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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死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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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秀娘想要掙紮,可是怎麽甩也甩不掉李朝朝的手,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羸弱的小妹竟會有如此大的力氣,李朝朝的尖銳的指甲摳陷進她手腕的皮膚裏,疼得秀娘想放聲叫喊,卻又在對面狠戾的目光中忘記了開口,血就那麽一點一點染紅了李朝朝的指甲,一點又點凝成了一滴滴血珠落入塵埃之中。

她整個人都變得異常緊張,偏偏又無法避忌李朝朝幽深如潭的黑眸,那裏好似是個魔盤要把她的靈魂都給抽進去,令她深深的恐慌!

“姐姐別楞著啊,我們還要去見母親呢。”李朝朝這話可不是商量的語氣,指甲狠摳進秀娘的手脖子拉扯著,血跡越來越多,“再遲母親就要午睡了。”

“李朝朝,你放開我!”秀娘感覺李朝朝的聲音都仿佛來自地獄,她見實在掙脫不開,大喝一聲,“你到底想怎麽樣?”

“呀!”李朝朝嚇得拍了拍胸口,“姐姐那麽大聲做什麽,小五好怕啊。”

秀娘氣得咬牙切齒,但還是不由放軟了語氣,試著誘哄道:“朝朝,你松開我,我不去見母親了。”

“哦。”李朝朝也不強求,果真放開了她的手,看著指甲上的血絲,她冷冷一笑,“那我自己去見母親,我聽說知府大人可是懸賞找那日擄走錦娘的可疑人。”

她轉身欲走,秀娘一急上前拉住李朝朝的袖子,“別去。”

李朝朝頓了頓,不解地看她,“姐姐不去,怎麽還攔著我去?這是什麽道理?”

秀娘也顧不上手腕上的傷口,目光懇切地看著李朝朝,“五妹,我的好妹妹喲,算姐姐求你行不行,咱就別去給母親添麻煩了。”

“姐姐求我?”李朝朝一臉淡漠道:“剛才姐姐誣陷我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會有求我的時候呢?”

“你到底想怎麽樣?”秀娘又沒忍住,吼起來。

“呵呵。”李朝朝冷笑,“這就是姐姐求人的方式?”

秀娘再次把心中的怒火用力壓下去,“你……李朝朝,你到底想怎麽樣才肯不去!”

李朝朝不答,只是從身後夏荷手裏接過繡帕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跡。

看她如此無動於衷,秀娘知道她是故意裝模作樣,氣恨中又無能為力,她想到大夫人知道此事的後果,遠遠超過此時受到的羞辱,她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地諂媚道:“朝朝啊,算我求你了。”

李朝朝遺憾地搖搖頭,“看來姐姐還是不會求人,夏荷我們去馨蘭苑。”

說完,她撥開秀娘的手就往前走,秀娘急得滿眼通紅,朝著她的背影大喊一聲,“好好,我給你跪下還不成嗎?只要你不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訴給大夫人,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我這還沒走遠呢。”

李朝朝也就走了一步,再一回頭正看見秀娘心不甘情不願地雙膝微彎跪下了。

“姐姐早知如此何必廢那麽多話耽誤我們彼此的功夫。”她就站在一步之遙的距離,看著秀娘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偶爾還透著黑,知道她心裏一定是殺她的心都有了,可是她卻覺得這點羞辱遠遠還不夠。

李朝朝擡起手中擦臟了的秀帕直接扔到了秀娘的臉上,“三姐,我叫你一聲姐姐是尊重你,以後別總做些損人不利的事,最後吃虧的只會是你自己,切記切記啊。”

染滿血腥的秀帕輕飄飄地落在秀娘的臉上,她卻覺得李朝朝像是拿了一把刀狠狠地插在自己的心窩子上,她聽見心嘩嘩地在流血,讓她體無完膚!

