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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偏執的叔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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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沈光下班的時候,阿樹將整理好的行李箱拖到他辦公室去,方便他開車帶回家。

正臨下晚課,校園裏來來往往的教師和學生很多,阿樹在計算機樓等了三波電梯,也沒順利擠上去。

“晚晚學妹,你怎麽在這?”

身後有人拍了拍阿樹肩膀,她側身望過去,是唐宋的直系學長,但不記得叫什麽名字。

“學長好,我來計院有點事。”阿樹笑了笑,並沒有說去找顧沈光。

她並不想和顧沈光扯上關系,因此學校裏除了唐宋,她沒有告訴別人她和顧沈光的關系。

學長看了眼她身邊的行李箱,見她不想多說,撓了撓頭,指向身後不遠處:“小宋也在那邊,我們在準備市裏的競賽,剛剛找導師商量完。”

唐宋側對著電梯,和一群人站在一起。

他身量高挑出眾,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流暢優美的下顎線條,薄唇微抿,眼尾略顯鋒利。

他戴了一副眼鏡,微微垂頭,神色冷淡的模樣,竟有幾分顧沈光的影子。

阿樹微微一怔。

她眨眨眼,卻荒謬發現,一直以來印象裏又奶又陽光的大男孩,此刻更多的是陌生。

正巧又一輪電梯到了,阿樹隨著人流往裏擠,沒空再細看,只匆忙對學長揮了揮手,拖著行李箱進了電梯。

阿樹推門進辦公室時,發現中午時的折疊床還擺在辦公室中央,顧沈光埋頭在一旁的臺式電腦面前,鼻梁上架著眼鏡,鏡片映出屏幕上的微光。

“很忙嗎?”

阿樹遠遠看了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好幾個窗口疊開著,數據滾動飛快。

她將行李箱推到墻邊,收拾好折疊床後,又接了杯水給顧沈光遞過去。

“前幾天積壓的工作有些多。”顧沈光接過水,傾身向後靠著椅背,摘下眼鏡放在桌子上,伸手捏了捏鼻梁,神色略顯疲憊。

“中午忘拿車鑰匙,不然就直接把箱子放停車場了。”

“沒事,正好你上來了。等我幾分鐘給數據收個尾,一起去吃個晚飯?”顧沈光在鍵盤上敲了幾下,關閉一個頁面。

他擡頭笑道:“南街有一家新開業的日料店,我有預定。”

“不了……”阿樹拒絕。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辦公室外正巧有人走過,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幹脆響亮,逐漸消失在門外。校園廣播也在這一刻響起,播音員甜美的聲音伴隨著舒緩的音樂籠罩在整個校園。

六點了。

顧沈光忽然站起身,松了松領帶,沒有看一旁的阿樹一眼,長腿一邁徑直走到窗邊,俯視著樓下來往匆忙的人群。

他眉眼低垂,長睫遮住目中神色,側臉似明似暗。

夕陽微光將他的影子拉長,密不透風覆蓋在她的身上,像一個不容拒絕的擁抱。

阿樹有些懊惱。

剛剛她滿腦子都在想樓下遇到唐宋,他冷著臉站在人群中,那副像極了顧沈光。因此說話沒過腦子,下意識直接拒絕了顧沈光吃晚餐的邀請。

然而按照她原本的計劃,她應該盡量順著顧沈光,雖說她肯定不會長久都乖順,但剛回學校這幾天起碼要做出聽話的樣子,避免顧沈光又毫無征兆的變臉發瘋。

就像現在這樣,她摸不清顧沈光在想什麽。

但他肯定不太高興。

阿樹還在猶豫,是壯膽找個理由敷衍過去,還是捏著鼻子答應和他去吃飯,就聽顧沈光說道:

“也行。”

顧沈光替她將理由補齊。

“剛回學校,你肯定和你朋友也有很多話要說。”

他似是落下一聲嘆息,帶著無可奈何的妥協:“我答應過不阻攔你。”

“謝謝。”阿樹低著頭,小聲道謝,心裏松了一口氣。

“明天我要出一趟差,家裏鑰匙你帶了嗎?”

