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爺的孫女要過生日，他琢磨著不知道買啥送給她好，正巧經過善白檀香閣，想起來女娃娃不都喜歡那些精致的小玩意麽？在這挑禮物準沒錯。剛好他和老板娘還很熟，熟人好講價。

說起來，他與這老板娘認識將近十年了。這十年來，他的頭發已經由黑變為灰再變為白，可那老板娘卻看起來還是一個樣，說來也怪。不過，本來有的人就是天生童顏，多大都不顯老，雖然年齡還是擺在那裏的。

說起來，這老板娘應該已有三十多歲了吧？不知道三十幾了。

既然準備要講價，李大爺便提前堆起一張笑臉。剛踏入善白檀香閣，他便熱絡地喊道：“喲，阿白妹子！”喊完才發現：老板娘不在，只有個小夥子在店裏。

小夥子看了他一眼，立馬笑著走上前來，招呼他：“大爺，您想買點啥？”

李大爺眨巴眨巴眼，看著小夥子，咦了一聲。他記得上回店裏的那個打工仔不是長這個樣的啊。怎麽，就換人手了？

“我……哦，我孫女過生日，想買點小玩意兒送給她。”

“孫女過生日？”周承沛的眼珠子轉了一圈，裝模作樣地沈吟了一下，道：“唔……你孫女多大？”

“快……快二十了。馬上，過了生日就二十。”

“留長頭發不？我們店裏有簪子賣，做工特別精致，保準您孫女喜歡。”說著，周承沛繞到櫃臺後頭，從玻璃櫃臺裏取出一打簪子來，一字排開成列給老人家看。

李大爺看了看簪子，又擡頭看了看周承沛，嘖了幾聲。心道：喲，這店夥計真不錯呀，比上一個機靈多了。他記得上一個店小夥，整就一根活柱子。他上回本是受老伴差遣，來這店打算買個木頭做的瓜果盤，結果阿白不在，只有那小夥子在。他找那小夥子問價，結果小夥子對他愛理不理，只冷眼盯著他，不說話。李大爺當時就被盯得心裏直發毛，立馬掉頭走人。這麽看來，一定是阿白發現那名小夥工作不到位，把他辭了，換了新人手。

李大爺的眼神在一排簪子上掃過來掃過去，半天拿不定主意。

周承沛抱著臂，手指在胳膊上輕輕敲著，似是有點不耐煩。過了會兒，大概是懶得等了，他幹脆隨手挑出一根簪子來，對李大爺道：“大爺，你看這根怎麽樣？現在的小女生都喜歡這種花紋覆雜一點的。”

李大爺從他手中接過那只簪子，一看，見確實是一排簪子裏最順眼最好看的一支，於是瞇眼笑了笑，道：“喲，小夥子，你眼光不錯呀。我就買這支吧。嗯……多少錢啊？”

見他終於打算付賬了，周承沛也笑瞇瞇的，徐徐道：“不貴，不貴，才三十。”

才三十？……還才？你坑我！李大爺睜大了眼。“小夥子，你喊價喊得也忒高了吧？這麽一個小小的木頭疙瘩……你居然喊三十？我買個盤子都只要二十呢！”

周承沛一臉的糾結、為難外加無可奈何，好聲好氣似地解釋道：“喲，大爺，這可是工藝品啊，怎麽能叫木頭疙瘩？您別看這麽小小一支簪子，這越小的東西雕起來越費力，越耗時。況且，這木料也不是一般的用料，這可是上等的……”周承沛嘰裏呱啦說了一大通，有模有樣地一頓瞎吹，李大爺被他唬弄得一楞一楞。這時，阿白買完菜，進店來了。

“咦……”阿白傻在門口，居然看見新來的同事在招呼客人，表情很是驚訝。

周承沛見到阿白杵在店門口，手裏提著綠油油的菜，望著他，傻傻發呆，心裏罵了她一聲“呆子”。接著，滿面笑容地，熱絡地喚她道：“阿白，你楞著幹什麽？還不快來幫這位大爺把東西包起來。這根簪子是這位大爺給他孫女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你包好看點。”

阿白又呆了幾秒，回過神來，這才哦了一聲，忙放下菜，繞到櫃臺裏邊去，找禮品盒子。

咦……這就要包起來了？李大爺還楞楞的，見那店小夥正滿面笑容地看著他，張了張嘴，本還想說點什麽，卻微一赧然，掏出了錢包。

趁著阿白還在包裝簪子，李大爺心痛地付了款之後，便在店裏轉悠起來，東看看西瞧瞧。

周承沛繞過櫃臺，陪著他一起轉，問他還想不想買點別的什麽。

“不買了，不買了。”李大爺連聲道，看了看小夥子，感嘆起來：“小夥子，你挺能幹的呀，來這店裏打工應該幫了阿白不少忙吧？”

