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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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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出去的一剎那我簡直以為自己剛被烏賊噴了一頭一臉。

實在是太黑了。我們手上拿的手電筒形同虛設,光線剛剛投出去,就無力地沒入了暗色調。被照亮的一段距離什麽也沒有,沒有天,也沒有地。

我掙紮著從張玄背上爬下去,踩到了地面心裏才稍微踏實。這至少說明我們不是站在半空中的。我拉著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腳下是很平坦的地面。只是從光線照到的地方來看,這樣什麽都沒有的地不知道要延伸到什麽地方。

“槍哥?九叔?”我喊了兩聲,前面傳來了模模糊糊的答應聲。九叔喊道:“槍兵,打一發照明彈,看看前面到底是什麽。”

自從我喪失了怪力女這個唯一特性之後,就連行李都轉移到了槍哥身上。他悉悉索索摸了一會兒,前面傳來了“哧”的一聲響,一道雪亮的光從前方不遠的槍哥那裏拋射出去,沿路慘白的光線照亮了地面。我看到那好像是大塊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還刻了淺淺的凹凸紋路。照明彈一直向前,然後終於照到了除了地面以外的東西——地的邊緣。

在前方很遠的地方,寬闊的大地好像被一柄巨斧從中間劈開一樣,忽然齊齊斷了下去。照明彈的光照射出一道整齊的斷口,冷白的燈光從斷口落下去,很快消失不見。

我們一起冷場。過了好久,九叔才第一個出聲:“槍兵,車上的探照燈卸下來了嗎?”

“後面呢。任守那家夥還真的是個變態……車子上的探照燈都能卸下來裝包裏,靠,這一堆沈死了!”

終於體會到之前我的工作的艱難與重要性的槍哥不但沒有體諒我的難處,反而一堆抱怨。不過他手裏的動作倒是很快。下來之前我把電池和燈都裝在了包袱裏,沒過多久槍哥就把東西架了起來。號稱能在濃霧裏穿透上千米的燈光照出去,在這個沒有濃霧的地下,我們終於看清楚了前方的情況。

我們所在的地方往前延伸一千米左右,是一個巨大的人造斷崖。這個空間不知道有多寬廣,連燈光都照不到邊沿。齊刷刷的斷崖之外,就是一片黑暗了。

“這個坑,到底是怎麽形成的?”震驚之後,槍哥終於找到了斷線的思維,“比任守腦子裏的坑都要深了啊!看這規模,我簡直以為整個黃金城就是為它造的了!”

“也許……真的是也說不定。”九叔低頭思索著,一邊說道,“槍兵,把燈搬過去,我們到邊上看看。”

槍哥狠狠看了我幾眼,確定我柔弱無力倒在張玄背上沒有一點協助他當苦力的能力之後,才無奈且苦逼地扛起了燈架子,邁著沈重的哥斯拉步伐往懸崖邊上走過去。

越往前走,就越是觸目驚心。那個斷崖之下好像什麽都沒有一樣,繚繞著水氣一樣的黑霧。本來這個地宮就已經在地底十幾米的深度了,這樣一個深坑,簡直給我一種通往地球彼端的感覺。

我清了清嗓子,沖著那個深溝喊了一聲:“餵——有人嗎?”

“肯定不會有人答應的啦。”槍哥一邊扛燈一邊說,“那邊是美帝國主義,你得講英文。”

我被這句話冷得凍結在了張玄背上。

“等等。”九叔忽然說道,“燈光往右一些,那邊好像有東西。”

槍哥依言把燈光往那邊打了一下,然後我們終於在這個空間裏看到了第一個坐標物。

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空空石臺。從這裏看上去並不大。用烏黑的石頭做成,燈光打上去還有些微微的發亮。走到旁邊以後,我看到那石臺上面什麽都沒有。除了凹凸不平的石頭表面,沒有雕刻,沒有機關,當然更沒有門。

“這東西……”九叔皺著眉頭,半天才想起來什麽一樣說道,“看上去像是什麽的底座。你們看,上面還有放過東西的痕跡。”

石臺並不高,我站在地面上也就到我的腰的位置。上表面很是坑窪,在中間的地方有兩個明顯的凹陷,的確像是放過什麽的樣子。

我就站在臺子的旁邊,伸出手摸了一下,那黑色的石頭涼得驚人,凍得我一個哆嗦,槍哥剛才的冷笑話都比不上。

“這是冰嗎?”我彎下腰看著,“可是只要不摸上去,站在旁邊卻不覺得冷。”

“這種石頭叫玄玉。”九叔說道,“其實是一種變種玉石,內部極寒卻不會融化變溫,很是少見。用來保存屍體效果很好,我見過一具裝在玄玉棺槨裏面的女屍,六百多年依然栩栩如生。”

