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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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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給紀綱去了個電話, 他人已經到順泉, 問他們三個在哪裏, 李道把事情大致講了遍, 又估算一下時間,說今晚恐怕沒法趕到順泉鎮, 所以還按原來的計劃,在綿州匯合。

紀綱說沒問題,又聊兩句便掛斷。

分開走沒什麽影響,除了在高塔村耽誤些時日,後面應該會順利。

天黑透, 仍沒找到地方投宿。

李道握著方向盤,繃直一條腿取出錢包, 遞給顧津:“看看還剩多少錢。”

她翻了翻:“不到八百。”大部分給了小伍,其他的都在紀綱那兒, 他錢包裏現金沒有剩幾張。

李道說:“除去加油,不剩什麽了。”

顧津想起件事, 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些東西,分別是銀行卡、身份證件、折痕清晰的幾百塊錢和顧維留給她的那張紙。前幾樣是紀綱從加油站幫忙拿回來的,當時包包劃了道口子, 被她扔了,這些她一直隨身放著。

顧津說:“有一張銀行卡, 是我這幾年生活開銷以外存下的,不多也不算少。”

李道看向她, 又垂眼看看她手指捏的卡片:“卡不能用。”

顧津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把那幾張鈔票展開,數了數:“四百,加起來剛好一千二。”

李道沒吭聲,這段路較剛才平坦些,他踩實油門,稍微提速。

顧津說:“堅持到和紀綱匯合,應該夠用了吧?”

李道看著前方,“嗯”一聲。

之後車裏有些靜,兩人沒怎麽說話。

這幾個小時他們一直在趕路,顧不上吃晚飯,車前屏幕顯示已經快九點。

“餓不餓?”久不開口,他聲音有些沙啞。

顧津搖搖頭:“剛才餓,現在還好。”她稍微撐直身體,歪頭看一眼窗外:“小伍現在應該落地了吧?”

“不出意外差不多。”

顧津思索一會兒,猶豫著問:“其實我不太理解,都到了這裏,你為什麽要他先離開?”

“想他了?”

沒理他的玩笑話,她又說:“你拜托的那個邱爺既然能幫我們出去,也不差小伍一個吧。”

李道略一挑眉,沒吭聲,過了幾秒,騰出右手放在她腿上:“妨礙辦事兒,就你跟我多好。”

顧津不自覺抿了下唇,知道他在敷衍,也不多問,輕打一下他手背,勾起他的指頭,一臉嫌棄地丟回去。

李道順勢捏住她的手,送到嘴邊輕啄了口,一並壓在方向盤上,看著前方,微微一笑。

又開半個多小時,在一處無人的鄉間公路上,李道忽然踩一腳剎車,倒回去幾米,又調出手機電筒照明,這才看見路邊插了塊不起眼的木牌,上面寫著“野外露營,前行五十米左轉”,下方還畫著鮮紅的指向標。

顧津探頭看了眼,又看看周圍,這條路上幾乎沒有照明,兩側是荒地,靠他那方立著長長的藍色工程圍擋,裏面架起塔吊,卻漆黑一片,不見人。

自己這側倒是一覽無遺,遠處是成片樹林,在往後隱約可見群山輪廓。

這樣荒涼,根本瞧不出哪裏是露營地。

她問:“真的有?”

李道回頭:“看看去?”

顧津應了聲好。

李道並不急著走,將車停路邊,下去到後面放了個水,趁這會兒工夫擡起眼皮四下觀察一番,見無異樣,才照著指引找過去。

前行五十米,繞過圍擋向左轉,又在土路上顛騰十來分鐘,果然看見一處收費的崗亭。

此處被人承包,同時提供露營物品等租賃服務。

李道只買了張門票,開車進去,順著平緩山路盤旋而上,沒多會兒到達一處寬敞空地。

這地方很大,一路走來,整個半山被星星點點的光亮點綴,有人把帳篷搭在樹林裏,有的在草坪,有的在湖邊,時間不算晚,食物香味時時飄來,還有朋友之間的笑談聲。

四處景致摻雜不少人工痕跡,空地建了一排原木矮房,少不了餐廳、衛生間、淋浴房等便利場所,只是荒山野嶺,條件有限。

兩人沒打算搭帳篷,準備在車上湊合一晚。

找間餐廳隨便吃了口飯,之後各自拿上換洗衣物去洗澡。

顧津出來時,李道沒在附近,四下找了找,才見湖邊坐著個高大背影。

她提起東西走過去,晚間涼意漸濃,襯衫邊緣不斷掃著皮膚,顧津將濕發攏到一側肩頭,腳步放輕,在他頸後輕吹了口氣兒。

不出所料,李道狠狠抖了下,差點跳起來。

他早已聽到身後動靜,沒有回頭,知道是她,就是沒想到這丫頭明知道他怕癢,還這樣有恃無恐。

李道目光又沈又冷,回頭瞪著她。

顧津還半弓身,雙手背在身後,調皮地伸了下舌尖。

李道冷哼:“你現在徹底不怕我了是吧?”