秀娘沒有及時拿開臉上全是自己血跡的秀帕,直到再也聽不到李朝朝離開的腳步聲,她才緩緩擡起頭,秀帕隨之落到地上,露出一張布滿陰狠的臉孔。

她不明白,李朝朝那天夜裏到底是如何逃出來的?今日明明計劃完好偷走了她的香粉,到頭來卻是自己落了個陷害祖母的罪名!秀娘不甘心地從地上爬起來,她決不能讓自己白白受了屈辱,李朝朝一定是事先知道什麽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威脅自己,想到此,秀娘也顧不上身上灰塵撲撲,跟著李朝朝的方向尾隨其後而去。

也就是在剛剛那番話後,夏荷算是明白了點什麽,但她向來不多言多語,就沒有主動開口問,可是她做事向來敏感,很快就註意到有人在身後跟著,偷偷拉了拉李朝朝的袖子,“姑娘……後面……”

“就讓她跟著,你只做不知道就是。”

夏荷鎮定自若下來,原來姑娘一切都算準了,她再次深深佩服自己的主子,可是她還是有些擔心,面上隱隱有些糾結。

李朝朝不著急不著慌地往雙竹館的方向走,無意中看了身邊一眼,“怎麽有話要說?”

她問得很隨意,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像是一點也不擔心身後的人聽見。

不過夏荷卻不敢大意,再次低聲道:“姑娘何苦去羞辱那種小人,會惹了一身騷。”

“咦?你現在怎麽與何媽說話的語氣這麽像?你認了她當幹娘?”

夏荷哭笑不得,若不是條件不允許,她早就跺腳了,“姑娘,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李朝朝摸了摸下巴,“聽說你是家生子,父母雙亡,何媽沒有子女,認了她當幹媽挺好的,我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姑娘……我明明是說……”

李朝朝頓住看她,“怎麽你不願意?”

夏荷徹底投降了,簡直是雞同鴨講,只要是主子不想說的事,她永遠有辦法把話題繞到京城那麽遠去。

不過這事既然是姑娘主動提的,她哪有不願意的道理,誰看不出來主子十分敬重何媽媽,現在讓她認了何媽媽當幹娘是擡舉自己。

“我願意的。”

李朝朝欣慰地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那就這麽定了,等回去我就同何媽講,等找個好日子給你們結幹親。”

就在夏荷以為李朝朝把剛才的話題忘得一幹二凈的時候,李朝朝忽然又道:“你認為姑娘我怕得罪後面的小人?怕的話還怎麽做你主子。我這是故意的,讓她上鉤,你瞧她不是跟上來了,你回去把所有人都叫到院子裏,記住所有人。”

跟在後面的秀娘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她遠遠地看見夏荷先進了雙竹館,而李朝朝則優哉游哉地走著,看到她那個樣子,秀娘的氣性就不打一處來,這也是她瞧不上李朝朝的一個很大的原因,憑什麽同樣是庶女,她什麽也不用做裝點柔弱說點好話,母親就很是受用,她使出渾身解數卻出力不討好!

秀娘見李朝朝進了雙竹館,院門大開好像所有人都走上前來迎接,遠遠地她什麽也聽不見,她只能貓著腰走到另一邊的門側,伸長了耳朵偷聽。

“邢媽媽。”

秀娘聽見李朝朝高昂的聲音,心中起了個激靈,哪個邢媽媽?

院子裏,李朝朝直接走到廚房門口一個粗使婆子面前,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熱情地拉起她的手,“今天邢媽媽又幫了我一次!”

邢婆子兩眼發黑,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被李朝朝太過熱情的態度不只沒有受寵若驚,反而生出一種驚恐,她想縮回手,卻被李朝朝抓得緊緊的,“姑姑姑娘……您您……”

李朝朝像是全然沒看出她的緊張,並對著眾人解釋道:“你們還不知道吧,其實前幾日……啊就是錦娘大婚前一晚,有人要擄走我,還是邢媽媽事先知道此事,她過不了良心的那一關,給我提了醒,我就將計就計,然後讓對方著了道,我卻完好無損,所以我要當著咱們雙竹館裏的所有人給邢媽媽行禮,好好謝謝她呢!”

