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不合適。”蔣逍艱難地道。

南曦立即紅著眼睛問道：“哪裏不合適, 你說，我改。”

蔣逍沈默。

哪怕是喜歡，也不能在游戲裏，也不能跟一個npc, 他可以去現實中找到南曦，讓她再選擇。

深吸了口氣，他擡眸，認真地看向南曦。

要讓她知道自己只是個NPC，這裏只是個游戲而已。

“我……”

話已經在喉嚨間轉動，正要吐出來了, 但是他卻突然被斷開了游戲鏈接，被人強行拉了出來。

“蔣老大，你快出來，出事了。”

蔣逍臉色不變, 隨手按在托管的按鍵上從裏面爬出來。其實不用他按, 只要他從角色中脫離出來，那些NPC也會按照原有的設定繼續行動下去。

“發生了什麽事這麽慌張。”

“你父親病危了, 聯系你一直聯系不上，就聯系到我們這邊來了, 你快點去醫院。”

蔣逍的心一瞬間掠過絲擔憂, 但很快就又恢覆了平靜。

“我知道了。”他慢條斯理地去了專屬換衣間去換了身莊重些的衣服。

臨出門前, 他回頭看了眼控制室。

“南曦……”

但外面已經開始喊了, 那些人似乎比他還要著急似的催促道：“蔣總, 飛船已經到了。”

他略一猶豫，來不及再進去解釋，轉身出了門。

此時南曦正有些疑惑地看著蔣逍。

他看起來有些奇怪，像是突然之間失憶了一樣，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然後看向她。

“我怎麽在這裏。”他忍不住揉了揉額頭，表情顯出一絲痛苦之色，“你剛剛說了什麽？”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麽？”

“沒事。”蔣逍又揉了揉額頭，他好像知道自己為什麽來這裏，又好像不知道。

他又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了什麽？”

“我說，我喜歡你，你能跟我在一起嗎？”

蔣逍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他有些奇怪地按著自己的胸口，心跳的很快，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受自己控制？他繼續有些奇怪地嚼著這句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

“蔣逍，你怎麽又發呆了，不同意能給我個理由麽，哪裏不合適我可以改。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答應你。”蔣逍按著胸口看向她，聽到她說喜歡自己，他的心臟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他也喜歡南曦。

但是為什麽，他為什麽會喜歡南曦？

記憶很混亂，片段一閃一閃地，他為什麽要來這裏，他在這裏做什麽？

他不是該在彩雲村麽，母親還在等著自己買藥。

母親，母親已經不在了。

腦海中突然閃過兩塊並排的墓碑，他跪在墓碑前的樣子。

還有他的胳膊。

“你答應？你答應跟我在一起了？”南曦沒註意他的楞神，蔣逍永遠是一副沒什麽表情木訥的樣子。

不過南曦倒是覺得他剛剛答應的時候，反應太過平淡了，又前後不一致。

“你怎麽了，還不舒服？”

“我沒事。”蔣逍立即道。“我是說，我們在一起吧。”

南曦只覺得一朵煙花炸開，從心口直飛到空中，炸得她徹底開了花。她一臉喜色地靠坐在他身邊。

“真開心，嘿嘿，讓我們再來喝一杯慶祝一下，今天是個好日子。”給兩人都倒了一杯酒，南曦咧嘴笑道。

剛剛被壓下去的酒意，因為這股子開心，又湧了上來。

她把酒塞到蔣逍手中，然後兩人碰了一杯，她一飲而盡。

“甜的。”喝完傻笑了一聲。

蔣逍忙奪過她手中的杯子，把酒壺也拉到了自己身邊。

“你喝醉了。”

“怎麽可能，我現在清醒著呢，不信我再喝一杯你看看。”說著就要上前去拿酒壺，又被蔣逍攔了下來。

單手畢竟不方便，剛挪了酒壺，南曦就抱住了他的胳膊，臉跟著湊了上來，離他越來越近。

蔣逍的動作有些僵硬，不知道該躲避還是該迎合。

然後南曦吧唧一下親在了他臉上。

“親。”

蔣逍覺得被親到的地方火辣辣的。

他微不可擦地嗯了一聲。

然後抽出手臂，單手將南曦給扶到了床上。

這屋子他已經簡略地收拾了一下，床上鋪了一床新的床單。

南曦躺在床上後沒怎麽掙紮，只嘴裏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麽，很快就睡著了。

她睡著之後，蔣逍在原地站了很久。

腦海中依舊一片混亂，就像是一直在迷霧中行走的人，某一天突然清醒了過來，看清了周圍的一切，學會了怎麽思考。

現在回憶起過去，就像是隔著一層紗在看別人的記憶一樣。甚至他也能感覺到，這個身體，似乎是有別的人在控制，那個人喜歡南曦，所以，他也喜歡南曦。

蔣逍看著自己的手掌，從清醒的那瞬間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什麽，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游戲，而他只是個永遠會被困在新手村的NPC獵戶。但是他卻出了村子來到這裏，做著不屬於他該做的事情。

