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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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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府時,蕭衢一臉漠然, 回府時, 蕭衢一臉微笑。

當鋪的掌櫃和夥計跟在後頭, 買下的鐲子太多, 得兩個人捧著。蕭大人一出手,不管有票據沒票據的,全都給買下了。

掌櫃暗悄悄地和夥計說:“這種金玉鐲一般是女子佩戴,能讓蕭大人親自來贖鐲子,想必定是位絕色美人。”

蕭衢耳力好,高高騎在馬上,將風中吹來的話聽到耳裏, 嘴角不自覺上揚。

確實是位絕色美人。

夥計道:“是不是前陣子陪著丫鬟來典當鐲子的那位嬌小姐, 欸, 瞧一眼就忘不了,沈魚落雁,貌若天仙,那日正好我在櫃上, 她一來, 對我一笑,笑得我骨頭都酥了。”

蕭衢嘴邊的笑容逐漸凝結。

他回頭瞪一眼,擺出他一貫的架子來,神色冷峻,聲音低沈:“我蕭府的人,也是你能肖想的?”

夥計和掌櫃嚇得連忙閉嘴。

蕭衢哼一聲, 繼續縱馬往前。

想起府裏的那位美人來。

眉頭皺起,心裏暗想,她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好看,招人。隨意出去晃一圈,天生媚態,男子瞧了她,哪能不神魂顛倒。

還是住在他府裏,永遠不出去才好。

這樣一想,又覺得她想要做尼姑的事未免是件壞事。待日後時間久了,定要讓她在外以帶發修行的尼姑示人,在府裏對著他,便做尋常打扮。如此一來,她的嬌嬌憨態,便只留在他一人眼裏。

他自問是個正人君子,那麽多女子往他跟前撲,他都不曾動過半分淫念。他肯定也不會對她怎樣的。

他這樣想著,等入了府見了人,剛才的那點子決心利就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剛從老夫人屋裏過來,天氣熱,她換了身金繡輕紗罩衣,如墨烏發懶懶挽在腦後,露出雪白的脖頸以及精致的鎖骨,一襲衣裙別致典雅。

她不曾在他面前穿過這樣的衣裙,她向來不喜打扮,完全沒有女為悅己者容的意識。他第一次看她穿得這般華麗,心中歡喜,覺得她是特意為他打扮。

他越看越高興,眸中的歡愉擋不住,滿得快要溢出來。

她盈盈緩步來到他跟前,見他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瞬間羞紅了臉,咬住紅艷的唇,軟軟道:“剛才去老夫人屋裏時,不小心與打水的丫鬟撞在一起,老夫人不忍心看我穿著濕漉漉的衣裙,便將她自己年輕時的衣裙拿了出來讓我換上。”

蕭衢直接忽視她話裏的解釋之意,吐出兩個字:“好看。”

她的聲音越發嬌糯:“老夫人的衣裙確實好看。”

他下意識就要脫口而出,告訴她是人好看不是衣裙好看。話到嘴邊,瞥見她紅彤彤的小臉蛋,只怕他再往下說,她就會羞得直接離開。

屋裏安靜極了,丫鬟早就退下。

自從她那日自請來照顧他,他屋裏伺候的家仆只要一看到她,便會知趣地往屋外去。倒不是他特意囑咐,只是那日有不識時務的人闖進來,他直接將人打發出府。自此,再也沒人敢擅自在她來的時候,賴在屋裏不走的了。

他適時問:“聽奶奶說,府裏正在裁新衣,順便給你多做幾套,姑娘家本就該穿得艷麗些。”

她開口道:“我是要做尼姑的人,不能穿得太艷。”

蕭衢:“誰說尼姑不能穿得艷麗?你在府裏穿不就行了嗎。”

她抿了抿唇,丟開目光,不再言語。

日光自窗欞透下,打在她身後的珠簾上,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璀璨來,她孱弱白皙的肩頭在輕紗下若隱若現,因在太陽底下曬過的緣故,她露在外面的肌膚泛起淡淡的粉色,溫香軟玉,白裏透紅。

蕭衢咽了咽。

燥得慌。

心裏熱,身體更熱。

她站了一會,見他沒有動靜,輕輕擡眸望過去,喚一聲:“公子?”

她站在那,已看得人心猿意馬,如今一擡眼,眼波流轉,一低喚,聲如嬌鶯,怎叫人不生出占有的欲望來?

