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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撿來的少年(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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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撿來的少年(十五)

西山府周邊的村落很多, 彼此相隔距離也不算太近。

於是,從杭州來的這二十人便三人為一組,分成七隊,各自散開去分配好的村鎮查探消息。

謝瑯身為二十人中武功最高的, 帶著南安醫谷武藝稍弱的大弟子南清風組成一隊。在阿樹加入之後, 他們也成為了一個三人小隊。

君一是君家暗衛, 只有在阿樹需要他的時候, 才會在眾人前露面。

他們幾人今天的目的地是紅土村, 位於西山府以南二十裏的深山之中。若非他們手上拿著地圖, 單單依靠沿途路標的話,很難找到這個地理位置極為偏僻的孤村。

就算拿著謝掌櫃給的地圖, 他們中途也小小的迷了一次路。

正午太陽格外的烈,騎馬走在平原上, 有種被放在炭火上反覆炙烤的感覺。偶爾天上的雲層散去,刺目的陽光直直照射在幹裂的灰白色土地上,亮得人睜不開眼睛。

阿樹戴著厚厚的帷幕來遮擋太陽,但她馬術一般,眼前有層紗布擋住視線後,騎馬有些搖搖晃晃的, 看得她身邊的謝瑯格外擔心。

“阿樹,要不然我騎馬帶著你?”

阿樹搖搖頭,堅持道:“沒事,等正午最熱的時候過去就好了。”

謝瑯瞇著眼,擋了擋眼前的光線, “太陽太熱了, 我擔心你中暑。”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已經不是五歲時候的小豆芽菜了, 哪能輕易曬曬太陽就暈倒的。”

她今天沒有讓君景逢跟著, 就是因為她想嘗試著自己獨立生存,不過分地依賴兄長的照顧。

往日出行,她不是坐在舒適的馬車裏,就是坐在哥哥的懷裏。從未受到過任何日曬風吹,簡直比公主還要嬌生慣養。

這樣不好。

謝瑯小聲嘀咕,沒敢讓阿樹聽見:“這丫頭看模樣是長大了,這性子倒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倔得跟頭驢似的。”

阿樹也的確面色尚可,臉頰上透著健康的薄紅,眼睛亮晶晶的,不是很疲憊。

謝瑯見狀,只能任由她開心,沒再多勸。但他隨時留心著阿樹的狀況,若她稍有不舒服,就會去立刻拉住她的韁繩,以防她從馬匹上跌落。

南清風策馬行至謝瑯身邊,遙遙指著不遠處山坡上一間小茅屋,建議道:“那間屋子看起來像是獵戶們的臨時休憩點,不如我們也去那裏借坐一會兒,稍作休憩再出發。”

“好。”兩人應道。

到了茅屋前時,正好天空有一大片厚雲飄過,擋住了正午當空的烈日。陰涼的清風吹過,一時之間疲憊感也消退了幾分。

阿樹摘下帷幕拿在手上,下馬將韁繩掛在茅屋前的木樁上。

謝瑯比她快一步,率先到了茅屋門前。屋內沒有一絲響動,門前也積了一層厚厚的沙土,看著像是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他撩袍擡腿,打算一腳踢開門。

阿樹整理了下衣服,走至他的身邊,故意打趣他:“你堂堂武林盟主的公子,又不是土匪,能不能禮貌點?”

謝瑯聞言一頓,慢吞吞收回擡起一半的腿,翩翩然讓至一邊,把門前空地留給阿樹。他順帶彎了彎腰,側身做了個禮讓的動作:“那就有請懂禮貌的樹兒妹妹表演。”

阿樹難得今日穿著男裝出門,自是要裝作一番風流公子的模樣。她還特意帶了把折扇別在腰間,此時拿出扇子,“唰”的一下展開,瀟灑的扇了扇。

她走至木門前,輕輕地,十分有節奏地敲了敲門。

過了三息,又輕輕地敲了敲門。

……

一陣陰風瑟瑟,門前枯樹上殘留的兩三片枯葉,打著旋兒緩緩飄落在門庭前。

此時恰好天色轉陰。

茅屋的陰影落在木門上,顯得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突然活了過來。

阿樹被迎面的風沙一嗆,瞬間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噗嗤——”

