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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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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離了花園,他迫不及待想要驗證心中的想法, 指了書房的方向, 示意她跟隨。

越是往前, 就越是焦慮。擔心不是她, 又得再煎熬。

她在身側亦步亦趨,安靜極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緊張,不曾發出半點動靜。他忍不住瞄一眼,眼眸低垂,瞥見裙下那雙鞋,小巧精致, 走路的姿態翩若輕雲出岫, 步步生蓮。

竹林的女子, 也有這樣婀娜的身姿,繡履遺香,柔情綽態。

少女察覺到他熱忱的目光,他目光裏滿是欲欲躍試的興奮, 雖然依舊端的清雅模樣, 但是眉眼間掩不住的期盼。

她故意落下幾步,不動聲色地從他目光中暫褪。他本是正襟危坐,高昂下巴,只是用餘光睨她,如今卻隨著她的動作,轉了脖頸來, 擡起頭瞧她:“你怎地越走越慢?”

她含嬌細語,索性退到他身後:“我想伺候兄長。”

伺候。

他立刻想起那晚他以千兩黃金做餌,卻被竹林少女拒絕的事。

腦子裏滿是少女香甜可口的滋味,他不由地咽了咽,怔怔地往外拋了句:“怎麽個伺候法?”

說出來,方覺得不妥。話裏太暧昧,不管哪層意思,都令人窘迫。

少女輕笑,天真純潔的神情,手撫上輪椅,推著他往前,“就像這樣。”

言喻之松口氣,順勢而下:“動作快些,我有急事與你相商。”

少女應下:“欸。”

他說走快些,她就真的快起來,嬌嬌弱弱的一個人,推起輪椅來健步如飛。等到了書房門口,她猛地一停下,他差點被她顛出去,還好及時抓住兩側扶手,才不至於太失態。

言府所有的屋子都削了門檻,方便言喻之進出,不等他發話,她已經先一步將門打開,“兄長請。”

書房布置很是素樸,就和它的主人一樣,不顯山露水。

言喻之指了漆架旁的椅子,“你坐。”

她不敢坐,盈盈一捋腰柔軟似柳,在他跟前福了福,清喉嬌囀:“阿婉難得見兄長一次,心中緊張,聞見兄長說有急事,更是焦躁不安。”

她說得直白,正好省去他寒暄的功夫。

他現在,只想喝藥。喝好喝的藥。

言喻之把玩玉扳指,指腹輕輕摩挲,慢條斯理地往外拋話:“兄長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不知你可願意?”

少女立即回應:“我願意。”

言喻之嘴角噙笑,“你答應得這麽快,不問問我要你幫的忙,是什麽忙嗎?”

她低下頭,潔白的脖頸細細一截,聲音又柔又軟:“長兄如父,兄長是言府的天,自然也是阿婉的天,無論兄長讓阿婉做什麽,阿婉都會去做。”

言喻之撈了她的衣袖,“好阿婉。”

他鮮少與人這般親近,殺伐果斷的日子過慣了,幾乎忘記如何與人溫情相處。

如今刻意做出和藹的兄長模樣,倒顯得有些別扭。倘若他能回頭一看,便能從以正儀容的銅鏡裏望見自己此刻的神情。像只等待獵物上鉤的猛獸,正悄悄地伸出利爪。

他漫不經心地撫上她袖角邊的刺繡,語氣柔和:“阿婉,接下來兄長要做的事,可能讓你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少女殷勤地往前送,大眼睛明亮清澈,嬌嬌怯怯:“兄長為何這樣說。”

她半伏在他身側,他低眸望見她如朝霞映雪的臉龐,粉白黛綠,仙姿玉色。

他的幾個親生妹妹,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她。

言家出了名的俊秀之家,家中子孫,無論男女,個個容顏清麗。可是被她一襯,全都被襯成泥中殘葉。

他不由地猜想她的親生父母到底是何人物,竟能生出這樣絕世無雙的女兒來。

美人在畔,一向孤傲陰鷙的人也忍不住低聲哄道:“兄長會輕一點,盡量不讓你太痛。”

