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遣旻茳送藥後，司嵐便閉關謝客，迄今已有月餘。司幽前去探望，卻也只能隔著殿門，好不失落。

期間，周子弈與司幽傳信數封，邀司幽一敘，無奈北境與靈族事務繁重，且司嵐閉關，司幽著實無心應付，均一一婉拒。

說起靈族，司幽因北境王的身份，除卻靈族百年一度的祭祀典禮，如非必要，她皆不會輕易返回靈族。

靈族循天道，作為靈族聖女，本職之事便是代行天道旨意，如涉及三界運勢，通常是聖女親自出手，其他事則會轉經族長，再分發至靈族中人。

不過，現今三界秩序完整，尤其神、魔兩界均為修行之人，倒也並非那般死板，再不濟，三界秩序無法約束，還有天道法則幹預，也無需靈族出手。

是以，細細深究，靈族的歷練其實並不算太多。除了代行天道旨意，聖女更是靈族權力的至高點。聖女之下，設有族長和十二名長老，協助聖女管理靈族內務，若非要事，聖女無需親自決斷。誠然，這般看來，比起北境王，靈族聖女確是要閑適許多。

但……司幽初任聖女，族長郭昱便因一己私情，棄整個靈族於不顧，被逐出本族。靈族聖女由天道欽點，族長則是由長老舉薦，經由聖女同意後，再入內閣接受天道檢驗。

靈族中雖不乏資質出色之人，可舉薦的族長候選人卻無一人能通過天道檢驗，此事便也一再擱置。族長之位空缺，許多事長老們不敢妄下決斷，族中事務又轉移到了司幽身上，她這個聖女，當得甚是忙碌。

好在靈族有其特殊的傳音秘術，聖女居所九霄雲府又遠離靈族主殿，鮮少有人踏足，除卻百年一度的祭祀典禮必須由聖女主持，餘下時日見不到聖女一面也屬實正常，並不會惹人疑心。

“君上，明犀神君求見。”一仙侍前來通傳。

司幽擡眼，示意她退下，而後便出了內殿。

外殿中，明犀迎了上來：“君上，邊境似有異動，不過，異動微弱，暫無影響，裴將軍讓臣先行知會君上一聲。”

“何種異動？”

“依裴將軍所言，是靈力波動，但不似三界所有。”

三界之外的靈力波動，莫非是靈族中人？司幽皺了皺眉，“本王要去邊境，明犀，你與本王一道。”

“是。”

邊境出現三界之外的靈力波動，此事可大可小，裴松行事謹慎，自是選擇通稟北境王。

若換作他人，大抵不會親赴邊境，可司幽畢竟是靈族中人，她憂心此事與靈族有關，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邊境甚廣，若以靈力騰飛而去，離夙郃殿約莫三刻行程，但司幽向來不喜這般遲緩，於是隨手設下瞬移法陣，片刻後，已至邊境。

“君上。”裴松行禮道。

“邊境異動，如何了？”

未料到北境王親至竟是為了此事，裴松神色怔楞一瞬，道：“臣探查過，現下異動已消，應無大礙。”

“可知曉是何緣故？”

“這……”裴松面上有些為難，“臣修為不精，只知那異動源頭並非三界所有，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裴松修為高深，見多識廣，實力居於北境前列，若連他也不知，那異動要麽大有來頭，要麽滄海一粟，但願是後者吧，司幽心下微嘆，道：“勞煩裴將軍，帶本王前去一觀。”

裴松依言，將人領至一處空曠所在。北境邊境與魔界接壤，此異動發生地恰好是交界處。

司幽讓裴松和明犀後退一步，自己則矮下身子，掌心貼合交界地，神識向周遭釋放。由於是交界，氣息繁雜，要精準尋到異動源頭並不容易，司幽神識自各類氣息間游走，終是在地脈深處，瞧見了幾縷異樣。

凡仙家靈力，用之必留有痕跡，隨著修為見長，氣息收發自如，靈力留下的痕跡會愈發淺薄，如有意抹去，則片刻後痕跡盡消。只不過，若距施展靈力的時間不長，且探查那人修為足夠高深，神識探查下，可重現靈力殘影，而司幽，便是此類修為高深之人。

她在地脈深處，瞧見了幾縷不屬於三界的靈力殘影，只是那殘影十分罕見，司幽也並不清楚屬於何人所有。她順著靈力殘影，神識向更深處探去，越往裏則四散的靈力越少，直至那靈力殘影的源頭時，已是只剩它獨樹一幟。

如裴松所言，現今異動已消，那靈力殘影的盡頭也只是一片暗色，想來施展靈力之人大抵不在此處。司幽堪堪欲撤下神識，周遭卻忽的抖動了起來，她的神識在此處愈發不穩，竟好似被扼住咽喉般無法抽出。

片刻後，盡頭處暗色褪去，顯露出一雙血紅的眼，震撼、恐懼及不可思議充斥著司幽的神識，她猛然起身。

若她沒有看錯，適才那雙眼，是……上古兇獸！

司幽難得失態低吼：“是上古兇獸蛇首，裴將軍，立刻讓所有邊境駐軍撤離！”而後她又對明犀道：“明犀，立刻去請本王世父，要快！”

