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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而她也真的該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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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從容眼眸輕擡,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於月巧,語氣平靜地說道:“既然是他留給你的信,你就自己好好留著,給我看什麽?”

於月巧微微一笑:“因為信裏的內容其實和你有關啊。”

“和我有關?”葉從容沈吟片刻,開玩笑似地猜測道:“難不成是休書?”

於月巧楞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驚異。

葉從容立馬確定了,她意味不明地低聲說道:“原來真是啊。”

陸廷理緊張地神情僵在了臉上,他沒想到葉從容會這麽快就猜出來。

但其實想想就明白了,陸廷理心裏就像被針紮一樣刺痛。

這並不難猜,在葉從容看來,他生前連話都沒跟他說過幾句,能留下的與她有關的書信,就只能是休書了。

而他也真的令她失望了。

他不敢看葉從容的表情,也不敢想象葉從容現在對他有多失望。

“怪不得姐姐不怕麻煩,專門來我這一趟。”葉從容輕笑了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的確是個了不得的東西。”

於月巧一臉善解人意地勸解道:“妹妹不必傷心,廷理哥哥也是怕耽誤了你,畢竟心意不通的兩個人就算做了夫妻,也是一對同床異夢的怨偶,他只是想放你去尋找自己的歸宿。”

葉從容神情不明地扯了下嘴角,沒再與她爭辯。

陸廷理想解釋卻又無從解釋。

那封信裏是和離書並不是休書,他當初雖然被逼著娶了葉從容,但還是不願違背少時的承諾,想盡早結束這段在他看來註定不會幸福的婚姻,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他還沒有壞得那麽徹底,他知道這世道總是對女子過於苛刻,因此在和離書裏寫明了都是自己的過錯。

他當時自認為已經仁至義盡,可如今想來,其實是混賬得徹底。

無論他在和離書裏怎麽寫,世人只看到了他厭棄葉從容的結果,只會無休止地嘲諷議論她。

他變成鬼的這些天,早在葉從容身邊看清了她的處境。

他成婚一個月就拋下她離家出走,因為他的冷漠與任性,讓她成了整個江啟城的笑話。

下人們對她態度輕慢,世人議論奚落她,於月巧對她不屑一顧,陸二夫人一次又一次地嘲笑她,陸夫人不喜歡她。

這明明是他的錯啊,可所有的人卻都在怪她,怪她是個留不住男人的女人。

這實在是太過可笑。

他根本不敢想象葉從容因為他受了多大的傷害,又受了多少委屈。

他也不敢想象如果真的與葉從容和離,她又會遭受什麽無妄之災。

她看上去總是那麽平靜淡然,似乎什麽都不在意,可是沒有人是不會傷心的。

他應該慶幸,自己還沒將和離書交給葉從容,就已經死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也幾乎已經忘了這件事,直到於月巧拿出那個信封,他一眼就認出了其中是什麽。

那一刻,他像是全身墜入了冰窖裏,寒意都好似滲進了他的骨髓裏。

他別的都不怕,就怕葉從容覺得難過。

原來只要做過的事就一定會有痕跡,不能抱任何的僥幸心理。

他當時不在意她,所以肆意地傷害她。

如今在意了,從前的傷害就千倍百倍地痛在他的身上。

葉從容看向第二封信,如於月巧所願,開口問道:“另一封信是什麽?”

“這是他寫給我的信。”於月巧神情難過地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也是在他死後才看到這封信,他在信裏說要將自己名下的房子和錢財都交給我。”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她面露嬌羞:“或許是怕委屈了我吧。”

陸廷理聽著於月巧的胡說八道,簡直氣得吐血。

第一封裝著和離書的信封應該是於月巧從他別院的書房裏找到的,看來她們已經將他所有的地方都翻了個遍。

但第二封所謂的交給她財產的書信完全就是胡扯,他從來就沒有寫過這樣的信。

他忍不住看向葉從容,只希望她千萬不要相信。

葉從容的神色又涼又淡,像是對這封信完全不感興趣。

於月巧卻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刺激她的好機會:“你知道嗎,廷理哥哥真的很有錢呢,光江啟城就有不下十處房產和商鋪,還有上千畝良田以及數不清的金銀財寶。”

她像是炫耀似地將那封信在葉從容眼前晃了晃,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似地,神情天真地問道:“你說我什麽時候將這封信拿給爹娘看呢?”

葉從容勾唇淺笑:“隨你。”

於月巧裝模作樣地沈思片刻,才說道:“我還是不給他們看了,我也不需要廷理哥哥的錢財,能留在陸府我就很滿足了。”

“再說了”,她笑瞇瞇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語氣輕松地說道:“我肚子裏懷著廷理哥哥的親骨肉,他的財產甚至是整個陸府的家產不早晚都是我的。”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葉從容,想從她的神色裏看出不平和惱怒。

可葉從容臉色一點沒變,懶洋洋地鼓了下掌,嘴裏說道:“那就提前祝賀你了。”

於月巧不信她一點不難過,只覺得她是在強撐。

她將那封和離書再次遞到葉從容面前:“畢竟是廷理哥哥留給你的東西,你還是拿著吧。”

葉從容低頭看了兩秒,伸手接了過來。

於月巧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她將另一封信收進袖子裏:“那我也收好廷理哥哥留給我的信,等孩子長大了念給他聽。”

葉從容並不在意陸廷理的財產歸屬,她自己就很有錢,因此她沒有興趣探究於月巧說的第二封信是真是假。

其實是真是假也並不重要,如果於月巧敢偽造這樣的書信,也說明陸廷理給了她這樣做的底氣。

因為陸廷理對她的好,所以人們並不會懷疑這封信的真實性,這才是關鍵所在。

葉從容思緒繁雜,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從容妹妹”,於月巧見她不說話,突然喊了她一聲,接著狀似親近地拉住了她的手,意味深長地問道:“你說這個孩子會是嫡子嗎?”