秀娘一聽這話,登時氣得火冒三丈,原來……原來是這個老刁奴害了自己的好事,怪不得李朝朝能逃出來!

她又怕這是李朝朝故意給自己設得圈套,偷偷地從門縫中往院子裏看了一眼,就見李朝朝果然給邢媽媽深蹲行禮,而邢媽媽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受了……此時她心中已經再無疑問,果然是那個該死的邢媽媽!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邢媽媽那是嚇傻了,完全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尤其是李朝朝身為一個主子給她這個下人行禮,更是讓她不知所措,“姑娘,使不得啊……”

李朝朝低下頭收起冷笑,道:“你受得起,不說那日,就是今天,若不是有你在,我又要著了秀娘的道,她想把我送給祖母的香粉掉包,好在你對我忠心不二,拿我另外準備的香粉給她,用反間計對付她!”

她偏過頭,沖著身後的方向冷笑三聲,“用我的東西就可以有恃無恐的討好祖母,又想陷害我,還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呢,真是可笑又可悲!”

餘光裏,門縫中隱約可見一道嫩黃色的身影,李朝朝知道秀娘就在那站著。

到了此時,再糊塗的人也聽明白李朝朝在說什麽了,可是這門裏門外每個人的心思都各不相同,雙竹館裏其他的下人都猜測到這刑婆子是個吃裏扒外出賣主子的,五姑娘話雖然在說以後要多加禮遇邢媽媽,可是那臉上根本不帶一絲誠意,而邢婆子也猜測到五姑娘是知道了什麽,可聽到她這麽說又吃不準是什麽意思!

至於門外的秀娘早已恨不得沖進院子裏上前掐死那個壞事的臭婆娘,她就說李朝朝怎麽逃出來的,原來早就得了信,而今日又故意演的這麽一出陷害她!

只是沒想到李朝朝明明什麽都知道,竟裝得跟沒事人一樣,簡直是拿她當猴耍,實在可惡至極!

李朝朝那個賤人一定要下地獄!

早在很多年前,秀娘就打定了這個主意,早晚有一天她會親自要了李朝朝的命!

她不會永遠那麽好命,跑得了一次,絕不會有下一次!

※※※

過了晌午,接到消息的冬月從家裏回到院子,夏荷在門口四下張望了一陣,確定秀娘已經走了,才領著冬月進了李朝朝的房間。

冬月進了屋,二話不說先給李朝朝請安,她方才也聽到夏荷說起邢媽媽的事,氣得滿臉漲紅,說著就要擄起袖子去揍人,“看我不剝了那個老刁婆子一層皮!居然敢出賣主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夏荷攔住她搖搖頭,“別沖動,姑娘還沒發話呢。”

冬月去拿眼看李朝朝,見她沖自己笑,“你如此生龍活虎的,看樣子病好得差不多了。”

“托姑娘的福。”冬月羞赧地撓撓頭,“我在家養了這小半個月都胖了,我老子娘還讓我謝過姑娘咧,她讓我帶了家裏自己曬的地瓜幹給您,姑娘別嫌棄。”

“不會,都是你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夏荷和秋霜對視一眼,心裏門清的很,姑娘又用老一招,這麽輕而易舉地就擺平了冬月不讓她去計較邢婆子的事。

何媽媽卻不那麽好糊弄,恨恨道:“姑娘,那個吃裏扒外的婆子你就任由她放在自己身邊嗎?”

