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二十一章
尤靜最後還是沒有去哄他。
已經決定好要保持距離，就要狠得下心。
她把手機關掉收好，認認真真完成老師布置好的任務。
她已經做好了放學後還沒有停雨的打算。反正金宥延不容易餓，幹脆就晚一點回家做飯。先在學校寫點作業，等雨停了或者等雨小了就回家。
卻沒想到雨漸漸停了。
尤靜從窗外望過去，外面只有屋檐上的積水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地上是一攤一攤的積水，空氣很清新。
剛好到了周末，住宿生也放假。彭思悠向徐佳問清楚假期的排練計劃之後，興致勃勃地喊尤靜一起回家。
尤靜回神，放棄留校自習的計劃，也開始收拾書包。
可就在彭思悠挽著尤靜從教學樓走到校門口的那一段路，天空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等她們走到校門口，雨勢儼然變大。恰恰是放學的時候，一大把學生就這麽被迫停留在校門口避雨。
尤靜剛剛還以為自己撞了大運，現在才發覺這才是真的倒黴。
就這麽卡在校門口，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既不能回教室寫作業，又不能回家做飯。
不只是她，整個校門口怨聲載道，堵滿了沒帶傘的學生。
不過，這其中大多都是有家長來接的。已經是等雨停人群中的“食物鏈頂端”。
餘光中，尤靜似乎看到唐嫚在打電話。沒過多久，舅舅的車就停在了校門口。
她有時候其實挺羨慕唐嫚的。她雖然嬌縱蠻橫，但至少也是個被愛包圍著的幸福的小孩。
尤靜的視線還沒有收回，卻看到唐嫚也看到了她，兩道目光就這麽撞到了一起。
尤靜下意識覺得狼狽，可腦海中又浮現起上次逛超市後自己轉變的心境。她一下子釋然，不怯不懼地回應了唐嫚的視線。
唐嫚看到她在校門口，似乎猜到了她們同樣的遭遇，有一瞬間的擡步舉措。
估計是想叫爸媽把尤靜一起送了。
舅媽也看到了她，和唐嫚爭執了幾句，就把她摁回了車裏。
尤靜微微對唐嫚搖頭，示意她算了，目送他們一家遠去。
她有時候認為，她和唐嫚的關系沒有那麽差。
雖然唐嫚喜歡嘲諷她，逞逞口舌之快，但絕對不會真的對她使什麽壞心思。
並且大多嘲諷都是在舅媽的灌輸下進行的。
彭思悠突然戳戳她的手肘，“靜靜，你怎麽回去呀？”
上高中以後，人與人之間的邊界感更強，尤靜的自我保護意識也更強。幾乎沒有什麽人知道她的家庭情況。
再加上大家的心智也更加成熟，就連那些拿她的家庭情況開玩笑的初中同學，上高中之後再也沒有揭過她的傷疤。唐嫚就更加沒有傳播過她的家庭背景。
她和彭思悠本來就是高二分班後才認識的，即便關系很好，尤靜也沒有互相聊過家庭狀況。大概是都不想主動說出口的原因，盡管能夠隱約從日常對話中了解到一點，也不會直接說破。
尤靜秀氣的眉毛皺在一起，“等雨停吧。”
“我媽媽還沒來，我現在陪你一起等。”她笑的很真誠。
等雨停的人很多，尤靜沒有花心思左顧右盼，從書包裏拿出一本《高考必備3500》記了起來。
一個比較陌生的男聲從右邊響起。
“需要送嗎？”
與此同時，他的傘也自動撐起，在擁擠的人群和漫天的飛雨中為她展開一個庇護的空調。
尤靜這才發現譚卓航站在她的右手邊。
上次看到她忽略了自己的申請，卻在年級群發消息，譚卓航本來覺得自己吃了個閉門羹。
他是同學們口中的天之驕子，父母和老師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自尊心第一次被人這樣踩碎。
可是後來看到尤靜在年級群裏澄清，是她家狗誤按的。譚卓航一下子舒坦了。
又聽別的同學說她不玩社交軟件，最近連手機也換了。她就更能理解那條申請為何石沈大海，杳無音信了。
他被這個養了一只有趣金毛的有趣女孩深深吸引，就連她的一切疏忽，他都這麽自欺欺人地找好解釋幫她圓回來。
今天正好遇到她沒帶雨傘的時刻，他已經忘卻了上次撞南墻的經歷。此刻毫不顧忌地主動向她獻殷勤。
可他並不是一個足夠體貼的追求者，他沒有發現，因為他的舉動，已經引起了周圍所有同學的註目。這些不能稱得上是令人舒服的目光。
恰恰相反，尤靜很不喜歡這種萬眾矚目，成為焦點的感覺。
尤靜真的對譚卓航的一系列迷惑舉措很不理解。
他開始還是個對她冷嘲熱諷，沒有一個好眼色的活閻王。後來的態度就截然轉變，開始莫名其妙地對她示好。
而且，他的言談舉止也讓尤靜非常不舒服。