“是。”明犀隨即起瞬移陣法，消失在原地。

言談間，交界處破出一龐然大物，巨蟒嘶吐著信子，血紅的眼直勾勾盯著司幽，陡然而來的威壓讓司幽不由得退後了幾步。

“這……這怎麽可能？”裴松滿是不可置信。

蛇首乃上古兇獸，破壞力極強，即便是在上古時期，也十分稀少。

上古時期後，歷經千萬年的變遷，此兇獸僅餘一只，被封印在極北地域，橫跨如今的神界北境及魔界。蛇首的封印已逾數萬年，均不曾有過異動，此番驟然沖破封印，也難怪惹人驚異。

司幽凝聚靈力，施展結界擋在身前，她修為精湛，結界施術更是運用得出神入化，此結界一出，頓時阻止了蛇首前行的動作。

裴松大手一揮，正準備協助司幽，卻又被她吼了一聲：“裴將軍！蛇首乃上古兇獸，尋常施法於它根本無用，你速速撤下所有邊境駐軍，莫要作無謂的傷亡！”

“可是……撤離駐軍，那君上您怎麽辦？”他若是帶領駐軍撤離，豈不是只餘司幽一人對抗蛇首。

“蛇首被封印數萬年，靈力已削減大半，它既能被封印一次，本王自有辦法，讓它被封印第二次！裴將軍，邊境駐軍只有你可以調動，將士們的安危，便托付於你了。”

“君上！”裴松神色痛苦地看了司幽一眼，可他也知曉，司幽所言確系最穩妥的辦法，他狠下心，終是選擇轉身離去。

那蛇首對他人好似並不在意，無論是明犀還是裴松，都不曾引起它的動作，反倒是對司幽有著莫大的興趣，司幽進它則退，司幽退它則進，十分難纏。

不過，現下這般境況司幽並非不知曉緣由。她是靈族聖女，代掌天道，而上古時期天道初生，蛇首幾乎未曾接觸過天道之力，自然對她這個靈族聖女頗有興趣。只是，蛇首這般興致勃勃，倒是苦了司幽需凝結所有靈力進行對抗，司幽心下，輕嘆了聲。

司幽先前勸服裴松時言之鑿鑿，可真正封印蛇首卻不如她說得那般輕松。蛇首的封印是彼時三界十位大能聯手設下的，雖說蛇首確已沖破封印，但並不意味著封印就此解除了，若有一精通陣法，且修為高深之人，強行困住蛇首並修覆封印，便能使一切重歸於平靜。

而精通陣法，且修為高深之人，司逸則位於前列。司幽費心阻止蛇首，也正是為了撐到司逸將封印修覆。只是，司幽一人對抗蛇首，的確太過耗費靈力，況且這蛇首不依不饒，她實是難以為繼。

莫非……要動用天道之力嗎？

可現下所處為交界，對付蛇首所借用的天道之力不容小覷，定會引起魔界的警覺，說不定，更會讓其餘三境有所感應，到那時，她的身份便……

司幽這廂正萬分糾結，忽覺一道上乘法力註入結界之中，她偏過頭，不由得訝異道：“子弈？”

“我在北境附近，觀此地有極強的靈力湧動，便趕了過來。”周子弈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蛇首見出現第二人與自己對抗，似有暴怒的趨勢，司幽便也無意再去深究周子弈不待在上古凰族反倒是在北境附近是因何緣故，只得凝了心神加固結界。

司幽對上古術法不甚了解，尋常施法對蛇首無用，是以，她僅能增強結界靈力，將蛇首牢牢困住。

周子弈身為上古凰族，雖說上古時期距今已逾千萬年，上古凰族也許久不曾施展過上古術法，但畢竟族中典籍有所記載，憑借記憶，他倒也能施展一二。

有了周子弈的上古術法加持，與蛇首對陣終是不再落於下風。而片刻後，司逸也匆匆趕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司嵐和祁曉。因著司嵐的緣故，司幽對祁曉向來是不待見的，不過祁曉有心相助，既然來了，她也無從反駁。

司逸三人的加入使得蛇首怒不可遏，蛇身不斷地擊打結界。司逸對封印的修覆至關重要，為免蛇首的掙紮對司逸造成幹擾，司幽四人只得強制將結界下壓，這樣一來，蛇首的威壓便直直落在四人身上。

畢竟是上古兇獸，其靈力威壓襲入靈魄，若靈魄脆弱些或是修為不夠，只怕會當場斃命。司幽身為靈族中人，靈魄強悍，但這般威壓下，她仍是不好受，自靈魄傳來的痛楚讓她狠皺著眉頭，指尖也抑制不住地發顫。

司幽離司嵐很近，近到連司嵐額間冷汗也看得分明。司幽記得她前往邊境時，司嵐還未曾出關，想來是為了她強行而為，也不知司嵐能不能撐住。

一聲悶哼傳來，司嵐臉色霎時慘白。

“哥哥！”

關心則亂，司幽下意識地靠了過去，護住司嵐。只是，她這一動作，讓蛇首鉆了空子，鋪天蓋地的威壓盡數覆在司幽身上，司幽只覺靈魄似是被利刃割開般痛苦不堪，她再也忍受不住，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小幽！”

神識混沌前，司幽瞧見血滴墜落，染於司嵐白衣之上，紅色入眼，滿目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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