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聲輕響，像是兵器刺入皮肉的聲音。

殷雅璇閉著眼，只聽見門被撞開之後，便有人倒下。懷中母親和姐姐不住地顫抖，耳邊是喜兒嗚嗚的哭聲。

忽然，有人拍了拍殷雅璇的肩膀，殷雅璇嚇得一抖。

“起來吧，沒事了。”一個略微低沈，有些沙啞的男子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殷雅璇不禁一楞，緊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驚訝地擡頭看去。

看到那人的臉時，殷雅璇不知怎的，眼眶紅了。

“蕭煜……”殷雅璇開口喚了一聲，聲音中還有未褪去的恐慌。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蕭煜神色嚴峻，看了看倒在門口的兩具屍體。

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蕭煜身後，唬了殷雅璇身邊的喜兒一跳，差點驚呼出聲。

“蕭大哥，外面那些戎狄人都被俺拿下了，你說吧，怎麽處置？”牛大力手提著一把大刀，不知是不是由於憤怒的緣故，眉頭緊皺，眼中冒著怒火，看上去十分猙獰。再加上他本就長得高大，又冷不丁一出現，別說喜兒了，就是殷雅璇看到他時，身體也抖了抖。

“留活口。”蕭煜向外看了一眼，對殷家女眷說：“外面危險，你們躲在這裏，暫時不要出去。”說完，便跟著牛大力出了門。

殷雅璇忽然起身追了上去，殷雅慧一驚，便想去伸手拉住妹妹，可是還是慢了一步，指尖只觸碰到一片衣角。

“我爹和哥哥都不見了，蕭煜，求你幫我找到他們！”殷雅璇語氣急切。

蕭煜腳步頓了頓，點了點頭，“知道了，我一定盡力。”說完，毅然地拿起手中的劍，沖了出去。

外面依舊火光沖天，人們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也分辨不出是老百姓的，是烈雲士兵的，還是戎狄賊人的。

這場戰亂，在烈雲的史書上，記載為洛城之亂。戎狄夜襲，先是火攻，後是屠殺，讓毫無反抗之力的洛城百姓死傷過半，極其殘忍。朝廷收到消息後，派了十萬兵馬北上襄州，誓要報了洛城之仇，又運送糧食數十萬石，安撫受難百姓。

可即使等到朝廷的人到了洛城，也是一個月之後的事兒了，目前的洛城，元氣大傷，遇難的百姓無處安葬，受傷的百姓無處醫治，大片的房屋被燒了個幹凈，人們只能露宿街頭。

正逢過年之際，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幸存下來的人中，體弱的耐不住嚴寒，每日早上，街上便會多出幾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屍體。

“趙姨娘，節哀順變。”

洛城之亂那晚，殷雅璇帶著家人躲在東耳房，在被蕭煜救下之後，才發現，躲在床角的趙姥姥，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趙姥姥走的時候，渾濁的盲眼驚恐地睜大，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事情，雙手緊握放在胸口，整個人蜷縮著。

周氏說，趙姥姥應該是被嚇死的。

畢竟，就連她們自己都嚇得半死，更何況什麽都看不見，已經年邁的趙姥姥。

趙姨娘抹著眼淚說，好在她聽了周氏的話，把老子娘接了過來和她住在一處，讓她能照顧好她娘，她娘最後的一段時光也算過了好日子，享福了。

這樣的悲劇不只出現在了殷家，整個洛城都陷入了悲痛中，失去雙親的幼子，痛失孩子的婦人，街頭上隨處可見。

“蕭煜。”

外面戰鬥聲音歸於平靜之後，殷雅璇便出了門，在街口看見了蕭煜。

蕭煜身穿的銀色鎧甲上，滿是血汙，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看的殷雅璇心驚膽戰。

蕭煜聽見了殷雅璇的聲音，轉身走到了她的身邊。

“怎麽出來了？外面危險快回去。”

“敵人不是已經都抓住了麽，還有什麽危險的，再說，不是有你在。”殷雅璇的語氣異常的平靜。

蕭煜眉頭皺了皺，嘆了口氣說：“你爹和你哥哥還沒有找到，但我們已經在找了，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你先回去。”

“我不回去，這兒這麽多人，你們哪裏找的完，而且，那是我爹和我哥哥，我怎麽能在家什麽都不做，幹等著呢 ”殷雅璇說著，淚水便湧了上來。

其實，她早就該想到的。

當她聽說，遲瑤在藥店見到了坐在一把會走的椅子上時，她就已經起疑心了。

普天之下，只有戎狄王才有那麽一把椅子，而戎狄王出現在洛城能幹什麽今日的一切，定是戎狄王早就計謀好的。

看著殷雅璇哭了出來，蕭煜反倒舒了口氣，剛剛的她，太過平靜，平靜到不像個九歲的孩子。

“別哭了，你娘現在一定很擔心你，快回去吧。”蕭煜擡起手想安慰一下這個在自己面前哭的一塌糊塗的小女孩兒，可手擡起卻不知該放到何處，想了想，生疏地拍了拍殷雅璇的肩膀。

殷雅璇抹了抹眼淚，這才想起問蕭煜有沒有受傷。

蕭煜笑了笑，說：“幾個戎狄賊人還傷不了我。”說完，手握成拳錘了錘自己的胸口，神色自如。

殷雅璇倒是疑惑了，他胸口的傷好了

“你……”她剛想問他的胸口有沒有傷，身後一道粗狂的聲音傳來，是牛大力。

牛大力手裏拿著一個黑乎乎的椅子，眼中盡是疑惑，這椅子怎麽這麽奇怪？

“蕭大哥，你看看這是什麽 ”牛大力拿著椅子走到蕭煜面前問。

殷雅璇的話被打斷，只好先放下不提，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牛大力手中拿著的那個東西。

她一看，便瞪大了雙眼，嘴唇顫抖了兩下，一把抓住了牛大力的胳膊，語氣急切，“人呢？人呢？”

“什……什麽人啊？”牛大力皺著眉頭甩開殷雅璇的手。

“坐在這上面的人。”殷雅璇指了指他手中拿著的椅子。

椅子早已變了型，被燒的面目全非，但一側的輪子還在，故而殷雅璇看了一眼就認定這是哥哥坐的。

“俺就看見了這個，上面沒坐著人。”牛大力實話實說，他只是在一處廢墟中找到了這個椅子，看著輪子奇怪才稟告給蕭大哥。

他找到椅子時，別說上面沒坐著人，就連周圍都一個人也沒有，不過就算是有人，看那廢墟被燒成的樣子，也定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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