上次月考結束，他幫她把考場燈光盡數關掉，圓滿完成老師的囑托。確實應該向他道謝，這人卻先她一步開口，說了句“不用謝”。
現在也是，明明是一個供人選擇的疑問句，他說出口的同時也把傘撐開，又在這麽多人在的場合，真的很不合適。仿佛她只要說一個“不”字都是讓他下不來臺。
圍觀的人越來越明目張膽，甚至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聲音不算輕也不算重，尤靜能察覺到聲響，卻一個字也聽不清。
不禁讓她猜測這些人到底在她身後討論什麽。這種感覺著實撓人。
她看了看譚卓航的傘，結實寬大，讓兩個人避雨綽綽有餘。所以她沒法從這把傘上挑出什麽毛病來。
拿著傘的手骨節分明，線條流暢，看起來十分有力。
她不由看了他一眼。
她承認，這是一個尤其優秀的男生，誇張程度從周圍的女生們，包括彭思悠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
她們看尤靜的眼神，或是羨慕，或是嫉妒；她們看譚卓航的眼神，或是著迷，或是欽佩。
但經過這些事情，她對這個男生完全產生不了好感。
奈何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尤靜甚至不能從他的眼神中探究出來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目前的形勢騎虎難下，她頓感煩悶。
她憂愁地望了望絲毫不留情的天空，長長地嘆了口氣。
雨勢不減。
尤靜站在校門口階梯的邊緣，人再多一點就可能被擠出去。雨點兇狠地拍打著，落到地面的水窪中，甚至濺出一圈圈水紋，甚至讓一些水珠彈起來，砸到尤靜的腿上。
雨聚成簾，模糊了周邊的一切。世界變成白花花的模樣。
譚卓航還在目光灼灼地註視著她，等待著他的答案。又或者說，她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他只是在等她點點頭，邁出腿。
身邊的彭思悠也發出了一聲聲出於羨慕的驚嘆，還在小聲催促著她：“哇，譚卓航誒，靜靜快去啊！”
尤靜突然生出了一種無力感和無奈感。
這不是請求，這是逼迫。
她知道，拒絕就是打譚卓航的臉，讓他在這麽多同校同學面前尷尬。
但是尤靜不能違背自己的內心。
她在心中組織措辭，試圖用最委婉，最便於接受的語言表達出她的不願意。
譚卓航是個聰明的人，她一定聽得懂她的抗拒。不僅是這一次的抗拒，是從今以後所有莫名其妙的示好的抗拒。
她剛想開口，卻如鯁在喉。
頂著這麽多陌生又灼熱的目光，她的喉嚨像是失了聲。
開口是一件多麽難的事情，她竟然從未察覺。
就在尤靜羞憤難當之時，周圍同學中的幾道聲音突然劃破了此刻尷尬又壓迫的氛圍——
“我的媽，那是一只金毛嗎？！”
“它嘴裏叼了個雨傘！”
“哇塞，這是誰養的狗，好可愛啊！”
“它來接它的主人回家嗎？”
……
尤靜吃驚極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麽也想不到，金宥延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到學校。
它冒著雨過來，嘴上咬著家裏那把普普通通的格紋雨傘，一句跑著在雨簾之中穿梭。它已經被雨淋濕了個徹徹底底，全身濕漉漉的，惹人憐愛。
它仿佛在人群中一眼就鎖定了尤靜的位置，盡管淋著雨，也撲騰撲騰地向這邊跑過來。
直到走近，突然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尤靜面前，身上濕噠噠的，不斷有水珠從身上的毛發上滴下來。水泥地被水沾濕，以小金毛雙腳為為中心的圓圈，都被染成了深色。
它全身的毛發都耷拉了下來，表情懨懨的，委屈極了。
因為它看到了譚卓航。它看到了別人，同樣撐著一把傘，大大方方的站在尤靜的旁邊。
可是它不能。
他很聽話的。
尤靜擔心他們之間關系太過親密，容易被別人誤會，他也開始試著和她保持距離。
她不讓他接她放學，可是雨下的還是很大呀，沒有傘她很不就回不了家。再怎麽樣，那也得把傘送給她。
那他就變成小金毛，這樣尤靜就不會怪他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尤靜的身邊，還會出現其他的異性。
一股難受勁湧上來，金宥延突然感到渾身無力。它輕輕地把那把小破傘放到地上。腦袋垂下來，賭氣般不去看尤靜的眼神。
