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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三十九)神武門水到渠成,木門道投桃報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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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從漢中被召回,他直接去了譙周家。

魏猛跟著他爹,站在別人家門口,身後一幹親兵衛隊,場面肅穆。

“譙周!出來答對!”

譙周早就聽別人說過了,魏延回來恐怕要找他的麻煩。他也無懼,想想面對一個猛將自己正義凜然鎮定自若,傳出去必定會是佳話,還有點小激動呢。

不過魏延直呼人名這點讓人不爽,劉禪就算對自己的“耿直”有不滿,見了自己還要虛禮客套一番,稱一聲“允南”呢。

譙周昂然大步地走出府門,三個兒子怕父親吃虧,也跟在父親身後出來,譙周不卑不亢地問:“魏將軍過府何事?”

魏延才懶得和這種人之乎者也的應付,開門見山:“早先你是不是說過丞相‘以臣迫君’?”

譙周的胸脯又挺拔了一寸:“不錯。”

魏延揚著馬鞭就過來了:“你一蠢物也敢妄評丞相?且吃打記住教訓!”

譙周聽了魏延的話怒氣填胸,有道是士可殺不可辱;看看魏延這幹脆利落的樣子,又畏懼魏延說得出做得到,讀書人被一個粗魯武將追著到處打,也是挺丟人的。

進退兩難之際,魏延這鞭子眼看就落下來了,譙周躲不是不躲也不是,卻有人在後面叫住魏延:“魏將軍既歸,面見天子後,何不去見丞相?”

魏延回頭看時,旁邊的魏猛已經先認出來了:“統哥!”

趙雲的長子趙統,牽著他的烏雲蓋雪,在後面恭敬地向魏延一躬。

“賢侄不說,我險些忘記。既如此,便先記下此打!”魏延瞪了譙周一眼,“我先去拜見丞相。”

譙周躲過一劫,抹了把頭上的冷汗,三個兒子連忙把他扶進去,緊閉了府門。

魏延則和魏猛,由趙統引路去見諸葛亮。

“丞相怎麽派統哥來了?我還以為會是楊長史。看來統哥最近風光啊,發達之後別忘了兄弟們,那個……怎麽說的來著?‘茍富貴,勿相忘’?”

長久不見,魏猛和趙統猛套近乎,趙統微微一笑:“哪裏是丞相派我來的。”

魏延一楞:“不是丞相,又是何人?”

趙統伸手一指:“喏,就在前面。”

姜維在前面施禮:“維奉先生之命請魏將軍。“

魏猛的腦袋左轉轉,右轉轉:“有必要搞這麽覆雜麽?”

事實是有。魏猛還不熟悉這些事,魏延一看就明白了。

諸葛亮沒按慣例派丞相府長史或者參軍或者普通的曹椽來請魏延,而是派首席弟子姜維,這是凸顯對魏延的重視。可是姜維見到魏延的時候偏偏趕上魏延要收拾誹謗諸葛亮的譙周,阻止是必要的,姜維卻不肯露面了,以免讓譙周誤以為都是諸葛亮指使,結下更深的梁子。正巧趙統經過,姜維就托趙統代為出面。趙統畢竟是趙雲的長子,趙雲昔日以正直爽利面目和文臣武將關系都好,和諸葛亮雖然親近,但為人坦蕩,也無人不滿。看在趙雲的面子上,譙周不會遷怒,魏延也會給個臺階。

魏猛聽姜維解釋,聽得頭暈眼花:“我還是回漢中吧,這……這在成都也太累了。”

“少將軍甫一回來,便覺不易,先生每日都如此。”

“那就多北伐幾次,丞相何必留在成都費心。”魏延說得簡單。

姜維露出個苦笑:“首次北伐出師不利,折了馬參軍,之後二次三次雖說也是北伐,尚未遇強敵糧草又出差錯。屢次不成,丞相也深恐民生不安。”

“丞相現在何處?”魏延突然想起來今天早朝沒看見諸葛亮,早朝缺席對季漢丞相來說可是奇事。

說起這個姜維郁卒:“先生前一天就給陛下上表告假,說好今天去祭拜先帝的,陛下準了。”

魏猛在後面掰手指頭:“這不年不節的,又不是先帝生辰,也非忌日,又沒有大事……幹嘛要告廟?”

“也不算告廟,不然還要陛下下旨甚至親自主持,先生說每年都如此,她一個人去給先帝燒點東西。”

“燒什麽?”

