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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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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從瀑布上下來的時候,我沒看到九叔他們是怎麽把物資和竹筏一起運下來的。這一回看來,他們也不是超人“氣死牛頓”,還是要遵循地心引力做事的。

我們出發的時候曾經裝了很多氣囊一樣的東西。舒道吩咐我們把這些充好氣,固定在竹筏的前部和下部。後面的物資船上卸掉了大半,只留下彈藥和少量幹糧,槍哥又加了一層防水布,把東西緊緊固定在上面。然後就放開了竹筏,任其隨水流漂下去。

我默然。

“餵……這麽奔放的方法真的合適嗎?重力加速度的作用是很可怕的,下面不知道有多深,那些避孕套一樣的防震層真的不會破掉嗎?”

“你這比喻還真的是越來越有我的風範了。”槍哥摸著下巴說,“沒關系,這些防震氣囊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能承受很大力度的撞擊。而且,這個洞並不算太深。從水流的聲音能聽出來,垂直降落高度不會超過三十米。有水層緩沖,不會有什麽問題。”

我仔細聽了一會兒,沒有從那雜亂的聲音裏聽出什麽。終於很不情願的承認槍哥的確比我更靠近技術人員。

其實竹筏運下去並不是什麽大問題,難的是我們。你不可能把一個人全身綁上安全氣囊然後去水裏漂流,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桃太郎的好運氣能被老奶奶撿到養成的。

可是對於我們來說,這些完全不是問題。槍哥拿了一捆繩子出來,張玄把繩子系在腰上,直接從洞口跳了下去。我在上面只看見他的身影一閃,貼到了石壁上,每下去一段,就用長冥在巖石上鑿洞,直接用鋼釘將繩子固定在上面。一會兒我們可以直接順著這條繩子下去。

洞口很窄,但是下面像一個倒扣的漏鬥,越往下方,空間越是寬闊,我沒過多久就看不見張玄的身影了,視野裏只有一片無邊黑暗。

沒過多久,繩子就繃緊了,這是到底的信號。槍哥對著下面喊了一聲,得到回應之後,就率先跳了下去。

舒道依舊是紅搖帶下去的。我不想在上面和氣場陰森的BOSS相處太久,幹脆後退了一步,請領導先行。

可是,九叔卻沒有動作。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環視著四周,並不下去。

“九叔?”我奇怪的喊他,“你不下去嗎?放心吧!我給你斷後!”

九叔依舊不說話,他定定看著洞口四周的山石,我也隨著他看過去,可是除了石頭,我並沒有發現什麽。

他終於收回了目光,看我一眼:“你先下去,不要想逃跑。”

……為什麽每個人都覺得我長著一張跑路的臉?

張玄架的繩梯不高,槍哥簡直像是實地測量過一樣,準確地判斷了這個洞的深度,我從繩子上跳下來後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先下來的幾個人都沒有離開,分散在一塊不算大的區域內,各自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整個山洞就像一個倒放的漏鬥,現在的我們正處於漏鬥的底部。洞口之下的空間極其寬廣,以至於磅礴的水流之聲在這裏,也只剩下空靈的回音。站在下方擡起頭看過去,洞頂倒掛著巨大的鐘乳石,好像野獸鋒利的犬齒。我們進來的洞口從這裏看去只是一線光縫,流不進多少陽光,而在洞口之上,鐘乳石頂還在不斷收縮延伸,一直到目不能及的地方。

從三十多米高的洞口奔流而下的河水,在這樣廣闊的空間裏,也顯得沒有那麽底氣充足。水流變得淺了很多,大概只淹到我胸口。在靠近岸邊的地方只到膝蓋部位。只是在地下的緣故,水溫很低,站在水裏沒過多久我兩條腿就開始打顫了,連忙趟著水走到一邊的石頭地上。