“好像落在鞋櫃上了,寢室裏還有備用鑰匙。”阿樹努力回憶了一下,通常情況下顧沈光都會接送她回家,她自己很少帶鑰匙。

“不過,你要出差?”

阿樹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裏顧沈光很少出差,一直以來的生活都是學校家庭兩點一線。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顧沈光挑了挑眉,偏過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你說要去聽音樂會的。”

阿樹以為他忘了這件事,莫名有點不高興。

她因為中午已經答應了顧沈光,都把唐宋去踏青約會的邀請給拒絕了。

結果他竟然忘了。

阿樹不想理他,避開他一直落在身上的目光,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隨意拿起一本翻了翻。

顧沈光微微一怔。

他已經習慣被阿樹拒絕,被她找理由敷衍,他已經習慣性的不去相信她對他的承諾。

小姑娘從來不會主動關心他的去向,這次聽到她詢問他的歸期,本以為是有什麽事要找他做,沒想到她是在意周末和他的約定,以為他要出差很久無法如期歸來。

自從上大學以後,阿樹幾乎不再情願同他單獨出行,這次她答應一起去聽音樂會,他怎麽可能忘記呢?

無盡愉悅感逐漸在身體裏蔓延開,融進四肢百骸。

他很高興。

高興到連一旁桌上學生亂七八糟的作業也覺得順眼起來。

在阿樹身上,顧沈光很容易得到滿足。只要小姑娘稍微樂意親近他一下,他就能高興到忘記一切不愉。

方才還神色略顯冷硬疏離,此時眉眼柔和溫潤,墨瞳裏流露出隱隱笑意。

他折身走到阿樹身邊,靠在辦公桌邊緣,長臂撐在桌面,微俯下身拉進視線。

兩人呼吸淺淺交融,卻沒有觸碰到彼此。

顧沈光克制自己,將一切言行舉止都維持在一個讓阿樹不會反感的範圍裏。

他笑著問:“誰惹我家乖寶不高興,小嘴都能掛醬油瓶了。”

阿樹瞪他。

顧沈光見好就收,不再逗她,但唇邊勾起的弧度卻藏不起來。他解釋道:“我接了個私活,要到臨市去開會,隔日就能回來。往常我也經常過去,不過一般都是當日返回,就很少跟你講這件事。這次晚上有個局,估計要多耽擱一天,怕你回家沒帶鑰匙。”

“我以為你現在只有學校的工作。”阿樹還真的不知道他經常去臨市。

想到計院裏那些連基礎編程都做不好的學生,顧沈光嘲諷地冷笑一聲:“學校這幫小孩的大腦大概都是病毒做的,不找點其他工作活動一下,我懷疑我要被他們傳染。”

“不過,”他話音一轉,目光似笑非笑落在阿樹臉上:“你那小男朋友倒是還不錯。”

“……”

阿樹瞬間安靜如雞,拒絕接下這個死亡話題。

離開計院時已是暮色四合,下弦月的光芒微弱淡薄,彎出一道孤高的弧度。太陽餘溫褪去後,秋風裏藏著幾分寒涼。

“阿樹。”

剛走下平臺樓梯,就聽見身後有人喊她。

唐宋快步向她走來。

昏黑的夜色裏,少年的笑容顯得格外明亮而燦爛,驅散了阿樹方才心裏莫名滋生的孤獨感。

自從系統空間回來後,阿樹總會回想起自己最初記憶中那段,獨身一人行走在無邊際的白霧之中,沒有聲音,沒有嗅覺,甚至周圍一片空蕩,連觸覺也幾乎消失了。

她不喜歡那樣的感覺,也永遠不願意再回到那裏。

唐宋將她拉回到熱鬧歡騰的人世間。

他的雙瞳似是晨星流淌的銀河,滿目滿眼裝滿了她。

這才是她喜歡的男孩,像春夏時節熱烈生長的植木,渾身籠罩在暖洋洋的太陽光之下。

真實且溫暖。

“師兄說剛剛看你在計院大廳,我估計你去找顧教授了,就在門口等你。”