“你是說,這是個棺材?”我蹲下來,“可是沒有縫啊。”

“不,看這個臺子的樣子,應該是在它的上面,放過什麽東西。”

我們把周圍一圈上上下下找了個遍,也沒它上面放的東西。最後回到原處,我看見張小玄一只手正扶著那玄玉石臺,低著頭發呆。

剛才他沒和我們一起過去。我以為他又困了,就沒有叫他。可是現在看上去,他應該只是在發呆,沒有睡著。

“你幹什麽啊?把手放下來!”我緊趕著過去訓斥小朋友,“那東西特別涼,你沒感覺就是給凍壞了!”

過了一會兒,張玄才很慢地擡起頭來看著我。他的目光有點遲鈍,卻沒有立刻把手放下來。我搶上去幾步,抓過他的手。本來這家夥的爪子都比平常人低很多,這會兒簡直和這玄玉臺子一個樣了。

我心疼地呵著氣給他暖手的時候,張玄忽然說道:“不用找了。我知道這上面是什麽。”

“哦?你知道?”

張玄緩慢點頭,他的另外一只手擡起來,慢慢放到了自己胸前。

“這上面,是我。我在這裏站了兩千年,才爬到了外面的世界的。”

我怔了一下,沒留神,手裏那只冰涼的手就滑落下去。張玄低垂了眼眸,依舊一副呆呆的樣子站在那裏。沒有任何別的解釋了。

“餵,任守,你們在那邊幹什麽?快過來!我們在這裏找到了一尊石像!”

槍哥的喊聲遠遠傳過來,我連忙調轉了視線,胡亂說道:“那邊……我們快過去看一下。我一個人走不動,你背我!”

張玄順從地把我扛到他背上,然後往前走過去。我回頭看了看那個空蕩蕩的石臺,不由自主想起張玄那句“我在這裏站了兩千年,才爬到了外面的世界”,心裏就猛地一個哆嗦。

槍哥在不遠處沖我們揮著手,燈光打著他前面的東西。那是另外一個石臺,不過不同的是,這個臺子上面是有東西的。臺子連同上面的雕刻,都是由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白玉雕刻而成。

臺子上面的雕刻是一個人。一個我見過,可能還很熟悉的人。

面容英俊線條冷峻的青年男子,穿著戎裝鎧甲,長發在腦後束成高高一束。一雙沒有刻畫虹膜瞳孔的眼睛冷漠地看著前方的深淵。他一只手握著腰間的長刀,另外一只手作拔刀之勢。男人兩只腳微微錯著,好像一只腳踏在嶙峋山石之上,正在冷漠地睥睨著萬千枯骨。

那個在秦皇陵地宮展覽上面好像幻覺一樣一閃而過的青年將軍。

那個每天把我當抱枕還嫌棄我硬的張小玄。

我下意識回過頭來看旁邊的人,張玄正在擡頭凝望著那一尊塑像,目光平淡而冷靜,好像完全沒有任何意外。註意到我在看他,他扭過頭來對上了我的視線,然後“嗯”了一聲。

“就是這樣。”張玄簡單說道。

他什麽都沒說,但是我能輕易想到那個場景。他站在玄玉之上,不知道被什麽藥物固定住的如同石像一樣的無生命的身體,好像腳下的玄玉一樣冰涼。他一只手握著黑刀長冥,長久對著前方的深淵和黑暗。為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任務,不知道有沒有可能的希望,寂靜等待。

夢裏的張玄說,無所謂,反正地下和地上,沒什麽差別。

我想起地落說過的話,接近張玄的時候,感覺像是被拉進他的世界一樣。而他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這黑暗不止是死亡之後,就連他在太陽之下的日子都是一樣。

他在一片絕望的黑暗之中等待,等一個人,或許不是人也可以,帶著他走出這一片黑暗。死的活的,男的女的,老幼美醜,在這種等待面前,都成了不堪一擊的塵埃。

他看著我的目光,穿透了這幾千年的等待,依然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槍哥受不了這種被無視的感覺,“怎麽回事?這雕像怎麽和張玄一個模樣?他到底是誰?”

“呃……這個……”我尷尬地頓了一下,到現在為止,也覺得什麽都不對他說有點過分了。只是這個脈絡太過龐大,我完全不知道從哪裏開始。

“你們不是想知道這下面是什麽嗎?”張玄打斷了我的話。他沖下面擡了擡下巴,說道:“從這裏應該能看到了,燈光照下去就知道了。”

他退後了幾步,順便拉了我一把,湊過來低聲說:“趁他們看的時候,我們趕快走吧。”

“呃……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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