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警察局裏很忙，總接到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的人來報案。

“真的有人抓我屁股！一直抓！我回頭看卻沒見著人！氣死我了！你們一定要把那個色魔給捉住！我要扇他兩耳光！”

“真的唉……我家門外的垃圾桶裏真的有奇怪的聲音……不，絕對不是野貓！”

“我總覺得有人在偷窺我！我懷疑我被人跟蹤了！我知道都是我的美貌惹的禍。我真的很怕怕，警察叔叔你們一定要幫幫我！”

“警察啊……最近總是有人跟我惡作劇啊……我走在路上好好的，就有人來推我啊，還有人拿手來蒙我眼睛。你們幫我找找看是是誰這麽戲弄我啊……我一把老骨頭經不起這麽折騰啊……還有，我這幾天腰上特別疼……什麽？什麽？哦哦，你叫我看醫生啊……哦哦。”

“有人打電話騷擾我！每天都打！煩死我了！那個人還說是我男朋友，問我要錢，說我欠了他錢還沒還。我呸！我男朋友上個月出車禍死了！怎麽可能找我討債？”

馮隊長很無語。終於等到局裏清閑一點，他才呼出一口氣，看見正急匆匆往外走的陸忠義，隨口問道：“小陸，你找人找到了嗎？”

“沒有。”

找人已經找了四天之久，依舊一無所獲。其他幾個參與此次尋人案件的同事也一樣，一點線索都沒有。還有，前幾天起就沒回過家的小丟子也沒有找到。陸忠義這幾天早出晚歸，忙得焦頭爛額，面容憔悴了幾分，雙眼卻依舊炯炯有神，明亮又堅定。

撲哧撲哧——

善白檀香閣裏，阿白猛然間丟下雞毛撣，竄到店外。

周承沛正雙腿架在櫃臺上，身子窩在墊了軟靠背的椅子裏，懶懶散散地看雜志。見阿白突然丟了雞毛撣，匆匆忙忙跑出去，覺得有些反常：阿白不是最愛整潔了嗎？還經常看不慣他把雜志亂丟，怎麽就把雞毛撣直接甩在了地上？

他合上雜志，隨便甩到一邊的雜志簍裏，身形一晃，出了店門，立在阿白身側，學著她的樣子擡頭看樹。什麽都沒有嘛。他疑惑道：“你看什麽？”

“鳥。”阿白言簡意賅，神色一會兒恍惚一會兒凝重，不知想些什麽。

“在哪呢？”周承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沒見著個鳥影。

“飛走了。”

“……餵！你耍我啊？”周承沛沒好氣地扳過她的頭，讓她看著自己，沖她道：“餵，你怎麽了？腦子出毛病了？”

阿白的眼神閃了一下，面色有些古怪。“你感覺到了邪氣沒有？”

“邪氣？”周承沛瞇了瞇眼，朝空氣中嗅了嗅，答道：“邪氣沒有，鬼氣倒是很重。阿白，城裏最近好像鬼特別多，不用管嗎？”

游手好閑半吊子愛偷懶的阿承居然在關心公事？真是難得啊，阿白微微詫異。

“傻了啊？問你呢，用不用管？”周承沛搖她腦袋。

“不用。我們一般不用管鬼的事情。鬼一般只是喜歡惡作劇，吸食人的陽氣的也只是少數，傷人的就更少了。只要它們不傷人，我們就不用管。不然管也是管不過來的。”阿白擡了頭，朝空氣中嗅了嗅，皺了皺眉，話鋒一轉：“不過，最近城裏來的鬼確實有點多。我以前從沒遇上過這種情況……確實有點不正常……”

周承沛打了個哈欠，拖著阿白的胳膊朝店裏走。“走啦，走啦，別站在外面聞鬼氣了。一股子發黴發爛的氣味……”

“嗯……”

周承沛停住腳步，瞥了身後一眼，“餵，阿白。你最近怎麽了？怎麽這麽不正常？”

阿白看了看周承沛，嘴巴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她最近……又看見城裏出現黑鳥了……一共看見了兩次。而且，她發覺……城裏的邪氣……又加重了……

阿白心裏感到隱隱不安，害怕臨渚城又要出事了……可是，她有點不想將自己的不安說出口，她不想讓阿承也覺得不安。阿承才來這裏不久，既愛惹事又不喜歡管事，擔子還是得由她自己挑著。