香塵附和:“可不是,姑娘,您可別輕易繞過她,只要您一聲令下,香塵願意為您赴湯蹈火。”

冬月一聽就不樂意了,她就是再遲鈍也回過神來,“幹啥幹啥,說好了那人由我來懲治,不然難解我心頭之恨。”

“哎喲喲,瞧我這是養了一窩土匪呢。”李朝朝打趣道:“我早就說了,不要讓那些惡人臟了咱們的手,自然有人收拾她。”

她笑著指了指不服氣的冬月,“最遲三天,早晚還會有好戲看,你會滿意的。”

冬月這才算露出一點欣慰的笑,何媽媽讓她下去給姐妹們敘話,等人走了,她才對李朝朝說道:“姑娘真是好計策,今日用了一招計中計就讓兩個人的狐貍尾巴都露出來了。”

李朝朝抿嘴輕笑,其實事情已經再明白不過,是秀娘給錦娘獻計獻策想來個一箭雙雕,卻讓錦娘倒了大黴,雖然解決了錦娘那個大麻煩,但擔心事情敗露把三姨娘弄瘋,又利用三姨娘的親信來再施一計來害自己,她卻用了招順水推舟,給了秀娘一個有毒的香粉,讓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然後回到院子裏讓秀娘誤會自己和邢婆子事先預謀好的,才能消除秀娘心中的疑慮,如此一來邢婆子也就被她記恨上了。

“最主要的是不用臟了自己的手。”李朝朝的笑中透著冷意,“秀娘是不會放過她的。”

何媽媽才不在乎一個判主的下場,她岔開話題道:“老奴已經安排好了人給大夫人遞話,她會抓住機會行事的。”

“人可靠嗎?”李朝朝問。

何媽媽道:“姑娘放心,絕對不會有問題,現在不圖財的少,更何況她也有求於我。”

李朝朝對何媽媽做的事向來放心,也不多問對方是什麽身份,她走到香案前,邊素手調香,邊想著心事,方才有人用石子打秀娘,若是沒猜錯應該是隨意他們二人,他們不方便出現,處理得也算是審時度勢,當時她推脫到三姨娘身上也是想試探秀娘,現在看來三姨娘瘋了果然另有蹊蹺。

她把手爐裏的廢香倒在一張紙上收拾起來,何媽媽見到不解地問:“這些香渣倒了就是,姑娘收起來做什麽?”

李朝朝笑道:“有些東西看似沒用,其實還可以廢物利用的。”

她又想起今日與夏荷的提議,覆又同何媽媽說起,“何媽媽收了夏荷為幹女兒如何?我瞧著那丫頭是個伶俐人,定能孝順您。”

“姑娘又為我操心了。”何媽媽聽到此事,鼻子微微泛酸,“一切都聽姑娘做主。”

“這是好事,媽媽可不能落淚讓我難過。”

李朝朝打定主意,就開始與何媽媽商量選到哪一日為好,到了晚上聽到消息的眾人紛紛她二人道賀,雖沒有正式擺酒席認親,夏荷已經改了口叫何媽媽為“幹娘”。

這一夜雙竹館裏人人都喜氣洋洋的,倒也沒人為邢婆子的事煩心了,這也是李朝朝最樂意所見。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雙竹館外有人咣咣用力地敲打著院門。

當時李朝朝還沒起床,因不用給大夫人請安,她要睡得久一些,就連下人也比別的院落懶散懈怠,外加上兩個打掃婆子之一的邢媽媽昨日受了李朝朝的嘉獎,今日本該輪到她開院門打掃,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她忐忑了一夜,因此比平常起得晚了。

聽到有人敲門,邢婆子著急忙慌地穿好衣裳跑出去,雙竹館平時也沒什麽人來,她就料想肯定不是什麽主子,不知道是哪個院子裏不懂事的下人來傳話,不由惱怒道:“誰啊,敲什麽敲,一大早的催魂啊!”