“還好，還好。”周承沛皮笑肉不笑。

“呃……小夥子怎麽稱呼啊？”

這時，阿白已經拿著包好了的東西走了過來，隨口便答道：“他叫阿沛。”

啥？周承沛額上青筋跳了跳。

什麽？這小無相叫他什麽？叫……啊呸？尼瑪！聽著跟罵人似的！

“哦……叫阿沛啊。”李大爺念叨。

“大爺，我姓周，叫我小周就行了。”周承沛趕忙糾正。

“哦……小周，叫小周哦……”李大爺迷迷糊糊的，看看阿白，又看看周承沛，老人家八卦心起，心道：這阿白叫這小夥叫得挺親熱的喲，他倆是啥子關系呀？

雖然好奇，老人家卻也不大好意思直接問，只拐了個彎說：“那個，阿白啊，你……應該也差不多三十多歲了吧？還不打算嫁人啊？”

“啊？”阿白呆了呆，似乎被問懵了。哦，對了，突然想起來，她用這張臉已經十多年了，是該換副模樣重新出現了。

見阿白呆住，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周承沛覺得特別搞笑，憋著憋著就悶笑起來，心道：這小無相還真是傻不拉幾。

“唉，阿白啊。”李大爺嘆口氣，開始苦口婆心起來：“我說你啊……應該也要考慮考慮結婚嫁人的事了吧？三十多歲已經老大不小了，我記得我孫女還跟我說過，什麽……什麽……大齡剩女來著。好像說的就是你這種情況。你這樣的妹子啊，雖然臉是不顯老，但年齡擺在那裏呀，再拖下去，會嫁不出去的呀。可別怪李大爺我沒提醒過你喲。”

“啊……”阿白張嘴，發出一個音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噗！”周承沛在一旁笑噴了，見阿白被他的笑聲弄得尷尬得要命，這才來解圍：“李大爺，阿白早就結婚了。”

“哦？是麽？”李大爺詫異。他怎麽沒聽說過？

“是啊，前陣子才結的婚。”周承沛又開始面不改色地瞎掰：“和我姐夫的姑母的鄰居的弟弟結的婚。”

“哦，哦？是麽？”李大爺又被唬得一楞一楞，腦袋半天沒轉過彎來，迷迷糊糊地才開始嗔怪起來：“阿白啊，怎麽也沒見你擺酒席啊？”

“大爺，是這樣的。”周承沛替她答道：“我姐夫的姑母的鄰居的弟弟不是這裏人，在他那邊已經擺過酒席了。”

“哦……這樣啊。”李大爺撓了撓頭，笑呵呵地對阿白道：“阿白妹子喲，那就恭喜你了啊。”

阿白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得呵呵呵地朝李大爺傻笑。

送走了李大爺，周承沛這才黑著張臉，抱臂瞪阿白，打算找她算賬。“你之前對那老頭說我叫什麽？”

阿白被他這張陰沈沈的臉弄得莫名其妙，嘟噥道：“說你叫阿沛啊。”

“什麽啊呸？你敢罵老子？”周承沛卷袖子，似乎想幹架。呃，當然，也只是嚇唬嚇唬她，沒真打算跟她打。第一，他不打女人。第二，他其實還不確定自己打不打得過阿白……這只小無相的妖力看起來很是高深。

“我哪裏罵你了？”阿白弱弱道，心裏有點委屈。“我叫阿白，你就叫阿沛，沒錯啊……你名字太長了，不怎麽好叫……”

才三個字！長個屁啊！周承沛抽了抽嘴角，冷冷掃她一眼，道：“別叫我阿沛！難聽死了！”

阿白被他冷眼一掃，覺得心裏挺不舒服的，又覺得這個新同事脾氣甚是古怪，像個小孩子，索性不跟他計較，好聲好氣地道：“好吧，好吧，你說不叫就不叫。那我叫你小周總行吧？”

周承沛嘴角又抽了抽，“……小？……你還叫我小周？老子比你大知不知道！”

阿白見他又鬧脾氣了，忙又好聲好氣地道：“叫大周，叫大周行了吧？”

嘖！怎麽到了這個小地方，他的名字就變得越來越鄉土了？周承沛被她氣得牙癢癢，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個土包子！以後叫我阿承！不許喊別的！記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以後喊你阿承，我清楚了……”

關於她的新同事，有一點，阿白其實還挺納悶的：也不知道妖界總部的人事部是如何想的，竟派了只僵屍來和她一起管事。要知道，僵屍之流以前是不怎麽受妖界總部待見的，高層妖員裏從來沒有僵屍。莫非現在關系好轉了？