“我沒事。”她笑笑，徑直朝店裏走。

“你撒謊。”周承沛拽住她的胳膊，瞇眼盯著她。

“呃……”阿白猶猶豫豫，還是沒說出口，但周承沛抓著她胳膊不讓她走，那架勢好像不說就不放人了似的，阿白無奈，只好說出了另一件困擾她的事情：“阿承，我想我應該換一個相了。”

“什麽？”周承沛微微楞了一瞬，腦子終於轉過彎來，恍悟：“你是說……你要換張臉？”

“嗯。”阿白點頭。她已經用這張面目用了十一年了，該換了。只是，她十一年來在古城裏建立的人際網恐怕就要不覆存在裏。唉……她多少心裏有些傷感。

這份傷感，周承沛顯然領悟不了，只聞他自作聰明地道：“嘆什麽氣？唔……你是在愁找什麽當參照物吧？這個好辦。”說著，他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拉著阿白來到他那一大堆雜志前，獻寶一樣將雜志簍推到阿白面前，洋洋得意地道：“大爺我今天心情好，這些雜志都借你。裏面有好多人臉隨你變。喏，你自己先翻翻看。”

這時，店裏來了個人，喊著要買東西。周承沛忙道：“來啦，就來啦！”他推了推阿白，催她道：“你快看雜志，我去招呼那人。”

阿白哦了一聲，心道：其實阿承有的時候還是蠻勤快的，還是能幫她點忙的。殊不知，周承沛只是覺得：阿白那笨蛋，店裏東西開價太低，哪能賺什麽錢？還是由他來開價好了。

阿白好奇地翻了翻雜志。自從周承沛來了之後，自作主張給店裏就訂了一大堆雜志。阿白以前從不看雜志，也很少去動周承沛買來的雜志，要動也是他亂丟，出於無奈才幫他收拾一下。

阿白隨便從雜志簍裏抽出了一本娛樂八卦雜志，翻了翻，眼睛頓時一亮：阿承說雜志裏好多人臉，真的耶，真的好多啊……而且都好好看啊……

周承沛送走了客人，數著錢朝店內走，擡眼看到變完臉的阿白，微一錯愕，哭笑不得：“噗！阿白，你變成章子怡的模樣，打算以後怎麽出門啊？戴墨鏡啊？”這小無相也太逗了吧？笑死他了！

“墨鏡？”

周承沛嘴角一抽，扶額：“唉，算了，你這個土包子不知道墨鏡是什麽吧？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點常識都知道不該變張明星臉出來吧？”

阿白氣鼓鼓的：“我當然知道墨鏡是什麽！我剛才只是想問幹嘛要戴墨鏡而已……”說著說著，她的臉微微泛起紅來，終於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的確是鬧了個笑話，呃。

周承沛覺得好笑，但看她樣子挺窘，又知她臉皮薄，便也沒再故意嘲笑她。

“我再換張臉好了。”阿白轉過背，繼續翻雜志。

周承沛盯著她的後腦勺，不知怎的，神色微微有些錯綜覆雜起來，忽然道：“阿白，你是不是想變成什麽樣就能變成什麽樣？”

阿白點頭。

周承沛走到她面前，將她手中的雜志丟到一邊，抓過她的兩只手，移到他頭兩側，貼上，說：“你變成這個樣子給我看看。”

阿白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張臉：一個清清秀秀的女子。

阿白點點頭，放下自己的手，隨即原地一個旋身，模樣立刻變成了那個女子。

周承沛盯著她的臉，表情沒變，瞳孔卻驟然收縮了一下。

阿白歪了歪頭，好奇地研究著他的臉色，覺得阿承看她的眼神有點……跟以前不同了……

她摸了摸臉，道：“這是誰？”

“我很久以前的……相好。”

“哦？”阿白眼睛一亮，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鼓勵他繼續說。

周承沛有點不爽，板著臉道：“餵，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了？”嘖！這小無相，她知道相好是什麽嗎？

阿白眨了眨眼，弱弱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阿承你看見這張臉的時候，臉上的反應很有意思，而已……”

“……”敢情你這是在研究我？周承沛有點兒不爽。

阿白找來了小鏡子，左看右看，嘀嘀咕咕道：“阿承，這是某個人類的臉吧？和你很有交情的人類？”

