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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神仙·開車(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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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神仙·開車(已修)

冬春交接之際,正是乍暖還寒,夜幕蓋得也快。但畢竟金灣縣雖小,卻也是個縣城,不比鎮上鄉下吹燈就睡。這個時間點,明黃的路燈,來往的車輛遠近交錯,竟顯得比還繁華幾分。

胡雙喜歷來癡迷於跑車,一上去便這裏瞧瞧那裏看看,逮著機會就想上手。夜色與會車燈光的疊加之下,她的臉色酡紅,眼波瀲灩,熠熠生輝。

我還記得,那時有段日子天宮進行改革,發展對外開放,盛情邀六界的能人義士進行交流。有回請了前任魔君來九重天,開“六界術法之同與異”的講座。我因作為天宮後起之秀代表的閻恪架著,被迫出席觀眾席前排。

但胡雙喜是真的感興趣。她那時坐在我旁邊,神采奕奕,眼裏放出的便是這樣的光芒。

講座結束後便是宴席。那時魔界崇尚原始與天性,魔君不做人身打扮。

她身長六丈,三頭五角,以乳為眸,界臍作口,瞧來猙獰可怖,不可近人。但她談話間,雖橫眉瞪眼,習慣把旁人的祖宗惦記在嘴邊,但脫去了神仙遣詞造句都帶個之乎者也的迂腐氣,是個好說話的。

推杯換盞下來,與天君齊名的人,竟與我們這些小輩打成一片。說起風土人情、物俗民生,竟是與我們所在以及書中所繪完全不同的世界。

平日言語不多的胡雙喜,那日話也奇多,面面俱到,有些問題我甚至從未聽聞。

最後魔君臨去前,還誇讚胡雙喜於術法頗有造詣。

後來魔君還來信,邀請我們去魔界游玩。

我忍受著我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葵水的折磨,念著八百遍《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才打包好行李,卻被閻恪淋了一盆冷水,說不喜歡魔界的烏煙瘴氣,把名額讓給別人了。

往後說起這事時,阿娘還叫我念著閻恪的體恤。我那時只差把銀牙咬碎了,偷偷罵著這個潔癖鬼,哪裏還顧著什麽體恤。

再後來不知怎麽的,有天便聽得,胡雙喜成了魔君的幹女兒。

我只差又咬碎了一雙牙齒,生恨閻恪這廝斷送了我的修為之路。

胡雙喜猴急著就往座駕上爬,沈澤遠一手格開她,拿安全帶把她綁在了副駕駛座椅上。

我帶著瀟瀟坐在後座,聽他們說話。瀟瀟玩了一天玩累了,平穩的車座像輕搖的搖籃,她很快靠在我懷裏睡著了。

胡雙喜道:“你這車,是前置四驅?馬力多少?”

沈澤行淡淡而客氣的回著她的話,胡雙喜嘖嘖地摸著車,斜他一眼,“你小子不要覺得自己又拍了好車就了不起哦,老子是前段時間送了幾張卡給美人兒,現在才手頭緊買不起......”

沈澤行道:“這車不是我買的。”

胡雙喜眨巴兩下眼睛,若不是安全帶綁著,她就跳起來了,“別人送,送的了不起啊,老子告訴你,以前有人送過一整個魔界給我呢,還有人說要把天下都送給我呢,我那時都不稀得要......”

我聽得心頭肉一跳,也差點跳起來。

沈澤行眉眼淡淡一攏,笑道,“不是說車麽?你這是游戲玩得走火入魔了吧。”

胡雙喜迷著眼睛望著他,似乎想要說什麽。我打斷道:“這是上頭了,瞧他,又開始滿嘴跑火車了。”

我掐了個訣讓胡雙喜醉在酒意裏睡去。

車內恢覆安靜的沈默,寧澤遠調開了車上的音樂,調子緩慢柔和,糅進安靜的夜色裏。

“孟小姐會開車麽?”沈澤行忽然開口問。

我笑了笑,答道:“不怎麽會。”

“那就是會了,”沈澤行笑,“一般說不怎麽會的,往往都是大佬。”

“那我可能不是一般人。”我無奈的笑道,“駕照倒是考了,不怎麽敢開。稍微快點兒就緊張,從前雙喜還老笑話我開車像蝸牛似的。”

