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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涯海角 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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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她暈過去了他才決定先逗逗姓修的, 哪知,這女人鬼心思這麽多。

李硯塵又氣又怒,他要策馬去追, 修然刻意纏住他不讓他走。

這次他毫不留情,赤霄劍刺進他的肩胛骨,然後猛地一將他踹翻下了山頭,如石頭墜入深淵, 那聲音響了很久才停下。

白浪在風中穿梭, 竹葉發了狠地拍打在李硯塵臉上, 他甚至來不及等身後的暗衛跟上, 著急忙慌地沖進了夜色裏。

船在下江南的運河上平穩行駛, 清晨的水上旭日照常東升, 兩岸青山相對了千百年來, 不變的是日月星辰, 變的是南來北往的船只, 它們在水上匆匆相會又匆匆錯開。

掃地的老媽子端著木桶鉆進客艙,被蜷縮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背影嚇一跳!

那人穿的應該是件白衣裳,現在已經成紅衣服, 像是被雨淋過又硬生生給捂幹了,面料有些皺,倒是那頭秀發尤其醒目, 烏黑如瀑,發梢上只有根樣式簡單卻絕不尋常的珠釵, 能在暗艙裏發出悠悠藍光的物件,怎會尋常。

因為這根珠釵,老媽子有了幾分敬意,她湊近想看個究竟, 卻被對方赫然睜開的眼和拔出的劍嚇得踉蹌。

“姑娘,姑娘別沖動。”

姝楠眼皮子重得擡不起來,她緩了好一會,才扔了錠銀子過去,讓她去準備熱水,幹凈的衣裳,傷藥、繃帶和吃的。

老媽子興高采烈地咬了一口,點頭哈腰準備東西去了。

持續不退的高燒讓姝楠飽受折磨,她嗓子沙啞,全身滾燙,加之多處中箭,感覺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在痛。

老媽子伺候她擦了身,見她燒紅匕首就要在自己身上挖剪頭,連忙閉眼看都不敢看。

血冒泡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眼前女子年紀輕輕,拔箭時果斷又堅決,她額角密密麻麻流下的汗,說明了不是不痛,應該只是忍著罷了。

老媽子也是有兒女的人,見狀禁不住悲從中來,主動為她包裹傷口。

她多嘴問,“姑娘沒有同伴嗎?”

姝楠沒答話。

她又問,“打算去哪裏?”

姝楠支起窗子,看著縱橫交錯的船只,木訥地搖著頭。

“我看你昏迷時一直攥著這塊腰牌,老婦不識字,但看這紋路,只怕是官家的東西,”婦人端詳著她的面相,“姑娘的富貴已至,為何還要獨闖天涯?”

確實,這樣的花紋天下獨一無二,跟他主人一樣狂傲。

姝楠埋頭打量片刻,竟不知該怎麽回答。

她被修然騙來太淵,竊取了李硯塵用命換來的東西,最後還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怎麽好意思留下?

況且她這樣的人,一不會蕙質蘭心,二不懂相夫教子,他李硯塵圖她什麽啊。

他那樣高高在上的王,將來女人必定成群,她又算什麽呢?算了吧。她不是輕易能安定的人,跟李硯塵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露水情緣罷了,該結束還得結束。

船在運河上行了半月之久,姝楠的傷因為沒有好藥,一直不見好轉,由此帶來的,是她斷斷續續的高燒。

唯恐李硯塵半道殺出來,她在中途就下了船,在沿路的城裏買了些藥,由於地方不大,也沒什麽好藥,所以她的高燒一直反反覆覆,無奈只得在那裏多住了幾天。

這一待就是半個月,這期間她很少出客棧,吃得也很少,悶熱的天氣導致她的傷口開始惡化。

姝楠清楚再這樣下去不行,必須去大一點的城池買藥,不然這身皮肉要廢掉。

這天她精神不錯,多喝了幾口粥,力氣一上就重新去買了匹馬,帶上行囊繼續南下。

七月未,初秋的天下起綿綿細雨。

姝楠跑出半天,放馬喝水時才發現李硯塵的腰牌不在了!她想了想,覺得應該是落在客棧了。

其實就是塊腰牌而已,姝楠知道折回去無疑是最愚蠢的行為,然待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