葉從容很排斥她的觸碰,她抽出自己的手,嫌臟似地用手帕擦了擦,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說有什麽用,你們自己決定就好了。”

於月巧意識到自己被她嫌棄了,臉色一沈,冷聲說道:“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他是廷理哥哥在世上唯一的骨肉,所有的人都希望他是嫡子。”

葉從容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嫡子是正妻所生,她一會和離書,一會嫡子的,這是想讓她主動離開陸府為她讓位呢。

葉從容莫名地想嘆氣,沒想到一個死人的正妻之位還那麽搶手。

她此時實在是有些失了興致,於是開口送客:“辛苦姐姐跑這一趟了,要是沒別的事你就回去吧。”

於月巧還沒得到想要的答案,當然不肯回去,她眉心輕挑,胡攪蠻纏道:“妹妹你可還沒答應我呢!”

葉從容沈默兩秒,忽地笑了:“放心,會如你所願的。”

於月巧覺得葉從容這是認輸了,她心裏得意:“那就好,你還是很識時務的。”

於月巧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葉從容眼裏的情緒一點一點地淡了下來,直到空茫一片,她心裏莫名地有些厭倦。

於月巧快走到院門口的時候,葉從容突然在她身後開口說道:“我其實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喜歡你,又到底喜歡你哪裏?”

於月巧聽出了她話裏的鄙夷,轉過身怒氣沖沖地看向她:“你什麽意思?”

“我要謝謝你”,葉從容一臉平靜地說道:“在沒見到你之前,我曾因為他的無視很多次地懷疑過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好,也曾聽見你的名字就忍不住難過。”

“可真的見了你,才發現你也不過如此,比我想象中的你差了千倍百倍,越了解你越看透你的自私虛偽,越認識你越明白你的淺薄無知。”

“而他竟然會喜歡這樣的你,我實在無法理解,但也不必理解,只是他終於可以走下我心裏的神壇。”

“現在想來,我其實一點也不了解他,或許是年少時那太過驚艷的驚鴻一瞥成了我心裏的執念,我喜歡的只是那個我幻想出來的美好的虛影,並不是真實的他。”

“謝謝你的出現讓我終於走了出來。”

葉從容話說得禮貌又客氣,但內容裏全是諷刺,於月巧氣得臉色通紅:“你在胡說什麽?你給我說清楚!”

“沒什麽意思,就是謝謝你。”葉從容不再理會她,擺了擺手示意藍竹送客。

藍竹打開院門,於月巧吵鬧著不肯走,葉從容坐到了槐樹下的躺椅上,一個眼神都沒再拋給她。

冬芬又拉又勸才終於將於月巧拉走了。

小院裏終於又恢覆了平靜。

葉從容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她的右手裏正攥著那個裝著和離書的信封。

她的身影透著一股落寞,但又好似多了一些坦然。

陸廷理不敢靠近,遠遠地看著她。

她剛才對於月巧說的那段話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裏回響。

她說她後悔了,後悔曾經喜歡過他。

還沒來得及為她喜歡他而欣喜,就聽她親口否認了這喜歡,他連自欺欺人都再也無法做到。

葉從容因為他喜歡於月巧而看清了他,發現他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美好,便不再喜歡他。

可他當初認識的也不是現在這樣的於月巧。

就像葉從容喜歡的是對他年少時的驚鴻一瞥,他則是不願意放棄堅守年少時許下的單純又真摯的承諾。

他們都被自己的想象蒙蔽了眼睛,如今也終於都清醒。

他看清了於月巧,葉從容也不再喜歡他。

這樣很好。

真的很好。

可是他的心為什麽會痛得喘不過氣?

葉從容從天亮坐到了天黑,在天邊的最後一道光線即將消失的時候,她終於打開信封將和離書拿了出來。

“陸廷理,有妻葉從容,吾自婚後多有過失,於心有愧,心有不安,故情願立此和離書,任其改婚,永無爭執。

恐後無憑,自願立此文約為照。”

上面還按著鮮紅的手印。

葉從容擅長書法和畫畫,對字跡很敏感,她一眼就看出這的確是陸廷理的字跡,是他親手寫的和離書。

原來不愛一個人連和離書都能寫得如此沒有感情。

葉從容靜靜地看著和離書上的內容,她用手指輕輕摩挲著信上的指紋,短短幾行字,她卻看了很久很久。

老槐樹的葉子洋洋灑灑地落在了信紙上面,恰好覆蓋住了上面的內容,她也從紛繁的思緒裏回過神來。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上方的槐樹,明明沒有風,槐樹怎麽會落下那麽多葉子。

或許是秋天要來了。

而她也真的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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