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之後，戚錦再也沒有提起過方蕓的病情，而方蕓也好似已經徹底忘了這件事，逛夜市，吃飯，買衣服，兩人玩得不亦樂乎，就好像她們出來就是為了玩的。

戚錦很想告訴方蕓她的身體很好，一點事都沒有，但是一看到方蕓的眼睛她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面對自己最親的母親，她不想撒謊。

“小錦，這件衣服不錯，去試穿一下。”方蕓興致勃勃地拿起一件衣服。

戚錦看著方蕓手上的衣服撇了撇嘴：“媽，我今年十七了。”這是一件以粉紅色為主打顏色的公主裙，看在心裏年齡一件二十八的戚錦眼裏實在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十七怎麽了，”方蕓捏著戚錦的鼻子，“在我眼裏你永遠是那個邁著小腳跟在我身後的孩子，穿給媽媽看看好不好，小錦？”

穿不穿是一個問題，而且還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拿過方蕓手上的衣服，戚錦無奈地走進了更衣室，公主裙又怎麽了，幼稚又怎麽了，再怎麽樣也不過是一件衣服，只要媽媽高興，就算讓她穿再奇怪，再幼稚的衣服也沒關系。

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不僅方蕓看笑了，連附近的服務員也笑了。

不是說戚錦穿這套衣服不好看，只是她現在板著臉不情不願的樣子稱上那件十分可愛的衣服不僅沒有違和感，反而讓她變得更加可愛了。

戚錦當然知道那些人的笑是對著誰，局促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這樣的衣服別說她活了兩世也是第一次穿，不習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不過看到方蕓的笑容，她突然覺得值了，不就是一件衣服，不管是什麽類型的衣服，一旦穿在身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要起了遮擋作用就足夠了。

“我的小錦好可愛，你小時候我就很希望你穿上這樣的衣服，但是你總是不配合，看，果然這樣的衣服很適合小錦呢。”方蕓笑著，看著自家的女兒越看越歡喜，只想著不愧是她的孩子。

“是啊，這件衣服確實很配小姐。”服務員附和著方蕓的話，她們的任務就是盡可能地讓店裏的衣服被更多的人買走，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什麽不好的話，但她們也沒有說謊話，雖然戚錦一臉不情願，但這件衣服與她真的是很搭。

戚錦癟著嘴：“我怎麽覺得不怎麽合適。”

“胡說，”方蕓不滿地道，“我也覺得很合適，來來，跟媽媽照一張。”說著，方蕓就拿出了手機。

“我幫你們吧。”看到這樣和諧的母女，一旁的服務員臉上也升起了真心的笑容，拿過手機一張張替兩人拍著照。

出乎意料的是雖然在試穿衣服的時候戚錦一直都是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在面對方蕓的時候，她也一直在埋怨，但是當服務員開始照相的時候，戚錦臉上卻帶上了滿滿的笑容，每一張，她都笑得很開心。

女人逛街不一定是要買東西，有的時候可能逛了一整天什麽東西都沒買，但是今天的戚錦和方蕓卻是拎著大包小包回來的，而袋子裏面的無一例外都是粉紅色系的衣服，都是方蕓買給戚錦的。

回到家，戚雲天正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見到手挽手進來的兩人也只是擡了擡頭，一句話都沒說。

“雲天，吃過了嗎？”方蕓笑吟吟地開口。

“吃了，”戚雲天沒好氣地說，“要等你們回來再吃我還不得餓死，出去一整天也不知道給家裏打個電話，小錦，去醫院查出什麽來了？別告訴我你們忙活了一整天什麽都沒有查出來。”

雖然戚雲天這話只是笑話，但是聽在戚錦耳裏卻硬生生地變了一個意思，再加上今天在醫院見到的那個人，她更是爆發了：“你什麽意思，你是希望媽媽出什麽事嗎？”

“你這是什麽口氣，”戚雲天甩下手上的報紙，“我怎麽就希望你媽媽出事了，還有你，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長輩，在這一刻戚錦很想反駁，但是事實上戚雲天在方蕓去世之前所做的事都算是一個好爸爸，她心裏即使有著滿腔怒氣在此時此刻也根本發不出來。

戚錦從來就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也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前世是如此，這一世也是如此，眼前這個男人，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真的不想叫他爸爸。

沈默頓時在房間內彌漫開來，戚錦和戚雲天沒有說話，就連一向都在兩人中間充當潤滑作用的方蕓一時也沒有開口的打算。

“媽……”戚錦緊緊抱著方蕓的手臂，低頭靠在她的手臂上。

“我知道了。”方蕓揉著戚錦的頭發，自己的女兒她又如何不清楚，如果說一路上的沈默和順服還代表不了什麽的話，那麽到了家裏之後戚雲天玩笑似的一句話就讓戚錦大發脾氣就很能說明什麽了。