地上並沒有溫暖多少。在山腹之中,又有水經過,一切都是潮濕冰冷的,石頭上滿是滑膩膩的苔蘚,凝結著水露。路很不好走。

我踉踉蹌蹌走到一邊,舒道已經拿起了他的相機,聚精會神拍攝著周圍的一切,紅搖忠實地守在他身邊。權衡了半天,覺得打擾別人談戀愛一定會被驢踢的,我選擇去騷擾張玄。

“你不用再假裝觀察周圍環境了,仰頭望天四十五度流淚什麽的不適合你。”我拍了拍假扮望天石的張玄肩膀,“想睡就直說嘛,這個睡覺姿勢對頸椎不好。”

被我戳破了文藝青年外殼的裝逼青年不搭理我,繼續在洞頂尋找UFO的蹤跡。

“有什麽好看的嗎?”我手搭涼棚遙望過去。上面沒有什麽東西,連蝙蝠都沒有一只,只有巨大的鐘乳石,我的目光能看見石頭上凝結的水滴,從石尖滴落下去,落入地下河流。我又仔細觀察了一圈,沒有發現繞著鐘乳石跳鋼管舞的美女。

“這個溶洞大約形成於至少三千萬年前。”舒道放下了相機,涉水走過來,“鐘乳石的形成很困難,那些從鐘乳石尖滴下的水之中,溶解了碳酸鈣質,這些水分蒸發以後,碳酸鈣變成固體,自上而下累積,年覆一年,才能形成鐘乳石柱。這些鐘乳石之中有一大半都極其巨大,沒有上千萬年的積累,根本不可能達到這個地步。”

他擡起手來,正好接住了從上方落下的水滴。他凝望著掌心那一汪濕潤,低聲說著:“幾千年,幾萬年……沒有任何生命能夠目睹這個枯燥而又雄偉的過程。溶洞本身就是最長壽的生命,你聽,這些水滴的聲音就是它的脈搏,上千萬年來,一次次掐著歲月的步子,才形成了這種奇偉的景色。”

他望著那滴水的表情虔誠而癡迷,像是已經遺忘了那以外的世界。

我看見紅搖咬牙切齒地在一邊擰鞭子,她同樣在仰望著洞頂,只不過表情看起來分外陰森:“為什麽……為什麽他寧願看著石頭都不看著我!明明我比它漂亮多了!混蛋……被這種目光看著居然都不動聲色,這種存在,果然還是毀壞掉才對吧!”

本來想湊過去的我立刻後退了五步,假裝不認識這個和石頭爭寵的女人。

“降落得不錯。裝備都沒有進水。”槍哥仔細查看了我們的物資船,他從包裹裏面拿出探照燈,固定在船頭,調整著角度。在這樣黑暗的廣闊空間中,一般手電筒光照範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槍哥他們沒有我這種夜視能力,那個好像一口鍋的燈就成了他們的眼睛。

“任守,帶只張玄過來,”槍哥嘴裏咬著繩子,聲音有些含糊地說道,“雖然有燈光,但視角還是不夠。你們兩個都能在暗處看見東西,呆在我身邊,發現了什麽馬上告訴我。”

他一只手扯緊了繩子,打了最後一個結,所有的東西和船加固完畢,槍哥動作利落地把狙擊槍背到身後,手槍插在腰間匣子裏,在我們都上了船之後,踢了一腳岸邊的石頭,撐船離岸。

慘白的燈光打在河水和巖壁的交界上,竹筏緩慢推進著波紋。我和張玄像兩座石獅子一樣蹲在那口鍋的兩邊,只不過張玄那邊是獅子假寐,我這邊是獅子狗……

我緊張地環視著四周的一切。山腹之中的環境比上面覆雜得多。溶洞本身就地貌覆雜,上面垂掛的鐘乳石和水底冒出的石筍在很多地方連成一體,這使得洞頂在有的地方驟然低矮下去。光線緩緩移動著,在光與黑暗的交界之處,不時爬過小蜘蛛或者小蜥蜴一類的東西。水面之下黑沈沈的,偶爾會有游魚經過,它們的體表都是灰白顏色,眼珠也是慘白一片。長期處於見不到光的地下,魚類體內黑色素已經變得很少了。

