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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四卷 ·陰陽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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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夢夢!”妖怪離開之後,晏雪琴立刻撲到床邊,掃開散落在齊雲夢身上的碎石,忽然心臟處傳來一陣絞痛,耳中響起一片嗡鳴。

她驟然蹲下,弓起身子緊緊縮成一團,嗚咽出聲。

這是……快要死了的節奏嗎……

她吃力地爬起來,一把握住齊雲夢的手。

不行……要死也得等夢夢安全了之後……才能死……

晏雪琴咬緊牙關與疼痛對抗了一陣,終於緩過一口氣來,覺得還能堅持一陣。於是她費力地朝門口爬去。一定得喊人來,將夢夢從這個危險的地方帶走。

這時,門竟然砰地一聲開了。陸忠義火急火燎地沖進來,一眼看見趴在地上的晏雪琴,急忙跑過去扶她起來。

“陸忠義!太好了!”晏雪琴深吸一口氣,抓住他的胳膊,高興得哭了出來,“快帶那個女孩離開這裏!”

陸忠義偏頭看向躺在床鋪上昏迷不醒的齊雲夢,先將晏雪琴扶到椅子上,然後匆匆走到床邊背起齊雲夢,扭頭看向椅子方向。“晏雪琴,你能走得動嗎?”

“嗯。”晏雪琴已經自己站了起來,幾步走到他面前,站得穩穩當當。來自心臟的絞痛毫無征兆地停了,雙腿也瞬間有了力氣,身體無比輕松,仿佛突然間卸下了所有病痛。甚至,她的嘴角還不由自主牽起了一絲放松後的笑。

陸忠義見她這麽莫名一笑,神思恍惚了一瞬。

他不知道,她笑是因為慶幸:很好,回光返照得真是時候……

“我們快走吧。”陸忠義將齊雲夢背穩,領著晏雪琴出了旅店。

“怎麽沒有人?”一路從三樓下來,沒見著一個人,樓下也是空空蕩蕩,晏雪琴感到詫異。

“都疏散了。”陸忠義沒有告訴她實情。事實上整條古桐巷裏的人恐怕除了她們兩個,都已經死了。他之前同局裏的同事一起趕到巷口,闖入第一戶人家,就見住戶一家三口燒死在家中,屍體如同被吸光血液的幹屍一般,皮包著骨,黑成一團,慘不忍睹。離奇的是,只有人體被燒,家中就連木地板上都無一絲火燒過的痕跡。當時同事們正在討論死因是否為人體自燃,他卻立馬離開了那戶人家,急匆匆地往她所在的旅店方向狂奔。

幸好,她沒事……

“晏雪琴,你跟得上嗎?”陸忠義回頭問道。

“嗯。”她點點頭,緊緊跟著他的步伐。

陸忠義暗暗松了口氣,轉回頭去,說:“巷口有我的同事,你如果走不動我讓他們背你去醫院。”

沒聽見晏雪琴出聲,陸忠義腳步一緩,以為她跟不上,然而身後卻連腳步聲都消失了,他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猛然回頭四顧。

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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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宵將血凰引至荒廢的舊巷區,這才擺開架勢。

成片黑鳥在四周來回盤旋,形成一層黑壓壓的包圍圈。然而血凰絲毫沒將這布置放在眼裏。若是恢覆了力量,這群化形在他眨眼之間便要化成灰。

“把阿白還給我,否則我立刻殺了這個小仙。”寒宵一手抓著唐包,威脅道。

血凰的視線移向唐包,默不作聲地盯著他。

唐包也看著這個陌生的親戚,一聲大伯始終喊不出口。他小時候就聽一些前輩們說起過他那個已經死去的大伯。據說他有一個在天界中屬於禁忌的稱號,叫做血凰。唐包曾經想象過他的大伯會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如今當真見到,只有一個詞來形容:可怕。

血凰輕蔑地笑了一聲,說:“身為百鳥之王,如此窩囊,死了也罷。”言畢,不再啰嗦一句,從眉間抽出一把赤色長劍,朝他們一劍劈了過去。

寒宵沒想到這小仙居然沒有任何價值,隨手將他丟開,正面迎戰血凰。

唐包重重摔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幾圈,身子一斜,居然倒黴地掉進了一個黑咕隆咚的大洞裏。

他齜牙咧嘴地嘶了幾聲,聽見洞外激戰的風聲,忽覺自己確實是個沒用的窩囊廢,身為百鳥之王……百鳥之王……

不行,不能再這樣窩囊下去了啊!