門外敲門的聲音頓了頓,邢婆子以為自己震懾住對方,心裏更加得意,也沒了先前的急切,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裳,才來到院門前緩緩打開……

然而沒等看到對方是誰,就被對面之人擡腿踹了一腳,正中自己的腹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喊了一聲:“哎喲,要死人了。”

聽到外面的聲音,李朝朝才睡眼朦朧地睜開眼,若說重活一世,她還留下什麽惡習,就是有起床氣,所以她愛安靜,不喜歡睡覺的時候有人打擾,除非必要,在沒有她吩咐是不許任何進她的臥房。

她黑沈著臉摸到床頭邊上的銀錘敲了一擊金磬,何媽媽才領著夏荷與秋霜兩個大丫鬟從外面進來,僅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李朝朝連連打了兩個哈欠。

“誰在外面?”

方才的聲音她們也聽到了,只是事先李朝朝就吩咐過她們,有人來鬧場子誰也別出去。

何媽媽往外看了兩眼,道:“看著像三小姐。”

李朝朝哦了一聲,沒好氣地坐在床邊上不動彈,幾個人也靜默著看外面的事態,即使在屋裏也能聽到秀娘尖銳的聲音大罵:“不長眼的東西,怎麽那麽磨磨蹭蹭的。”

邢婆子被卷了腳本是一肚子火氣,但看到對方是秀娘,所有的氣焰頓時沒了,她急忙跪地磕頭討饒,“是是是,是老奴不長眼,沖撞了三小姐,請您恕罪,恕罪……”

“恕罪?你以為磕個頭就能完事的嗎?”

秀娘指著地上的邢婆子扯著嗓子大罵,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真是下作,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人!”

她每說一個字,邢婆子就嚇得抖三抖,一來她確實不敢得罪這個有老夫人做靠山的三小姐,二來是昨夜她擔心了一個晚上的事終於發生了,她就說五姑娘為何無緣無故地說那些沒頭沒腦的話,原來根本就是故意下得圈套!

邢婆子看出秀娘是有意為難自己,如此一來就是真的著了五姑娘的道了,她拼命地給對面的人使眼色,看在秀娘眼裏卻是不屑一顧似的,她心中火氣更盛,“你那是什麽意思?不服氣是嗎?好今日我就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賤奴!”

她高喊了一聲:“夏夜!”

秀娘的大丫鬟夏夜走上前來。

“把豬肺湯給我!”

夏夜把手裏的食盒放到她手中,秀娘冷哼,“我今日可是來給你們主子送親自做的吃食的,竟被你個下作的東西攔著,看我不……”

邢婆子也是浸淫後宅幾十年的人了,她瞧著秀娘那陣勢就知道要做什麽,一把撲過去攔住她的動作,“姑娘,您別沖動,您聽我解釋啊,我根本就是……啊……啊啊啊……”

還沒等說完,外面就傳來一陣陣殺豬的聲音,把李朝朝的睡意都給嚇沒了,她更加沒好氣道:“去把四姑娘請來,就說錦娘出嫁後,家裏就剩三個姐妹也許久沒聚過了,現在秀娘在雙竹館,擇日不如撞日,我備了酒菜請她來吃酒。”

夏荷看了何媽媽一眼,見她沖自己點頭,於是就領命下去做事了。

院子裏的聲音越來越大,何媽媽看了一眼,道:“三姑娘把食盒裏的湯都扣在了邢婆子的臉上,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不急,先讓她們鬧一鬧去。”李朝朝又問向秋霜:“外面是個什麽天了?”

秋霜心思一動,便明白五姑娘的問話,目不斜視道:“已經全按照姑娘的吩咐收網了,這兩日就會有消息。”

李朝朝這才露出起床以來第一個笑容,“總算聽到了個值得高興的事。”

她的話音剛落,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冬月和香塵跟著一左一右走了進來,羞憤道:“姑娘,我們沒攔住三小姐……”

“不礙事,三姐急著找我一定是有急事的,去給給三姑娘奉茶來。”

李朝朝揮了揮手,穿著中衣起身,秋霜從旁拿過外衫給她穿好後,她才走上前迎著秀娘黑鍋底似的臉,笑問道:“這大清早的誰惹了三姐姐一臉子不高興?”