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還十分平靜。我斜眼看了看另一邊已經由假寐變成真睡的張玄,內心在鄙視他和追隨他一起睡之間掙紮著。

“不要懈怠。”

像是看出了我不敬業的念頭,槍哥在後面警告著我,用槍管戳了戳我的背。

“你非要把自己搞得像個監工一樣麽?”我有些郁悶的摸了摸被槍頂得一個激靈的後脊梁骨,抱怨著,“我覺得自己像是個被逼上法場的猶太人。而且——你沒看見那邊對稱的一尊獅子威嚇水平還比不上我這只獅子狗麽?為什麽不去戳他?”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任守,我警告你,這種地方可不是你吐槽就能混過去的。這裏……”

槍哥不說話了,只哼哼冷笑兩聲。

我憋了半天,拼命不想去理會他臉上那種“求我呀~求我也不告訴你”的表情,可是最後那聲冷笑餘音先是上揚然後斜拐,最後一招招魂勾的我一半魂魄出竅,我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聲:“這裏怎麽了?”

槍哥點上手裏的煙,狠狠吸了一口,半天才彈了彈煙灰,目光投向前方,慢悠悠說道:“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任守,一會兒你可別嚇破了膽。”

“你至於這麽鄙視我麽?”我抓了抓頭,說,“好歹我們也曾經是一個鬥裏出來過的有愛同事,通過打擊我這種良好青年來提高你那可憐的自信心就那麽痛快嗎?”

槍哥眼睛瞇了瞇,斜過眼角看我一眼,說:“你可別忘了,這裏可是連舒道都不清楚的鬥。黃宗那幫慫貨有幾個開了外掛的紮手人物,現在還不知道窩在哪裏。我們就像活靶子一樣引人註目。就算我能一抗三,有你這種拖油瓶呆著,簡直是比神一樣的對手更加糟心的存在。你全身上下也就那雙眼睛有點用,要是能摳下來裝在瞄準鏡上,你以為九叔會帶你來嗎?”

我目瞪口呆看著他,嘴一張一合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我才伸手進包裏摸了摸,然後遞給槍哥一樣東西。

“這是什麽?”槍哥皺眉頭。

“超長超薄,吸水防滲。親膚棉層,下鬥專用。”我一字一句念著包裝上的字樣,“十片裝超值特惠加送兩片日用哦親!”

槍哥一巴掌乎到我腦袋上:“你腦子被猴子嚇傻了嗎?給我這東西幹什麽?”

我一把把手中的東西扔到他臉上:“給你用啊,你難道不是這兩天大姨媽來了才這麽暴躁麽?臥槽你嘴巴敢不敢更毒一點混蛋!至少我還是個粽子,你都不懂得尊敬老年人麽?!”

槍哥把衛生棉拿在手裏看了看。冷笑一聲:“我倒是不知道,一只不吃飯都餓不死的粽子居然還會隨身攜帶衛生棉。”

正中槽點的槍哥卻不打算打持久戰,他調轉了視線,註視著燈光照射下一片粼粼的水面,冷靜說著:“我沒有騙你,任守。就算你是個粽子,在這裏,也最好小心點——你不會忘了剛才進來的時候你踩到的東西吧?現在看來,那很可能就是個預兆。”

船的前方水流變得有些急。因為洞忽然收窄,水流全部匯集到一個窄口之處,鐘乳石和石筍犬牙交錯咬合著,形成一個不規則的洞口,一眼望過去,就像是野獸的血盆大口。而我們的船,正朝著獸口漂去。

“做好心理準備吧。”槍哥一只手拿起了槍,“我聞到了屍體的味道。”

他的表情冷峻,而這個時候,另一邊的張玄忽然也站了起來,一雙總是睡意朦朧的眼睛望著前面黑洞洞的洞口,一只手握住了長冥。

“很多很多的屍體的味道——呵,我們好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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