因為身上是濕的，它也不敢用腦袋去蹭尤靜的小腿。
視線內卻出現了一雙瑩白修長的手。
尤靜剛剛忙著把手上的單詞書收進書包，又在口袋裏翻找紙巾，不知道這把傘什麽時候被金宥延放在了地上。
她把地上的傘撿起來，用手紙把上面的水漬和汙漬擦幹凈，又拿出一張，幫金宥延簡單處理一下渾身的水。
她的動作盡可能的輕，生怕弄疼它，大概是看出了它的不開心，於是又一遍一遍地幫它順毛。
最後她摸了摸它的腦袋，聲音中帶著笑意。
“回家吧。”
這把傘被撐起來，不算很大，看起來也不結實，但是已經足夠了。
尤靜掃一眼譚卓航，臉上掛著不經意的笑。
“抱歉。”
她忽略了圍觀同學或是好奇、或是羨慕的目光，和彭思悠揮揮手告別，就不再停留。
尤靜不顧金宥延已經濕透的毛發，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了懷裏。
傾盆大雨還在止不住地下，夾雜著秋天瑟縮的風，席卷整個南城，仿佛不知人間悲喜。
風雨中，一個女生抱著金毛，撐著一把傘，獨身行走在雨幕之中。
尤靜低頭，看到現在偷著樂的金宥延，哭笑不得。
她突然想起阪元裕二在《四重奏》 中寫過的一句話。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請直接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拋棄人性。
基本上來說就是三種套路：
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
金宥延誤打誤撞，竟然直接到了最後一步。
--------------------
作者有話要說：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請直接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拋棄人性。
基本上來說就是三種套路：
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
引用自日本編劇阪元裕二。
請大家多多收藏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尤靜最後還是沒有去哄他。
已經決定好要保持距離，就要狠得下心。
她把手機關掉收好，認認真真完成老師布置好的任務。
她已經做好了放學後還沒有停雨的打算。反正金宥延不容易餓，幹脆就晚一點回家做飯。先在學校寫點作業，等雨停了或者等雨小了就回家。
卻沒想到雨漸漸停了。
尤靜從窗外望過去，外面只有屋檐上的積水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地上是一攤一攤的積水，空氣很清新。
剛好到了周末，住宿生也放假。彭思悠向徐佳問清楚假期的排練計劃之後，興致勃勃地喊尤靜一起回家。
尤靜回神，放棄留校自習的計劃，也開始收拾書包。
可就在彭思悠挽著尤靜從教學樓走到校門口的那一段路，天空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等她們走到校門口，雨勢儼然變大。恰恰是放學的時候，一大把學生就這麽被迫停留在校門口避雨。
尤靜剛剛還以為自己撞了大運，現在才發覺這才是真的倒黴。
就這麽卡在校門口，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既不能回教室寫作業，又不能回家做飯。
不只是她，整個校門口怨聲載道，堵滿了沒帶傘的學生。
不過，這其中大多都是有家長來接的。已經是等雨停人群中的“食物鏈頂端”。
餘光中，尤靜似乎看到唐嫚在打電話。沒過多久，舅舅的車就停在了校門口。
她有時候其實挺羨慕唐嫚的。她雖然嬌縱蠻橫，但至少也是個被愛包圍著的幸福的小孩。
尤靜的視線還沒有收回，卻看到唐嫚也看到了她，兩道目光就這麽撞到了一起。
尤靜下意識覺得狼狽，可腦海中又浮現起上次逛超市後自己轉變的心境。她一下子釋然，不怯不懼地回應了唐嫚的視線。
唐嫚看到她在校門口，似乎猜到了她們同樣的遭遇，有一瞬間的擡步舉措。
估計是想叫爸媽把尤靜一起送了。
舅媽也看到了她，和唐嫚爭執了幾句，就把她摁回了車裏。
尤靜微微對唐嫚搖頭，示意她算了，目送他們一家遠去。
她有時候認為，她和唐嫚的關系沒有那麽差。
雖然唐嫚喜歡嘲諷她，逞逞口舌之快，但絕對不會真的對她使什麽壞心思。