顧津想了幾秒,忽然勾起食指,在他脖頸發根處輕撓了下。

她動作又柔又慢,帶點涼絲絲的觸感,李道後腦像被電流擊中,順脊柱向下,仿佛千萬只螞蟻橫行啃噬。他抖著肩膀,背過手胡亂抓幾把,這反應絕不誇張,他自小就這一個弱點,任誰碰一下都要加倍討還回來。

李道咬牙切齒:“顧津,你是不是活膩了。”他渾身上下摸索個遍:“我刀呢。”

顧津一聽這話轉身要逃,可沒等邁步,卻被他攔腰捉回,天旋地轉間,整個人已經落入他懷中。

她不禁輕笑,抱著手臂討饒:“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李道臉色陰沈:“還他媽笑?我跟你鬧著玩兒呢?是不是不知深淺?”他說完故意咧嘴舔了下門牙,見她表情一寸寸收回來,似乎真被唬住了。

他看她幾秒,突然埋頭,在她臉頰脖頸處亂咬亂鬧,又拿剛長出的胡茬蹭她耳後,大掌也攀上去撓她咯吱窩和腰眼。

顧津反應了下,再次咯咯笑起來,抱著手臂在他懷中左躲右閃,卻怎樣也逃不過他的魔掌,渾身疼癢難耐,簡直是酷刑。

李道彎唇:“還鬧不鬧?長沒長記性?”

她搖頭笑著,眼尾不經意擠出兩滴淚,忽然之間,溢滿的歡喜情緒急轉直下,毫無預兆地變了味道,化成漫無天際的委屈和悲傷,眼淚越滾越多,瞬間便不可抑制。

李道楞住了,半天才拿掌根幫她抹掉淚:“開玩笑呢,當真了?”

顧津趕緊搖頭,掙紮著起身,自己擦幹淚。

他大概知道了原因,心中一嘆,趕緊又把人摟回懷裏,裝傻哄著:“我錯了,是我不對,我手又重了?”

顧津抽了下鼻子,也裝傻應道:“是啊,每次都重。”

“找了個小祖宗養著,還真得供起來?”他一挑她下巴,又在她背上輕拍:“讓你還回來,行不行?”

顧津也知自己沒有控制好,努力壓下內心覆雜的情緒,微微一笑,半晌,擡起手在他頸後撓了下。

李道身體緊繃,面上露出一個極醜的表情,卻忍著沒有動,牙縫擠出幾個字:“平衡了?”

顧津抿著嘴點頭,她有些貪婪,覺得此刻被人寵著的感覺真好,可以肆無忌憚哭笑,也不用謹言慎行小心翼翼。

她腦袋埋進他懷裏,小聲道歉:“對不起。”

李道沒應。

氣氛在兩人插科打諢中緩和回來,他抱著她說話,直到腿發麻。

周圍某處爆發一陣笑聲,湖邊稀稀散散幾頂帳篷,燈光朦朧,三五人圍坐一起,有的聊天打牌,有的放肆喊唱。

歌曲早已不在調子上,只詞句勉強能聽清。

李道動了動腿,“麻了,自己坐會兒?”

顧津後知後覺應一聲,趕緊下來。

李道朝那個方向瞧了眼,不屑道:“鬼哭狼嚎,唱的什麽玩意兒。”

“你唱個聽聽?”她在他旁邊草地上坐下:“你會麽?”

“會麽?”李道冷哼著重覆,又斜她一眼:“想聽?”

