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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神仙&大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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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今天放學得晚,我去接她的時候,剛好打掃完教室衛生,倒完垃圾出來。

她一邊收拾書包,把音樂美術一類剔除來,語文數學英語分類放進袋子裏,裝得齊齊整整的。歸家後總是先自覺把作業寫好再看電視,這般自制力著實讓我有些訝異。

想起我少時,向來是歇課後一股腦把書袋子塞的鼓囊囊的,架勢倒是做得足。踏進門檻袋子一扔,放學時候寫了幾個字,次日去學堂時紙上便還是幾個字。

想來,那時我爹送不學無術的我去崐山,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我的的確確是個需要管制的。崐山是個寄宿制的封閉式學校,思量來我在那裏,除了認識閻恪,還算逼迫著學到了些東西。

半道上瀟瀟同我說:“媽媽,下周我們學校組織去縣城動物園,老師說報名的交兩百塊錢,我報名嗎?”

我問,“你想不想去?”

“我想,”她掰著手指,“老師說,有獅子、老虎、孔雀,對了對了,還有大熊貓!”

她愈說愈興奮,我牽住她往路邊上走,問她:“你很喜歡大熊貓?”

“嗯嗯,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它們最愛吃竹子,黑黑白白的,看上去蓬蓬的,軟乎乎的,還有黑眼圈,可萌了!我好想摸摸看!”

大熊貓。這種生物,雖然看上去可捏可搓,可圓可扁,實際上可沒這麽軟弱可欺。它的毛刺突突的,爪子在你腿肚子上一抱,便能豁出幾條血印子。它也不是吃素的,啃竹子,只是它們生存環境變化的權宜之計。

它和龍並為上古神獸,在我們那個年代,它是天家的靈寵。

時人多不信古文關於龍的記載,謂之“頭似牛,角似鹿,眼似蝦,耳似象,項似蛇,腹似蛇,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口旁有須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覺得不可能有這般奇怪的生物,自然不會置信於漏了餡的湯圓團子,會有“身形如虎豹,其首尾似龍狀,其色亦金亦玉,其肩長有一對羽翼卻不可展,且頭生一角並後仰”。

但的的確確它曾便是這般樣子的。一屁股坐在閻恪的元清殿後院的古樹底下,張著血盆大口,啃了滿地的甘蔗渣滓。

————

閻恪生病了。閉門謝客,大戶不出,偶得見望回來的,都說他病的很重。

我心裏頭著急,那時候正跟他吵了架,又尋不出借口,只好整日在元風殿四周瞎轉悠。

元風殿守衛森嚴,封閉得嚴嚴實實,要偷潛進去又是不大可能。

我四處著人打聽,未得結果。一日,倒在後殿的叢林裏發現了一處法門。

一只像熊又像虎,還長著翅膀的毛茸茸龐然巨物趴在聳立的殿墻上,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鬼鬼祟祟探頭探腦。

這家夥什我識得的,它是閻恪的坐騎,常年養在殿後的花園裏。

巡邏的仙衛見怪不怪了,“這家夥又回來了!”

新來當值的覺得奇怪,“它不是在壽安局療傷麽,怎麽突然跑來了?”

老兵只覺得傷腦筋,“什麽突然跑來,自從太子殿下回了九重天後,天天跑回來蹭墻頭!”

我正且轉悠著呢,它察覺到我的氣息,豎著尾巴反身朝我齜出牙。我折身一躲,貓著腰往它身上一撲,竟是成功附上身了。

這貔貅一身泥糊,我踩一步,一個大梅花腳印子。

我剛摸進殿後院,後腿便被人拽住了,“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殿下在養病不能被打擾,你怎麽又跑到這裏來了?趕緊跟我回去……”

他拎住我的耳朵絮絮叨叨,我不預備聽他啰嗦,拔腳就跳墻,他拿捆仙索往我頭上套,我擡起後爪子一扒拉一蹬,那仙官反應不及,側頭栽翻在土裏。

外頭動靜太大,有人從殿內走了出來,“何事喧鬧?”

閻恪一身月白長衫,比起上回見他雖又清瘦了些,倒沒那病入膏肓的感覺,沒見著哪兒缺了胳膊少了腿。

我正納悶兒,脖子上乍現出個銀環來,那弼官手頭的繩子一套,“殿下恕罪,下官失職,讓貔貅跑了出來,驚擾了殿下。”

“無礙,”閻恪一臉平和近人,真不知他那張臭臉是不是只成心擺給我看的,“它的傷好的如何了?”