秀娘不請自坐在屋中上首之位,香塵從外面端了新泡的茶水進來,正巧接話到:“方才邢婆子沖撞了三小姐,還打翻了三小姐送來的湯。”

李朝朝故作才知曉的樣子,“竟有這事?姐姐可沒被湯燙著吧!快喝點茶潤潤喉嚨。”

“別在這演戲了!”秀娘不滿地哼了一聲,“我就不信方才那麽大的動靜你沒聽見?”

李朝朝無辜地眨眨眼,“沒有啊,我睡覺沈,沒聽見什麽動靜,姐姐也瞧見了,我這是剛起。”

她又板著臉對身邊的人,低叱道:“怎麽三姑娘來也不通報一聲,竟讓人沖撞了她。”

這院子裏的人慣會看李朝朝的臉色行事,知道她何時是真怒,何時是假意,不然豈不是白白跟了五姑娘一場。

香塵大呼冤枉,怯懦道:“沒來雙竹館前,姑娘就立下規矩,誰也不許饒了您睡覺,不然可有的罰了,所以沒人敢事先通報。”

那麽大的動靜李朝朝沒聽見才見了鬼,秀娘不信,看出李朝朝這是和下人又跟她玩花樣,當她是真傻是不是!

秀娘冷笑道:“五妹妹真是好福氣,都這個時辰了還在睡覺。”

“是我怠慢了姐姐。”李朝朝訕笑,“這些下人平日都在院子裏也沒個見識,都被我給慣壞了,方才是誰沖撞了姐姐,姐姐不用顧忌我的面子,要打要罰只管隨你。”

“哼,你舍得?”

“哪有什麽舍不得的道理?只要姐姐解了心頭之氣就好,不要因為一個下人傷了我們彼此的和氣!”

李朝朝說完抓起秀娘的手來到門外,此時冬月已經把那邢婆子捆綁起來帶到了院子裏,她伸手指向地上,“不長眼的的東西,你沖撞了三姑娘,這次我也保不了你,等下三姑娘要打要罰全憑她所說,說求饒也沒用。”

邢婆子被捆得五花大綁,臉上還沾著幾片豬肺,滿臉被燙得通紅,李朝朝瞧著她和那日自己被綁的狼狽樣子差不多,心裏默然道:此次說什麽也要討回那日所恨。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姑娘這是故意找茬,邢婆子也不傻,更是比誰都明白三姑娘是誤會自己出賣了她才故意刁難自己,她跪在地上無法動彈,只能拼命地大喊:“我真的沒有,我冤枉啊,三小姐你聽我說……事情是……”

“你給我閉嘴!”秀娘擡起腳踹向邢婆子的肩膀,“休得再廢話。”

秀娘生怕邢婆子在此時說出什麽其他的事來,就算李朝朝和自己對一些事心中彼此都清楚真相,但誰也不戳穿彼此的那點齷齪的心思,只要沒撕開那層窗戶紙,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而且現在也不是翻臉的時候。

因為她擔心大夫人知道錦娘出醜和自己多多少少有些關系,雖然她預想的結果是李朝朝嫁入知府家,錦娘一輩子流離失所,現在卻成了錦娘被笑話擄走鬧了滿城的笑話,她是很想看到三姨娘母女倆不得好,不過卻不想李家落難,這對她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她現在想來昨日是自己一時大意了,李朝朝若是真想去大夫人那裏告狀,就不會羞辱自己,再者說她也沒什麽證據,而且她瞧著李朝朝就算有證據也不會去,她只是想拿捏住她的短處!

秀娘想到此,心裏怒火中燒,她現如今收拾不了李朝朝,就先拿了她的下人整治,來個敲山震虎!

呸!李朝朝才不是什麽虎!根本就是狐假虎威!

