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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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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要你有什麽用!”

“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做錯了事,我們不會損失這麽多。”

“孩子什麽都不懂, 他犯錯是你沒有教好,都是你的錯!”

“你活著到底有什麽用?就為了折磨我嗎?”

“我那麽愛你, 你為什麽要讓我難堪呢?”

“媽媽, 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

“不, 是我的錯,我該死!”

“媽媽, 你別死, 我們都沒錯, 是爸爸錯了。”

“不準說爸爸,跟爸爸道歉!”

……

裴硯之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才意識到又是一場噩夢。

他打開燈, 看了眼墻上的掛鐘, 淩晨三點。

睡衣全被汗濕透了, 裴硯之抹了把額頭的汗, 起身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習慣性到樓下, 倒了杯酒, 酒杯送到唇邊的剎那, 他動作忽然頓住。

昨天……

昨天媽媽忌日,恰好簡尋尋又提到PUA,他情緒便有點失控,後來聽著簡尋尋說那些鮮活的故事,一不留神喝多了。

但是,他還不至於醉到斷片, 所以記得他做過什麽。

他借著醉酒抱了簡尋尋,還抱了很久。然後一上車就睡著了,最後司機先送了簡尋尋回家,又送他回來,才將他叫醒。

裴硯之:“……”

他擡頭揉了揉眉心,簡直沒臉見人。

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

他向來自律,記憶中成年後就沒真的醉過,更沒在做過這麽丟人的事。

關鍵,他抱完人就睡著了,這讓人姑娘怎麽想他?

裴硯之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見簡尋尋的情景。

那一年,母親自殺,裴振朗裝作一副情深意長的模樣,說母親跟他說過,小時候去過的祖上遠房親戚的村子很漂亮,一直想去看看。

顏家祖上確實在香楓村,可他們都搬出來都好幾代人了,跟那村子關系根本就不大。

母親小時候去那一次,也不過是從鎮子上路過,碰著一老鄉,攀談下來七彎八拐地扯上了個遠房親戚的名頭。

實際上,連母親也不知道跟那親戚到底什麽關系,更沒去過香楓村。

但裴振朗慣會作秀,打著母親的名頭,帶了一群人去尋顏家祖墳,熱熱鬧鬧搞了場祭奠。

現在想來,那場祭奠怕也沒那麽單純,但當時的裴硯之並沒有多想,只覺得假,假得惡心。

他從懂事開始,裴振朗就一直打壓母親,貶低她的價值,母親也因此自卑自賤,精神出問題,多次想自殺。

可母親還愛著裴振朗愛得死去活來,她說他們見第一面的時候,就志趣相投,簡直像世界上另一個自己。她說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才讓裴振朗失望。可他還沒有拋棄她,真的重情重義。

小裴硯之那時候不懂PUA,不懂父親其實是為了錢才接近母親,他只覺得父親不該那樣對母親。可沒有人聽他的,母親被洗腦,只會讓他聽裴振朗的話、討好他。幾個舅舅也幫著裴振朗說話,他反而成了罪人。

只有裴振朗知道,他的陰謀詭計被一個小孩看透了,所以他極其討厭裴硯之。然後不斷貶低裴硯之,並借此罵母親,說都是她的錯,怪她沒教好孩子,說她連基因都有問題。

雖然母親精神狀態不好,但小裴硯之能感覺到,相比父親,她還是真心愛他的。

所以,他不管遭到多少毒打,都不會告訴母親一聲。

可母親還是丟下他走了,她還是自殺了。

裴硯之那年十二歲,他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他甚至想跟著媽媽去死好了。死了就一了百了,媽媽死後都是帶著笑的,也許死真的比活著好。

幸好他在香楓村遇見了簡尋尋。

她那時候又幹又瘦,像顆豆芽菜,可是卻活力滿滿。

裴振朗會做表面功夫,他去香楓村連自己真實身份都沒透露,撒謊說自己姓顏,卻還記得帶禮物,大人小孩,見者有份。

小豆芽菜也領到一盒糖果,她不像其他孩子,領到吃的就迫不及待拆開,她將糖果小心翼翼抱在懷裏往家裏跑。

有孩子見了,想去搶她的糖果。

小豆芽菜人小,性格卻狠,即便面對比自己大很多的孩子也毫不退縮,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能燒出火來,誰跟她搶她就跟誰拼命。

裴振朗在裴硯之旁邊說:“你看,這就是窮人,為了一口吃的能跟人拼命。而你,生在條件那麽好的家庭,還天天不高興,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然後他走過去,假惺惺地裝好人,又多送了豆芽菜一盒糖果。

