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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十九)勵江東諸葛祭風,定赤壁周瑜縱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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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瑁和曹操是同學。

準確說是發小。

當初一起鬥鷹走馬,度過了年少輕狂的時代。

曹操接收了荊州之後,蔡瑁覺得自己這個大腿抱的很對,於是他請曹操到自己家做客,做客還不夠,還請曹操入後堂,見了他的妻子。

曹操很給面子,和他一起回憶分享了恰同學少年的混蛋時光,並且稱讚他家很漂亮,他老婆也很漂亮。

曹操走後,蔡瑁覺得很得意,他覺得自己的做法凸顯了他和曹操關系的不一般,這下所有人都要對他另眼看待,曹操也會封他很高的官位。

但理想有多豐滿,現實就有多骨感。所有人都瞧不起他,甚至是笑話他。有人說:誰不知道曹丞相對已婚婦女的熱情,聽說蔡瑁讓曹丞相見了他老婆,這裏面的事兒……還有人把宛城之戰重新拿出來說事兒:張繡好歹還算有點骨氣,連叔叔的綠帽子都不肯認,蔡瑁……嘖嘖。最後流言發展成了賭博,大家都在開盤口:到底曹丞相會不會讓蔡瑁做大官。如果曹丞相封了蔡瑁四征將軍之類的,那他老婆就妥妥的“英勇獻身”了。

所以說蔡瑁確實沒頭腦,這一招不僅沒提高自己的威望還把自己老婆的名聲都搭進去了。

蔡瑁憋了一肚子的火又不好發作,便等著曹操封他大官,至少,他覺得掌管水軍還是穩操勝券的,曹操需要他率領水軍的經驗,等他帶領水軍立下戰功,到那時,哼!讓說閑話的人都去死吧!

但是曹操正式的任命下來後蔡瑁傻了眼:命蔡瑁為從事中郎、司馬長水校尉,封漢陽亭侯。任命書只字不提水軍的事。蔡瑁坐臥不寧派人去打探,從人回報說水軍確實安排人了,前軍尚不明,有可能是曹操親領,後軍是呂虔掌管。

蔡瑁不甘心,他想呂虔算什麽東西!於是他去見蒯越,想讓蒯越給他出個主意。但是沒想到來到蒯越家門前,蒯越根本就不見他,蔡瑁更加火大,索性在門首罵蒯越全無信義,是個小人。正在罵的時候,小門開了,走出幾個年輕的仆役來,領頭的故意裝作不認識蔡瑁:“汝是何人?敢來蒯府廝鬧!我家主人以才學得曹丞相青目,親撫曰:‘不喜得荊州,喜得異度也’。不似有人但賴婦人之力,枉為人也!”

蔡瑁被氣的七竅生煙,他這個時候才知道蒯越不會再幫著他了,而蒯越之前幫他,也不是因為他足夠優秀,只是因為他的權勢罷了,其實蒯越,不,不只是蒯越,全荊州的文臣武將,大約一直都在心裏看不起他,只是沒表現出來罷了。真是的,自己怎麽之前一直看不出來呢?

曹操聽蒯越說了蔡瑁白日的事,不耐煩的大手一揮,讓人去告訴蔡瑁,早點回許都養老,別在這裏添麻煩了!

蒯越得意洋洋的回來告訴三弟蒯祺。蒯祺當時沒說什麽,晚上歸家,一五一十告訴了妻子,他妻子點點頭:“果不出吾弟孔明信中所料,瑁小人嘴臉,必授人以柄。大伯好權勢,必不容瑁,如此可借大伯之力貶瑁,亦為先主公景升公及荊州報仇也。”

蒯祺拜於地:“夫人之言是也。先主公英靈不泯,見今日佞臣下場!”

蔡瑁去了許都。

曹丕已經得到了消息,他想來想去,左右為難,於是來找司馬懿。

“周瑜這信裏,看上去倒是沒有接納蔡瑁的意思,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在譏諷蔡瑁。所以蔡瑁就算想反叛,看來周瑜也沒打算接納他。”

司馬懿看了他手裏那封信:“信未必是真。”

“這個我想過了。可是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周瑜在此事上造假有何意義。蔡瑁如今只有閑職,不得重用。父相將帶兵與周瑜水軍交手,若是蔡瑁領軍或留在荊州指點倒也罷了,偏偏他又回到許都,與前線戰事全無關系,周瑜何必費心要害此人呢?”

“這又未必是假。”

“仲達,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到底是真是假啊?”

