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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歧視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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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時器開始讀秒,反方一辯開始她們的陳詞:

“開宗明義,定義先行……女性的職場焦慮產生於父權制與資本主義的結構性壓迫,相較男性而言,這種雙重壓迫更加覆雜和沈重……

“而正如我方四辯所說的,我們判斷男性對女性職場焦慮能否感同身受的第一步,就是去考察男性是否能正確認知女性的處境……

“在獵聘大數據研究院發表的2021職場女性與男性性別差異報告中,近四成男性認為當前職場早就實現平等,不存在歧視的現狀;智聯招聘2020年職場女性與男性性別差異報告中的數據也表明,近五成男性認為防範性別職場偏見的措施已然到位。

“但事實是,當下的同工不同酬問題仍然嚴峻,2019年中國職場性別差異報告中顯示2018年全年男性薪酬比女性高出28%,與2017相比薪酬優勢上升了8.7%,並且在疫情期間,女性的失業率遠遠高於男性,這一席卷全球的災難,使得全球女性地位倒退了二十五年……

“……最後,我方所站立場並非是對男性的苛責和打擊,而是想讓男性意識到他們當下的認知與女性的處境仍存在巨大的鴻溝,如若在當下男性就自我標榜為感同身受,這些誤讀的聲音可能會淹沒女性真正的呼喊,使得性別平等距離我們越發遙遠……

感謝各位。”

陳詞結束後,就到了正方四辯對一辯的質詢環節。

然而新生臨場反應能力普遍不足,雖然蘇迢迢在剛才的質詢中把很多東西都打明白了,正方這邊卻還是照著賽前準備好的問題念的,使得場面一度有些崩潰——

【正方四辯:對方辯友您好,我想先舉一個類比啊,如果在一場災難中,一位男性失去了雙腿,一位女性失去了雙親,請問他們相互之間能感同身受嗎?】

【反方一辯:這一點我方剛才已經解釋過了,認知不同就無法達成感同身受,你的類比並不恰當,事實情況應該是女性明明失去了雙親,男性卻以為女性毫發無損或者以為她只失去了一兩件衣服。】

場面一時尬住,正方沈默兩秒後只好換個問題:

【正方四辯:那請問對方辯友,您方所說的女性面臨的生育焦慮,最壞的結果不就是女性被企業辭退嗎?那男性到了三十五歲面臨的職場危機也是辭退,這和女性的焦慮來源有什麽不同嗎?】

【反方一辯:對方辯友,女性三十五歲也會面臨中年危機啊,甚至因為生育,女性在二十五歲可能就要面臨失業的風險了,甚至在招聘的時候企業就會考慮到她們生育帶來的負擔,男性可沒有二十五歲的生育焦慮啊。】

【正方四辯:對方辯友,我們這裏問的是來源,你只用告訴我焦慮的來源相不相同就行。】

【反方一辯:對方辯友的意思無非是想證成只要來源相同大家就都可以感同身受,可是現在如果有個清華的學生焦慮畢業之後不能年薪百萬,和一個技校畢業的學生焦慮自己能不能找到工作,我不覺得這種焦慮相互之間可以感同身受誒……】

蘇迢迢在辯論賽之前反覆申明過被質詢環節“不能反問不能反問不能反問”,班長這會兒也把這話記得牢牢的,把所有想用反問句表述的話都硬生生改成了陳述句,聽起來就陰陽怪氣得很。

等正方四辯的質詢環節不了了之,沒一會兒就來到了反方二辯的陳詞,用《父權制與資本主義》這一專著完成對女性職場焦慮的充分論證:

“……女權主義者們首先發現了家庭這個獨立於市場的空間,提出女性在家庭中不僅要承受隱形的、無償的家務勞動,還被迫承擔起資本主義市場所要求的再生產勞動,即包括生育在內的對孩子養育義務,為市場輸送新的一代勞動力。

“但隨著社會生產關系的改變,包括兩次世界大戰對市場的影響,女性也開始為了獲取酬勞進入市場,成為雇傭制的工人。

“在這種條件下,女性不僅要受到資本主義的剝削,還要受到家庭的剝削,甚至要擔負起父權制社會對女性的性別偏見作用於職場所產生的歧視——這種由雙重剝削分化出來的種種問題,就是我們這次所探討的主體,那些比男性要多得多也深得深的女性的職場焦慮。”

有女性主義專著作背書比理所當然的推定要有力得多,方菲菲的稿子念完後,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鼓掌的大部分都是感同身受的女生。