唐包的周身燃起火來,重重烈火將他包裹焚燒,燃斷了束縛他的繩子。他從地上站起來,感受著烈焰之中鳳凰後裔的力量。他現在需要這股力量,即使每次獲得這種力量都要經歷一次粉身碎骨的劇痛,這是透支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

沒什麽大不了。

唐包在火光中睜開眼,背後展開一雙火紅的翅膀,提起一口氣,沖出大洞。“大伯,你過去觸犯天條,理當經受天罰。我作為此次下凡天將,定將捉你去天界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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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雪琴費力地在深巷中跑,心臟又開始絞痛起來,一陣又一陣,逼得她放慢了腳步,蹲下身大口喘氣。

她必須跑,離齊雲夢和陸忠義越遠越好,因為之前那個紅頭發的妖怪揚言要抓她,她絕不能連累他們。只要有她在,他們都不會安全。

那紅頭發的妖怪鐵定也是一個會吃人的妖,她本能地從他眼底看出了陰冷嗜血的光。

不知跑了多遠,大概快到禁林邊緣了,她暈暈乎乎地看著不遠處那片樹林,忽覺心臟一陣劇痛,驟然倒下,臉埋進了雪地裏。

“小丫頭?”一抹白衣出現在她身旁。殷紅的血珠從司空銘的皮膚中滲出,染濕了衣角,然後又順著衣角滴答滴答落入瑩白的雪中。

他慢慢地俯下身去,將晏雪琴從雪地裏抱起來,擡手試了一下她的呼吸……

苦笑了一聲,他嘆道:“那僵屍說,人生在世,不求大富大貴,但求一生平安。小丫頭,我便送你一生平安。”說著,他俯身貼近她耳邊,“記住,我以後不再欠你什麽,而是你欠我的了。”層層仙氣從他周身溢出,源源不絕……

天光破曉,絲絲縷縷的陽光灑向臨渚古城,地面忽起大霧。

“怎麽起這麽大的霧了?”半山涉水奔波而來的周承沛剛背著一塊大石頭呼哧呼哧地趕來這裏,站在鳳還山頭,便見下面濃霧彌漫,什麽也看不清楚。

“嗯?結界解除了?”他突然反應過來,一刻也不敢耽擱,立馬火急火燎地朝山下沖,穿過禁林,路過小土廟,他徑直朝城中奔去,忽見地上倒著一個女孩,和一團白毛毛的東西。他眉頭一皺,視線在那團幾乎與雪融成一色的白家夥身上停留幾秒,倒吸一口冷氣。

“司空兄!司空兄?”他從雪地裏抱起那團白毛,焦急地喚了幾聲,心頭一涼,幾乎站立不穩,扯開嗓子吼道:“餵!你特麽現在別給我死啊!我把那煉妖石給帶回來了!你還沒告訴我那秘術怎麽使啊!”

白狐虛弱地睜開眼,氣若游絲地說:“誰說我死了?”

聽見那細細的聲音,周承沛簡直長松了一口氣,罵道:“沒死你裝什麽死啊?你想嚇死老子啊!快把秘術告訴我!”

白狐又閉上了眼,緩了一陣,這才吃力地繼續說:“你給我聽清楚,我只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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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忠義將齊雲夢交給同事之後就匆忙尋找起晏雪琴來,急得焦頭爛額。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她又被什麽怪力亂神的東西抓了去?

天空漸漸亮了,忽然起了一陣大霧,濃稠的霧氣遮擋了視線,四下裏白蒙蒙的一片,簡直雪上加霜。

“晏——雪——琴!晏——雪——琴!”他邊跑邊喊,不知不覺尋到了無人居住的舊巷區,忽覺頭頂掃過一陣疾風,卷走了他的帽子。他陡然擡頭,只見一個碩大的火球向他襲來,速度極快,他來不及閃避,下意識閉眼。

砰!千鈞一發之際,不知是什麽推了他一把,力氣極大,直推得他朝右飛了出去,撞在一面墻上。

好險……

寒宵站穩身子,翅膀只被燒去了幾片羽毛。他陰冷地瞪著對面的血凰。

居然想吃人補充力量?不能讓他得逞。阿白一直在看著,若是讓他吃了人,阿白回來後定會變本加厲地自殺。

血凰冷哼一聲,一劍朝他劈去。

陸忠義從地上爬起來,看見白霧之中兩條令人眼花繚亂的人影快速對撞又快速分開,正瞇眼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麽東西。第三道人影突然竄出來,一個長著一對火紅翅膀的鳥人對他大吼:“楞著幹什麽?還不快跑!”