蕭衢呼吸急促,藏在袖子下的手急慌慌掐一把,總算清醒過來,不至於又在她面前鬧出笑話來。

雲寐裊娜上前,“公子,你派人找我過來,可有要事?”

她說話的時候,歪著小腦袋看他,風流媚態轉成嬌憨天真,只一瞬間的事。

美人多面,千嬌百媚。每一面都絕世無雙。

他那雙藏在袖下的手,不受控制地往她那邊送,她低頭一瞧,他猛地止住動作,只來得及撈了她的衣袖,佯裝淡定無事:“你過來,我有東西要讓你看。”

她好奇問:“什麽東西?難道是什麽寶貝?”

蕭衢指間攥了她的衣袍沒有放開,輕輕往前一拉,“跟我來。”

她溫順聽從。

繞過屏風,羅鍋棖桌上,擺滿金玉鐲。

蕭衢假意咳了咳,漫不經心地指著一桌的金玉鐲說:“下午上街的時候,正好路過春字號當鋪,想起你這幾日伺候我盡心盡力,總得給點獎賞,便替你贖了金玉鐲。”

他特意加一句:“不用感謝我,順手而已。”

話雖這樣說著,眼卻往她那邊瞄。

她臉上果然露出欣喜的神情,亮晶晶一雙眼笑得跟月牙似的,盈盈望向他:“謝謝公子。”

她很快從一堆金玉鐲裏挑出屬於她的那對。

他們在紫檀桌邊坐下,他好奇問:“你怎麽一眼就挑出來了?我看這些鐲子都長一個樣,根本沒有分別。”

她拿了鐲子遞給他,“我這個金邊鑲的是連理枝,而且鐲子內側刻了字。”

她指給他看,兩只鐲子內裏全都刻了個“寐”字。

他順勢捏住她的鐲子,不動聲色地說:“我替你戴。”

她一楞,不等反應過來,已被他攥在手心。他的動作太過緩慢,套著玉鐲,自她的指尖緩緩往下,卡在手背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火熱的指腹落下,來回輕柔摩挲。

軟嫩的手,光滑細膩,一沾上,便不想移開。

怕她瞧出端倪,他略微停留片刻,終是不舍地將鐲子套進去。

幸好還有一只。

他拿起另一只,興致勃勃地就要替她戴上。她卻在這時開口:“公子,這只鐲子,你留著吧。”

鐲子上的金鑲花紋,是連理枝。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蕭衢心頭猛地一跳。

她是在暗示些什麽嗎?

不等他問,她已經起身往屋外去。

他連忙喊住她,想要問話,卻又不知說些什麽,最終冒出句:“剩下的鐲子你不要了嗎?”

她搖搖頭:“不是我的我不要。”

說完,她就已經跨出屋門。

蕭衢對著她的金玉鐲看了許久,而後小心翼翼地拿出他偷藏的牡丹絲帕,用絲帕包了玉鐲,兩樣東西貼身帶著。

半月後,老夫人壽辰,蕭府大開府門熱情待客。

城裏的達官貴人皆來祝賀,就連皇帝也送來了價值連城的壽禮。

人群熱鬧,蕭衢一襲暗紅團花袍,身姿挺立,玉樹臨風,高大英俊的身影顯得尤為亮眼。城中千金遠遠望著,目光望穿秋水,卻無一人敢上前,怕自討沒趣。

蕭大人對女子的苛刻程度,使得她們幾乎都以為他或許是有龍陽之好。

哪有男子不喜歡女子投懷送抱阿諛奉承的。

就他不一樣。

忽地她們望見蕭衢神情一喜,像是望見了什麽稀世珍寶,如冰山般冷峻的臉瞬間生出暖陽來,徑直朝某個地方而去。再一瞧,原來從堂屋側角出來個戴帷帽穿留仙裙的女子,看不到模樣,只知道其身姿裊裊似楊柳,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步步生蓮,氣質絕佳。

高冷倨傲的蕭衢蕭大人到了這位女子跟前,連聲音都變得輕柔起來,聽不見到底說什麽,只知道那名女子點頭又搖頭。蕭大人似乎有些急,想要上前拉扯,手剛伸出去,懸在半空又放下。

蕭衢望一眼周圍人,見大家都在悄悄往這邊看,他立刻端出平日莊嚴肅穆的模樣,嘴裏的話朝雲寐說:“你跟我到後面去。”

