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結束，賓客當天便陸續走了。木華上仙留了一晚,翌日清晨,風夜果然來了。

一見了他,木華上仙就得瑟了，抖著兩條腿吆喝：“孫女婿早。”

風夜輕點了頭：“木華上仙早。”

“不對,叫爺爺。”

侍衛的刀劍嘩嘩出鞘,這老頭也忒囂張了！擺明了是占大人的便宜。

風夜示意他們退下,坐□道：“我本以為上仙會來阻擾，卻沒想到如此順利。”他眼眸微頓,“不過,你身上的傷，似乎不輕。”

話落,木華上仙終於是顯了一絲病態，嘴上的紅色漸退，幾乎慘白：“早說你看出來，我也不用壓的如此辛苦。”

風夜看出他受了傷，但沒料到會這麽嚴重。難怪連鬼頗頗都能追的他不能入鬼域：“你身上沒有妖魔襲擊的妖氣，難道是……”

木華上仙點點頭：“受了些仙界天刑。”末了又急聲，“千萬不能讓萌萌那丫頭知道。”

“我明白。”

“當年為保住萌萌的性命，我曾發誓，若他日龍氣再現，我將會手刃她。所以那日她消失在龍境，我倒是開心的，龍境不會傷她，她又能安然離開。可是我沒有想到，三年後，她又回來了。”

風夜已猜到了些什麽：“因此你遲遲未來，是因為你不願來殺她，所以受了天刑？”

“是。”木華上仙想吹個哨子故作輕松，但氣一上來就急咳，“這次上神讓我過來，也是要我殺了她。可是看到萌萌，實在下不了手，這孩子沒做錯任何事啊……為何要殺？為何要殺？”

風夜默了片刻：“這麽急著成親，就是想讓仙界的人對她的身份有所忌憚。只是這不是長久之計，萌萌已現出龍角，恐怕再過一些時日，她就能化龍了。”

木華上仙面色更是蒼白：“果真是受龍境影響麽，竟然已露出龍象。”

風夜緩聲：“我會尋到血影草，幫她驅逐龍氣。萌萌還有三個姐姐，她們曾說，等龍神魂魄歸來時，將自身的龍氣交還，她們就會變成普通人。所以我想，如果這話是真的，那提前將萌萌化作凡人，或許能在惡龍覆活那日，平安無事。”

木華上仙：“要找血影草談何容易，雖說是在龍山，但據說有守衛看守，根本就不能近身。當年若不是龍山有人暗中送來，我們也尋不到。”

“惡龍的身體被封印在鬼域禁地，血影草的氣息尚存，而我帶萌萌去了一回龍山，在一條火龍身上感覺到了血影草所在。”

“就是那日我看到的紅色火龍？”

“嗯。”

木華上仙想了片刻，驚道：“它難道是察覺到了萌萌其實就是當年惡龍的化身之一，所以隨同而來？否則龍族不會輕易離開龍山。”

風夜微蹙了眉：“暫時還不能確定，只是它應該也有所感應。”

“那留它在萌萌身邊，未免太冒險了。”

風夜默然，確實很危險，可是要除去萌萌身上的龍氣，這個方法最好，也最快。

說完龍眸三姐妹的事，已是正午，木華上仙起身告辭，風夜送他出去，到了邊界，他嘆道：“萌萌就交給你了。”

風夜點頭：“我會照顧好她。”頓了頓又說道，“爺爺放心。”

木華上仙怔松片刻，笑了笑，擺著拂塵離開了。

風夜佇立半晌，才往回走。一路走到無間閣，看了看掌心環繞的靈氣，慢步走入裏頭。沒有喧鬧也沒有人走動，只有兩縷奄奄一息的生靈趴在桌上，見了他，連罵人的氣力也沒了。

龍心一開口，冷汗便直落：“放我們出去……”

風夜冷冷看了她一眼：“一年後，你就能化完龍氣出去了。”

“不要侮辱我身為龍的尊嚴，沒有龍氣，毋寧死！”

龍眸強笑道：“三妹別動氣，否則氣散的更快。”她素來從容不迫的臉上仍是帶笑，卻顯得有些陰戾，“這地方是你專門為了對付龍族而造的吧？真是別樣精致有趣。”

這話確實不假，當年龍神被封印，鬼王便開始築造能困住龍族，吸取龍氣為己所用的物件。但如果讓其他兩界發現，必然會引來討伐。因此才造了這樣一間屋子。

風夜繼承王位後，無間閣仍不牢固，他便繼續用心血穩固，才有今日模樣。

這裏可以抽出龍氣，但卻痛苦非常，要忍受一年多的“酷刑”。他不會讓萌萌進來受苦，他舍不得。

見他要走，龍心忍著渾身紮刺的痛開聲：“風夜，你殺了我們，萌萌會恨你的！那三年的記憶我們並非是抹去了，只是封存，若我們龍氣盡散，她便會想起當日一切。你殺她的姐姐，殺了她的親姐姐，你說她會不會恨你？”