身後謝瑯忍俊不禁,南清風更是直接笑出了聲。

阿樹也不扮演什麽濁世貴公子了,她重重捶了捶門,捶的那扇破門搖搖欲墜。

小姑娘又羞又氣,嫩生生的臉龐一片通紅。

謝瑯擡袖遮住臉,重重咳了兩聲假裝在清嗓子,實則是悶聲笑得發抖。

他見過江湖上形形色色各種人,但沒有那一個人能像阿樹這樣,嬌氣到極致卻不招人厭煩,哪怕出糗也讓他覺得可愛到極致了。

阿樹沒覺得自己可愛,只覺得惱羞成怒。索性直接一腳上去踹在門上。

結果木門紋絲不動,只揚起了門前一陣沙石飛揚。

這小丫頭太可愛了。

謝瑯抱拳,忍不住笑著說:“阿樹妹妹,你可真是太他娘的太懂禮數了。”

阿樹反身來,瞪著眼睛作勢要踹他。

謝瑯彎身躲過,身形如流雲,迅速閃到茅屋門前,用力一踹將門踹開。

沖著生氣的小妹妹陪笑道:“您先請,您先請。”

阿樹冷哼一聲,故意大聲說:“我超級記仇的!”

一連兩次穿著男裝在謝瑯面前丟臉,阿樹覺得男裝與她相沖,打算明天就換回女裝。

反正她身量矮小,說話嗓音也細軟。就算貼上兩撇胡子,除了讓人看著滑稽,壓根不會真的有人以為她是男子。

看來以後是真的要少看話本,都是騙人的!

三人休息了一會兒後,又再次啟程上路。

阿樹忽然想到剛才謝瑯的話,像發現什麽新奇事物似的看向他:“瑯哥哥,你剛才是不是罵人了?”

謝瑯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謝瑯本來就不是什麽性子溫吞的文弱書生,而是習慣於刀尖嗜血,醉酒舞劍的恣意江湖生活的人。他天生一雙上挑的狐貍眼,拿起劍時氣勢淩厲,眼神像兩把出鞘之刃,更像草原上嗜血兇殘的狼王。

這些年,謝盟主在培養自己的兒子時,從不只將他拘泥於盟主府這一片小小天地,更多的是讓他獨自在江湖上走南闖北。

什麽三流九教、亂七八糟的人,他都能熟練地和他們打交道,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而對待敵人,他也從不手軟,一劍封喉,不留後患。

說是什麽玉面郎君,但更多人稱呼他為玉面狼君。

只不過是那次在謝府長廊上,謝瑯再次見到十年前的小妹妹。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下意識擺出了一副溫潤如玉的端方君子模樣,直覺她會喜歡這樣的自己。

小姑娘穿著一身有些滑稽的男裝,又十分狼狽倉促的不停地打著噴嚏,眼眶鼻尖都是紅彤彤的,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

於是他微笑著上前搭話,她果然上鉤了,很快和他熟悉起來。

像是一只走丟了的小白兔,被大尾巴狼發現了蹤跡,還傻乎乎的跟著他回到狼窩。

只不過……

謝瑯正琢磨著,是該老老實實攤牌,還是找個理由補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就聽阿樹噗嗤笑了一聲。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謝瑯,搖著手中折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我就說嘛,武林盟主的兒子整日在江湖上闖蕩,怎麽可能跟個世家公子似的,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太不合理了。尤其是謝叔叔本人看起來那麽豪爽瀟灑,怎麽也該培養出一個性格差不多的兒子才對。”

“所以你不喜歡我之前那副模樣?”謝瑯問。

那他豈不是白裝了這麽久。

阿樹坦言:“說實話,不太喜歡。”

小姑娘皺皺眉,沈默著整理了一下額前帷幕的紗簾,遲疑片刻才悶聲說:“總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真的有與世無爭、溫柔如水的人。”

說著說著,自暴自棄起來。

索性將心裏話都說出來:“說我惡意揣測人心也好,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罷,反正我就是覺得,那些看起來光正偉岸到沒有一絲陰霾的人,內裏肯定裝了一肚子壞水。”

“就連出家的和尚,也很難做到心無雜念呢。”

謝瑯聞言挑挑眉,沒想到阿樹有這種不像她這個年紀小姑娘會想到的話。看君景逢在她面前,跟老母雞護著小雞仔似的,還以為她真的是一尊什麽都不懂的水晶娃娃呢。

但他也沒再多討論這個話題,看著阿樹一臉深沈,忍不住哈哈一笑:“小丫頭片子,怎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不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說著謝瑯仰頭看了看天色,又拿起地圖仔細琢磨片刻,同其他兩人說道:“天色也不早了,現在還有一半路程才到紅土村。夜路難走,我們得加快趕路了。”