他抱了抱阿樹,順帶在她臉頰落下一個吻。

來來往往師生不少,阿樹有些害羞的躲了躲,牽住他的手往前走。

“我跟叔叔聊了會,你久等了吧。”

“沒等多久。我在網上找了一家日料店,在西四環那邊,你想去嗎?”

又是日料。

阿樹步子一滯,默不作聲擡頭看向左手邊的男孩。

在飲食方面,阿樹最喜歡吃麻辣口味的菜,不過北方這邊的飲食偏清淡,她也很少有機會吃辣。

而且她腸胃不好,顧沈光雖然知道她的喜好,卻會控制她的飲食,做飯一向以清淡為主,偶爾才會讓她吃點火鍋之類重油重辣的東西。

她不討厭日料,也不算特別喜歡。

但同一天從顧沈光和唐宋兩人口中都聽到這個詞,讓原本已經逐漸消退的熟悉和錯亂感又再次浮出水面。

她再次覺得,在某些方面唐宋和顧沈光很相像。

唐宋被阿樹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揉了揉後腦勺,有些疑惑。

他故意誇張地渾身抖了抖,笑著道:“怎麽了?你忽然盯著我,看得我背後涼涼的。”

傻狗子。

阿樹被唐宋逗笑了,把身體往他懷裏一靠,軟綿綿地掛在他手臂上。她沒有把自己方才的想法說出來,只是問道:“你喜歡日料嘛?”

“還好吧……”唐宋忽然有點扭捏,清了清嗓子才說:“只是看網上說,這家店在西城區情侶約會餐廳排行第一,才想著和你一起去。你要是不想去的話,我們可以找別的地方吃飯。”

原來是這樣。

心裏那絲怪異感這次是徹底消散了,阿樹感覺有些好笑,拍拍自己的額頭。

她最近被關久了,真的是過於敏感。

唐宋就是唐宋,和顧沈光一點都不像。

阿樹輕快地說:“去,當然要去。吃完飯你還要陪我逛街,我想買新衣服了。”

“好啊。”

“然後去看夜場電影。”

“好啊。”

“然後去你家睡覺。”

“!!!”

“你睡沙發我睡床。”

“……就知道美夢不可能一瞬間成真。”

“哈哈哈傻狗子。”

“……”

孤月還是那輪孤月。

十樓窗臺,一襲剪影與黑暗相融,凝墨似的堅硬又冰冷,稍微靠近就會被壓抑得動彈不得。

男人側臉浸透在無邊黑夜中,垂眼俯視樓下那對相攜走遠的情侶,狹長的眼尾勾出一筆鋒利冷絕的弧度。

他神色淡漠,似是漫不經心,如天上神祗疏冷且遙不可及,將萬千事物納入眼底,卻又任其撒手而去。

但微微抿起的唇角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一條魚在偌大的魚缸裏歡快地游來游去,左邊親吻珊瑚,右邊咬一口魚餌。

殊不知何時魚缸底部裂開細紋,水流似細針般滲透流走,小魚還尚未覺察危險的降臨,水面已經逐漸下降,暴露出珊瑚礁,限制住小魚僅有的活動範圍。

顧沈光是魚缸,阿樹是他珍視的小魚。

他克制著管住自己的行為,任由小魚將一些他厭惡的東西帶進魚缸,因為小魚兒承諾永遠不會離開他的魚缸。

但日積月累裏,他逐漸愈發難以忍受小魚被珊瑚沾染上陌生的氣味。

魚缸裂開了。

危險降臨。

▍作者有話說:

今天給媽媽過生日,疫情磨煉的我都能DIY蛋糕了(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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