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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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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也好,專業也罷,反正騰耀的結論是準了。看著一群光膀子的大老爺們被押出來,騰耀有些遺憾:“讓那男的跑了。”

目送那些人被押走的陸淵微微一笑:“這麽多人目睹他進去又出來,他躲不過去,尤其……”

騰耀聽到了弦外之音,期待地問:“尤其什麽?”

陸淵笑著看向他:“尤其他沒有帶出來的紙袋上面,寫了他的名字。”

“啊?”騰耀瞠目結舌,名字肯定不會是男人自己寫上去的,那會是誰寫的,不言而喻了。

陸淵沒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轉身就走。

騰耀傻呵呵跟上,不停追問陸淵是怎麽做到的。

陸淵被他煩得夠嗆,他伸出手在騰耀面前晃了晃:“技術。”

騰耀沒反應過來:“什麽技術?”

陸淵挑起嘴角:“媲美你直覺的技術。”

騰耀:“……”

男人毫無意外地被抓了,騰耀琢磨了半天,把這個消息用最隱晦的方式通知了小趙老婆——在小趙老婆下班往浮生花館走的路上,他假裝同行路人在打電話,聊得就是男人被抓全過程,還著重強調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眼見小趙老婆停住了腳步,二人對視一眼,拐進了通往浮生花館的街道。

小趙的委托算是結了,騰耀沒提小趙老婆給初戀男友錢這一茬,只說二人每天除了在花館裏聊天外再沒有其他接觸,而花館的隔間布置也不可能給他倆提供進一步親熱的環境。至於小趙會不會因為自己老婆和初戀男友每天見面,這段婚姻是否還能繼續,就不是騰耀該操心的問題了。他在意的,是那間詭異而神秘的花館。

趁今天陸淵不在,騰耀做賊似的又溜到花館,看看前臺沒人,他立刻鉆進去,果然又瞧見那條窄而暗的走廊。騰耀深吸口氣,一溜小跑穿了過去。

生怕被發現的騰耀沒有發現,一雙眼睛正在花館門口註視著他。

仍是那片叫不上名字的花海,這一次,騰耀很淡定地走到花海中間,閉上眼,感受著愈來愈強的風吹在自己臉上,那股很好聞的花香縈繞在側,可惜卻沒能安撫騰耀此時的心緒。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騰耀緩緩睜開眼,花海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被一層又一層的濃霧所籠罩,他看見面前多了個人,那張臉很好地隱藏在霧氣之下,朦朦朧朧間令人辨不清他的模樣。

“呵,”那人輕笑,“沒想到你這麽想我,一次不夠,還要再見一次。”

騰耀微微皺眉,努力盯著對方若隱若現的輪廓,腦海最深處的某些東西正在漸漸松動。

那人饒有興致地看著騰耀的表情,調笑道:“你來見我卻不說話,這是什麽道理?”

騰耀冷冷地說:“我不認識你。”

那人似笑非笑道:“你若真不認識我,又何必再來見我?”

騰耀:“也許我要來見的人並不是你。”

那人笑著嘆息:“不是來見我的,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夜哥。”

騰耀渾身一震,腦海中湧出許許多多的畫面,雖然零碎,卻讓他瞳孔劇烈顫了起來。

“怎麽,”那人似乎很愉悅,“想起我是誰了?”

騰耀的呼吸開始急促,兩只好看的眼睛變得通紅起來。

突然,一只手從白霧中伸了出來,按住了騰耀的肩膀。騰耀憑借本能抓住那只手,想要順勢將其甩飛。然而那只手巋然不動,任由騰耀如何使勁都無濟於事。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這個聲音是騰耀無比熟悉的。

陸淵。

“好久不見了,淵。”那聲音裏的嬉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那只手也縮回了霧氣裏。

“相見不如不見,既已多年不見,又何必再見,”陸淵的聲音比那人更冷,“他不欠你什麽,從前不欠,以後也不會欠。”

那人不住冷笑:“他欠不欠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麽想,是他覺得欠了我,我可從始至終都沒這樣講過。”

騰耀的臉開始扭曲,眼角幾乎要瞪裂,眼裏的紅色濃稠如血,仿佛隨時都要奪眶而出。

陸淵伸出手,溫柔地捂住了騰耀的耳朵。騰耀立時閉上眼,表情也慢慢平和下來。

陸淵看都不看霧裏的人,語氣也變成了毫無所謂:“你費盡心機搞這麽一出,是想讓他替你做什麽?我勸你省了這份心,他就算曾經覺得虧欠了你,當年也已經還清了。你找他,不過是自掘墳墓罷了。”

那人從幽幽的冷笑變成了瘋狂的大笑:“墳墓?那是多麽奢侈的東西!我沒有,你沒有,他也不會有!我們是什麽?哈哈哈哈我們是什麽?”