豆芽菜笑瞇瞇地跟他道謝,抱著糖果回家了。

裴硯之那時候只覺得好惡心,看誰都惡心,包括小豆芽菜。

後來,陳福紳來請他們去家裏吃飯,原來當年母親遇到的所謂遠房親戚,就是陳福紳他爸。

至於到底有什麽親戚關系,他也扯不清楚。

但是,淳樸的陳福紳覺得,既然是親戚,還收了禮物,無論如何也該請他們吃一頓飯。

那是裴硯之第一次理解什麽叫“家徒四壁”,可陳福紳還是殺了一只雞來招待他們。

小豆芽菜覺得他們家虧大了,雞能生蛋,還能賣錢,換糖果不劃算。

她偷偷又抱著糖果來找裴硯之,跟他說她爸爸在生病,等下不要吃雞肉,讓給她爸爸吃,她把糖果還給他。

裴硯之那時候戾氣極重,又對她莫名不滿,原本他對那些雞肉並沒有興趣。裴振朗不是東西,但他有句話是實話,他家條件確實好,從小什麽沒見過沒吃過,區區一只雞他根本沒放在眼裏。但小豆芽菜不想讓他吃,他就偏要吃,他倒要看看,她能奈他何。

裴硯之也沒想到,小家夥還真是烈,居然咬破了他的手腕,像只小瘋狗一樣。

奇怪的是,他卻不覺得痛,反而感到很爽,好像郁結的情緒都隨著血液流掉了。

這事不算小,連裴振朗都微微變了臉色。

但是陳福紳跟段紅梅卻一邊道歉一邊將小豆芽菜藏起來,說孩子不懂事,是他們的錯,不管裴硯之想怎樣,都由他們擔著。

那一瞬間,裴硯之徹底破防了。

裴振朗自不必說,對他從來就沒愛,只想操控他在手裏,當個聽話的工具。他一直都相信母親愛他,可母親也從來沒有那樣保護過他。

那一戶窮得叮當響的人家,卻互相守護,讓他看到了他做夢都想要的親情。

裴振朗會做表面功夫,最後當然也沒為難人家,反而還多送了禮。

臨走的時候,小豆芽菜卻將禮物塞到他們車裏,冷著小臉道:“不要你們的東西,我們要不起,我們靠自己。”

她在第一次收到糖果的時候,明明還很開心。

可這麽短的時間,便明白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知道有些東西是他們要不起的。

裴硯之對她肅然起敬。

他原本想趁著裴振朗不註意,偷偷給他們留點錢,也因此打消了念頭。

萬一瞞不過去,被裴振朗發現,只會給他們帶來更多麻煩。

從香楓村回去後,裴硯之重新振作起來,他不能讓小豆芽菜瞧不起。

裴硯之手腕上的傷口每次快愈合,他就再將它弄傷一次,一次提醒自己記著小豆芽菜的狠勁,他要向她學習。

他查到了,當年顏氏勢頭正盛,裴家這邊卻只是一個小豪門。

裴振朗為了跟顏氏聯姻,全方位打聽母親的喜好,偽裝成她最喜歡的類型,以獲取她的芳心。

長期戴著面具生活,自然很累,裴振朗婚後便露出真面目,但他還需要顏氏的助力,並不敢離婚。於是便不斷打壓妻子,逼得她精神出問題,以便掌控。

也是顏氏命不好,明明這一輩孩子那麽多,卻沒一個能扛事的。

裴硯之記得,母親剛開始精神狀態不對的時候,就跟娘家兄弟們求助過,但沒有一個人幫她。那些沒本事的舅舅們,為了得到裴振朗的支持,在爭奪家產中勝出,反過來一起打壓母親,告訴她全都是她的錯。

這些事情,裴硯之都記得。

所以,他有能力之後,一個個報覆回去,全都沒放過。

能做到這些,是小簡尋尋給他的動力,他一直記著那顆豆芽菜。

裴振朗說他記仇其實沒說錯,只不過他記的不是小豆芽菜的仇,他記得的是裴振朗他們的仇,記的是小豆芽菜的恩。

可裴硯之從來沒去找過她,他覺得他不配。

沒想到,他們還會再相遇。

那天在醫院,他認出簡尋尋,毫不誇張地說,看到她那麽兇地對梁善水,他心跳都快了幾分。

不過,她不記得他,這樣其實很好。

簡尋尋於裴硯之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毫無疑問,他喜歡簡尋尋,哪一種喜歡都有。

但他沒有想過,要跟她發展成什麽關系。

他的生活從來都是一團泥沼,他只想報仇,他沒想過自己的未來,他覺得自己沒有未來。

所以,女人、家庭什麽的,從來不在他的計劃裏。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今天看到周一清去跟簡尋尋搭訕的時候,他會吃醋。

他心裏難過的時候,會想抱簡尋尋。

他抱著簡尋尋的時候,會覺得前所未有的寧靜,以至於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能在母親忌日這天睡一覺。

可簡尋尋對他是什麽態度呢?