並且大多嘲諷都是在舅媽的灌輸下進行的。
彭思悠突然戳戳她的手肘，“靜靜，你怎麽回去呀？”
上高中以後，人與人之間的邊界感更強，尤靜的自我保護意識也更強。幾乎沒有什麽人知道她的家庭情況。
再加上大家的心智也更加成熟，就連那些拿她的家庭情況開玩笑的初中同學，上高中之後再也沒有揭過她的傷疤。唐嫚就更加沒有傳播過她的家庭背景。
她和彭思悠本來就是高二分班後才認識的，即便關系很好，尤靜也沒有互相聊過家庭狀況。大概是都不想主動說出口的原因，盡管能夠隱約從日常對話中了解到一點，也不會直接說破。
尤靜秀氣的眉毛皺在一起，“等雨停吧。”
“我媽媽還沒來，我現在陪你一起等。”她笑的很真誠。
等雨停的人很多，尤靜沒有花心思左顧右盼，從書包裏拿出一本《高考必備3500》記了起來。
一個比較陌生的男聲從右邊響起。
“需要送嗎？”
與此同時，他的傘也自動撐起，在擁擠的人群和漫天的飛雨中為她展開一個庇護的空調。
尤靜這才發現譚卓航站在她的右手邊。
上次看到她忽略了自己的申請，卻在年級群發消息，譚卓航本來覺得自己吃了個閉門羹。
他是同學們口中的天之驕子，父母和老師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自尊心第一次被人這樣踩碎。
可是後來看到尤靜在年級群裏澄清，是她家狗誤按的。譚卓航一下子舒坦了。
又聽別的同學說她不玩社交軟件，最近連手機也換了。她就更能理解那條申請為何石沈大海，杳無音信了。
他被這個養了一只有趣金毛的有趣女孩深深吸引，就連她的一切疏忽，他都這麽自欺欺人地找好解釋幫她圓回來。
今天正好遇到她沒帶雨傘的時刻，他已經忘卻了上次撞南墻的經歷。此刻毫不顧忌地主動向她獻殷勤。
可他並不是一個足夠體貼的追求者，他沒有發現，因為他的舉動，已經引起了周圍所有同學的註目。這些不能稱得上是令人舒服的目光。
恰恰相反，尤靜很不喜歡這種萬眾矚目，成為焦點的感覺。
尤靜真的對譚卓航的一系列迷惑舉措很不理解。
他開始還是個對她冷嘲熱諷，沒有一個好眼色的活閻王。後來的態度就截然轉變，開始莫名其妙地對她示好。
而且，他的言談舉止也讓尤靜非常不舒服。
上次月考結束，他幫她把考場燈光盡數關掉，圓滿完成老師的囑托。確實應該向他道謝，這人卻先她一步開口，說了句“不用謝”。
現在也是，明明是一個供人選擇的疑問句，他說出口的同時也把傘撐開，又在這麽多人在的場合，真的很不合適。仿佛她只要說一個“不”字都是讓他下不來臺。
圍觀的人越來越明目張膽，甚至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聲音不算輕也不算重，尤靜能察覺到聲響，卻一個字也聽不清。
不禁讓她猜測這些人到底在她身後討論什麽。這種感覺著實撓人。
她看了看譚卓航的傘，結實寬大，讓兩個人避雨綽綽有餘。所以她沒法從這把傘上挑出什麽毛病來。
拿著傘的手骨節分明，線條流暢，看起來十分有力。
她不由看了他一眼。
她承認，這是一個尤其優秀的男生，誇張程度從周圍的女生們，包括彭思悠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
她們看尤靜的眼神，或是羨慕，或是嫉妒；她們看譚卓航的眼神，或是著迷，或是欽佩。
但經過這些事情，她對這個男生完全產生不了好感。
奈何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尤靜甚至不能從他的眼神中探究出來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目前的形勢騎虎難下，她頓感煩悶。
她憂愁地望了望絲毫不留情的天空，長長地嘆了口氣。
雨勢不減。
尤靜站在校門口階梯的邊緣，人再多一點就可能被擠出去。雨點兇狠地拍打著，落到地面的水窪中，甚至濺出一圈圈水紋，甚至讓一些水珠彈起來，砸到尤靜的腿上。
雨聚成簾，模糊了周邊的一切。世界變成白花花的模樣。
譚卓航還在目光灼灼地註視著她，等待著他的答案。又或者說，她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他只是在等她點點頭，邁出腿。
身邊的彭思悠也發出了一聲聲出於羨慕的驚嘆，還在小聲催促著她：“哇，譚卓航誒，靜靜快去啊！”
尤靜突然生出了一種無力感和無奈感。
這不是請求，這是逼迫。
她知道，拒絕就是打譚卓航的臉，讓他在這麽多同校同學面前尷尬。
但是尤靜不能違背自己的內心。
