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許沐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商奕然也沒睡，他挺想安慰許沐白，可是他並不擅長安慰人，心裏儲備的那點詞，加起來也就能湊個兩三句，而且還特別生硬。

當許沐白再翻了一次身之後，他側身把許沐白拉進了懷裏，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這個姿勢對於他們二人來說，都有點不熟練，畢竟從前也沒有枕著手臂睡過。

不管入睡之前的運動有多激烈，但完事之後，那也是各自側身而眠，簡直就是冰水兩重天。

“商奕然，你的手臂膈應我脖子。”不到三分鐘，許沐白先忍不住了。

“不舒服嗎？”商奕然試著調整了一下姿勢。

“算了吧！”許沐白扒開他的手臂，躺回原來的位置。商奕然想安慰她，她知道。

但有時候，安慰也是在提醒別人，這件事有多難受。她不需要人安慰，從來都不需要。

商奕然躺平了身子，在黑夜之中吐了口氣。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商奕然突然說道。

“你的故事？”許沐白側頭，但在黑夜之中也看不清楚商奕然的臉。“你指哪一段？我可不想大半夜，還要被你捅上一刀。”

“我該死！”商奕然又吐了口氣，然後在被子裏摸到了許沐白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

“你不知道我當過兵，其實也挺正常，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十七歲上了大學，十九歲去當了兵。當然，不是我自己想去的。

老商同志覺得，男人沒當過兵，就不算是真正的男人，容易扛不住事。

雖然我不太認同他的理論，但也不反對去當兵。我和秦臻就是在部隊認識的。但秦臻跟我不一樣，他是自己想去當兵，才休學的。

兩年軍旅，我被分去的是訓練最狠的部隊，我常懷疑，是不是老商同志給走了後門，故意整我。但後來想一想那些摸爬滾打的歲月，卻是人生裏最暢快的時光。”

商奕然吐了口氣，又繼續道：“退伍之後，我便繼續回去上學。那時候，跟同宿舍的三個人在一起做一些小項目。

快畢業的時候，我們外面租了一個小倉庫作為辦公地，信心滿滿地想要大幹一場。”

許沐白以為會聽到百一科技的創業史，但隨著商奕然的講述，她發現故事走向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商奕然與同學成立的那家小公司在最初創立階段其實很不錯，他們一直在做的一個項目前景很好，而且也有資本想要註資他們的公司。這個時候，四個人的意見也就有了分歧。

商奕然和另一個叫羅森的同學覺得過早讓資本入駐，會稀釋公司的股份，在後期的運營和管理上自己可能做不了主，沒辦法按他們最初的設想來走。

他二人希望項目可以再完善一些，有更成熟和市場運用的可能性，那時候再引資本進來，方向可以把控，也可以得到更大的投資。

但是，做技術，這有點像個無底洞。只有投入，沒有產出，或者是產出很少，就會難以維系。

他們的想法最初是占了上風，另兩個同學在溝通之後也同意再完善項目本身。但是，現實很殘酷。

商奕然與羅森的家境都不錯，他們不用擔心沒飯吃，也不用擔心沒有房子，沒有收入。

另外兩位同學則相反。他們需要工作，也需要收入，更需要看到自己的努力換成金錢。於是，矛盾再次升級。

四個人，分成兩組，各不相讓，一些難聽的話也甩了出來，最後就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迫於生活，那兩個同學退出了團隊，開始去找工作，過他們的人生。

商奕然與羅森繼續完善項目，每天都加班加點，日子過得像只死狗一樣，唯有心中的希望不滅。

少了兩個人，他們就得多幹一份活兒，而在最初創業的階段，年輕人是不知疲憊的，再苦再累，都覺得值得。

但是，對商奕然來說，最後這一切還是打了水漂。

一直與他奮戰的羅森偷偷地把項目給賣了，拿了錢跑得無影蹤。

兩年，四個人的努力，就這樣連點水花都沒有看到，便煙消雲散了。

這是商奕然這輩子遭遇過的最大的背叛。

“他，為什麽那麽做？”聽完之後，許沐白在黑暗之中問道。

“我也想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做。我們的項目當時已經比較完善了，也有合作在談，如果說是為了錢，他只要再等一等，會有更大的收益。”商奕然嘆了口氣，過去了這麽些年，他一直耿耿於懷。

“後來，你有見過他嗎？”許沐白又問。

“沒有。他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我曾去他的老家找過，他家裏人說他很久沒有回去了，他們也在找他。

我那時候想，如果讓我找到他，我得卸了他一支胳膊一條腿。但後來想，他或許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吧。那個項目，曾經是我們的夢啊！”

創業失敗，被合伴人背叛，許沐白以為這樣的戲碼只在普通的大學生身上，原來宏盛集團的太子爺也會遇上。這劇本是不是太平民化了。

“宏盛集團不好嗎？你還需要自己創業？”許沐白又問。

“宏盛是老商同志的夢，不是我的。”

許沐白聽著這樣的話，有點動容。

夜已深了，星星還在天上眨著眼睛，商奕然捏了捏許沐白的手，在黑暗之中說了一句：“睡吧，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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