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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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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床榻前整整陪了一夜,他的手被她咬得血肉模糊, 卻還是不肯放開。

他知道她想要孩子, 不是為了他孟家。

而是為了她自己。

只有先生下太子固權, 而後一步步移權, 最後才能登上皇位。

他雖是個沒用的皇帝,但他清楚地知道如何做才是對她最好。

他跪在她跟前,恨不得躺在那受苦的人是他自己。

過去因她帶來的苦悶和糾結全都拋之腦後,此刻他只想她平安。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自尊,她能繼續留在他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她平安幸福,他才能快活。

皇帝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臉,眼睛哭紅, 一眨不眨, 生怕一不留神沒看住, 她就撒手人寰。

他哭著問她:“現在你想見誰,朕將他們都傳進來好不好?”

她艱難地睜開眼,他急忙湊過去,等著聽她回答。

她卻沒有說要見誰, 委屈巴巴對他說:“皇上, 臣妾好痛,生孩子一點都不好玩。”

皇帝淚眼汪汪,“朕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你痛,不管是誰,朕都不許那人讓你痛。”

他的話剛說完, 她又淒慘地叫起來。

皇帝心都要揉碎。

她流汗,他流淚,熬了大半宿,孩子總算生出來了。

是個男嬰。

她無力地躺在那,皇帝欣喜若狂,不是看孩子,而是看她:“這下好了,不用再遭罪。”

她揪住他的衣袖,“我的孩子呢?”

皇帝忙手忙腳地去將孩子抱過來,輕輕放在她身邊,“你看,長得多像你。”

她聲音虛弱,瞄了一眼:“不像,我才沒有這麽醜。”

皇帝笑著擦掉眼角的淚,安撫她:“等長開後,他就不醜了。”

她親了親孩子的額面,皇帝也湊過去親了親,而後吻上她幹裂的唇,他聽見她在他唇邊問:“皇上,你會像愛臣妾一樣愛這個孩子嗎?”

皇帝癡癡地伏在她肩頭,“愛,怎會不愛,他是從你身體裏蹦出來的,是你的一部分,朕會很愛他。”

說完,他立刻就將早就擬好的聖旨拿給她看,是冊封太子的聖旨,他將他自己的玉璽塞到她手裏,親自伺候她蓋章留印。

還有一道聖旨,是他新擬的。

他拿著後面那道聖旨,一字一字,悄聲念給她聽。

她聽完,臉上露出笑容,貼著他的掌心蹭了蹭,“孟灝,你果真一言九鼎。”

他苦笑著撫摸她的烏發,問:“你開心嗎?”

她笑道:“開心。”

他低下身憐愛地親親她的額頭:“你開心就好。”

她很快被他哄睡。

奶娘抱著孩子,大太監遲疑上前,問皇帝:“容妃在外面,吵著嚷著說要看一看太子和皇後娘娘。”

皇帝問:“就只容妃一個吵著說要見太子和娘娘嗎?”

大太監一楞,繼而道:“虛靈主持和蕭大人也還在外面候著,一直等著沒走。”

皇帝猶豫半晌。

他揮了揮手,示意奶娘將太子抱出去,吩咐:“你出去說一聲,就說皇後有朕陪,就不勞煩他們掛心了。將太子抱出去給他們瞧瞧即可。”

雲寐坐月子的日子裏,皇帝不放心,親自照顧她,幾乎事事親為。

他想讓她快些好起來,拿話安慰她:“朕每日都等著你與朕一同上朝,那些折子堆了厚厚一小山,沒有你幫朕,朕夜裏總是要熬,真是累心。”

他知道她喜歡聽這樣的話。他早就習慣勤政,哪裏會真的覺得累心。

只不過笨拙地討她歡心罷了。

她聽完果然很高興,躺在他懷裏:“那你將折子搬過來,我替你看。”

他忙地打住:“等你痊愈,想看多少折子就看多少,朕絕不阻攔你。”

她終日待在殿內,雖有皇帝作陪,但終究覺得無趣,皇帝並不能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他不放外人進來看她,後來見她悶得慌,便松了口,說可以讓容妃入殿作陪。