她在心中組織措辭，試圖用最委婉，最便於接受的語言表達出她的不願意。
譚卓航是個聰明的人，她一定聽得懂她的抗拒。不僅是這一次的抗拒，是從今以後所有莫名其妙的示好的抗拒。
她剛想開口，卻如鯁在喉。
頂著這麽多陌生又灼熱的目光，她的喉嚨像是失了聲。
開口是一件多麽難的事情，她竟然從未察覺。
就在尤靜羞憤難當之時，周圍同學中的幾道聲音突然劃破了此刻尷尬又壓迫的氛圍——
“我的媽，那是一只金毛嗎？！”
“它嘴裏叼了個雨傘！”
“哇塞，這是誰養的狗，好可愛啊！”
“它來接它的主人回家嗎？”
……
尤靜吃驚極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麽也想不到，金宥延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到學校。
它冒著雨過來，嘴上咬著家裏那把普普通通的格紋雨傘，一句跑著在雨簾之中穿梭。它已經被雨淋濕了個徹徹底底，全身濕漉漉的，惹人憐愛。
它仿佛在人群中一眼就鎖定了尤靜的位置，盡管淋著雨，也撲騰撲騰地向這邊跑過來。
直到走近，突然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尤靜面前，身上濕噠噠的，不斷有水珠從身上的毛發上滴下來。水泥地被水沾濕，以小金毛雙腳為為中心的圓圈，都被染成了深色。
它全身的毛發都耷拉了下來，表情懨懨的，委屈極了。
因為它看到了譚卓航。它看到了別人，同樣撐著一把傘，大大方方的站在尤靜的旁邊。
可是它不能。
他很聽話的。
尤靜擔心他們之間關系太過親密，容易被別人誤會，他也開始試著和她保持距離。
她不讓他接她放學，可是雨下的還是很大呀，沒有傘她很不就回不了家。再怎麽樣，那也得把傘送給她。
那他就變成小金毛，這樣尤靜就不會怪他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尤靜的身邊，還會出現其他的異性。
一股難受勁湧上來，金宥延突然感到渾身無力。它輕輕地把那把小破傘放到地上。腦袋垂下來，賭氣般不去看尤靜的眼神。
因為身上是濕的，它也不敢用腦袋去蹭尤靜的小腿。
視線內卻出現了一雙瑩白修長的手。
尤靜剛剛忙著把手上的單詞書收進書包，又在口袋裏翻找紙巾，不知道這把傘什麽時候被金宥延放在了地上。
她把地上的傘撿起來，用手紙把上面的水漬和汙漬擦幹凈，又拿出一張，幫金宥延簡單處理一下渾身的水。
她的動作盡可能的輕，生怕弄疼它，大概是看出了它的不開心，於是又一遍一遍地幫它順毛。
最後她摸了摸它的腦袋，聲音中帶著笑意。
“回家吧。”
這把傘被撐起來，不算很大，看起來也不結實，但是已經足夠了。
尤靜掃一眼譚卓航，臉上掛著不經意的笑。
“抱歉。”
她忽略了圍觀同學或是好奇、或是羨慕的目光，和彭思悠揮揮手告別，就不再停留。
尤靜不顧金宥延已經濕透的毛發，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了懷裏。
傾盆大雨還在止不住地下，夾雜著秋天瑟縮的風，席卷整個南城，仿佛不知人間悲喜。
風雨中，一個女生抱著金毛，撐著一把傘，獨身行走在雨幕之中。
尤靜低頭，看到現在偷著樂的金宥延，哭笑不得。
她突然想起阪元裕二在《四重奏》 中寫過的一句話。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請直接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拋棄人性。
基本上來說就是三種套路：
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
金宥延誤打誤撞，竟然直接到了最後一步。
--------------------
作者有話要說：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請直接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拋棄人性。
基本上來說就是三種套路：
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
引用自日本編劇阪元裕二。
請大家多多收藏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