她抿住紅唇,肩膀一顫,“阿婉最怕痛,雖然不知道兄長究竟要做什麽,但是阿婉會忍著的。”

言喻之滿意地點點頭,為表寬慰,憐愛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腦袋,“阿婉真懂事。”

下一秒。

他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掏出把小刀,割破她的指腹,血珠子涔出來的瞬間,他一顆心噗通噗通直跳。

下意識就要湊過去嘗一口。

嘴唇快要碰到的瞬間,想起男女大防來。

只好忍痛停下,目光四處掃,希望找個幹凈的碗接住。卻哪裏有碗,他在花園遇著她,只想著識人的事,根本沒想過要準備什麽。

眼見那血就要滑落,言喻之舔了舔嘴角,輕聲吩咐:“阿婉,你閉上眼睛。”

少女聽話照做。

她剛一闔眼,他便張開嘴,將她的手舉高,正好隔空接住那滴涔出來的血珠。

血入唇腔的一剎那,言喻之瞪大眼。

就是這個味。

香甜可口,美妙無比。多少個夜裏,他寢食難安,為的就是再嘗一口如瓊露般的解藥。

他喝了二十二年苦藥的困擾,今日總算能解脫了。只要是這個味,讓他天天喝藥都行。

他將那一處傷口裏涔出的血珠子全都接住,最後實在擠不出了,這才松開手。

一直未曾言語的少女往後退了退,仍然閉著眼,語氣顫抖,問:“兄長,好了嗎?”

言喻之斂起神色,掩住剛才嘗藥時的興奮,沈聲道:“果然是你。”

少女身形一滯,語氣越來越弱:“兄長說什麽,阿婉聽不懂。”

他望著她,眼神灼灼,勢在必得:“那兩晚出現在竹林的人,是你,對不對?”

少女微楞數秒。

她大概早有預料,所以並未繼續否認,語氣無奈道:“兄長好厲害,竟然會辯血。”

薄紗捅破了,兩人也就不再裝模作樣。

他不慌不忙地問:“阿婉,兄長有一事不明,還請你為兄長解惑。”

她自然知道他要問什麽。將朝政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習慣了掌握全局,怎會容許心中有疑惑。

少女主動交代:“第一晚出現在竹林,是因為我想念爹爹,我進府那年,爹曾帶我到小竹林,指著滿林的翠綠,告訴我,以後無論遇到任何難事,切不能自怨自艾,要像綠竹一樣,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他聽出她話裏的委屈,問:“怎麽,在府裏過得不順心?有人欺負你?”

她低頭不語。

他本就懶得搭理後宅的事,見她不肯說,也就不再追問,而是將話題拋到第二夜:“你膽子倒挺大,在竹林遇見那樣的事,還敢繼續去,你就這麽想念阿爹嗎?”

少女微微擡起頭,一雙星眸顧盼生輝,她看著他,目光炙熱,紅唇輕啟:“因為擔心兄長,所以才在竹林等兄長。”

他呼吸一促,“哦,你不害怕嗎?”

他發起病來的模樣,連他自己都不敢看,更何況是她。

少女語氣嬌軟,誠懇真摯:“最初是怕的,可是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擔憂,我見兄長在府裏尋人,又驚又急,一方面怕兄長怪罪我,一方面又擔心兄長再次發病,所以只得以面紗遮臉,在竹林等候。”

他細細品味她話裏的每一個字,問:“後來怎麽不等了?”

少女委屈道:“兄長強留我時,我踩了兄長好幾腳,所以不敢再去。”

他抿了抿唇角,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她柔得很,腰肢柔,眉眼柔,水做的一樣,此時正偷偷瞄他,眼神落寞無助,觸及他的視線,顫了一顫,立刻埋下頭。

他好心安撫她:“阿婉,那晚的事,兄長不追究。”

“謝謝兄長。”她說著話,聲音低下去,雙手絞著衣袖,惴惴不安:“兄長,我再也沒有其他瞞你的事了,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他明確告訴她:“不可以。”

她一急,大概是害怕他:“為什麽呀?”

言喻之:“因為兄長不想再喝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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