要不是看到周承沛拿來了蓋了公章的上任書，她鐵定要懷疑他是不是又是個冒牌貨。僵屍說到底，其實跟她這樣的妖還是不太一樣。畢竟，僵屍以前，是人。

周承沛說他是從城裏調來的。阿白知道他說的這個城不是古城的城，而是城市的城。阿白雖然一百年來從沒出過臨渚古城，但總還是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啥樣的。她從電視機裏看到過：大城市就是一個花花世界，燈紅酒綠的地方。雖然許多古城裏的人都以“自家誰誰誰到大城市裏去打拼去了”為豪，但她卻不覺得去大城市有什麽好。或許因為她是一只喜靜的妖，而她的新同事周承沛麽……顯然和她相反，是個愛熱鬧的。

這不，這天晚上，阿白本來打算看一會兒科教頻道就睡覺，周承沛卻嚷嚷著要拉她去泡酒吧。阿白雖然還沒去過古城裏的酒吧，但她也知道，酒吧是個吵死人的地方，所以特別不想去。

“還是別去了吧……那裏好吵的……沒什麽意思……”

周承沛嘖了一聲，沒好氣地道：“你磨磨唧唧幹什麽？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了！”

“我……我不想去。”阿白吞吞吐吐，苦著張小臉。

周承沛白她一眼，涼涼道：“餵，小無相，你的生活也太無聊了吧？既不上網，又不泡吧，你說現在有誰像你一樣九點不到就去睡覺？”

“我今天休息才睡得早的啊。”阿白爭辯：“我明天晚上要去封靈塔上查崗，要淩晨才睡呢。”

周承沛懶得聽她啰嗦，朝她擺擺手：“你不去算了，大爺我自個兒逍遙去。”說完，瀟灑地轉過身，朝大門外邁步。然而，還沒邁出去一步，忽然從外頭沖進一個人影來，直直地撞在他身上，把他撞得一個趔趄。

周承沛皺著眉，把撞著他的人推開。哦，其實不是人，是只妖。

“小妖，你沒長眼睛啊？”他沒好氣地道。

“阿白！阿白！”那只妖興奮地朝店裏吼，壓根沒正眼瞧他，也沒有要向他道歉的意思。

“怎麽了？怎麽了？”阿白見是好姐妹小霞，連忙迎了上去。

小霞蹬蹬蹬跑到阿白面前，圍著她轉了一圈，忽然兩手端著臉，作思春狀。“阿白！我好像戀愛了！”小霞面上粉撲撲的。

阿白傻傻地看著她。

有好戲？周承沛嘴一咧，樂了，索性站在門口看會兒戲再出門。

見阿白沒反應，小霞拍了拍阿白的頭，又捧起臉宣布了一遍：“阿白！我好像戀愛了！”

“不許！”阿白剛從駭然中回過神來，便大叫了一聲，嚇得快要跳起來：“不許不許不許不許！”

“噗！”周承沛笑噴了。哈哈哈……這只小無相真是太搞笑了……

“餵，人家戀愛關你什麽事？”他涼涼地問道。

阿白雖然不知道小霞說她“好像戀愛了”是什麽意思，但她清楚：每次小霞這麽一說，就是打起精神要去害人了！

二十多年前，小霞也是這麽跟她一說，然後就差點害死一個男人。幸虧阿白及時趕到，救了那男人一命。之後那男人還差點瘋掉了，阿白只得費力九牛二虎之力，刪去他前一段時間的記憶。也不知道……小霞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小霞！你聽著！我不允許你再戀愛了！想都別想！”阿白捉著小霞的肩膀，神情嚴肅。

小霞掙開她的手，笑道：“阿白，我就知道你不會允許的，所以我才來告訴你的。所以，你來阻止我吧！你來阻止我吧！哈哈哈……”

小霞這只妖，很喜歡看電視劇，最喜歡的劇情向來走的是虐戀情深路線。小霞特別喜歡虐，覺得愛情要有阻力才有幹勁。可是人類太好追了，完全沒壓力。所以，她只好自己給自己找點阻力，於是乎……就找上了阿白。

小霞哈哈哈笑完，覺得已經達到了預期效果，身子一旋，立刻化為一片桃紅色的煙雲。一股花香飄來，她已原地消失不見。

“小霞……”見勸阻無效，阿白抱頭蹲下，苦惱不已。最近好不容易才清閑下來……小霞一來，又加工作量了！又要加班加點了！嗚嗚……

看熱鬧的周承沛終於被熱鬧給看傻了。

怎……怎麽回事？這……這兩只……該不會是拉拉吧？

他滿臉黑線，立刻又否認了這個想法：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鬼語》篇上半部分走的是相對輕松的懸疑路線。下半部分走的是相對緊張的打鬥路線。貌似，都不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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