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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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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耀迅速在腦子裏估計了下人為制造出這種驚悚效果的可能性,結果約等於零,不說別的,單是堪比颶風卷海浪的池水旋轉效果就不是現有人力和技術能仿造出來的。

結論只有一個:這世上真的有鬼,野樓裏就有一只看起來特別不好惹的。

騰耀掏手機,對準女鬼連拍幾張,雖然鬼影在屏幕上有些模糊,但周圍其他異象都被完美記錄下來。生怕照片沒有說服力,騰耀又轉換攝影功能,拍下長達兩分鐘的動態視頻,實時發送給劉老板。確認視頻發送成功,騰耀把手機往兜裏一揣,撒腿就跑。

那東西仍在泳池裏,沒有追趕,也沒有消失。

一口氣沖回前院,騰耀看看十幾米外的大門,拐彎跑向別墅。拉開虛掩的房門,他扯開嗓子大叫:“陸哥,陸哥你在哪兒呢?這房子有危險,咱今晚不能在這過夜了,陸哥,陸哥你聽見了嗎!”

他邊喊邊沖上樓,可他把二三樓都找了個遍也沒發現陸淵,連小企鵝都不見了蹤影。

騰耀的心在這一刻狠狠沈了一下,莫不是陸淵已經遭了女鬼的毒手?

不死心又找了一圈,騰耀在二樓最大的房間前停住了腳。這是個寬敞的套房,原本緊閉的各扇房門被他先前找人時全部推開,此時他站在走廊裏就能看見那面可視180°的落地窗。厲閃劃破天際,照亮了半邊夜空,借著這點光亮,騰耀看見院子裏站著個人,從頭到腳一身黑,貌似還打了把傘。

天幕重歸黑寂,騰耀卻如觸電般飛速往樓下跑。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個身影和他初見陸淵的樣子實在太像,難道是陸淵發現他沒在一樓睡覺,跑出去找他了?看陸淵的行動軌跡貌似正要往後院去,騰耀在心裏祈禱:你可千萬別去後院,被女鬼嚇瘋還算是輕的,像上個偵探那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慘了。

一口氣跑到後院,騰耀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喘氣,眼睛卻一刻不停地搜索著陸淵,然而入目之處皆是空蕩,哪有陸淵的影子。

“陸哥你在嗎,陸哥我看見你了,你回我一聲啊!”騰耀的聲音喊劈了,叫喊沒傳多遠就被無情的夜雨砸落,混著雨水滲入泥土,沒能留下半點回響。

他狠了狠心,也顧不得在草叢中留下痕跡,大踏步往後院深處找去。

黑雲一層疊一層地向地面施壓,雜草在狂風暴雨中飄搖掙紮,唯有騰耀的脊梁挺得筆直,如同這片天地間唯一的支撐。

雨又大了些,騰耀死死拽著雨衣的帽檐也遮擋不住,眼睛被雨水濺得幾乎睜不開,他只好不停抹臉,再艱難地向前後左右看上一眼。顧上顧不了下,他走著走著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踉蹌中又被雜草絆住,狼狽地摔了個大馬趴。有草叢接著,騰耀倒是沒覺得疼,他坐起身看向腳下,瞳孔驟然縮緊。

那是一把傘,一把黑色的傘。傘身沒系,松松垮垮橫在地上,被雜草蓋住了。

傘在這兒了,人呢?

騰耀把傘抓在手裏,心頭又是一陣狂跳。他記得陸淵打的是把黑色透明塑料傘,街邊十塊錢一把那種,而這把傘卻是電影裏出席葬禮的標配,陸淵什麽行李都沒來得及整理,不太可能兩次出門分用兩把不同的傘。如果這把傘不屬於陸淵,那會是誰的?

像是在回應他的疑問,一個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他前方不足十米外,個頭不高,從騰耀坐在地上的角度只能瞧見個腦袋,周圍草叢不停搖曳,襯托得愈發詭異。

騰耀屏住呼吸,握著雨傘的手猛地抓緊。從身材判斷,那人顯然不是陸淵,頭發也不似女鬼那麽長,這宅子裏除了他和陸淵以及女鬼,居然還有第四個人……也可能不是人。

騰耀判斷對方是人是鬼的方法既簡單又粗暴:舉起手電照向那個人的臉。

兩人距離雖遠,但在這等漆黑的環境下突然有光對準自己,再遲鈍的人也該有點反應。可對方偏偏一動不動,騰耀卻覺得他離自己似乎比最初近了那麽一兩米。

不是人,這種反應不可能是人。

騰耀的心臟瘋狂鼓噪起來,他手腳並用爬起來,手電光直射著對方來鎖定目標,一邊尋路撤退。對方像是看不見他,無論他怎麽折騰都毫無反應,但騰耀敏銳地發現他和那人的距離正在一點點縮小,剛才他還只能瞧見個人形輪廓,現在他都能看見對方長什麽樣了。

那是個瘦小的中年男人,樣貌略顯猥瑣,半長不短的頭發被雨淋得一綹一綹,亂七八糟貼在他的兩頰和額頭上。他的臉不像女鬼那樣扭曲,因而騰耀看出了點熟悉的味道——這人是他的同行,是本地小有名氣的偵探,不過此人向來不守偵探圈的規則,曾不止一次用調查過程中得來的線索威脅委托他的當事人,索要好處。人送綽號老鱉,意思是被他咬上的人別指望他能主動撒嘴。久而久之老鱉的名聲臭了,很少有人再找他辦事,他也樂得清閑,用前些年撈到的好處投資了幾家飯店,生意做得還算紅火。老鱉偶爾也接幾單疑難雜案,畢竟不老實的人總有些不尋常的路子,有人遇上實在解不開的難題還是會冒險找他。