陸淵把徹底冷靜下來、幾近昏迷狀態的騰耀抱起來,轉身便走:“是什麽很重要麽?我們從未在意過自己是什麽,真正放不下的,只有你自己。”

那人嘶聲大喊:“他不在意又怎麽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自欺欺人的是你!所有的錯都要怪你!是你害了他,是你!”

陸淵頓住腳,毫無波瀾地留下一句:“我的對錯,輪不到你來評判。”隨即邁開大步離開浮生花館。

隨著他的離開,這片被霧氣籠罩的花海成了火海,每一片魅惑人心的花瓣尖嘯著敗落,只餘揮之不去的死煙。

夢裏。騰耀坐起身,望著眼前的黑暗發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夢,卻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做這個完全靜止的夢。除了他,周遭的一切皆是死寂。

“夜哥!夜哥!”脆生生的童音在身後傳來,騰耀尚未轉身,嘴角已高高揚起,他聽見自己叫了聲:“阿幽。”

“夜哥!”一個半大小子撲到他身上,咯咯笑著,“地府完了,他們全都完了!我們自由了!”

騰耀心裏咯噔一下,說不出是在高興還是在擔憂。他聽見自己問:“地府完了,那些鬼魂呢?”

阿幽笑得更開心了:“各自為政,都想搶奪陰間的掌控權,他們想要建立自己的秩序卻又誰都不服誰,夜哥,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唄!”

“建立自己的秩序……”騰耀喃喃著,人已經被那個叫阿幽的小子拽走了。

眼前的黑暗仿佛沒有邊際,騰耀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聽到那個叫阿幽的在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爾等不過是些下等亡魂,也敢在我們面前放肆,今日不服我夜哥者,殺無赦!”

阿幽的聲音由最開始的稚嫩逐漸變得尖銳暴戾,亦如他的人。

騰耀在心裏嘆了口氣,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這不是他想要的,不是。

“這就是你想要的秩序嗎?”一個嚴厲的聲音在耳邊質問著,騰耀側過臉,卻看不見說話的人。他覺得自己應該認識說話的人,卻怎麽都想不起來那是誰。

“夜,陰間不該是這樣。”那個聲音擲地有聲,帶著令他心神劇震的沈痛。

殺戮的聲音遠去,騰耀的耳邊只剩阿幽的叫囂:“這算什麽?不過是又一個地府而已。地府腐朽千年萬年,是他們自己走入窮途末路,憑什麽要我們來替那些殺千刀的延續這樣的規則!夜哥,你忘了我們這幾千年來受得苦了嗎?我們當年做錯過什麽?他們憑什麽判罰我們永世不得超生,變成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夜哥,我們可以斬斷陰陽,在陰間建立自己的王國,沒必要再去維持狗屁的輪回!陽間什麽樣與你我有何關系,那個世界已與我們斷了幾千年,我不信你對那些陽人還有感情!”

騰耀聽見自己在問:“阿幽,如果還能再世為人,你願意去嗎?”

“不!”阿幽回答得決絕,“做人有什麽好,受輪回的牽制又有何意義,像現在這樣不好嗎?自由自在,無人能管束我,無人能制裁我,無人能判罰我!”

“阿幽,現在的陽間不是你我當年所見那般了。”

“那又怎麽樣!”

“你有多久沒見過花開的景象了,你還記得它們有多美嗎。”

“花開花又敗,再美也不過是一瞬而已,我不稀罕!”

“是嗎,”騰耀的聲音輕飄飄的,“可是我很稀罕,很想再見那樣的美景。”

“阿幽,我不該放任你變成如今這般,是我對不住你。”

“夜哥!”阿幽的聲音在顫抖。

“我不能再看你錯下去了。”

“夜哥……”

“別怕,你的罪孽,我來償還。”

撕裂的痛楚由外而內,這是任何一種外傷都無法企及的疼痛,騰耀咬著牙,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不!夜哥,你別這樣!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我們都沒錯!錯……是你,是你的錯,淵,是你的錯,是你!”

嘈雜在剎那間遠去,留給騰耀的只有一張靜如幽蘭的俊臉,那雙流轉而幽深的眸子裏,是印刻在他靈魂最深處的烙印。

“淵……”

一只手撫在騰耀的額頭,舒展著那眉宇間化不開的哀傷。

他說:“我在。”

世事變遷,唯爾不忘。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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