其實人間的車速抵不上禦風而行的萬分之一。我只不過怕自己驚惶之間分不清路上的行人與鬼魂罷了。

我記得,我跟閻恪成親的時候,還不會馭風騰雲。鬼生來可以自由飄動,只是速度慢了許多。

我爹的教育理念,一貫是多一門本事多一條活路。他的原話是,“爹爹叫你泅水,你不肯去,有一天你掉到水裏你才會想,我早應該聽爹的話。爹叫你學功夫,你不肯學,某天你身處荒野被老虎嘎嘣一口咬掉腦袋,你就會想我早應該聽爹的話。現今讓你揀起來學的東西,你覺得是大糞,到用的時候你就會發覺,那都是金子。”

這番名為“聽爹爹的話”雖然有幾個道理,但介於我歷來視金錢如糞土......是歷來對禦風術這類快速度的術法怵怕至極。

真正學禦風術,是嫁了閻恪之後。

那會子還沒有寧婉風,正是段安逸悠然的日子。

可閻恪不知怎麽的就越來越忙起來了。我好容易改了陰冥的作息時間,習慣了天宮的晝夜節律,一天到晚仍舊難看到他的影子。

九重天廣袤地博,大得很。

閻恪出門,我追的慢,剛到門邊呢,他身後的雲都恢覆靜止了。

我這才想起要學馭風的法術來。

有幾日閻恪忙裏得了小空,竟然難得地起了好為人師的興致來。

我緊緊抓著他的袖子:“你說了會接住我的,你可是神仙,不能說話不算數......”

他扶我站在雲上,卻不急著掐訣,還跟我閑談,“我突然想起一個故事。”

我緊張巴巴的,“什麽故事?”

“從前,有個孩子扶著他父親的手學高蹺,他父親便同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孩子點了點頭,父親便說,從前,有個孩子……”

這個故事有點耳熟,“這是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的盜版嗎?”

閻恪把我禁錮在雲堆間,繼續說,“孩子也被父親扶著學高蹺,他父親便同他說,你只管往前走,我在背後抓著你的衣服不會摔倒。孩子聽言,果然放心地往前走,走了兩步,腳下一個踉蹌,摔得人仰馬翻。父親道,孩子這是我教你,有時連你的父親都未必可以相信,何況陌生人。”

我呼吸一滯,掰開他的手掙紮道:“你這個時候說這個故事,什麽意思?”

閻恪不動如山:“來,開始吧。”

我死死拽住他,站在泡泡雲上,慢慢地游起來,突然的一陣大風刮來,我控制不住平衡,整個兒地往下栽去。

這時再看,哪裏有什麽閻恪的影子,那只不過是他用綿雲捏的幻像!

“啊啊啊……”

“?”我摸了摸手感,“閻恪?”

我摟住他的脖子,還拍了一拍臉,紮紮實實的,連胡茬都有,我長喘出口氣,錘了他一拳,“我還以為你又要整我呢!”

閻恪任我打了一下,勾嘴笑道:“故事還沒講完呢。”

“頭一個父親同孩子說完這個故事,又說,你只管往前走,我在背後抓著你的衣服不會摔倒,說完便讓孩子往前走。孩子緊張極了,走了兩步,腳下一個踉蹌,他心想這回定要摔慘了。誰知他的手和背,被他父親牢牢地扶住了。孩子不解,父親道,這是我教你,有時連陌生人可以相信,何況你的父親。”

我道:“完了”

閻恪點頭:“嗯。”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這是什麽破故事!哪有爹拿孩子人身安全做教育的!這倆故事簡直是親爹和後爹的區別!”

他張嘴欲說話,我一手勾著他的脖子,騰出手來放在他唇上,斜他一眼,“你說這個故事,想表達什麽?難道你是想說,你是我親爹?”

“我只是想表達我對你的教育理念。”閻恪沒啥情緒的說完,我腦子裏彎彎繞繞正覺得這句話深有含義,又聽他道,“論說起認爹的話,我該是你幹爹。”

我啐了他一口,“忒不要臉的人!”

他哦了一聲,也乜著眼睛看我,“是誰昨晚一直哀喊著幹爹饒命的?”

瞧著他眼底的一絲不懷好意劃過來,我登時反應過來。我頂著燒熟的臉捂住他的嘴巴大叫,“呸呸呸呸呸!閉嘴閉嘴閉嘴......”

......

眼前光線忽地暗了,我恍然回過神,車子已經駛離了主街路,進入側路口。

車內的音樂還在放著,溫柔似水的女聲在唱,時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是往事再難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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