“不知道。昨天晚上先生寫了好多,然後鎖在八寶轉心九宮匣裏,今天帶去先帝陵廟了。”

“丞相的心思哪是我們猜得出的,不過我想必有大事,不然丞相何以連伯約都不帶了?”趙統在旁邊說。

魏延點點頭,姜維在一邊覺得趙統的話真戳心窩子。

不過他更想知道諸葛亮昨晚一直在寫什麽。

司馬懿上表給曹叡,表示深為魏太祖曹操“老驥伏櫪,志在千裏”的言辭激勵,雖然她已經五十多了,但仍渴望建功立業,統一國土,為國出力。眼前吳國聽話又老實,偏安一隅不足掛懷,但蜀國就很討厭了,屁大點兒地方,就一個諸葛亮,沒完沒了不停北伐,楞是逼得上國反覆分神來對付它,連國內建設都沒法搞了,不除不足彰顯上國威嚴。故,請求帶兵出征,一舉滅蜀。

司馬懿寫完了,略有得意地拿給身邊的張春華看:“如何?”

張春華傲嬌地不接:“我是老物,我知道什麽啊。你拿給可樂看啊,那是你的新寵。”

得,還在生氣。

“春華,姜茶橘茶自然是好的,可是誰敢說自己喝膩了水?”

司馬懿的隱喻讓張春華很受用,她一把搶過司馬懿的上表,逐字逐句指點著讀下來,看到某一句突然“噗嗤”笑出了聲:“‘臣妾上下’,你這句還真是無比貼切。文帝的時候,你也這麽寫的?”

“都這麽寫。”司馬懿不動聲色的把這個話題讓過去,“夫人只看內容,給我提點建議?”

張春華合上奏表,拿在手裏有節奏地拍了幾下:“建議倒沒有,只是——你該不會以為,你申請出征,陛下就會把軍權還給你吧?你說的‘自己要’就是這麽個要法?”

“陛下當然不會同意。”司馬懿說得很順理成章。

“但有人會著急。”順著司馬懿的思路,張春華找到了癥結所在。

“曹真。”

“曹休已死,生前又有對吳都督陸遜的敗績;曹真在蜀漢第一次北伐時也立功有限,阻擋諸葛亮的那是郭淮張郃二人的功勞。”

“所以啊,他們論軍功,怎麽和我比?如今他們及其子孫竊據高位,我卻賦閑,你覺得……眾臣會如何說。”

“呵呵……我不知道眾臣會如何說。我只知道吳季重那個老家夥一定會幫你說話——陛下前幾天把他召回了吧?”

“對,所以我這表一上,曹真一定會著急,一定會要求自己前去伐蜀。”

“然後他一定會敗給諸葛亮,陛下無人可用就只能起用你了——哈哈哈哈!”張春華笑得彎下了腰,“你想得也太好了!曹真會那麽蠢?諸葛亮會按你的心意行事?”

司馬懿笑得頗有深意:“只要主動出擊的一方,一定會輸。誰來都一樣,包括曹真。至於諸葛亮,她欠我一個人情,還我是應該的。再說我還要送她一份大禮,她憑什麽不收啊?”

張春華不笑了:“什麽大禮?”

司馬懿這一次卻不肯回答,轉身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就著油燈的光細細看了看。

一片蜀錦。

“春華,替我收拾上前線的行囊吧。”

諸葛亮默默地在大殿裏燒白絹,一片又一片。

火盆裏火焰跳動著,讓諸葛亮想起二十多年前,在東吳的時候。那時周瑜還在,小橋曾暗地裏向諸葛亮透露:周都督經常燒一些字紙之類,上面寫著“鴻雁在雲魚在水,綠綺翻是斷腸聲”。

諸葛亮當時聽到這件事很不以為然,心說周師姐也是矯情,自己日後絕不會像她一樣。

看來話不能說得太早啊……

再燒一片。

不知道劉備能不能收到,但每年這個日子來燒已經是定例了,外界都不知道這天到底有什麽特殊含義,諸葛亮擡頭看了看上面那個莊嚴的塑像——

今天是她和劉備初見的日子啊。

外人從不疑惑這一點,姜維更不知道,人們口耳相傳昭烈帝三顧茅廬,第三次才得見臥龍先生尊顏,但那是開春時節,萬物覆蘇。

現在不是春天。

只剩諸葛亮自己知道她和劉備第一次見面是在徐州,她對那一天記憶非常深刻,逃難的日子總是難忘的。相比而言,她發覺重見的日子倒是很模糊了。

關於這一對君臣,外界有很多誤解。諸葛亮現在覺得,就讓他們誤解下去吧,這樣最好。人們傳說諸葛丞相勞累辛苦,每年借著這個日子向先帝匯報工作,挨個把劉禪和朝臣們數一遍,誰聽話了誰刺兒頭了誰退步了,訴訴苦擺擺困難,末了磕個頭出來,依然笑容滿面的跟眾人見面。所以啊,要是不想讓丞相在先帝面前告狀之類的,就把自己的事兒幹好了。

這是把諸葛丞相當竈王爺了麽?要不要去丞相府送點糖瓜當年禮,讓丞相匯報的時候多說點好話?

