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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魅魔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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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中一道虛影快速移動著,幾人只覺身畔有風擦過,卻來不及捕獲那移動的影子,紅影縹緲虛無,轉眼便抽走了執虛劍,將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連清一把抱起踏著虛空飛身離去。

九幽暗峪的幻境頃刻間崩塌,滾滾巖漿、嶙峋山巖,統統消失不見,一眼望去仍是無邊無際的往生海,海霧漸漸升起,迷蒙得像雨後山嵐繚繞的青山碧湖。

天羅極有靈性,執虛劍被抽離去的片刻便追上了那道紅色身影,搖身變回骨扇,放大成三丈高的巨墻擋住去路,來人身形一閃欲要穿墻而過,不想竟生生撞了上去顯了形,只得落回地面連連退了十幾步,抱著懷裏的人半跪下去。

那人一身暗紅衣袍,袍上隱隱可見的暗紋,是上古狐族的圖騰,妖冶、神秘。

雖然面容被垂下的長發遮擋了大半瞧不真切,但這身形、這圖騰、這神息,還有憑空而現的執虛劍,來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有狐虛,你這是何意?”兮揚站在他的身前開聲質問,並沒有將天羅收回的意思。

“有狐神君——”俍觀喚他一聲,上前站在了兮揚旁後的位置,道:“我們方才尋你不見,本想先從環境出去再去尋你,你怎的突然出現了?雖說妖狐連清與你是同宗,但畢竟仙妖有別,你們敵對了幾萬年,如今又為何要救她?”

狐族自大混沌時代以後因內部生了分歧分作兩個族群,歸於仙妖二界,這在三界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兩族更是在東荒連年交戰相持不下八萬年,有狐虛和連清這兩個首領見面不過三句話便要兵刃相見,如今卻在臨門一腳送連清歸西的時候救下了他,實在是講不清道理。

有狐虛一直默不言語,始終沒有擡起頭來,輕輕將懷裏的人放在地面上,讓她依著自己的臂彎半靠著,一手扶著不讓她滑落,另一只手卻是在將真氣渡給她。

“有……”俍觀對他的做法有些不解,正要再喚他一聲,卻被身旁的白曄止住了。

“他有些不大對勁。”兮揚頭也不回,直盯著有狐虛道。

混沌時期是一個諸神璀璨輝煌的時代,有狐虛雖然已經成神,卻並不是十分出色,兮揚對他也僅是聽狐族的長老們談起罷了,但她作為清婉與他有過些接觸,還是能看出來的。

何況,他這異常的舉動和身上不穩的神息也足以說明。

有狐虛身上的神息非但不穩,還隱隱有著一股戾氣,和連清身上的倒是十分相似。

不論是生而為神亦或是歷劫成神,神息、靈力都是純粹的仙力,不可能會有妖族的妖氣,還是十分兇戾的妖氣,除非——他由仙途墮入魔道。

他們都不是愚笨的人,兮揚稍一點播便也都察覺了,詫異之餘不免有些驚慌,視線落在兮揚和白曄身上。

仙君中不乏修煉走火入魔淪為妖君的,但神君墮入魔道成為魔君的,委實是第一次見。

“有狐虛!”

白曄喚他一聲,聲音冷淡,比平日高上不少,有種拿著冰錐子當頭紮下的感覺,有狐虛終於停下了手上過渡真氣的動作,擡起了頭。

若說曾經的有狐虛給人的感覺是春日裏當頭拂過的和煦的暖風,那這一眼見到的,便是冬日裏凜冽得鉆透骨髓的寒風,全然不覆記憶力那個紈絝不佻的模樣。

這麽瞧來,這一身紅袍倒是比平日裏穿的更暗沈一些,衣上的狐族暗紋彰顯著他的身份,更透出詭魅和妖異,面上的妝容像是精心打扮過一般精致得近乎妖冶,額間的暗紫色印記,和衣裳的圖騰如出一轍。

雖然平日裏見見到的有狐虛並不將額間上神印記露出來,但有狐虛的靈力是殷紅之色,額間印記必然也是紅色才是,這詭異的顏色,更加說明他此時已然是一位魔君。

暗紅色的神力結成圓形屏障將陷入昏迷的連清包裹起來,有狐虛手執執虛劍長身而立,將她護在了身後。

“我本不願與你們正面爭鬥,既不能將她帶走,便只得拼了這條命將她護下了。”

有狐虛一字一句說得緩慢清晰,比他以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要認真,似乎將他此生的真情都寄在了身後的人身上。

白曄冷眼看了看被護在光暈中的連清,他倒是不知道他們兩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關系。

往生海上,海霧徐徐生起,漸漸模糊了遠方的視線,蒼茫天地間,一紫一紅兩道人影執劍對立,靜默間,便是永恒的畫卷。

滄溟劍在手中躍然顫動,白曄卻穩然如山,任松柏搖動,亦巋然如斯。

這八萬年,除了天帝,便只有有狐虛能敘一敘舊事、暢一暢百態人生,他也是交了這個朋友的,想不到今日竟持劍對立,倒有種被人背叛了八萬年的挫敗感。

“所有的事都是你做下的?”

