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蓉對自家奶奶的話只全當是耳旁風，畢竟你如果和她計較生不完的氣，想要徹底扭轉奶奶心底對她們姐弟的厭煩也是不可能的。她停了三輪車，也不開大門說道：“奶，我五點多就遛鄉去賣豆腐腦去了，忙到這時候才剛賣完，也不知道你過來呀？”

張繼美一聽文蓉這麽說，火氣立馬又上來了：“你個死妮子，怨不得你四嬸說你不分個裏外遠近，你賣豆腐腦、粽子也不知道給我送兩碗，早上繞著我家門口的胡同走，你個沒良心的死妮子，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奶奶嗎？你巴巴地跟著人腚後面轉，奶奶喊得再親，你爸也不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你繞到天邊去也繞不過我這個親奶奶。”

文蓉一聽她拿三奶奶說事，也氣得不行：“奶奶，瞧你這話說得，誰不知道你是我親奶奶呀，你要不是我親奶奶我能一個月給你送二十塊錢養老？別人誰再疼我們，也只有把東西白往我們這送的份，誰還能從我們這沒爹沒娘的孩子手裏得一點好處。你說我早上繞著你家門口走可是冤枉我了，我爸賣豆腐那時候你不是吃豆腐吃傷了嗎？我可記得你說過這輩子都不吃豆腐了。”

張繼美沒想到文蓉會拿話堵她，這個孫女以前和她媽一樣看著老實巴交的，光知道聽話幹活，沒想到現在小嘴嘚吧嘚吧地這麽會說。張繼美惱的一時沒了話，只得強撐著說道：“你說那麽多幹什麽，還不趕緊開門，你弟都在門口站半天了。”

文蓉把大門打開，推著三輪車進了院裏，大寶、二寶進了院子就開始四處亂翻，文蓉也不管他們反正家裏也沒啥值錢的東西，她把車上的桶卸下來開始刷洗。張繼美也在院子裏轉了轉，掀開竈上的大鍋看了看，裏面都竟然是空的。

大寶弟兄倆沒找到自己滿意的東西，立馬嚎上了：“奶，我要吃粽子，你說給我們粽子吃的。”

文蓉對這弟兄倆是真得喜歡不起來，這弟兄兩個只相差一歲多，今年一個六歲，一個五歲，當年因為超生四叔家被罰了六千塊錢，可即便是這樣她奶奶依舊疼得和眼珠子似的，在孫子這輩裏他兩個最受寵。

她大伯家兩個孩子，兒子是老大江文龍，比文蓉大三歲，女兒江文麗和文蓉同歲，按說長孫應該更得老人喜歡，可因為她大伯母的性子，老太太和大孫子一直不大親近。她爸是老二，因為她媽頭胎生了她這麽個閨女，她奶奶一直不喜歡她媽，即使後來弟弟妹妹這對龍鳳胎出生，也沒讓她奶奶多歡喜。

三叔家只有一個兒子叫江文亮和文靜、文俊是同歲的，三嬸會算計，哄著老太太幫她把孩子看到三四歲，孩子懂事了唯恐孩子和奶奶親，就借口老太太要照顧老四家的，不大讓兒子和奶奶接觸了。

四嬸生下大寶沒有幾個月又懷上了小寶，所以孩子一直都是老太太給帶大的。四嬸的娘家哥是沙河村的會計，娘家給她安排的工作，就在沙河村辦的編織袋廠上班，三班倒的工作，每天下班不是在家睡覺，就是和四叔一起去市裏逛街，孩子根本不管不問。

有奶奶無底線的寵著，大寶弟兄倆想不成熊孩子都難，關鍵是奶奶還不講理，孫子在外面惹了禍了，她先到人家門口罵一頓，惹得大寶弟兄倆在半個村子裏都人嫌狗臭的。這不弟兄倆一嚎上，她奶就沖她來了：“你個死妮子你賣的粽子呢？趕緊拿兩個給你弟弟吃，這麽大的閨女了，連個眼力見都沒有，沒看見你弟都餓壞了。”

“粽子包得本來就不多，都賣完了，家裏沒有剩下的了，要吃得等明天了。”文蓉手裏幹著活頭也沒有擡。

大寶弟兄倆一聽文蓉這麽說嚎的更響了，張繼美慌得趕緊哄孫子：“可別哭了，乖啦，沒有粽子讓她這就給包，馬上就能吃上了。”邊哄孫子邊訓斥文蓉道：“沒有了就趕緊再包去，你個沒良心的死妮子，你弟弟哭的這麽厲害，你就在旁邊幹看著，人不大，心還挺毒來。”