雲容日日夜夜在殿外盼著,終於盼到入殿探望這天。

皇帝去了禦書房,為的就是騰出地方,讓她能與自己的姐姐說說體己話。

雲寐斜斜倚在榻邊,手邊一個蘇繡鳳凰飛天的引枕,懶懶擡眸往前看,嬌嬌地喚了聲:“二哥,許久不見,你瘦了。”

何止是瘦。

簡直就是瘦骨嶙嶙。

三個月不見,他皮膚越發蒼白,像發了一場大病,厚重的假發髻壓在他頭上,像是要將他的脖子都壓斷。

雲容踉蹌著步伐上前。

他望一眼床榻上的人,眼神凝住,枯木逢春,久經幹涸的荒漠一瞬間花開。

這三個月,他總算明白了,她實在是狠心,也實在是聰明,知道用怎樣的法子折磨他。

她留他下來,卻讓他無法再見到她。

明明近在咫尺,卻像是遠在天涯。

就連她生孩子,一腳邁進鬼門關,他都不能入榻相陪。

過去他將她趕至寺廟時,知道她最後終是會回到他身邊,所以他從不焦急憂慮。但是現在不一樣。

他要的陪伴,全在她一念之間。他的命他自己已經握不住,無能無力,只能眼睜睜等著她的宣判。

他停在離她十步之外的地方。

不敢再輕舉妄動。

如今他已知道後果是什麽,是一生不覆相見。

他寧願立馬死去,也不要承受這種後果。

忽地雲寐朝他招招手。

他像條狗一樣湊過去,聽見她問:“你是不是更恨我了?”

他改不了口是心非的毛病:“你不配。”

她沒有同他計較,自顧自地說:“之前我生孩子,差點就死了。”

雲容語氣一軟,“我知道。”

她伸出手,作勢就要牽他,他一雙眼緊盯著,心跳慢半拍。忽地她改主意,不碰他了,指尖自他的衣袖輕輕拂過,他沮喪地咬咬唇角。

她去而覆返,忽地一下落入他的掌心中。

伴隨而來的,還有她軟糯一聲喚:“二哥。”

雲容幾近顫抖。

時隔兩年,她終於肯再同他親近。

他還來不及握緊她,她便已經抽手離開。

雲容心裏的黑窟窿越來越大,迫切想要抓住點什麽。

他只有一個想法——只要她肯再喊他一次“二哥”,怎麽樣都行。

她伸出手指,指腹在他的手背上摩挲打轉,問:“二哥,你想替我掌管後宮嗎?”

雲容瞪大眼。

她這是在想和他重歸於好的意思嗎?

她又道:“還有我的孩子,我聽奶娘說,你似乎特別喜歡小太子,或許你下次來,我可以讓你見見小太子。”

她提起小太子,他臉上有了笑意,不自覺道:“小太子和你幼時一樣,不怕生,見了誰都笑。”

她不動聲色地靠過去,感受他身體的緊張與顫栗。

她問:“我小時候的樣子,你到現在都還記得嗎?”

雲容沈默不語。

豈止是她小時候的樣子,從她降生起那一天,她所有的事,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告訴自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卻不想,還沒戰,就先將自己埋了進去。

她的手緩緩往前,如他所願,重新牽住他的手,雲容驀地一下將她握緊,像只即將餓死的野獸,不顧一切地逮住自己唯一能夠飽腹的獵物。

她沒有推開他,輕聲笑起來,說:“二哥,我要大哥在朝堂上的絕對臣服,雲家的勢力,我要收入囊中。”

雲容低下頭。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他們兩人的十指相握。

她搖他:“你給不給?”

聰明如她,怎會不知道,兄長的軟肋在哪。

他的軟肋是她,而兄長的軟肋,是他。只要是他說的話,兄長不會不從。

他已經支撐不住,哪裏還能拒絕她。卻還是嘴硬著拋出一句:“我為什麽要答應你。”

她瞬間收回所有的溫柔,高聲喊:“來人,送客——”

雲容立馬捂住她的嘴:“你放心,我會同兄長說清楚,讓他助你一臂之力,只聽從你一人的命令。”

她心滿意足地揚起眉梢,擡起一只手懸在半空,示意他湊近。

雲容皺眉,最終無可奈何地彎下腰去,乖乖地湊到她手心邊。

她冷漠著臉看他:“我問你,以後我是你的誰?”