一旦脫離了原有的設定，他的程序就很有可能會發生錯誤。

也許就是這些錯誤讓他擁有了自我意識。

可是如今要做什麽，他卻一時間並沒有更多的想法，內心裏也只有深深的無力。

那個能操控他身體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再出現，將他壓回去。無論他跑到哪裏去，只要還在游戲中，都永遠沒有辦法擺脫。

他能做的，只有像往常一樣，或是繼續完成他要做的事情，努力讓自己不被懷疑。

可是內心裏卻又有個意識在鼓動，為什麽自己要遵從那個人的意願，現在他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了。

所以下意識地，他就接受了南曦的告白。

那個人，也喜歡南曦，但是他卻要拒絕她。他偏偏就要答應她。

又碰了一下心口，心跳的感覺很真實。

這是活著的感覺。

南曦這一覺睡了很久，很舒服，連一個夢都沒有做。

出來外面天已經黑了，門口升起了一堆火，食物的香味傳了過來。

揉揉肚子，咕嚕一聲，她想起了睡著之前發生的事，臉微微紅了一下。

“你醒了，餓不餓？”蔣逍側頭問道。他正在烤魚，也不知道從哪裏抓的，兩條魚很大，烤得焦香無比。

南曦坐在他對面。

“我今天，有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

蔣逍搖頭：“沒有，你很快就睡著了。”

“那就好。”南曦呼了口氣。

雖然高興，可是這會清醒過來，心裏也存了些疑惑。

蔣逍明明之前是拒絕她的，為什麽又突然答應了，並且那會他的表現也很奇怪。

“你本來不是不答應的，怎麽又突然……”南曦疑惑地問道。

蔣逍把魚遞過來，語氣很平淡地道：“因為心跳的很快。”

南曦嘴角的弧度在擴大，她故作鎮定地接過魚，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小口小口地吃著，特別矜持。

蔣逍有些疑惑地看她：“不好吃？”

“不是，很好吃。”南曦細聲細氣地道，翹著小指優雅地擦了擦嘴，然後眼神含羞帶怯地斜看著他眨了兩下，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蔣逍的疑惑更甚：“你的眼睛不舒服？”

南曦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她嘆口氣，放下手指，大口大口地啃著魚，嘴裏含糊不清地道。

“沒事，很好吃。”

吃完飯，兩人開始討論以後怎麽辦。

南曦雖是武當弟子，但一個小小的記名弟子，隨時可以離開。而蔣逍沒有通過考驗，不會留在這裏太久。

“帶上我，無論你去哪，我都要跟你一起走，我不想跟你分開。”南曦立即道。

她不想再感受被拋棄的感覺了。

“你很有習武天賦，留在武當對你比較好。”

“可是我更想跟你在一起。”

蔣逍思索了一會：“那我暫時留在這裏，你好好習武。”

“我可以把我練武的地方挪到這裏，我現在用輕功來回只要一個多時辰，我每天早點起，把事情做完，就能來找你。”

“嗯。我將這裏好好收拾一下。”蔣逍道。

南曦立即露出興致勃勃地笑容：“我幫你。”

天晚，這屋子又很破舊了，屋頂也缺了一塊，就算修補也是個大工程，兩人只收拾了床鋪。

剛在一起就同床共枕，南曦的心跳得比昨天還快，暗自唾棄自己進展會不會太快了點，但她又舍不得就此分開。

盡管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差不多夠再塞一個人。

蔣逍睡覺很規矩，平躺著，雙腳並攏，手安穩地放在腰腹間，若是臉上再蓋塊布，活脫脫就是一具屍體。

南曦蠢蠢欲動地想往他身邊靠近，就聽到他說。

“你不需要打坐練功？似乎那些習武之人，都會用打坐代替睡覺。”

南曦訕笑了兩聲：“是的，是這樣，我今天功課還沒做。”

說著只好坐起來，靠著墻安心打坐。

似乎是因為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南曦這次入定的很順利，幾乎毫無阻礙，而周天運行也比之前要快了少許。

接下來兩日，兩人將別的房屋還完整的位置拆了過來，修修補補，竟也把屋子整修得差不多了。

同樣是山裏，這大山沒有危險的猛獸，南曦比較放心蔣逍在這裏生活。

今日要去尋師兄學習游龍劍法，以後每日能見面的時間就少了。

南曦有些依依不舍地抱著蔣逍的胳膊，在他肩上蹭了又蹭才離開。

蔣逍抿著唇，心裏始終有股難平的情緒，不知何時絲絲縷縷地湧了出來。

醫院中。

蔣逍看著病床上毫無聲息的人，臉上的表情依舊沒變，甚至嘴角還帶了些微笑意。

“你竟然還笑得出來，那可是你父親。”女人揚起長長的紅指甲憤怒地指著他，像只隨時可能會爆掉的氣球。

“哦，父親又如何。”蔣逍輕描淡寫地反問。

“你……如此不孝，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他可不知道報應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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