風夜神色微頓，只要能救她，讓她一世安然，恨就恨吧。

離開無間閣，步子異常沈重，此時心裏甚至在想，如果真的讓她知道他殺了龍心龍眸，那他就把她的記憶抹了……哪怕是將他們的過往全都抹盡，只要她不恨自己就好。

想到這，頓覺這樣的想法似乎十分卑鄙。

剛進院子，就聽見吵鬧聲，人還沒進去，就見人一頭紮來，他忙擡手扶住。

萌萌擡頭看去，立刻躲在他身後：“你讓她們走吧，我自己會洗漱穿衣。”

眾婢女苦了臉：“大人，萌姑娘……王後她堅持要梳原來的姑娘發髻……可待會要去祖祠。”

萌萌探頭：“那樣好看。”其實主要是方便……

風夜看了看：“那個發髻應該比以前的好看。”

萌萌眨眼：“真的？”

“嗯。”風夜又道，“盡量梳的簡便些。”

萌萌：“那就梳吧。”

婢女淚流滿面，剛才她們勸了大半個時辰是鬧哪樣……

總算是折騰完了，萌萌盯著鏡子看了一會，趁著她們背身，取了一支金釵塞回妝奩盒裏。見她們不註意，又丟了一支步搖。

風夜看著她的小動作，抿了唇角，握了她的手：“今天忍忍，等去過祖祠，就可以卸了。”

她只好松手，又問：“去祖祠做什麽？”

“祭拜一下祖宗，這是規矩，只有我們兩個。”

“嗯，爺爺呢？”

“他剛走。”

萌萌滿目失落：“爺爺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我們什麽時候回娘家？！”

風夜挑了眉：“剛成親第二天你就想著回去了？”

仙界是不能去的了，木華上仙能不能再來，怕也是個問題。他握了她的手，說道：“爺爺有很重要的事，所以先走了，等他有空了我們就去仙界。”

萌萌點頭：“嗯。小蓮呢？”

“估計是去哪玩了。”

“昨天雞鴨鵝來了沒？”

“來了。”全在餐桌上……

“食人魚呢？”

“也來了。”

萌萌滿意了，伸手：“背我。”

爬上風夜的背，萌萌更開心了，腦袋輕輕晃著，頭上的金釵步搖叮叮當當，除了頭有點沈，倒好玩。

過了樹林，便不見人煙了。

王族祖祠本就偏僻安靜，不許外人打攪。歷代鬼王大婚後，都需來這裏祭拜，不過是一個形式。

“有點冷……”

“這裏鬼氣比外頭重些。”風夜轉了手，將她撥到前頭抱著，每日吃那麽多，卻不見重。他忽然想到紅蓮，它也是吃很多但身板子也那樣，莫非龍族個個都是吃貨而且還是吃不胖的體質……這真是，羨煞旁人……等等，他羨慕什麽！他又不愛吃！

祖祠不過一層，可入了裏面，卻是蜿蜒轉折，明明是進了一扇小門，卻是另一番景致。頭頂上的太陽還在，照耀在大地的光源也在，可偏偏卻與剛才遠遠所看到的不同。

這裏房屋佇立兩邊，鬼氣幽幽，長寬街道不見半個鬼影。

萌萌往風夜懷裏縮了縮，她一直覺得鬼域不像鬼域，可現在她是體會到了，好一個……鬼地方啊QAQ

風夜一路前行，停至一棟高樓前，才將她放下：“進裏頭叩拜三下，我們就回去。”

萌萌咽了咽：“可以不去嗎？”

風夜這回搖頭了，笑了笑：“父王和母後也在裏面。你想想，如果以後我們過世了，孩子成親了也不來看我們，你不會難過麽？”

萌萌想了想，有理，再擡頭，已經是一臉視死如歸的神色。

餵餵，萌萌你是去祭拜不是去做祭品。

她只是……越來越冷啊……可是她左手摸右手，溫度卻沒什麽變化，心卻覺得很冷……步子剛邁入大門，心口便有針刺來。耳邊又嗡嗡作響。

“惡龍臨世，妖魔橫行，三界不安，以吾心血與天結盟，借天之神力，封其魂魄，殺其肉身，永世不得再生，封！”

那封字一落，萌萌的腿便軟了。

風夜忙攙住她：“怎麽了？”

萌萌哆哆嗦嗦：“鬼祖宗在說話，他們在拿錐子戳我的心，他們在念咒語……我沒有做錯事，沒有……”

話沒說完，那亂動彈的手忽然揮出一道勁風，如平地轟雷，震的摟著她的風夜心口一悶。

明明還是那個萌萌，可這股從未見過的力量卻讓他詫異。萌萌自己也沒發現她傷了風夜，只是防範般揮著手，想攔住那鋪天蓋地襲來的咒術。等那聒噪終於離去，她才清醒過來，迷蒙著眼看清緊攬著自己的人，心頭不由一縮，擡手去抹他唇角的血跡。

耳中又嗡嗡作響，好像記起了一些事，一些不開心的事。

許久她才想起，當年的人，都叫她怪物。可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卻又不知道。

她是怪物。

她怪物起來，會傷人。猛地縮回手，還在半空已被風夜緊握住，單手攬她入懷，低聲：“別哭，萌萌。”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金宅玉菇涼的霸王票，抱住~~~

金宅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8-24 23:4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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