雲容:“我的阿寐。”

她凝著眉,“不對,重新答。”

他望她精致的眉眼,滿是高高在上的尊貴氣派。過去他在她面前趾高氣揚,如今全反過來了。

他也有過她這樣的神情,怎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片刻。

雲容伏下身,沈沈喚道:“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雲寐做完月子,重返朝堂。雲家的勢力,正如雲容承諾那樣,盡數聽從她的使喚。

禦書房議完事,雲成悄悄攔住她。

她一回身,望見雲成憂心忡忡的面容,他什麽都沒說,只說了一句話:“只要你善待阿容,我會為你赴湯蹈火。”

她笑道:“我會的。”

她將後宮的瑣事全都交給雲容打理,每個月見他一次,從不多見。

她給了他一點希望,他守著這點子虛無縹緲的希望在深宮度日。

不多時,蕭衢也來見她。

他沒有問她私會的事,他只問她:“日後若你如願,登上帝位,男寵幾位,要找什麽樣的?”

她已經好全,饑渴了一年的荒地並不介意甘露的滋潤。

她知道他積了情緒,是以安撫道:“我若為帝,男寵只有一位。”

彼時他已經深入敵營,面上卻端得冷漠肅穆:“是誰?”

她咬了他的耳朵:“姓蕭的。”

從皇後到皇帝,雖有史例,但路途艱險,困難重重。

有皇帝的承諾算不得了什麽,還需要民心所向,需要朝堂的支持,這一切的一切,至少需要數十年的時間鋪路。

他一點點告訴她,未來的路有多難,一邊說,一邊將她的身子翻過來。

她面色暈紅,徹底沈浸在欲望的蜜海中。

他已經學會不再問她關於皇帝的事。有些事情,他無法同皇帝比,但有些事情,皇帝也無法同他比。

他只是得到了她的身子,還沒有得到她的心。

皇帝給她的快樂,和他給她的快樂,截然不同。

蕭衢冷峻的臉猶如刀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嚴,在床榻間展現得淋漓盡致。

大概是久別重逢的興奮沖昏了腦袋,他終是忍不住問出口:“你愛不愛我?”

她微楞數秒,繼而纏上去,媚眼如絲:“做快樂事,何必問愛不愛?”

蕭衢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他抱緊她往自己懷裏扣:“但願餘生皆是快樂事,從此不再問前緣。”

他已經想好。

男人總是問愛不愛的,很小家子氣。早就做好的決定,不會因為她的回覆而變化。

她將身子給他的那天,他就知道,這是條不歸路。只是,這條路再艱難,他也會勇往直前。

大男子大丈夫,一生只得了這麽一個心愛的人,怎能不為其廢寢忘食出生入死。

做上皇後寶座的第二年,雲寐正式開始了她轟轟烈烈的掌權生涯。

太子長到十三歲那年,她剛好完成她所有的鋪墊。

皇帝知曉她的意願,提前退位,將皇位讓給太子,太子知道自己的皇位坐不久,他也沒想過要坐太久。

他從小崇拜自己的母親,比任何人更為依戀他的母親。

他的老師是蕭衢,閑時修佛法,由名滿天下的虛靈主持為他講解佛經,在東宮時,則由他的姨母容妃為他打點一切。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三個人,都同時告訴他,他必須愛他的母親,她用命生了他,他必須用餘生守護她。

太子很清楚地明白,父皇的退位,只是為了加快這一切的進程。史例記載,兒子退位,讓位與母,但萬沒有丈夫讓位與妻子的。所以父皇需要先讓他登基。

女子為帝,勢必苦難重重。

太子做了兩個月的皇帝,走形式過了一遍,便以體弱多病的理由,將皇位讓了出去。

雲寐正式登基為帝。

太子又重新成為了太子。

她登基為帝之後的第三個月,皇帝倒下,一病不起。

雲寐前去探他,病榻邊,皇帝氣息微弱。

他知道她要來,提前換了新袍,鬢角梳得一絲不茍,玉冠錦衣,一如當年白鹿寺初見。

他才四十不到的人,因為經年累月服用丹藥的緣故,已長出皚皚白發。

她勸過他,他不聽,總是背著她悄悄地吃藥。

到頭來吃了那麽多,根本不管用。

皇帝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所以他將從前不敢說的話,都告訴她。

他主動求她:“阿寐,朕想再喝上一壺酒。”