果然又是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陸忠義立刻拔腿就跑,一口氣跑出了這條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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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新修鎮魂塔的地基內,一個大坑中央,周承沛已經按照司空銘的指示布置好了一切,開始分魂秘術。

然而,執行到了一半卻忽然進行不下去了,這可把周承沛給急壞了。“這是怎麽回事?餵!司空兄!你快看看這是怎麽了!”

沒有回應。

周承沛此刻如同一只熱鍋上的螞蟻,大步流星走到白狐面前,提起它的兩只前爪,用力晃蕩。“餵!別裝死!快說這是怎麽回事!”

已經暈過去的司空銘居然被他搖醒了,勉強睜開眼皮,看向中央那塊忽明忽暗泛著幽光的石頭,又瞟了一眼懸浮在石頭之上同樣忽明忽暗的一件手工木雕,有氣無力地對周承沛道:“對方的魂魄太厲害,這樣下去那小無相的魂魄馬上就要灰飛煙滅了。”

“那該怎麽辦!”周承沛眼裏布滿血絲,沖著白狐怒吼。他沒註意到,不遠處有一只小僵屍躲在水泥板後,正睜著兩只骨碌碌的眼睛,一臉怕怕地看著他。

白狐說:“把你的妖力獻出去,幫那小無相一把。”

“好!告訴我怎麽做!”

“告誡你一聲,就憑你這點妖力,你可能會死。”

“別廢話!快告訴我!”

“把手按在那塊石頭上。”

周承沛立馬照做,掌心方一貼上石頭表面就立馬感覺到體內妖力被漸漸抽走。隨著妖力流逝,他的皮膚逐漸變青,深紫色的血管顯露出來。然而,這還不夠。他深吸一口氣,感覺到皮膚下的肉漸漸變得僵硬。

就在這時,一片金屬撞擊聲響了起來,排山倒海,由遠及近。一群僵屍氣勢洶洶地從黑幽幽的洞穴之中沖出來,朝周承沛沖過來,一頭撞向那塊大石頭,巴在石面上。

周承沛立馬就被它們給擠開了,朝它們瞪眼吼道:“你們來幹什麽!”

“咕嚕嚕……(老大!我們來幫忙!)”

“誰讓你們來的!都給我閃開!”

“咕嚕嚕……咕嚕嚕……(老大!這裏交給我們!你快找嫂子去吧!)”

嫂子?周承沛一楞,瞬間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阿白,心頭一緊,蹙眉盯著這群小弟們片刻,嚴肅地叮囑道:“你們量力而為,別把自己整死了!”

“咕嚕……咕嚕……(放心吧老大!我們屍多力量大!)”

聞言,周承沛便把這裏交給了它們,迅速竄出了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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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巷區中,經過長時間廝殺,血凰漸占上風,寒宵和唐包皆敵不過他,終究敗下陣來。

激鬥的戰場突然變得死寂。

唐包側倒在地上,氣息奄奄,動彈不得,吃力地擡起眼皮,看見血凰冷傲挺拔的背影,看見他舉起了赤色長劍,一劍刺下,洞穿了那只蠱雕的胸膛。接著,他又拔出了劍,轉頭看向自己,一步一步提劍走來。

該輪到我了……

唐包的手指微微動彈了一下,閉上眼,等著那致命一擊的襲來。然而時間緩緩流逝,那一擊卻始終沒有落下來。唐包吃力地睜開眼,看見一個半透明的女子身形站在他面前,身形幾乎與白蒙蒙的霧霭融成一色。

女子目光空洞,一動不動,仿佛一尊被時間凝固的雕像。在她額上,一雙陰陽魚來回游動,其中一尾忽然游離了她的眉心,化成一個微弱的亮點,在霧霭之中緩緩上升,如同一縷飄忽的螢火。

女子的身形變得更加透明,只見她在唐包面前輕飄飄地轉過身,步子像是踩著棉花,輕盈無聲地走向那只蠱雕……

渾身再也聚不起半點妖力,寒宵知道,他已經離死不遠了,於是合上了沈重的眼瞼。然而就在意識陷入混沌之前,他感到有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抱住了他,那雙手微微顫抖,小心翼翼。

原來是……阿白回來了……

周承沛就在這時找到了這裏,在迷霧之中一眼就看見了她的身影,驚喜交加地喊道:“阿白!”

阿白手臂中抱著一團漆黑的羽毛,緩緩朝他轉過頭來,臉頰上劃過一行淚,輕輕喚道:“阿承……”

一陣風自她體內吹來,吹散了滿懷的羽毛,也吹散了她半透明的身體。

周承沛飛快地朝她奔過去,一把將她的身形摟入懷中,然而只有清涼的風拂面而過。他一下跪在地上,攤開雙手。

掌心,只有一個潔白無瑕的小亮點,幽幽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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