邢婆子本就捆得像個粽子似的,又被踹了一腳,整個人像肉球一樣滾了一圈,整個人都轉得七葷八素的,差點把胃裏的隔夜飯給吐出來。

秀娘見李朝朝果然一句話也不求饒,怒喝一聲:“拿鞭子來!”

雙竹館裏的下人面面相覷,她們哪裏有那種東西,正不知所措,就見跟著秀娘一起來的大丫鬟春夜,從自己的腰上解下一條極細的鞭子遞給她,不仔細看還以為那是腰繩呢。

眾人心裏也越發清明,這根本就是準備好來鬧事的。

秀娘把鞭子拿在手裏,二話不說揚手就抽了上去,“賤人,也不看自己是什麽東西,竟敢和我過不去。”

正值初夏,邢婆子身上只穿了件粗布衫子,哪裏經得起這麽一鞭子,隨著一聲裂帛的撕裂,鞭痕登時印在她的身上,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那一鞭子下去,秀娘緊隨其後又揚手抽去,邢婆子是躲也無法躲,躺在地上硬生生地受打,疼得她嚎叫連連,那已然聽不出是個人的動靜,讓人覺得怪慎得慌的。

何媽媽覺得不對勁,趁著秀娘打得起勁,低聲問向李朝朝,“姑娘,那麽細的鞭子這麽疼人?”

李朝朝冷哼,“鞭子泡了鹽水。”

“嘶。”何媽媽倒抽了口冷氣,只覺得那鞭風掃到自己都是疼的,更別說打到人身上是何等的滋味,她暗暗嘀咕,“這三姑娘真是狠毒。”

李朝朝到不意外秀娘會有如此手段,她也是察覺出邢婆子的叫聲不對,仔細觀察了鞭子上面還有些許細小的顆粒,才猜到是鞭子做了手腳,令她覺得刺耳的是秀娘的指桑罵槐。

秀娘邊抽邢婆子受不住地到處滾,她也一直隨著腳步移動,不過目光始終看著李朝朝的方向,嘴裏始終不幹不凈道:“不長眼的東西,想和我鬥,你還嫩著呢!”

她在打罵,雙眼直怒瞪著卻是李朝朝,其意不言而喻,雙竹館裏的幾個下人已經聽出她的意思,暗恨地直瞪眼,要不是香塵和秋霜一左一右拉著冬月,那妮子早就上前把秀娘的腦袋杵在地上埋上沙子當樹了!

秀娘覺得不過癮,說得話一句比一句難聽,“果然是下人生的種,還以為有多大能耐,竟然連骨頭的是軟的,怎麽樣現在連個屁都喊不出來了吧!”

此時的邢婆子胸前、後背、臉上早已經被無數鞭痕抽得遍體鱗傷,穿著的衣裳只能用布片來形容了,別說是求饒,就是喘氣也只剩下又進無出了,哪裏還有力氣再放個屁出來,秀娘這明明是強人所難嘛。

雙竹館裏的下人都聚在了院子裏,看著秀娘每打一下,還振振有詞,刑婆子撐著最後一點力氣想去求饒,可是光張嘴說不出話來,被秀娘嫌惡地一腳踢開,“你們都看好了,這就是得罪本姑娘的下場!”

秀娘囂張地抽打著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刑婆子,含沙射影道:“你們要瞪大了自己的雙眼跟對主子才是,不然也要落得和這個刁奴一樣的下場,後果可要自負啊。”

院子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在秀娘的身上,何媽媽厭惡,秋霜冷凝,冬月憤恨,另一個粗使早就嚇得暈了過去,唯有李朝朝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秀娘看著更來氣,她最最最見不慣就是李朝朝現在的表情,她尖酸刻薄地發洩心中所有的憤恨,“五妹,我這樣打罵你的下人,你居然不開口替她說一句好話,以後還讓這些下人怎麽跟著你啊,你這麽做只會讓人覺得心寒!”