“何止是很有交情……”周承沛似乎輕嘆了一聲，抱臂靠墻，看著阿白，目光卻好似穿過了她，落在很遠的地方。半響，悠悠道：“我和她從小是青梅竹馬，長大後兩情相悅，到最後談婚論嫁。可惜還沒來得及娶她過門，我就死了……”

阿白起先睜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之後才漸漸反應過來：對了，他說的是他成為僵屍之前的事情。成為僵屍之前，阿承也是個人啊……

“那後來呢……後來你有沒有……呃……找過她？”阿白本來想說“後來你有沒有纏上她”卻又覺得，他應該沒害過那個人類吧……

“後來……”周承沛的目光拉得更遠，聲音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後來等我變成了僵屍，她早就過完一生，死了。”

阿白“哦”了一聲，心裏有種感覺，怪怪的，好像是……有點兒不舒服……她看看阿承，覺得他的臉色也很怪，似乎也不太舒服。她忽然恍惚了一陣，覺得這個樣子的阿承和平時很不一樣……完全不一樣……渾身上下都跟平實不一樣。

他這個樣子……很像人類。

阿白雖然也在人類社會中生活了一百多年，許多妖怪都說她已經被人給同化了，她也以為自己很像人了，但現在才發覺，其實自己並不是最像人的，此刻的阿承比她更像人。

“阿承，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阿白微微有些擔憂地問道，覺得他臉色不對勁。

聞言，周承沛擡起眼，直直盯著她，看了片刻。接著，默默地，拉起她的手，放在他心臟的位置。那裏，冷冰冰一片，沒有起伏，心臟早就不跳了。僵屍畢竟是屍，和阿白這種一般妖類不大一樣，他是沒有心跳的。

“這裏不舒服。”他說，頭低垂著，臉上的表情一片晦暗不清，令她看不分明。

阿白覺得他有點古怪，便將自身妖力註入他體內，替他全身檢查了一番，收回手，疑惑道：“沒問題啊，妖力旺盛，你挺健康。”

周承沛笑了。“阿白，像你這樣也挺好，傻不拉幾沒煩惱。”

又罵我！阿白暗自嘟噥了一句，瞟了他一眼，宣布道：“以後十年我就用這張臉了。”

周承沛楞了一下，問：“為什麽？”

阿白又摸了摸臉，道：“不是你讓我變的嗎？而且你看起來好像挺喜歡這張臉的啊。我也覺得還不錯。”

周承沛此時已經收回了陰郁的情緒，表情恢覆到正常模式，白她一眼，罵了句：“白癡。”

幹嘛罵我？阿白很不爽。

“嘖！看你這傻樣！還是我來幫你找張合適的臉吧。”語畢，周承沛開始在他那一大簍雜志裏翻了起來，一下抽出了一本時尚雜志，嘩啦啦地翻開，指著彩頁上一個穿著日式小清新，笑得傻不拉幾的模特，對她說：“就變這個！”

阿白湊過去看了一眼，覺得挺好看，挺滿意，於是一個旋身，變了出來。

周承沛瞇著眼，上上下下將她打量，嘴裏念念叨叨，顯然還不滿意。接著，他又翻出一本時尚雜志，指著封面上一個身材火辣的摩登女郎對她道：“身材變這個！”

阿白盯著那個女郎看了半響，傻眼了：怎麽胸這麽大？好醜啊！

她將脖子縮回來，一臉苦相，小聲囁嚅：“修為不夠……變不了……”

“……”周承沛繼續瞇眼盯著她，接著，朝她側目……真是笨蛋！連撒個謊都不會！

其實你是不想變吧……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這一章是《鬼語》篇上下部分的分水嶺。

作者上半部分一直在十分痛苦地絞盡腦汁編排各種小人物撞鬼經歷，因為這文本質上是靈異故事。同時，也一直在十分痛苦地編排男女主角的對手戲，因為這文本質上，有幾條言情線。可素，作者表示亞歷山大：作者從來沒談過戀愛！表示腦汁都快絞盡了！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Q口Q！作者真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把這倆貨給快速地湊成一對！他們一直在拖劇情啊啊啊！該腫麽辦啊啊啊！

下半部分終於不寫小人物的各種撞鬼經歷了，人物要大換血，各種大人物陸續登場，阿白要面臨危機了，大boss也要開始搗亂了。文章節奏要加快，大人物們擼起袖子準備幹架。唉……還是打鬥神馬的，最好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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