“我倒不懷疑這信是周瑜寫的……這字我應該不會認錯。我懷疑的是,這信是否是周瑜主動寫的?別忘了,如今,周瑜旁邊,還有一個諸葛亮,周瑜雖然不卷進荊州之事裏,諸葛亮卻是與荊州人事頗有淵源。”

“有道理。”

“但是也不能說這信就是假的。蔡瑁未受丞相重用,據說頗有怨言,要說他生出後悔投降丞相的心,也不是不可能。再說即使是諸葛亮,就一定能勞動周瑜替他做這種對江東沒有明顯好處的事情嗎?就算諸葛亮能說服周瑜替她寫這封信,可是諸葛亮值得為了一個沒有什麽價值的蔡瑁如此大費周章嗎?蔡瑁離開荊州本來就是意外,是丞相隨機下達的命令,諸葛亮怎麽會提前算到蔡瑁要在這個時候回許都,安排人在這裏備好信件等我們來抓呢?而且如果這是諸葛亮和周瑜的計策,為了讓計策更像一點證據更充分一點,為什麽不幹脆偽造蔡瑁寫給周瑜的降書而偏偏要用周瑜的回信呢?”

曹丕想了半天:“那……依仲達之見,此事如何處理?”

“這件事嘛……等等,為什麽這件事要來問我!你不會去問季重他們嗎!”司馬懿突然意識到自己加班加得很不值。

曹丕抓抓頭:“這個……不問他們,是怕他們出門的時候萬一把這事傳出去嘛,現在蔡瑁有可能反,也可能沒反,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再說……”

“那你覺得該怎麽處理?”司馬懿反問。

“等他到了許都,找人把他看起來,盯緊點。”

“沒用,而且不值。”司馬懿一口否決,“倘若他真反,到了許都,一直不見周瑜回信,自然明白事情有變,那時候他另外想脫身之計,你有把握不生變故?丞相走的時候意思很明白,守許都的重任,你可是擔著一半的。倘若他不反,白白耗費監視的人力,這代價不值。”

“那仲達你的意思……”

“反正蔡瑁也沒什麽用,看起來丞相也煩他,不如暗地裏不知不覺用手段除了他,對外就說病故,一勞永逸,而且還不留痕跡,不是很好嗎?”

“這……”曹丕有點為難,“沒有證據,誅殺大臣,這……”

“哼,”司馬懿冷笑一聲,“丞相七月的時候殺了孔融,罪名是‘不孝’,請問,丞相有孔融不孝的證據嗎?不要跟我說孔融說了什麽什麽,酒醉的人說自己殺人,能因為這個就把人判罪?”

蔡瑁到許都以後,曹丕親自去慰問他,蔡瑁很感動,曹丕說您和我父親私交甚好,我就算看父親的面子也應該來看您啊,然後賜了一大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就回去了。

但不久蔡瑁就身體不適,請了醫官來,說是從南方到北方,水土不服,開了方子來治。很多大臣聽說曹丕都來看過蔡瑁,便也爭相來慰問,還有人送來人參鹿茸之類的補藥給蔡瑁用。

蔡瑁吃了不少藥,補品也用了不少,病卻一日比一日重了。拖了不到兩個月,人就很平淡的去了。

蔡瑁死的那一天,曹丕象征性去慰問家屬,回到司空府的時候意外的看到荀彧站在院子中。

“荀……荀令君……”曹丕為了蔡瑁的死,正有點心虛,面對荀彧,目光也是躲閃的,他隱約記得吳質跟他說過,好多大員都看望過蔡瑁,但荀彧沒去,連派人表示一下都沒有。

荀彧連看都沒看曹丕,他微微的擡頭看著天,好一會兒他才說:“若使奉孝在,何至於此。”

曹丕還沒聽明白荀彧的意思,荀彧已經徑自走出門去了。

曹丕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諸葛亮向周瑜辭行,周瑜笑著說你不是辭行是請假,過不了多久還得回來。

諸葛亮不置可否:我知道我還得回來,我就是當人質的,雖然我覺得這人質很沒必要。

周瑜知道諸葛亮要回去整頓兵馬,徐庶走了,劉備一天一封信的訴衷腸:你到底什麽時候放假回來呀?諸葛亮看了恍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大學時代,一進入七月或十二月父母就一天一個短信問你什麽時候回家?