“回殿下的話,已經恢覆了九成,只內傷仍需要調理數日。”

“回去吧,”閻恪點點頭,“好好替它診治。”

仙官拱手:“是。”

接著我肋骨窩猛地一緊,一對翅膀被軟鞭縛住,拎著就往外飛。

我反應不及,好不容易進了元風殿,這連閻恪的衣角還沒碰著呢,又要功虧一簣。我拿爪子撓住地縫上的泥土,嗚嗚咽咽不情不願被拖著走。

仙官用了仙力拖拽,“趕緊跟我回去……”

臺階上手持書卷的閻恪突然回過身來,“等等。”

弼官卸了騰雲,“殿下有何吩咐?”

閻恪在我的下巴頦位置仰起頭朝我望過來,眼裏泛著光,神色有些捉摸不透,“它許久不曾來元清殿,便讓它歡快會,你先下去忙罷。”

弼官作揖告了退,不容多想,我撒著腳丫子跟閻恪跑進廳裏。

他坐在貴妃椅子上,目光落回書卷,“你來這做什麽?”

我一身圓毛差點滲出一層汗,幾乎就要以為他認出我來了。微風些微許涼意,他支著手輕咳嗽了聲,一手端了案上的溫茶抿了一口,喚道:“過來。”

袖口遮掩處,一個隱隱約約的青紫齒痕若隱若現。我盯著那痕跡,有些失神,雙眼發直怔了怔。他沿著我的視線,漫不經心道,“無礙,無非被一只白眼狼給咬了一口。”

“……”

他輕招手,似笑非笑,“小白。”

我左扭頭看了一眼,又朝右使勁轉頭看了看,諾大的庭院空蕩蕩的,他是在叫我?這只貔貅,叫做小白?好好一個天家,好歹都是些文化人,怎麽取個這般的名字?

不等我深入思考,他忖著下巴半笑著,“怎麽,惹了禍扔下我跑得沒影,如今又回來認錯?”

他薅了薅我的下巴毛,拍了拍慢慢緩了速度,卻居然是輕嘆的口氣,“連你都知道,打不過的時候先顧著自己夾尾巴逃命,怎麽偏生有的人,卻罵都罵不醒?”

“……”

他奶奶的腿兒。我錯了,我便不該來探他。這麽些日子,他不但沒反省自己,反而仍舊覺得是我的錯!

我尾巴一甩,撅著屁股往外奔。身後乒乓作響,我忖著貔貅過於肥實需要減減肥,又聽見一聲悶哼,我斜著眼睛一瞟,卻是閻恪摔到了地上。

我這才想起我此番是來相看閻恪的傷勢的,急急忙忙朝前一步朝他奔了過去。

奈何腳程太大,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連人帶著椅子,直接向後來了個仰天翻壓倒在地,一層毛皮蓋個嚴實。

“閻恪!”我心裏急得慌,下意識喊了一聲,震天的吼聲便從喉嚨口噴了出來,震得桌上的茶水顫翻在地。

眼見他額間有些細密的汗,我沒心思念及旁的,想也不想,忙攤出爪子去扒拉他的衣襟帶子檢查他的傷勢。

他一手握住我的毛爪,一手撐到地上,幹脆坐下了,竟然吃吃笑了出來,“怎的在元和仙君那裏療養了半月,性子都變得潑實了?”

我這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倘若趴在身上的不是團毛絨絨的雪球,是個妙齡少女,這場景不免有些引人遐想。

我的身體是貔貅的,心卻是個兩千歲的芳華女鬼,一時之間在不同的身份模式下切換得有點懵。眼瞅著閻恪那張打趣的臉,下意識張口欲辯駁,一大滴口水啪嗒掉出嘴巴,落在閻恪的臉上。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我幾乎是反射性地作出反應,頭一低嘴巴一收,血紅大舌頭一攤,舔上了那張沾了口水的臉。

這下妥了,那滴口水是不見了,如今成了一臉的口水。

我登時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一個後跟翻,蜷縮到了桌角落裏。

阿娘呀,我舔了閻恪的臉?!我連他的手都沒摸過我剛剛舔了他的臉?!

閻恪顯然也頗意外,整個人怔在那裏,懵住了。片刻卻低低笑出聲來。

“如今凡間已是春意盎然,看來也該給小白找個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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