老鱉,就是劉老板找來的第二任偵探。

“老鱉,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騰耀試著跟老鱉溝通,奈何對方無動於衷,依舊不緊不慢也不動地向他逼近。算算時間,老鱉失蹤至今一周有餘,餓也差不多餓死了,即便還有一口氣,騰耀也不認為眼下這種情況下自己能力挽狂瀾,於是他再掏手機給老鱉拍了段視頻,完事頭也不回開始奔跑。

不知是不是被雨水影響了視線,騰耀預料中該跑到前院了,然而抹把臉仔細一瞧,他仍在後院兜圈,看看老鱉還在身後五六米外,騰耀冷汗下來了。如果逃不掉,他只能跟老鱉正面對抗,和人打架他很擅長,和鬼打架是什麽套路?磚頭糊臉有用嗎?

就算有用,眼下他也沒處找磚頭去,他的手裏只有一把傘,看看渾身濕透的老鱉,騰耀大膽推測這把傘原本屬於老鱉。老鱉和騰耀一樣潛進了院子,找到了那個泳池。上周下過好幾次雨,老鱉來那晚可能也在下雨,結果老鱉出事,雨傘落進了草叢。

可老鱉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泳池裏的女鬼並沒有阻止他離開,理論上老鱉也有全身而退的機會,是老鱉做了什麽觸怒女鬼的舉動,還是野樓裏藏著自己尚未察覺的危險?

未知會激發人類靈魂最深處的恐懼,但騰耀是個例外。越是驚險越是迷霧重重,他的大腦會越興奮,連戰鬥力都會提升幾個等級。現在,他放棄逃跑,開始活動因長時間淋雨而有些麻木的手腳,眼見老鱉離自己已不足兩米,騰耀先發制人,以傘為劍向老鱉胸口戳去。

他沒敢用太大的力氣,生怕老鱉最後這口氣被自己紮沒了,不過通過雨傘傳遞回來的堅硬觸感讓他意識到這種思慮是多餘的,眼前的老鱉活像身披金甲的石頭,僅靠一把傘,休想傷其分毫。

騰耀甩甩震麻的手,從衣兜裏掏出一卷納鞋底的尼龍細線,這東西韌性足,幾綹擰在一起可以當繩子,單獨一根也不是隨隨便便能扯斷的。他把線頭系在雨傘上,再把雨傘朝老鱉丟過去,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邊放線邊繞著老鱉跑圈。他不指望真能把老鱉怎麽樣,只要牽制住老鱉的行動,別讓老鱉繼續追他就行。

老鱉追隨騰耀的運動軌跡緩慢轉動著身體,倒是沒再往跟前湊,騰耀一鼓作氣圍著老鱉跑了二十幾圈,一層層繞上去的細線全都集中在老鱉的腿上,他瞅準時機用力一拽,老鱉晃了晃,栽倒在草叢裏。

騰耀呼出口氣,正準備剪斷線頭繼續跑路,一個人影直挺挺從老鱉跌倒的地方站起來。騰耀以為是老鱉,定睛一看卻倒吸口冷氣,是那個從泳池裏冒出來的長發女鬼。

摔倒的是老鱉,站起來的卻是女鬼,是老鱉被女鬼附身了還是他看見的老鱉是女鬼幻化來的?

這個念頭只在騰耀腦海中閃了一下,他便果斷放棄思考,橫看豎看,女鬼都不是好對付的,騰耀向來識時務,遇見自己打不過的強敵,跑唄。

可他才邁出去兩步,耳邊就響起了陰惻惻的女人笑聲,一陣尖過一陣,比鋸條割金屬還刺激,轉瞬間便充斥了整個後院,有毒似的在天地間來回飄蕩、疊加、回彈。

騰耀渾身雞皮疙瘩直冒,捂著耳朵也擋不住那挑戰人類極限的噪音,和視覺造成的沖擊相比,聲音的侵襲更容易把人逼瘋。看來劉智野等人會發瘋並不是因為他們膽小或意外,而是女鬼故意為之。

騰耀不想步劉智野的後塵,所以他收斂心神,放空身心,利用“心靜自然涼”的原理來屏蔽外界幹擾。很多人覺得心靜自然涼不過是種自我安慰,其實“涼”不下來的根源還是心不夠靜,有些人專註於某件事時會出現忘我的狀態,便是心靜自然涼的真實體驗。騰耀算是個中高手,很快便屏蔽掉大半雜音,嗡嗡作響的大腦終於再度運轉起來——

眼下這情況,跑是夠嗆了,女鬼擺明要來一場你死我亡的較量,他只能奉陪到底。

就在他琢磨怎麽對付女鬼時,不停幹擾他視線的雨簾忽然向前移了幾十公分的距離,騰耀一楞,下意識揚起臉,頭頂多了層半透明的黑膜。黑膜中心連著根金屬細棍,再往下看是一張令人一見難忘的臉。

是陸淵。

騰耀怔了怔,無可避免地分了心,立刻被女鬼的笑聲再度魔音穿耳,他剛要捂耳朵卻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啊歐——啊歐——啊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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