她假裝聽不懂,牽了他的手,勸:“待你好了,我陪你飲酒。”

皇帝搖搖頭:“不,你陪不了,醉生夢死酒,從來都只是朕一個人的荒唐夢。”

她輕聲道:“原來你都知道。”

皇帝笑了笑,他溫柔撫摸她的面龐。

她竟也為他掉了淚。這麽多年的夫妻,他很了解她,他總以為她是個沒心的人,絕不會真心為誰哭泣,如今卻拿了真心待他。

皇帝想,大概是可憐他就要死了,所以才給他一滴淚。

他戀戀不舍地揩掉她眼角的淚珠,語氣稀松平常,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朕後來還知道了,是你姐姐讓雲成下的藥,毀了朕的身子。”

她水光瀲灩望著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失聲痛哭:“你是皇帝,你有生殺大權,你想怎樣就怎樣,你不該有所顧忌。”

皇帝含笑道:“朕必須有所顧忌,阿寐,朕雖無能,但朕也想為你圓夢,朕知道,你需要雲家,朕若殺了容妃,雲成就會反你,朕不能讓他反你。”

她紅著眼,眼淚滴到他面龐上,從唇角邊滑過。

皇帝抿抿唇,嘆道:“你看你多好,連眼淚都是甜的。”

他都要死了,卻還在哄她。

雲寐撇開目光,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皇帝艱難地坐起來,他最後一次將她抱入懷中,哄道:“別哭,朕死了,以後你就不用再忌諱朕了,你該高興才是。”

她伏在他胸前,同他說:“我不高興,我要你繼續愛我,我才會高興。”

皇帝虛弱地拍拍她的後背:“還有很多人愛你。”他想起什麽,忽地問她:“阿寐,蕭衢真的讓你很開心嗎?”

她身子在顫,沒有回答他。

皇帝不需要她的回應。

他自顧自地嘆道:“如果有下輩子,朕也想讓你快活,只是這份快活,需得朕親自來給。”

他趴在她肩頭,氣若游絲,緩緩閉上眼。

她喊他:“孟灝。”

他用最後的力氣回答她:“別打擾朕,朕要做夢了。”

一場國喪,耗神耗力。

女帝親自扶棺出殯,宮中三年未見絲樂之聲。

又過七年,虛靈坐地圓寂,以圓寂之說,證女帝千秋萬代的預兆,圓寂前,他去見雲寐,告訴她,讓她安心,這並不是他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黃泉路上,我還能繼續為你渡劫。”

他的身子他自己知道,多活了這些年,多虧她尋來各種稀世藥材為他續命。

走前,他想放肆一回,想親親她,但又怕破戒,破了戒,就不能再庇佑她。

她看出他的意願,什麽都沒說,躺在他腿上,將絲帕覆上自己的面龐。

隔著薄薄的絲帕,虛靈顫顫巍巍地彎腰,印下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吻,也是最後一個吻。

他怕她寂寞,特意同她道:“你可以愛蕭衢,他會活得很久。”

結果蕭衢並未如他想象中那般長命百歲。

女帝登基第十年,天下太平,空前盛世。

皇權達到鼎盛時期。

她享過最得意的事情之後,再無其他心願,人間一切食之乏味。

心一旦空虛,身體就會隨之倒下。

病中,她安排好了一切,就等著閉眼。

大概是知道她不會再在世間停留,她病下的第二天,蕭衢也隨之病倒。

他同她歡好了多年,就連生病,也一並心有靈犀。

皆是重病。

她讓人搬了他的病榻來,他爬過去,拖著病重的身子半跪在她身側。

她同他道:“我讓太子進來,喚你一聲父親。”

蕭衢搖頭,“我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這個。”

她問:“那你在意什麽?”

蕭衢欲言又止:“你能喚我一聲夫君嗎?”