“不錯。”有狐虛知道他所言何事,斜斜挑起嘴角,笑得妖異詭魅。

“攪亂人間,擒殺妖皇,激起仙妖戰爭,用千萬亡魂堆積怨氣令八萬年前葬身往生海的兇獸覆蘇,你能想到的事情,都是我做下的,連清不過是替我動了手罷了。一千年前你到地仙靈境追查兇獸的線索,是我有意暴露了些蛛絲馬跡叫你發現,毀了地仙靈境、讓你重傷,都是我計劃的,結魂草也是我讓清婉去取的,緲華是我從赤周山帶出來讓她幻化成兮揚的模樣的,我只是料不到,清婉竟會是兮揚。到底還是兮揚上神你壞事,不妨說與你們知道,當年白曄歷劫歸來掉入地仙靈境與清婉並無什麽幹系,是我把他丟下去的,摯羽的修為根本不足以支撐兇獸的覺醒,正好用你白曄來投石問路,好尋一個將兇獸的妖力轉移的法子,若成了,也許你就墮入魔道,與我一般無二,若不成,世間便沒有了你,我的計劃也更容易了,都叫你的心尖人壞了好事,偏生你還要追查,逼得我讓整個靈境的地仙為你犧牲。”

有狐虛說起這些事的時候面上一直微微笑著,卻讓人不由生起一股冷意。

仙界之中,提起有狐虛便是那個東荒狐岐山的統領,打起仗來一身戎裝兵器在手威震八方,私下裏沒甚架子難見正經時候,倒是幾位上神中最容易親近的,何曾想到有一日他會墮入魔道,笑著說出做下的這些天地不容的事情。

須知近年來與妖界種種不痛快總讓人心底惶惶,而這一切,竟都是仙界倍受尊崇的有狐神君在背後操縱的。

“為何?”

“為何?”有狐虛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一般,竟不顧在場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眼角泛著笑出來的淚花,幾度彎下腰笑得險些接不上氣力,好一會兒才站直了腰身,眼神變得恐怖無比。

“為何……你們幾人,誰都沒有資格問我這個問題!”

發狠般說完這句話,有狐虛仰頭望向了天空。往生海的天蒼茫得有些昏沈,看不透天的盡頭,他冷冷笑了兩聲,胸中怒氣更勝,烏紫色的妖氣盤旋在周身,比妖皇還要多上幾分煞氣。

“天地法則定三界規則,制衡一切破壞規矩的仙妖,可是這天地之法,本就是不公平的!”

有狐虛勾著嘴角笑意不明,視線從白曄身上落到了兮揚身上。

“有些神祇生來高貴,承天地之法司神職掌一方天地,兮揚上神你就更尊貴了,祖神血脈,生來便擁有世間最高貴的本源之力,足以撐起三界的強大本源之力。我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在其位謀其職承其重,在那個最混亂的時代,你們也需要不斷理解增進修為,需要觀常人所不見做常人所不及,你們配被供在廟宇裏受萬代香火,你們配做這天地的支配者。那個時代各族相處融和,同心協力對付妖獸,小心翼翼照看著人間生怕出了什麽簍子,那不記年歲的漫長歲月,是最真摯、最輝煌的。”

“後來天降災劫眾神隕落,仙界剩下的上神屈指可數,劫後的三界像廢墟一樣,是我們幾個上神並著那些老神仙一同收拾起來的,千年時間,才將這廢墟般的河山收拾了一遍,仙妖二界元氣大傷,正急需重振旗鼓。同是上神,最有威望的白曄神君不願做這天地之主,仙君們便推崇俍觀做了這天帝,須知我的神力修為在俍觀之上,千年來為仙界勞心勞力,可仙君們卻口口聲聲說著‘俍觀神君乃龍族之後,德威並濟,天地之主,理當由神君委任’德威這種東西太虛,若果真這樣論,我自是無話可說,仙界之主理當讓眾仙拜服之人擔任才是。”

“可是,再後來,俍觀助休芫飛升成神,迎娶休芫為後,整個鳳族都跟著趾高氣揚了些,同是遠古仙族,鳳族何以不將我狐族放在眼裏?其他仙族又緣何笑我狐族妖媚?皮囊相貌都是天生的,我們狐族生來帶媚,卻並不意味著我們就是任人嘲笑的柔弱女子,仙妖硝煙四起之時,僅是因為遭仙族嘲笑,我們換掉了古時的紅色戰袍,怕遭人說這是女子偏愛的顏色,可我們殺起敵人來不比任何仙族要少。連清和部分族人不堪忍受判去了妖界,在妖界極受尊崇,反倒是留下的有狐族,因狐族分歧生了仙妖兩族,八萬載來遭了多少恥笑?!這八萬載,仙界說來說去都是天帝天後和白曄神君,誰人真正惦記過我有狐虛?!你們可知為何整個有狐族都不著紅衣偏我一人執著?因為這樣才能更顯眼,才能有人瞧見我有狐虛!同是遠古仙族,憑什麽你們就比較尊貴?憑什麽你們龍族可以當皇族?憑什麽鳳族的女兒就是公主?憑什麽主宰仙界的是你們而不能是我有狐虛!”

“我早已與連清算計好了,覆蘇遠古兇獸,將兇獸的力量轉到自己身上練就無上神力,同時借用它們的力量,將整個天地傾覆!什麽仙界妖界,統統毀了便能再造一個天地,我是唯一主宰天地的人,而連清,才是天地間最尊貴的女人!可惜啊,還差了一些,兮揚上神你的覺醒攪了所有的計劃,時機尚不成熟,便意味著功虧一簣。雖不能將妖力盡數轉移至我身上,我的修為卻也是增進不少,你們幾位剛剛一番打鬥都折損了不少神力,我想帶連清離開,並非不能。”

“無需如此繁覆。”白曄沈著聲音接他的話,滄溟劍已經橫在了身前。“你勝了我,今日便讓你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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