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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  半決賽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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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時候, 謝昂然被渴醒,摸索著從床上起來找水喝,中途被床邊脫得亂七八糟的一次性拖鞋絆到, 才清醒不少, 發現自己原來在陸禮他們的房間睡著了。

但鳩占鵲巢的不只她一個人,光線昏暗的小標間裏四仰八叉地睡著五六個人,謬荷和秦瀚甚至可憐到在椅子上睡著了。

謝昂然拎起冰涼的礦泉水“咕嘟咕嘟”地灌了大半瓶, 等爬上床準備再睡一會兒時,才註意到陸禮那張床上貌似躺著兩個人。

定睛一看, 明顯是陸禮跟蘇迢迢那一對兒,低聲嘟囔了句“我就知道”,一邊掀起被子鉆進去,咂咂嘴又睡著了。

……

熬大夜之後的睡眠質量並不高,加上睡前一辯稿還沒寫完,心裏不踏實, 蘇迢迢夢裏都在迷迷糊糊地打字排版, 寫的就是這次的一辯稿, 覺得每句話都編排得天衣無縫。

直到某一刻, 她有種已經睡過頭的恐懼感,生怕一覺醒來就是下午, 睡意便如退潮的水一般褪去, 非常清醒地睜開了眼睛。

隨著睡意一同消失的還有夢裏已經寫完的一辯稿, 蘇迢迢皺起眉心嘗試回憶裏面的內容, 然而連一點都抓不住,像從指縫中流過的水,只剩下濕漉漉的稀薄印象。

好在時間還早,窗外的天色只泛起青白, 太陽還沒完全升起,房間裏蒙著一層柔和的白色晨光,蘇迢迢看了一眼手上的表,發現自己可能才睡了三個小時,現在是早上六點半。

只是她依稀記得自己睡前……貌似還特意囑咐陸禮跟她一起睡,心下略忐忑地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陸禮就躺在她身邊,只是離得有些遠。

他們昨晚睡得潦草,睡相也並不好,竟然是打橫睡的。連她都要蜷起下半身才能勉強躺下,更何況陸禮,他的身高在一米二寬的小床上超出去大半截,幹脆把腿放到地上去了,腳上還拖著拖鞋,只有上身躺在床上,整齊地蓋著被子。

蘇迢迢小心翼翼地翻過身,盯著他睡著的樣子看了幾秒,最後確認他不會口呼吸,也不會打呼嚕,側臉的輪廓在晨光中顯得格外美好,鼻梁和眉骨形成巧妙的弧度,完美符合她的擇偶標準。

意識到這一點,她放心地舒了口氣,掀開被子的一角坐起來,滿房間地尋找自己的筆記本,準備在所有人起床之前把一辯稿補完,免得落下進度。

電腦顯然是陸禮在她睡著之後幫忙收拾的,這會兒正在床頭櫃上放著,還貼心地幫她連上了充電器,亮著點亮滿格的綠燈。

蘇迢迢偷了點懶,沒有下床繞一圈去拿,而是擡手撐著床,越過他小心翼翼地去夠自己的電腦。

陸禮的睡眠很輕,幾乎在她靠近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微微側了下身,睜開眼睛。

蘇迢迢拿到電腦後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就發現他已經醒了,眸光帶了幾分茫然,正看著她。

這個俯視的角度有點敏感,更何況他還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就這麽躺在她身下。蘇迢迢緊了緊嗓子,第一時間坐回原位,輕聲問他:“我吵醒你了嗎?”

陸禮搖了搖頭,開口時的聲音帶了點剛睡醒的啞,但因為聲音很輕,聽起來酥酥麻麻的:“可能沒睡著,半夢半醒的。”

“那你再睡會兒吧,”蘇迢迢對他道,頓了頓又意識到什麽,提醒,“這麽躺著是不是很不舒服,你轉回來睡吧?”

陸禮聞言,擡手揉了揉頭發,一邊坐起身來,問:“那你呢?”

雖然真正想問的是她是不是打算回自己的房間了,但這種話不太合適,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蘇迢迢顯然也沒聽出這麽隱晦的潛臺詞,只回答:“我淩晨太困了,一辯稿才寫了一半,打算先補完再說。”

一邊說著,手上已經非常自然地把她的那個枕頭拎到床頭,輕拍了一下自己身側空出來的位置,示意他:“你睡這兒吧。”

陸禮看出她沒有要走的意思,便放心地點了點頭,把枕頭放到她邊上去,重新在床上躺下,蓋上被子。

位置調正後,床只有一米二的寬度,兩個人的距離比之前近得多,只要稍一擡手就會碰到。

但陸禮睡得很安分,沒有不守男德地把兩條長腿岔開了放,右手手臂微微壓住被子的邊沿,半側過身來朝向她,筆直地睡成一條。

蘇迢迢打開電腦開機,只要稍一垂眼就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的漂亮臉蛋,還能隱隱聽到他平緩的呼吸聲,心下安定不少,嘴角跟著彎了彎。