他們到了沒人的地方,站在風口處,她的輕紗帷帽隨風一擺,細長的垂緌晃動,飄到他的腰間,與他玉帶上掛著的金魚袋纏到一起。

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想要解開:“我本不該穿成這樣出來,現在正好回去換一身。”

他送去的衣裙與首飾,仗著今日老夫人壽辰,非讓她穿出來示人。

他一把扼住她的手腕,迫不及待問她:“不準回去,為何不願一起上坐?又不是為了我,是為了老夫人,你也知道,她老人家喜歡你。”

她道:“我並非蕭家人,萬萬沒有上坐的道理,就在後面小屋與丫鬟們一起便行,老夫人的壽,我已經拜過賀過,她老人家不會計較這個。”

他脫口而出:“我計較。”話說完,方覺不妥,立刻換了理由:“其實,那日你說願我找到愛慕我的女子,我便想著要找個機會讓你瞧瞧,你和我坐一塊,我也好指給你看,叫你知道,今日來的千金們,十個裏有九個是我的愛慕者。”

她笑出聲:“公子,莫要說笑。”

他往前一步,“我好得很,全城的姑娘都知道,也就你不知道我的好。”

她笑著甩開他的手,作勢就要離開,無奈帷帽下的垂緌與他金魚袋勾在一起,想跑,跑不了,只好回身去解,他偏不讓她弄,她一急,幹脆將帷帽摘下。

蕭衢撈住她,“去不去?”

她很是堅定:“我愛清凈,不愛熱鬧。”

他氣悶悶轉身離開,手裏拿著她的帷帽,橫豎就是不還給她。走出好幾步,以為她會回頭,哪想她早就走得沒影。他心中更是郁結。

他今日確實是存了私心,想讓大家瞧一瞧她。哪曉得她壓根就不願露面,像是刻意躲起來似的,生怕別人瞧見那張瑰姿艷逸的臉。

蕭衢怏怏回到壽宴上,老夫人問:“阿寐師父呢?”

蕭衢哼一聲,“她回去念經了。”

老夫人嘖地皺眉看過去,“人家師父念經抄經是情理之中,你有什麽好不高興的?虧你這般年紀還未娶妻,就是因為對女子太過苛刻,脾性再好的女子到了你跟前,也得被你逼哭。”

蕭衢第一次將老夫人的話聽進去。

他問:“孫兒真的很苛刻嗎?”

老夫人小聲道:“不但苛刻,而且涼薄。你身上的壞毛病要是放在尋常男子身上,早就被當街打死了。”

蕭衢:“可正因為我是蕭衢,所以才更引得女子愛慕,不是嗎?”

老夫人無言以對,假裝什麽都沒聽到,偏過頭去,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旁人說起話來。

壽宴進行到一半,忽地管家急匆匆而來,附在蕭衢耳邊說了幾句話。

蕭衢面色一變,立刻起身往裏而去。

“人逮到了?”

管家:“多虧發現得早,已經逮到了,是死士,剛抓到就想服毒自盡,還好攔住了。”

蕭衢冷笑一聲,儼然已不再是宴席上眉頭緊鎖的樣子。

素日朝堂之上運籌帷幄的氣勢顯出來,隱在陰影中的半邊臉如羅剎般神情可怖。

他蕭衢最忌什麽?最忌旁人堂而皇之地挑釁他。

天下第一要面子的蕭大人,什麽都能忍,唯獨不能忍的就是,旁人敗壞他家人的興致。

要動手可以,但不該選在今天,更不該選在老夫人的壽宴上。

他緩緩往外拋話,聲音雖輕,但每一字皆透狠戾:“別讓他們死了,剝皮削骨也好,火刑斷肢也好,三日之內,我要背後主事之人的名字。”

管家應下:“是。”

他點點頭,雙手負在背後,踱步就要重新回去,嘴裏道:“今天的事做得很好,我會重重賞你。”

管家遲疑著沒回話。

蕭衢餘光一瞥:“嗯?”

管家:“這件事,不是小人們的功勞,而是阿寐師父的功勞。是她提前來告知小人,讓小人帶人去逮賊的。”

蕭衢身形一頓。

饒是管家,也知道事情不對勁。

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怎會提前知曉賊人的意圖。

除非。

是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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