張繼美說完見文蓉蹲在那裏不理不睬，丟下孫子幾步邁過去捉住文蓉的胳膊就擰了起來，文蓉蹲在那裏正忙活呢沒防備她奶上來就動手，被抓個正著，疼得眼淚一下就出來了。文蓉本能的用手使勁推了一下，把她奶推了一個踉蹌，張繼美這下更火了：“你個小X妮子，你還敢還手，我今天就揍死你完事……”邊說邊抓起身邊的一把笤帚沖著文蓉打去。

文蓉自然不會站在那裏任由她打，想著把事情鬧開了，就往大門口跑去，沒跑幾步就和門口來的人撞在了一起，張繼美在後面追著罵：“你個小X妮子，你還敢跑，你個小喪門星，我今天非得揍死你不行……”

“你個老不死的，你罵誰呢，你個老不要臉的，你不是X妮子長大的……”文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來人拉到身後，聽著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和她奶奶吵上了“張繼美，你個老不死的，你可是厲害了，你逼死了大的，現在又要打死小的，你覺得我們陳家沒人了是吧，你們老江家是什麽地方，是吃人的土匪窩嗎？我原先也是瞎了眼了，把閨女嫁到你老江家，我閨女讓你逼死了，現在連我外孫你也不放過，我豁出這一條老命我和你拼了……”

文蓉這才看清，來的是她姥娘，一楞神的功夫，就見兩人已經糾纏到一起了。她姥娘個子高，一上手就把她奶奶的頭發抓到了手裏，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使勁擰著，她奶奶疼得嗷嗷地，嘴裏喊著“你個陳寡婦，你等著，等俺兒來了饒不了你……”

文蓉見胡同裏的幾家有人往這打探，趕忙哭著喊上了：“奶奶，你別打我姥娘呀，我不跑了，你揍我就是了……”旁邊的幾個嬸子大娘趕忙圍過來拉架“哎喲，這是怎麽了這是，快別打了”有人問文蓉“蓉蓉，這是怎麽地了，你姥娘怎麽和你奶奶打上了……”

文蓉揉著胳膊上被奶奶擰紫的一片，哭著道：“我奶早上來我家，讓我給大寶、二寶拿粽子吃，我說今天包的不多，都賣完了，等明天煮好了給他們送去，我奶不願意，就開始揍我，正好我姥娘來了，我奶就又沖著我姥娘去了……”

文蓉的皮膚白，胳膊上被她奶奶擰的那一塊，一片觸目驚心的黑紫色特別明顯，幾個嬸子大娘看了都覺得心疼，江廣櫟兩口子活著的時候，和胡同裏的鄰居處的都挺好，大家想著以前的情分，看幾個孩子就不免多了幾分疼惜。江廣櫟的娘偏心小兒子一家，滿村裏誰不知道，現在一聽為了小孫子吃不上粽子就逮著孫女揍，都覺得人家姥娘沒錯，誰家的孩子誰心疼呀！

這時候兩個老太太已經被拉開了，張繼美頭發被抓的亂遭遭的，臉上，脖子上也有刮的血道子，而文蓉姥娘除了衣服有些淩亂外別的地方都沒事，姥娘雖然六十多歲了，可是身量高，骨架也寬，站在那裏腰背挺直，從後面看像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婦人。雖然被拉開了姥娘依舊指著她奶奶道：“你個張繼美，你個老東西，你以為現在還是舊社會呢，你以為你還是那以前的地主婆子呢，你架子倒是擺的挺大。我閨女不爭氣，被你一磋磨就撂下幾個小的走了，你還不滿意，又來磋磨我外孫，你和你二兒家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呀！你非要把他一家子逼得家破人亡你才甘心是吧！”

張繼美一身的狼狽，她在這陳寡婦身上吃的虧可不少，二兒媳剛沒的那會，這老婆子來到把她一頓狠揍，當時要不是她幾個兒子拉著，她這會不定什麽樣呢。現在幾個兒子不在身邊，她不敢硬上，可嘴上依舊不肯吃虧：“你個陳寡婦你以為這是你們東窪村呢，你狂的嘛！你不是有種嗎？你不是說的這輩子不登我江家的大門嗎？咱兩家斷了親了！我老江家的孫女，我想怎麽教訓就怎麽教訓，你個姓陳的你多管什麽閑事……”

姥娘一聽，上前又要撕她，被旁邊的嬸子死死拉住：“陳嬸子，你別生氣，俺四嬸這人說話就這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拉架的這位也不想管，可是張繼美是她們本家嬸子，總不能眼看著她被揍，雖然這個四嬸辦的事大家都有些看不過去，可是在家門口也不能看著她被外人欺負了。

張繼美一看有人勸架，又來勁了：“我揍她怎麽了，小妮子家的整天地好吃懶做的，沒有點眼力見，連自家弟弟都不知道疼，長大以後還了的！現在不揍，等長大了誰還能管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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