……

一個小時後

蘇迢迢怕吵醒身邊的人,有意控制著自己打字的力道,速度和平時相比要慢上不少。

但有昨晚討論的基礎,她的思路很順暢,數據也都早在睡前就準備完畢,一辯稿只花二十分鐘就整理完了。

剩下的大半個鐘頭更多的還是在準備自己的質詢,針對要打的一個點設置了一整套下套方案,還模擬了正方各種回應的方式,梳理了一系列可能用得著的數據,用流程圖的形式寫了三到四個可能的回應以及應對方案。

但這還僅僅是第一個問題的模型,還有大把延伸出來的問題要留到下午的討論加以明確,蘇迢迢輕嘆了口氣,看了眼時間後合上電腦,考慮是不是該叫他們起床了。

而幾乎是在她躡手躡腳地下床放電腦的第一時間,陸禮就醒了,半坐起身問她:“要起床了嗎?”

蘇迢迢點點頭,找到床邊的拖鞋拖上,又找到自己電量告急的手機,指指自己再指指門口,用氣聲道:“我先回去刷牙洗臉。”

陸禮跟著掀開被子下床,壓低聲音回答:“那一會兒我去找你,我們下樓吃個早餐,再打包一些回來,到時候叫他們起床。”

“好。”蘇迢迢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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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氣還不算太熱,兩人換了身幹凈的衣服下樓,只覺得街道上的天光明媚得過分,晨風吹開街頭早餐店的熱氣,也讓他們在熬夜後微微作痛的腦袋跟著放松下來。

主辦方安排的酒店當然不可能是幾星級的豪華大酒店,免費的早餐只有饅頭、粥和一些小菜,但勝在地理位置還不錯,坐落在一條從清晨開始就很熱鬧的街道上,附近都是居民樓,來來往往都是趕著上班的行人,沿街看下去,有五六家早餐店、兩家便利店和一溜還沒開門的奶茶店,在吃喝方面還是有保障的。

江寧的鴨血粉絲湯很出名,兩人到一家湯包店裏坐下,點了兩碗鴨血粉絲湯和兩籠湯包。只是他們倆都不吃鴨血和各種內臟,點單的時候特意讓老板不要放,端上來的就是兩碗滿滿都是豆腐泡的粉絲,湯底已經燉入鴨架的鮮味,味道並不寡淡。

說起來,這似乎是他們這學期以來為數不多的一次獨處,之前見面要麽是在辯隊,要麽就是在人聲鼎沸的健身房。更何況他這學期為了實習在校外租房,少了很多一起吃飯和送她回寢室的機會,真要仔細回想的話,上一次獨處可能還是寒假。

想到這兒,陸禮垂眼看向她。

蘇迢迢的表現很自然,完全沒有他們昨晚同床共枕後的忸怩,隨手把碎發攏到耳後,專心地埋頭吸溜粉絲,五官在粉絲湯的熱氣中有些朦朧。

陸禮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意識到是自己最近過於缺乏行動,要不然以她的性格,也不會變得這麽主動。

除非她現在……真的很喜歡他。

這個想法著實厚顏,但陸禮在冒出這個念頭時,唇角還是忍不住翹了一下,決定等這次比賽結束,就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她。

……

一頓粉絲湯吃完,身上也跟著暖和起來。等打包好四份早餐回到酒店,他們提前叫的咖啡外賣也到了,就這麽拎著大包小包上樓,坐電梯的時候看到另一個學校的辯隊剛好也下來吃早飯,整整齊齊七八個人,還跟他們迎面打了個招呼。

陸禮當時看到人家那有組織有紀律行動整齊劃一的樣子,只能頭疼地嘆口氣,準備回去後把那窩睡個沒完沒了的懶蟲拎起來訓一頓。

誰知道進門之後,才發現大家都醒了,房間裏只有秦瀚一個人,倒是讓他略感欣慰,一個一個敲門喊她們過來吃早飯。

等辯隊的人再次集合,已經是早上八點二十四,房間裏的窗簾全都拉開了,照得亮堂堂一片。

時間緊迫,明天早上這個時候比賽都打到二辯陳詞了,但陸禮沒急著開始討論,還是讓他們安安心心把早飯吃完,只在一旁喝著咖啡,一邊檢查他們昨天寫完的稿子。

這頭謝昂然吸溜了一整碗粉絲後,已經從爬都爬不起來的狀態中滿血覆活,夾著湯包蘸了蘸醋後,腦袋裏突然冒出來一段淩晨喝水的記憶,於是開口沖陸禮和蘇迢迢確認:“你們倆昨天真的一整個晚上都沒睡嗎?”

蘇迢迢正在陸禮邊上借他的電腦看正方一辯稿,聞言回答:“睡了啊,不過就睡了三個小時。”

“哦……”謝昂然應了聲,把湯包塞進嘴裏,過了半晌,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那你昨晚也是在這兒睡的?”