生老病死是定律誰都知道，但是這不代表每一個人都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但是很顯然方蕓並不是不能接受的那一批人，相反地，她的表情比任何一個知道自己可能沒救的人都要來的平靜。

戚錦和方蕓之間默默傳遞著的那種絕望令戚雲天也發現了不對勁，今天女兒的樣子很不一般，今天妻子的樣子也與往常不一樣。

戚雲天從沙發上站起來，膝蓋撞倒了桌子上的一個裝滿水的杯子，桌面上的那一張張看起來很重要的紙被打濕，但是他卻沒有在意，只是看著相擁著的妻子和女兒，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腦海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吶喊“不要問，不能聽，絕對不能聽”。

戚錦看到戚雲天臉上猶豫、遲疑的樣子不由嗤笑，這樣的男人才最可怕不是嗎？能夠在自己的妻子死去不到一個月就娶了另外一個女人的男人又怎麽能令人相信呢，而且還露出那副表情。

“小錦，你媽媽她……”戚雲天試探著開口，“她其實是沒事的對吧？你們只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

戚錦鄙夷地看著戚雲天，這個人跟她有血緣關系，在媽媽死之後也是她最親的親人，但也是這個人，讓她一步步踏入深淵。

“小錦，媽媽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病，不要瞞著我了，”方蕓擡起戚錦的臉，伸出手拭去戚錦眼角的淚水，“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就算你告訴我我已經沒有幾天可以活了也不要緊的。”

“不會的，我會找最好的醫生，媽媽你答應我的，會等我結婚生子，你不能違背諾言？”她已經失去一次了，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如果再一次失去，她真的會再次發瘋的。

戚錦此時的狀態已經接近於崩潰的邊緣了，只是她自己卻絲毫沒有察覺。

“小錦，你冷靜一點，小錦。”方蕓晃了晃戚錦的手臂，卻眼睜睜看著戚錦昏倒了。

“小錦……”戚雲天沖過來抱住戚錦，雖然女兒一直在跟他作對，但是這也是他女兒，現在戚錦這個樣子，他自然著急，“蕓蕓，快打電話叫家庭醫生過來。”

“我這就去。”方蕓的病情還沒有公開，戚錦就昏倒了，這一天，一直都處於混亂的狀態。

家庭醫生很快就過來，看了看戚錦的狀況很快就安慰道：“沒事，她只是壓力太大，一直沒地方釋放才會突然昏倒，這次的爆發對她而言也是好事，否則壓力一直疊加她的身體敗壞得更快。”說著，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緊緊皺著眉頭的戚錦搖了搖頭，不明白這麽一個才十幾歲的孩子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壓力。

“這就好。”戚雲天點了點頭，然後猛然想起了什麽，打開戚錦一直拎著的包，果然看到了病歷本。

方蕓見自己的丈夫拿出了病歷本，不由閉上了眼睛，看戚錦今天的狀態，她自然可以猜到裏面大概是什麽內容，只是她也不想逃避，只是點頭示意戚雲天打開病歷本。

戚雲天雙手顫抖著，翻開了本子，看到上面的字手抖得更加厲害了：“晚，晚期肺癌，怎麽會，怎麽會，一定是什麽地方弄錯了，蕓蕓你怎麽會得晚期肺癌。”

還站在一旁的家庭醫生看到這樣的情況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戚先生，夫人平時恐怕一直都會咳嗽，我說過希望你們去醫院看看。”他只是家庭醫生，雖然有一定的能力但也只能看看一般的小病，沒有好的儀器他也查不出什麽，方蕓咳嗽的事情他也只是聽到過少許幾次，畢竟在這個家裏，他會出現在這裏一般都是戚雲天生病，至於方蕓，他是不被允許看方蕓的病情的，上一次他只是一提戚雲天就把氣發在他身上，並警告他不得覬覦戚家的女人，戚雲天，是一個非常大男子主義的人。

肺部有問題是很嚴重的，能夠發展到晚期肺癌也肯定是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知道方蕓得了晚期肺癌，作為家庭醫生他也覺得很無奈，相比戚雲天的不好伺候，方蕓這個戚家女主人性格簡直好到爆。

這邊在家庭醫生說完之後三人頓時沈默了，而另一邊，躺在床上的戚錦卻陷入了一場噩夢中，一場她幾乎已經刻意遺忘了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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