顧津點頭。

“給你一個點歌的權利,算你運氣好,別人可沒這榮幸聽我唱。”

顧津撇了下嘴,想一會兒,腦中曲庫仿佛瞬間當機,楞是一首也想不起來,只好說:“都可以,別太有年代感就行,年輕一點。”

李道快速彈了下她腦門,目光警告,又清清嗓子,也沒猶豫,開口便唱起來,可第一句就破了音兒。

顧津忍住笑,趕緊捧場:“挺好的。”

李道瞪她一眼,別過頭找了找調子,這才又唱;“關上門,一個人,行李上車,將心情化妝成初戀的快樂,我要我,為自己找回自我,找到些什麽……”

顧津霎時動彈不得,整個神經被李道的聲音牽了去,本以為他只想弄出點怪動靜哄她開心,未曾想到他唱歌竟然真的這樣好聽。

李道還是以往那種坐姿,稍稍岔開腿,手肘搭著膝蓋,兩手交握。

他望著湖面,眸中幽沈,樣子安靜又不乏深情,這種狀態跟以往冷硬囂張的形象大不相同。

李道沒看顧津,卻察覺到她的目光,五指按住她頭頂,將那小腦袋瓜扭回去。

唱到高潮處,他聲音徒然沙啞壓抑,帶著隱忍的爆發力:“你的愛會將我灌醉,我沒有所謂,太過清醒怎麽陶醉。你的愛像是杯太濃的咖啡,讓我失眠徹夜……”他低低唱著:“付出全部,拿回什麽不清楚,也許愛過至少學會找到感動或知足,難說當愛落幕贏或輸……”

顧津看著湖面,歌詞句句唱在心上,心跳也隨著他的調子忽高忽低,再一次看回他,整個人融入低沈的歌聲裏。

不知何時,李道停下來。

他看向她,嘴角含著笑意:“怎麽樣?”

顧津本撐著下巴,聽他問話稍微直起身,兩手四指並攏彎曲,拇指朝下相觸,不經意比了個形狀,小聲說:“醉啦。”

李道微楞,好像心臟真的被她取出來,放在她手中肆意搓揉。

他竟有些手足無措,觸了觸鼻梁,又擼幾把頭發,最後幹脆將人拉回懷裏可了勁兒地吻。

這個吻仍然是李道主導,兩手分別托著她後腦和脖頸,由淺至深,由輕淡到濃烈,得心應手。

很久後,顧津迷糊著還想問:“剛才是什麽歌?”

“名字記不住。”

“我沒聽過。”

“老歌了。”

“還聽不聽?”他問。

顧津點頭。

李道抹了把嘴,手臂環緊她,黑暗中再次傳來蠱惑人心的低沈調子:“…baby,baby,baby,不想牽掛,心就要起飛……baby,baby,baby,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就夠了,別想那麽多……”

顧津靠著他手臂閉上眼,思維有些混亂,不知那一聲聲沙啞懶散的“baby”到底是唱詞,還是在喚著她。

晚風吹拂,帶著潮濕氣息,湖面倒映燈火,微微晃動。

不遠處仍有人撕心裂肺地吼著,她卻感到靜極了。

最後李道把她抱回車上,又返回取兩人落下的衣服和洗漱品。

李道打開後備箱放進去,視線一晃,有個東西撞進他眼裏。

他繃了下唇,把那東西拿出來,是幾天前在路邊買的繡花鞋。借著月光打量,上頭的紅色流蘇隨著動作不斷晃蕩,那微弱綢光晃花了他的眼。

他忽地想到什麽,頓時心猿意馬。

李道最近太過放縱,不懂收斂,只要把顧津和那檔子事聯系起來,就徹底失了方寸。

男人到底是沖動又自私的動物,沒碰過還好忍,一旦嘗過滋味就難以割舍。

李道最近有種感覺,做一次就少一次,他把這種貪婪思想理解成男人普遍都有的欲望,斷然不想承認在這過程中得到的滿足跟歸屬感。

拇指將那鞋面捏變了形,猶豫再猶豫,一咬牙,一狠心,到底拿著鞋子返回車內。

有人被鬧醒,半宿未歇。

第二天清早趕路,顧津還窩在副駕上睡著。

李道沒叫醒她,幫她拽了拽身上蓋那件外套。

中午過後,顧津才徹底睡醒,她精神不錯,兩人找地方吃飯,然後繼續趕路。

臨近黃昏時,終於到達順泉鎮,但他們沒在鎮上停留,一直往南,經過岔口,李道拐了把方形盤,車子駛上跨江大橋。

不久後,前方出現藍色指路標志,顧津隱約看見幾個字,不由一楞。

李道看她:“怎麽了?”

顧津詫異道,“我們不是去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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