諸葛亮一走,呂蒙就來見周瑜:“將軍,主公擊鼓聚將。”

來了,諸葛亮說的“需要一個他在正式場合的表態作為催化劑”的機會來了,周瑜淡淡一笑:“小橋,幫我更衣。”

周瑜戎裝上殿震驚了一票人。

周瑜解下腰間佩劍遞給旁邊的內侍,孫權擺了擺手:“公瑾,不必拘禮。孤適才與眾人商議曹操引兵前來之事,正欲向公瑾問計。”

周瑜上前行禮:“主公,不知適才商議如何?”

“未有定論。”

“未有定論,則必有爭論?”

“子布等人適才正與眾人爭論。”

周瑜聽了,幾步來到張昭面前,也不行禮:“如此,願聞高論。”

張昭看周瑜今天的裝束態度,多少有點意外,以往都是謙和的周公瑾今日一反常態的淩厲。不過張昭也不在乎,他都三朝元老了,老資格總是有點底氣的,於是他不緊不慢的把自己的態度再覆述一遍:曹操有天子詔命;曹操有幾十萬大軍;曹操之前一路凱歌士氣正盛;曹操優待降者但苛待敵手……

“迂腐之見!”周瑜一句話給張昭定了性。

“我還以為領教孔明言辭張公必有所感,不想張公如此之迂!”周瑜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汝等只知曹軍之利,不知其利皆不利也!曹操有天子詔命,試問董承欲誅曹操何嘗沒有天子詔命!天下皆知操所持天子詔命有假!如此詔命,不必遵奉!遵奉者乃遵曹,非遵漢也,此為謀逆之舉!此不利一!操雖有數十萬大軍,然而多為荊州降將,其自許都帶來兵馬不過十來萬,操不信荊州降兵,荊州兵亦不信操,操又使本部監視降軍,此乃多造游兵之舉,操可戰者,不過十萬!此不利二!操之前士氣大盛,未嘗敗績,此正是三而竭之時,其宜敗也!驕橫之軍,如何能勝!此不利三!除此之外,操善陸戰不善水戰,此番卻棄長取短,仗舟楫,與我南軍爭雄,此不利四!北方人多不服水土,至南方必生疾病,能戰之兵更少,此不利五!有五不利,而無一利,汝等依然只要投降,不過是為個人功名利祿!方才張公所言,恐只有最末一句是本心之語——操優待降者,諸位皆可降曹,可曾為江東著想!”

張昭聽了周瑜義正詞嚴一番話,並不慌張,淡然撚須:“公瑾不必如此憤慨。說我等文臣只為自身,武將未必不如此想。多少人欲憑此戰求功名,比昭等又高明多少?”

程普黃蓋等聽了張昭所說,面有怒色,有人便要站起,被旁邊人按住了。

周瑜聽了,冷笑道:“子布此話,說得誅心。瑜所鄙者,乃為自身而害社稷者,諸位文臣,恐不都如子布一般,子布此言,是有心汙蔑他人還是使江東群臣有隙?至於求戰之將,縱然有個人私欲,瑜只問其行是否有利江東!利己利江東者盡可用!似子布這般,只圖個人私利,卻將主公、卻將江東置於何地!”

一時滿座無聲。

孫權在座上開口:“公瑾能否與曹軍一戰?”

周瑜拜倒於地:“瑜只需五萬人馬,請為主公破曹!”

“公瑾此言甚壯!”孫權拍案而起,拔出佩劍,削去幾案一角,“孤意已決,來日與曹軍決戰!若再有言降曹者,與此案同!”

沒人再敢說話。

“即日起命周瑜為左都督,程普為右都督,魯肅為讚軍校尉,總攝進兵之事!”

“是!”

天色已晚,孫權在院子裏長籲短嘆。

其實他挺煩心的,雖然白天當著那麽多人,大話扔出去了,但那是被激的,周瑜明明白白把張昭等人的“投降觀點”和“不把主公放在首位”掛鉤,自己不能不出聲支持那些主戰派。話說完了,並不代表他就真的不怕曹操的大軍了;吳夫人前一段時間也病倒了,看起來最好情況也要纏綿病榻幾個月;周瑜私下非奉命不肯入府,兩個人見面了也是訕訕的沒什麽話說。

吳夫人身邊的侍女端著一盆水走過,孫權叫住了她:“母親怎麽樣了?”

侍女恭謹的答道:“比白日精神好些,周都督正親自侍奉。”

這個回答讓孫權十分意外:“公瑾在內宅?”