這話一出來,對面那兩個人同時陷入沈默,正在觸控板上滑動的手指跟著頓住。

這氣氛簡直像是小情侶外出過夜被爸媽抓包,蘇迢迢和陸禮對視了一眼,飛快避開對方的視線,幾乎是同時開口——

“她昨天晚上回去睡的。”

“嗯,就在這兒睡的。”

話音落畢,口供對不上,氣氛再次尷尬地凝固。

就連謬荷他們都感覺到了不對勁,詫異地從鴨血粉絲湯前擡起頭來,看向他們。

蘇迢迢沒想到他竟然還否認,快被這人給氣笑了,慢慢轉過頭去,牽起嘴角,給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禮貌表情。

陸禮本來還以為她會想瞞著這件事,畢竟他們現在還不是男女朋友關系,說出來並不合適,還有可能被謝昂然調侃。

然而和她對視一眼後,他收到她鋒利的眼神,只得第一時間改口:“嗯,我記錯了,她是在這兒睡的……”

“噗——”謝昂然也不是傻子,感受到這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沒忍住破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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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輪覆賽進行得很順利,三場比賽的結果都是反方勝,每個隊伍的戰績都是一勝一負。

但A大輸掉的那一場比分是3:6,勝場則以全票拿下,累計積分第一,順利晉級這次“思辨杯”的四強。

孫穎在他們打贏初賽的時候就夠高興了,壓根兒沒想到他們還能拿下覆賽晉級四強,在全國排名前三十六的隊伍中殺進前四,已經是大大超出預料的好成績,當天中午便自掏腰包請他們吃了頓火鍋。

而火鍋吃完,眾人補了個覺起來,他們的對手也已經出線,是他們絕不想碰上的強敵——江陽大學。

這所大學在國內影響力是數一數二的,已經宰治大陸辯壇二十年之久,是幾乎每一年都能穩坐“思辨杯”四強寶座的一支隊伍,從這所學校出來的辯手,沒有一位不是辯壇叫得上號的人物,二十年前的那一批辯手,更是辯壇元老級別的存在。

而這所大學的學生或許不是最頂尖的,但頂尖的培養體系加上資歷深厚的指導老師,出來的辯手都是個頂個的強。

A大一開始根本沒想過能出線覆賽,早上的比賽打完就高高興興吃火鍋睡覺去了,直到傍晚對手名單出來,才意識到他們即將對陣江陽大學,每個人的內心都既崩潰又興奮。

崩潰在很有可能會輸掉比賽止步四強,但更多的還是興奮,在能夠對上這麽強的對手,無論如何都能學到很多。

至於他們這次的辯題,之前並不是沒有過類似的討論,只是在2022這個時間節點,在離婚冷靜期出臺一年多之後,它顯得有些微妙——

國家有/無義務減少離婚

他們分到的立場是反方。

乍一看,這個立場對他們來說似乎很有利,但只要看過幾年前的一些比賽,再把這個辯題好好地讀上三遍,仔細去咀嚼這個辯題的主體,就知道情況對他們而言並不樂觀。

加上比賽時間也緊得過分,後天早上就得上場比賽,辯題出來之後他們連晚飯都沒心思吃,就這麽在酒店幹坐著討論了三個多小時,聊得口幹舌燥,卻都在最後陷入到一個死胡同當中,遲遲找不到突破口。

直到謬荷開口提議:“那我們先把名單定下來吧,至少先有個分工,才好往下聊。”

陸禮聞言,擡手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開口:“一辯張若書,四辯是我,二辯的話……既然正方大概率會聊到功利主義聊到邊沁,就讓謝昂然上吧,哲學專業在這一點上比較對口。至於三辯……”

陸禮說到這兒,下意識看了眼身側的蘇迢迢,沈默片刻後,開口:“還是讓秦瀚上吧。”

“好,沒問題。”眾人都沒有異議,跟著點點頭。

半決賽一場定生死,沒有輪換的機會,蘇迢迢一早猜到這場比賽不會讓她上,跟著應了聲“好”,只是聲音有些低。

雖然她知道,自己才大一,經驗不足,能來“思辨杯”打這麽多場比賽已經很好了。加上秦瀚之前沒能到場的小組賽,她痛痛快快地打了兩場,加起來的場數甚至比他更多。

但心裏的落差總是免不了的,尤其在她覺得,秦瀚並沒有比她更強的情況下。

陸禮當然註意到她的表情,幾乎在他宣布人員安排後的第一時間就黯淡下去,視線低垂著,臉上的笑看起來很勉強。

說不擔心當然是不可能的,更怕她會沒心情繼續今晚的討論。陸禮握著筆的動作微頓,最後蓋上蓋子,把筆夾在筆記本裏,道:“今天晚上肯定又是個不眠之夜了,大家都還沒吃飯,先休息一會兒吧,我跟迢迢下去買點吃的。”

“讚成,隊長萬歲!”謝昂然一拍手道。

“那我們走吧?”陸禮看向面前的人。

蘇迢迢點了點頭,起身跟著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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