算起來,近幾年給過她照顧的,好像只有李硯塵。一碗再簡單不過的長壽面,不經意間蹲身為她穿鞋的舉動,梨樹下肆意風流的微笑……都是這幾個月他帶給她的記憶。

她完全可以不用回去,可她為什麽執意要去呢?覺得心裏空空的。

姝楠為自己辯解,那畢竟是攝政王的腰牌,若被有心之人撿了去,弄不好會出大事。

再回到客棧,天色已晚。邊城小鎮不似大城那般熱鬧非凡,街上只點了幾盞慘燈,在風裏搖搖晃晃。吃酒的大漢在路上東倒西歪,看見有女子牽馬路過,想上前調戲一番,待看見她馬鞍上的長劍時,又畏首畏尾不敢再向前。

“她會不會是孤煙。”有人問。

“冒充她坑蒙拐騙的沒有千個也有百個,哪兒來那麽多真的孤煙,要我說,這就是個傳說,可能根本就沒這人。”

“可,可是她的眼神好嚇人。”

幾人有細細看了一遍,當即嚇得屁滾尿流,跑得無影無蹤。

姝楠找到那間客棧,詢問店家可看見自己那塊東西,店家是個中年肥胖的男人,他笑說打掃的時在梳妝臺上發現的,一看東西不簡單,大夥兒誰都沒敢碰。於是遞給她一盞油燈,讓她自己去拿。

姝楠冷眸瞥過掌櫃的,又掃了遍客棧,轉身上了樓。

樓道漆黑一片,她推開門,直徑走到銅鏡前,手剛碰到腰牌,就感覺一股冷風從門邊灌進來,那感覺,熟悉又陌生。

她當即就把油燈扔了過去,原打算搶在對方接燈的空隙溜之大吉,然那廂卻不上她當,側身躲開,油燈碎了一地。

在燈劃過去的剎那,他們有過短暫的四目相對。

姝楠看清了李硯塵眼裏的“精彩紛呈”,炙熱,灼燒,還有一些她不想讀懂的東西。

她拔劍,砍了窗戶要出去,他比她更快,用赤霄攔下了她。

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比起一年前,雖然這次他們手裏都有劍,但卻沒像那次一樣下死手,都留有餘地。

姝楠想走,無心戀戰,李硯塵不讓她走,百般阻攔。

房裏的東西砍得稀巴爛,劈裏啪啦稀裏嘩啦,地板,桌椅板凳,很快就被批成了碎渣。

“姝楠!”

終於,李硯塵單方面結束戰鬥,點燃了房中燭火。

暖光暗黃,姝楠靠在墻邊犀利地望著他一步步靠近自己。

還是那張臉,潤物細無聲的美,好像瘦了不少,還冒出些許胡茬,越顯英俊和深沈。

李硯塵也將女人渾身上下打量了個遍,見人又瘦又疲憊,緊皺著眉。

“不打了。”他說。

這些時日,從剛開始的又氣又怒,變成後面的憂心忡忡,再到現在的小心翼翼。

他幾時有過這種心境,酸甜苦辣喜怒哀樂,都是拜眼前女人所賜。

姝楠反手把劍插回背上的劍鞘裏,後面還掛著個鬥笠,白衣傾城,一騎一劍走天涯,這恣意瀟灑的打扮,與王者之風的李硯塵形成鮮明對比。

對視許久,她才淡淡一笑,那笑包含了太多太多意義,以前她從沒這樣笑過。

是就此作罷的暗示,是遇見舊人的釋懷,是雲淡風輕的無所謂。

她張口,言道:“你找我,若是為了報仇,我奉陪。若讓我跟你回去,不太可能。”

李硯塵微微仰頭,眼睫下垂,動也不動地凝視她,“我只問,你不想跟我回去的原因是什麽?”