“是。”

於是孫權急急忙忙奔往後面來看母親,走到門口又收住腳步,隔著門口的簾子向裏望去。

周瑜果然一身豆綠的三繞曲,紮著頭發,正跪在吳夫人榻邊奉湯藥。

“瑜兒……娘對不住你……”吳夫人喝完了藥,看著周瑜,忍不住哭起來。

周瑜抓住吳夫人伸出來的手,也紅了眼圈:“娘不要說了,多多保重身體,瑜久不侍奉,才是後悔的很。”

“仲謀……如今對你如何?”

周瑜沈默了很長時間:“有勝群臣多矣。”

“兵權……他還你了嗎?前幾日他……他就說此事,瑜兒,你別恨他,他也是……”

“瑜未有一日記恨主公,母親且寬心。”周瑜低聲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吳夫人眼中又流出淚來。

周瑜也扭過身去,似乎是擦淚。

孫權在外聽得心裏難過,想立刻進去,又忍住了。

突然,有異樣聲音傳來,吳夫人略有些不安道:“瑜兒,怎麽了?”

“無事,母親放心。”周瑜明顯忍著什麽的說。

孫權有些疑惑,伸手挑開簾子就要進去,此時卻突然有人從房內帷幕後沖出來一把推倒周瑜,尖聲叫著,揪住周瑜廝打。屋內頓時亂作一團。

孫權進屋來,才看清是親妹妹孫氏,左右婢女不敢上前,吳夫人氣的眼中含淚,竭力想要攔阻,無奈孫氏根本聽不進去,只知道揪打周瑜,周瑜也不還手,任她毆打。孫權大怒:“還不速速將她們拉開!”

這才有侍婢大膽上前將兩人分開。

孫權沈下臉色:“說了讓你們看好她,怎麽又讓她隨便在內宅出入!還不將她拖回房去!”

孫小妹在“周瑜你居心不良”“你該死”“殺了你”的歇斯底裏中被人拖走,孫權這才顧得來看周瑜,周瑜的衣服也亂了頭發也散了,但她面上倒是平靜,簡單攏了攏衣襟,斂了斂頭發,還沒忘了向孫權行禮,然後便和孫權一起,安撫吳夫人躺好,服侍吳夫人平靜下來,接著告退,出了內宅。

孫權牽著周瑜的手,轉回自己的住處,把仆役都打發走,孫權一邊猶豫著怎麽說一邊開口:“公瑾,小妹她……”

“小妹是一時失態,還請主公不要放在心上。”

“哦?哦……你不怪她就好。”

“瑜有要事稟告主公。”

“公瑾你說。”

“主公對抗曹之事還有疑慮?”

“嗯……曹操畢竟勢大……”

“非也。瑜不妨為主公算一算:曹操所帶的本部,不過十五、六萬,長途跋涉、疲憊不堪早已不堪使用;收降荊州舊部,最多不過七、八萬,這部分人對曹操並不信任,也不堪重用。這樣曹操人數雖多,何足畏懼我們只要有精兵五萬就完全可以戰勝他,主公完全不必顧忌。”

孫權聽了,連連點頭,他擁抱著周瑜,誠懇的說:“有些話我白天就想說了:張昭等人,只為自己考慮,雖然算是我的老師,但也真讓我失望。還好有你和子敬幫著我,真是天意!如今你說五萬人能破曹,我信,只是我現在真的沒有五萬人,但是我已經挑選好的三萬精兵全都歸你用!船只糧草和各種戰具也有,還需要什麽,你只要說一聲,我立刻讓他們準備。你和德謀、子敬隨時可以出發,所有馬步水軍都歸你調派!我會繼續調撥士卒、糧草,做你的後援。你能一戰破曹,當然好;假如遇到挫折,不要緊,不是還有我嗎?回來找我,我親自去和曹操決戰!”

周瑜靠在孫權肩上,輕輕對他說:“主公既然做了萬全準備,瑜當盡全力。只是還有一件事:瑜可能開罪主公,還想求得主公寬恕。”

“什麽事?”孫權十分好奇。

“就是——”周瑜還沒說完,突然一把推開孫權,扶住旁邊盛放書卷的櫃子嘔起來。

孫權大驚失色,撲上來抱住周瑜,連聲問:“怎麽了?公瑾你怎麽了?來人!召醫官!”

孫權第二天為周瑜等人餞行,送他們回柴桑做戰前準備,凡是陪同的官員都忍不住在下面竊竊私語:主公今天好像特別高興,他那個沈穩的性子怎麽也會有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時候?

在所有人都聽不到的地方,孫權悄悄叮囑周瑜:一定要保重身體,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回廬江來休養,不要親自上前線,不行了孤替你去!

周瑜在眾人眼中意氣風發的返回前線。

周瑜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擦去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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