裴硯之懊惱地抓了把頭發,他不記得了。

簡尋尋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做夢了,比上次的夢還大膽,對象還是裴硯之。

她哀嚎一聲,沖進浴室洗澡。

都怪裴硯之,喝醉就喝醉,抱她幹什麽!

她一正常女人,被那麽大一帥哥抱著,沒點反應才不正常好嗎?

洗完澡對著鏡子一照,發現臉頰粉紅一片。

簡尋尋:“……”

以前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麽花癡。

裴硯之明顯只是心情不好,又喝醉了,才會失態,他……他喜歡簡覓覓!

簡尋尋瞬間冷靜下來。

是的,身為書中大反派,裴硯之喜歡的是女主簡覓覓。

而她,註定是要跟簡覓覓成為對手的反派,所以得防著點裴硯之,免得他為了心上人,突然變臉,對她下黑手。

臉上的緋色很快褪得幹幹凈凈,簡尋尋換好衣服去學校上課。

剛走到教室門口,忽然聽到有人喊她,轉頭一看,是一個陌生小哥。

“簡尋尋是吧?”小哥笑著道,“有人讓我把這束花送給你。”

他將手裏一大捧紅艷艷的玫瑰花遞過來。

簡尋尋驚訝得瞪大眼睛:“誰送的?”

“我不知道,我只負責送花。”對方將花塞到她懷裏就走了。

正好是上課時間,同學們都在,頓時一片起哄聲,都在問是誰送的。

“你最近天天不見人影,我就猜是談戀愛了。”花暖湊過來打趣,“男朋友送的吧?”

“我哪有男朋友?”簡尋尋百口莫辯。

她最近都在裴硯之那裏畫畫,但用屁股想也知道,裴硯之不可能給人送花,也沒理由送她一大束紅玫瑰。

所以,到底是誰送的?

“不是也沒關系,反正我們尋尋長得漂亮,少不了愛慕者。”花暖現在對她印象極好,又低聲道,“你看夏川香那表情,真爽。”

簡尋尋扭頭一看,夏川香正盯著她手上的花,一臉“為什麽她這種人竟然能收到花”“是哪個瞎了眼”的表情。但對上她的視線,夏川香馬上又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臉。

現在簡尋尋不住校,何雨捷上回被懟後,不敢再惹簡尋尋,夏川香沒機會打聽她的消息,加上簡尋尋最近忙,一下課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她也找不到機會找茬,所以兩人之間倒是難得和平共處了一段時間。

不過很顯然,夏川香還一直關註著她。

看到她那個笑,簡尋尋心裏一動……莫非是周一清送的花?

故意試探她來的?

當然沒有人能給簡尋尋答案,除了花,也沒人來找她。

上完今天的課,簡尋尋想了想,抱著那束花走向垃圾桶。

“尋尋,你幹什麽?”花暖追過來,“不會想扔掉吧?”

“對啊。”簡尋尋點點頭,“又不知道是誰送的,不扔掉幹嘛?”

帶回家不好解釋,而且她還要去裴氏,抱束花也奇奇怪怪的。

“好可惜啊。”花暖嘆息道。

簡尋尋想了想,將花遞給她:“要不,你幫我收到宿舍?萬一有人來認領,也好告訴我一聲。”

花暖最後還是幫她將花收下了。

簡尋尋出了校門,猶豫一陣,還是給顏臻發了條消息,問他今天方不方便畫畫。

之前她都是每天有時間就過去,每次去顏臻他們剛好也在,昨天之後才意識到,裴硯之的辦公室,並不適合她隨時過去。

顏臻很快回了消息,說可以。

簡尋尋這才朝地鐵站走去,今天上課早,路上堵車,她就沒開車。

沒走幾步,一輛車緩緩開到她身邊。

她也沒多想,朝旁邊讓了點。

結果那車不僅沒開走,反而響了聲喇叭。

簡尋尋覺得不對,轉頭才發現這是一輛銀灰色的賓利,像極了裴硯之那輛。

她驚訝地低頭去看,車窗在這時候降下來,露出駕駛座上俊美男人略顯無奈的臉:“上車,這裏不能久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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