一場場轟轟烈烈的拯救行動,到頭來醜人變成了她自己,姝楠這些時日落魄又狼狽,她不想讓人看到這樣的自己,尤其是他。

況且,回去做什麽?有什麽立場回去。

他坐明鏡臺,她是天涯客。

如此想著,她漫不經心回道:“我一江湖劍客,還能為什麽?無非是想要自由,想過無拘無束的生活罷了。”

她雲淡風輕地告訴他,要去尋一方自由,要去找屬於自己的天涯。

李硯塵一言不語,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暴露著那一刻他內心翻滾著、又被壓下去的情緒。

他這些時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苦苦尋找,她卻只想逃離。

“是無拘無束還是有今天沒明天?”他望進她眼底,質問。

多年酸楚,被他一語撕破。

因為傷一直沒好,姝楠臉色蒼白,站久了還會覺得眩暈,她被眼前的男人盯得渾身難受,索性迎上他的眼,不閃不躲道:“是四海為家也好,曝屍荒野也罷,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好像與你無關。”

李硯塵被她不知退縮的模樣刺得雙目森冷,他俯身欺近,吐字清晰,“你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罷,我照單全收,你我本就是一類人,即便是爛,也要爛在一起。”

她要走,那真是異想天開,這荒草叢生的人生已經夠無聊了,李硯塵不在乎再爛一點。

這人怕是瘋了,姝楠想說什麽,只見李硯塵擡手迅速在她身上點了兩下,她躲閃不及,穴道被封住了!

“你做什麽?解開!”姝楠動憚不得。

李硯塵恍若未聞,彎腰直接把人打橫抱起,穿過長廊,下了樓梯,把人放到了不知何時冒出來的白浪身上,轉身吩咐手下去找間好一點的客棧,才跟著跳了上去,將姝楠牢牢禁錮在懷裏。

“……”

她早該想到,他不會輕易放過她。

“李硯塵,你就是個土匪!”姝楠齜牙道。

李硯塵忽覺心情不錯,笑說:“我可比土匪鐘情多了,乖乖跟本大王回去吧,嗯?”

論不要臉,她不如他。

姝楠不說話,他歪著頭繼續問:“你當真一點都不在意我?”

“不在意。”她說。

李硯塵不以為意,“你若不在意,太後讓你毒死我,你為何不照做?

你若不在意,拿到圖紙為何拒絕上交?

你若不在意,腰牌丟了便丟了,回來做什麽?”

見她答不上來,他又道:“你越想跟我撇清關系,就越撇不清。姝楠,天下沒有睡了就跑的道理。”

“……”到底誰睡誰?!

“給我解開。”前面的人語氣帶怒。

“那不能,”陰霾來得快去得也快,眼下李硯塵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解開你要提刀砍我,你可是劍客榜排名第一的人,打遍天下無敵手,本王我打不過。”

信他個鬼,姝楠身上有傷,剛才在客棧才是幾下她就應付得很吃力,放開了打,她未必能贏。

“滿嘴謊話。”

“被你框怕了,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到京後自會給你解開。”

李硯塵說罷,打馬過街,與前去找客棧的手下接應,直接往客棧走去。

姝楠認真與他說,“我若要走,你就是把我帶回京城也會走,你何必。”

“沒關系,”他抱緊她,也不管周遭侍衛,用下巴蹭她肩膀,“如果你覺得很有趣的話,盡管跑,我追便是了。”

一眾侍衛眼觀鼻鼻觀心,把頭埋得很低,盡量裝作不存在。

姝楠沒他臉皮厚,喘了好幾口氣,無奈道:“你要怎麽才肯放過我?”

“好說,”他湊到她耳畔,語氣又輕又柔,“幫我生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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