她笑了笑,喚他一聲:“蕭郎。”

蕭衢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他執了她的手,慢慢在她身邊躺下,嘆道:“你真犟。”

許久,他又道:“犟就犟吧,生當同眠死亦同穴,我也算是圓滿了。”

她翻個身,他虛弱的身體裏,一顆心依舊強而有力地跳動。

為她跳動。

她緩緩撫上他的胸膛,手心感受著內裏傳來的動靜,道:“如果沒有我,或許你會更活得更快樂。”

蕭衢:“一潭死水的日子,談何快樂。”

她貼上他的手,任由他與自己十指緊握,輕輕低喃:“或許下輩子我真的會做個小尼姑。”

他笑道:“那就太好了,我就做那個開庵的堂主,日日將你擄回房,讓你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她道:“你可真壞。”

他沒有回應。

她喚了他幾聲。

他的呼吸已經沒了,手卻緊緊攥著她不放。

她重新躺回去,盯著屋頂發呆。

就在快要閉眼的時候,忽地被人重新叫過來。

她不滿地睜開眼,望見雲容淚眼汪汪地望著她。

他哭得滿臉是淚,同她道:“我不許你死,你聽到了沒有。”

她閉上眼。

不再看他一眼。

嘴裏輕聲重覆他的話:“二哥,我不許你死,你要活著為我守陵。”

他早已經做好了為她殉葬的準備,猛地聽到這一句,撲過去問:“你為何如此狠心,連死都不讓我死,蕭衢能陪你死,我為什麽不能?”

她的意識飄到很遠的地方:“因為他有資格,你沒資格。”

他哭得傷心:“你竟恨我到如此地步?”

她如實以告:“不愛也不恨。”

他跪在她面前,泣不成聲:“要是我活著為你陵,你就會原諒我嗎?我知道,你一直怪我逼你入宮,怪我給皇帝下了藥。”

她:“沒有什麽原諒不原諒,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有你的欲望,我也有我的欲望,只不過是勝負成敗手段高低罷了。”

他看她就快要去了,忙地抓住她最後一絲氣息,問:“雲寐,如果有來生,你愛我一次,好不好?”

她的聲音越來越細:“我的來生,已經許給很多人了,不夠分給你。”

她死後,魂靈從軀殼中浮出,直接進入白霧繚繞的司命。

白刀立在她身後,一如既往告訴她這次的滿分成就。

宿主的基礎心願,是占據皇帝的寵愛並做皇後。做到這一點,剛剛好是六十分。

剩下的四十分,沒有條件限制,需由任務者自己去摸索。

既然已經註定在深宮守望,與其在深宮受制於人,不如自己將權力握在手中。做女帝,是一個後宮女子最好的出路。

她聽白刀在耳邊分析她滿分的原因,半點興趣都沒有。對於自己已經做到的事,她不需要別人再來誇一遍。

她往下看,望見自己的皇陵邊,雲容恢覆男裝,為她守墓。

她隔空點了點,問:“他以後會怎樣?”

白刀開天眼告訴她:“他會守到一百歲,然後老死在你的墳墓前。”

“雲成不管他嗎?”

“雲成死後,就再也沒人管他了。”

她看了一會,而後轉身離去。

白刀追上去問,“你沒有其他想問的了嗎?”

她搖搖頭:“從這個世界脫離的一瞬間,我與他們的緣分就到為此。他們的命是他們自己的,無論活成什麽樣子,說到底,都是他們自己做的決定。”

他忍不住嘆一句:“你可真無情。”

她擡頭看他:“什麽叫無情,什麽又叫有情,情這種東西,本就虛無縹緲,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有情還是無情,你得問那個承情的人。”

她看出他的疑惑,笑著伸出手撫上他,耐心開導:“白刀大人,世上沒有那麽多一生一世一雙人。”

白刀問:“那有什麽?”

她踮起腳,攀住他的脖頸,輕聲在他耳邊說:“有的是求而不得愛恨交加。”

“我聽不懂。”

“無需聽懂,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教你。”

“教?你要怎麽教?”

她的指尖順著他的下頷滑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怔怔地望了她一會,許久後回過神,頭重腳輕,飛起來都不太順暢。

他拉著她的手往前而去:“走吧,去下一個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啊啊啊啊啊啊,來麻麻夢裏,麻麻給你吃十全大補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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