當然諸葛丞相兩袖清風,自給自足從來不收禮,送上門的禮物總是雙倍市價返還,弄得眾人都不好意思送了,誰不知道丞相給寶貝女兒做的一件衣服是咬著牙賣了自己一半桑園換來的?大家都去送禮把諸葛府弄窮了怎麽辦?丞相還過不過日子了?

劉禪聽說相父生活近況後大為不忍,下賜了一批蜀錦讓諸葛亮把衣服做夠,結果被退回來了,附辭情深意切:臣家用尚可,請陛下以國事為重。

緊跟著譙周上表諫言,針對此事把劉禪批得十分狼狽,後來一直到諸葛瞻做了皇家準女婿,劉禪才又找到個名正言順的機會賞賜,結果這一次諸葛亮帶著全家謝賜之後,就把東西全扔庫房封存了。

這個事兒搞得劉禪也挺郁悶,這個相父自從先帝去後就越來越“公事公辦”的嘴臉了,好像天底下除了“國事”“公事”就沒有別的了,倉頡創造“私”這個字有什麽用啊?

假如趙雲還在的話,一定會對劉禪豎起大拇指:陛下good job,您終於發現問題癥結所在了。如果先帝還在,賞賜給丞相的東西,你看她收不收。她不止敢收,還敢貪汙呢,比如當初諸葛今那五鳳釵,不就被諸葛亮給截留了麽。

可是現在,“如果”裏的人,都不在了。

諸葛亮不跟已經逝去的人說話。和眾人的想象不同,她在劉備的陵廟裏,從來是一言不發的,默默的來,默默的燒,默默的走,盡管身邊沒有人跟著,不用防備隔墻有耳。

想一想徐州,想一想南陽,想一想川蜀,想到夷陵,想到永安,就不想了。

人活著有勁兒是因為美好,要麽希望美好,要麽記憶美好,用痛苦自虐那是有病。

我還能活幾年啊,諸葛亮想。

司馬懿這家夥倒是活得挺帶勁兒的。

不過今天有點例外。

諸葛亮把手裏最後一片白絹燒完,看著它變成灰,然後於劉備塑像前叩首。

陛下是否還記得永安宮中托孤往事?有人變了。

所以,臣也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跳過二次三次北伐的原因,是百度百科沒詳細寫……那就是沒什麽可紀念的大事兒。唯一值得記住的就是這兩次半途而廢全是因為糧草不濟,這和本節結尾以及下一節內容有直接關系。

“臣妾上下,伏所不安”是歷史上司馬懿寫給曹丕的勸進表裏的一句,其實不算啥,漢代一直有(宋代也有)大臣對天子用“妾”自稱的習慣,諸葛亮也在劉備死後的《請宣大行皇帝遺詔表》說過“臣妾嚎啕”。

附武侯全文:

伏惟大行皇帝邁仁樹德,覆燾無疆,昊天不吊,寢疾彌留,今月二十四日奄忽升遐,臣妾號啕,若喪考妣。乃顧遺詔,事惟太宗,動容損益;百寮發哀,滿三日除服,到葬期後如禮;其郡國太守、相、都尉、縣令長,三日便除服。臣亮親受敕戒,震畏神靈,不敢有違。臣請宣下奉行。

出自《三國志》卷三十二《蜀志·先主傳》

諸葛亮和司馬懿都是擅長打防守反擊的,這就是後期兩個人為什麽都努力想讓對方先出兵的緣故。

另外本文始終堅持不翻案正史向(這要打個問號),所以如果有人以為最後那句“變了”是指要篡權大幹一場的tx,只能說,你們想多了……“有人變了”的某人,倒是很明確的,這位某人要倒黴。從第一次北伐起的新賬老賬要一起算了。

司馬懿也是一石多鳥,沒人覺得她就為了拿回軍權吧。所以,還有個某人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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