隨後又是一輪三辯對二辯的質詢戰,新生辯的水平到這裏總算圖窮匕見,捉襟見肘,聽得場上的蘇迢迢頭皮發麻,幾度想破壞規則跳起來問他們:“你們在說什麽?你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然而好不容易挨過雙方逐漸混亂的質詢,就來到了更加混亂的自由辯環節,蘇迢迢盡管頭疼,也總算挺起了腰桿,端正表情,開始她的獵殺時刻。

對於這最讓新生如坐針氈的八分鐘,她在賽前對其他三個人的叮囑猶言在耳:

“在自由辯當中,打的是快節奏進攻和防守。時間是自由辯的生命,雙方發言是分開計時的,如果一方時間用完,就只能聽另一方單方面輸出,俗稱‘鞭屍’。

“所以當你沒有想好要該怎麽反駁的時候,不要輕易地站起來使用我們的時間;如果站起來之後發現自己突然詞窮就馬上坐下去,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此外,辯論裏的‘落座為定’原則是指你一旦坐下去,場面就來到了對方的輪次,這時候即使有話沒說完也不能站起來打斷對方發言,否則視為犯規;‘口徑統一’原則指隊員彼此間的發言不能相互沖突,不要因為對面的攻擊太尖銳就輕易推翻自己隊友說過的話,否則就成了背刺……”

然而叮囑是一回事,實際發揮又是另一回事,新手本來就夠磕絆的發言在這個環節更加磕絆,時不時有些靈光乍現的胡言亂語,打急眼打紅臉的也不在少數。

但硬要總結的話,自由辯的局面從一開始的女性生育問題一度扯到當下的政策,對方突然開始就趨勢和現狀發起猛攻,認為如今越發優厚的產假待遇和生育津貼種種政策就是現狀正在逐步變好的體現。

並且,蘇迢迢她們方還有人認了這些所謂的現狀變好,隨後找補現狀變好不一定就能達到今後的高標準。之後又稀裏糊塗地去打職場性騷擾,拋出某些公司充滿了低俗性騷擾的所謂破冰活動的例子,還討論到了女性在有關政治、經濟與法律等掌握社會實際權力的崗位上所遭受到的歧視……

雙方隨後又開始互相丟數據炸彈:正方打男性做家務的時長增加,打80%的女性認為自己沒有感受到職場上的歧視;反方打男性認為女性可以做領導的比例逐年下降,打收入差距不僅存在並且近年有所上升,直到有人在混亂中驚世駭俗地站起來丟下一句:

“事實上男權社會的統治已經太久了,他們為女性植入了一整套利男的意識形態,有些女性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連自己都認識不到自己所遭受的壓迫——”

道理是沒說錯,但對局面極其不利,蘇迢迢聽到這話後只能絕望扶額,低頭深深嘆了口氣。

她的位置離臺下太近,又有沒有其他人的遮擋,幾秒鐘的反應恰巧被陸禮的餘光捕捉到,讓他一時失笑。

但好在多數時候還是蘇迢迢帶著她強大的勝負欲起來反駁——

“對方辯友今天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把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矛盾理得很清楚,怎麽到了父權制當中卻突然迷失了?父權制不正是男性壓迫女性男性統治女性的制度嗎?對方辯友不會要告訴我壓迫者能和被壓迫者感同身受吧?”

“……對方辯友,男性在幼師保姆這些崗位受到歧視不正是歧視的代價嗎?這些以料理生活為主的崗位一開始就是為了鼓勵婦女進入職場而設立,它對男性來說是低級的、不體面的、不受尊重的,明明是男性先歧視幼師和保姆,怎麽現在又反過來說是這些崗位在歧視男性?

“更何況男性只是在保姆幼師這些職業上付出歧視的代價,女性可是在法官、警察、議員這些掌握更多話語和權利的職業上受到真正的歧視,試問這兩種歧視孰輕孰重?”

“……對方辯友,您方一直在跟我們說的一些數據事實上並沒有反駁掉我方的數據,好比您方所說的90後認為如今男女更加平等,我方解釋是因為大多數男性對於現狀的認知存在問題,就像他們認為對女性講黃段子不算性騷擾,他們認為某些崗位招聘僅限男性也不算性別歧視一樣。

“但反觀我方的數據,當下男女同工不同酬問題仍然嚴峻,疫情期間女性大量失業,使得全球女性地位倒退了二十五年,離我們的平權目標更加遙遠,這些數據您方又要怎麽解釋呢?”

“……對方辯友您方今天一直在說趨勢向好趨勢向好,我方固然承認當下的性別平權比幾百年幾千年前的封建社會更好,然而這真的就夠了嗎?按照今天這樣不明朗的趨勢和不正確的認知,您方就拍板男性可以感同身受,難道不是過於樂觀和草率的結論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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