事有輕重緩急之別。既然已經不打算在阿樹面前裝世家公子,謝瑯便直接同她說:“你騎術不佳,前面一段路亂石偏多,馬匹跑起來以後你不好控制。不如你我同乘一匹馬,這樣也能省下許多時間。”

阿樹也不逞強,施施然地答應了。

紅土村一行共花了三日時間。

只可惜荒村孤鎮廖無人煙,一場大火燒盡了全村屍體,他們來的太晚,連焚燒的餘煙都早已消散殆盡。

三人仔細在村中查找許久。除了在灰土覆蓋的村屋下面,又新發現幾枚有魔教標記的暗器,其他的什麽線索也沒找到。

只能無功而返。

阿樹連日奔波,回西山府的路上已經累得不行,騎在馬上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主動要求讓謝瑯帶著她騎一匹馬。

阿樹整個身軀都罩在長長的帷幕之下,擋住了平原烈日的直曬。

她自顧自在謝瑯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動作十分熟練,畢竟君景逢和她經常這樣騎馬。

如今換成謝瑯,在阿樹眼裏也沒什麽差別。

都是哥哥。

五歲之前謝瑯還抱過叼著奶瓶的小阿樹呢。

想到這裏,阿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事情。最近幾天的日子雖然勞累,但對她而言十分新奇有趣。回來路上她才覺得,似乎有件事一直忘記去做了。

是什麽事來著?

阿樹想著反正馬上要回西山府,就能見到君景逢了。到時候問問哥哥,他肯定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麽事。

阿樹在謝瑯懷裏睡了一覺,現在醒過來,看著遠處逐漸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西山府城墻,打了個哈欠:“我們這次無功而返,或許其他人也沒能查到任何消息。現在只能希望,城裏能找到那個獵戶的蹤跡了。”

謝瑯擡手給阿樹整理了一下帷幕,倒沒有阿樹那麽喪氣,而是沈聲冷靜說:“西山府夏獵以牛羊鹿為主,紅土村那片區域盛產花鹿,獵戶去那附近必定是為了花鹿的鹿茸。我們回城後去各個藥店打探一下,最近是否有獵戶拿來鹿茸還錢,或許能找到一絲線索。”

“此外,我出發前也拜托西山府的官府太師,給我取出了臨近各村的地方志。今晚回到客棧後,打算對比一下這些遇害村落有任何相似之處。”

時隔多年,魔教突然毫無預兆地離開荒漠深處,再次來到中原,甚至大張旗鼓的連屠數村,必定有無比重要的事情想要完成。

這些村落並非連在一起,而是零散分布在西山府主城之外的各處。魔教不可能隨意屠村,只為了告訴中原武林,他們卷土重來了。

因此,這些村落中勢必有他們的目的。

謝瑯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阿樹拍拍手誇道:“謝瑯,你真聰明。”

謝瑯低頭看了阿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倒是沒大沒小的,怎麽連哥哥都不叫了。”

“瑯哥哥聽起來一點氣勢都沒有。我們都是江湖人,幹嘛非要遵循世家公子那套詩書禮法?”阿樹笑嘻嘻地耍無賴道。

謝瑯冷笑一聲:“那你敢叫君公子的大名嗎?”

阿樹默了一瞬,想到哥哥常年面無表情的一張冷臉,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說:“哥哥是哥哥,我不敢。”

“我不是你哥了?”

“你是謝瑯嘛。”

小姑娘天生一副會撒嬌的嗓子,哪怕她不是刻意如此,但語調裏總習慣性地拖著嗓音。軟綿綿甜呼呼的,像一碗剛剛煮好的冰糖雪梨水晶凍,上面還灑著幾瓣桃花,光是看著,就已經覺得渾身骨頭都酥甜了。

謝瑯耳根發紅,小聲嘟囔著:“你倒是慣會挑著軟柿子捏。”

▍作者有話說:

阿樹:我好像忘記什麽事了。

顧臨川:沒錯,你忘記我了!!!!

三章了,我連個名字都不配出現的嗎!!

下章必定有小川,沒有的話我直播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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