李朝朝略略松動了下臉上的表情,慢慢噙起一個淺笑。

若是李朝朝發怒了可以理解,但是這個笑卻讓秀娘覺得有種陰森的感覺,透著一股陰謀和反常!

李朝朝道:“對這種不忠不義的下人就如此,三姐姐你這麽做得是對的,不過你到是不用替我擔心,還是想想自己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懲治一個下人,會不會讓自己的身邊人覺得驚恐吧。”

李朝朝用了一招四兩撥千斤,秀娘回過頭,滿目通紅地怒瞪過去,駭了來不及反應的夏夜猛地哆嗦了一下,她感覺三姑娘的那雙眼睛仿佛能吃了自己似的。

秀娘更是怒不可支,氣得胡亂地揮舞著手上的鞭子,耀武揚威道:“對付這種人出賣主子的下人絕不可以手下留情!”

李朝朝不為所動地擡手打了個哈欠,“姐姐說什麽出賣主子啊?”

秀娘怔了怔,發覺自己可能說露了話,只是撇了撇嘴不接話,繼續把氣撒在已經昏厥過去的邢婆子身上。

恰此時,李朝朝看到有人往雙竹館走來,然後又揚聲道:“三姐姐打了這麽久也該累了吧,其實她不過是沖撞了你,何必動這麽大的氣,小心傷了身子。”

“呵,你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秀娘背對著院門,也沒看到有人正在走近,她心中的火氣還沒發洩完,抽鞭子的也越來越來勁,“你不是說不求情的嗎?現在又廢話什麽!我告訴你,你就是跪下求我都沒用!”

李曼曼剛跨進門檻就聽到秀娘來了這麽一句,緊接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沖鼻間,她打量了滿院子的狼藉,微微蹙眉,低聲詢問身邊的夏荷,“這是怎麽回事?”

不是說請她來喝酒的嗎?這陣仗分明像是打架的!

夏荷抽起袖子輕輕擦了擦眼角,未語先落淚,道:“奴婢不敢說,怕得罪了三小姐,她也這麽罰奴婢,奴婢這條命可就沒了。”

她二人就站在門口,離得院子裏的李朝朝和秀娘還有些距離,所以她們並不能聽見李曼曼和夏荷的對話。

李曼曼哼了聲,“你不說我也知道!”

院子裏的秀娘還在叫囂,聽了半晌,李曼曼也猜出了七八分緣由,她聽得那些罵人的話,都覺得刺耳,沒想到李朝朝還像個沒事人一樣,真是窩囊至極。

她不是愛打抱不平,對家中幾個庶女也都是誰也瞧不上誰,但怎麽說李朝朝也是寄養在母親名下,秀娘敢如此欺辱她,分明是在打母親的臉。

李曼曼大喝一聲,“秀娘你在做什麽呢?”

沒人註意到,這一瞬間,李朝朝的眼眸裏豁然閃過一道光亮,她從來沒覺得李曼曼的怒喊是這麽的悅耳動聽!

其實有時候殺豬豈能用宰牛刀?尤其是像秀娘這種笨的連豬都不如的人,哪裏需要她費口舌,她自有法子讓這蠢人伏低做小。

果不其然,秀娘聽到那聲音,嚇得渾身起了個激靈,直接把手中的鞭子扔了出去,再回過頭看去,見到真的是李曼曼來了,又不知道她是何時到的,更是心虛不已,“四妹妹。”

李曼曼素來不喜歡被個庶出的叫自己妹妹,不由沈下臉來,“你叫我什麽?”

秀娘暗暗咬了咬舌頭,她一時忘了李曼曼那點忌諱,笑著討好地拍了拍自己的臉,也沒真打,就是象征性的,“你瞧我忘了,四姑娘不要生氣才是。”

李曼曼也沒打算計較,卻聽李朝朝冷笑,“三姐如此敷衍,看來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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