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真真留心想得多點，“大光什麽時候偷聽到的？”

“一個多月前？”

“供銷社砍價前還是砍價後？”

紀招娣以前都沒往這方面想，現在被提醒立馬瞪大眼睛，“在砍價之前！他們是串通好的。”

“誰知道。”

“這麽大手筆的，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

“招娣，事情不能單面想，如今市場上缺棉花，即便是收購價，賣出去就不愁沒人買，且在我們和供銷社對壘的時候出現，我們先天好印象，明年他要是再來談，你答不答應？”

“答……答應。”顯然誰都想跟好商量的人做生意。

“是了，到時候我們就變成他廠子的直供生產地，他有本事有能力出事被人護起來，我們卻不一定。”

不過說到這個，紀真真看向招娣，“今天在縣城逛的時候，我有看到學校門口貼著說開放夜校，你要不要去報個名。”

“我？還是不浪費錢了。”

“怎麽是浪費，你不知道吧，你嬸都已經上了倆月，夜校還教英語，現在買東西覆習時背背，邊上人都說她時髦呢。”

“我人笨。”

“哪有這麽嫌棄自己的，你自己也想大光好好學習，未來不用在村裏一輩子，你也得做個好榜樣，等過幾年土地承包到期，你得來幫我。”

突然地，大光不知道從哪裏鉆出來，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姐，你讀吧，只要你念書，我以後也好好學。”

親娘拋棄他跟別的男人跑了，那時候是二姐拉著他帶回家的，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他作的妖，自己都嫌棄自己。

他也想二姐好。

想到這，他忍不住擡頭看向依舊陌生的堂姐，“我肯定好好努力。”

這倒是來人誰都沒想到的。

事情定下來，紀真真看了眼時間，這才發現很晚了。

夜安靜的出奇，仿佛下午她想多了一樣。

紀真真內心有點不安，起身套上棉衣打開門朝在地頭邊溜達兩圈。

能瞧見守夜的人，正睜著大眼打哈欠，擡手伸個懶腰，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著。

紀真真看到這一幕，立馬上前抓住那要碰到煤油燈的手。

原本窯廠的地是遷了電線的，因為部分土地改成種植地，為了方便電線只留了對接辦公樓的那根，其餘全掐了。

“守夜的人不是挨個配了個電燈？你的呢。”

電燈是帶小電瓶的那種，就在拎手下面，足夠用很長時間，紀招娣為守夜的人著想，買的還都是最大亮度的，棉花可是易燃物，但凡碰到一丁點火星子，這一年就白費了。

紀真真冷著臉，直接拿起蓋子滅了煤油燈，拎著燈拽著人朝辦公樓去。

紀招娣還沒睡，她現在是又興奮又擔心，情緒正覆雜呢，看到堂姐氣沖沖地進來。

“咋了？”

“這人是村裏的嗎？”

人紀招娣認識，“是村裏的，平時幹活可聽話賣力了。”

紀真真聽到擡手將煤油燈遞到她眼前，“他坐在倉門前打哈欠，差一點就碰倒煤油燈。”

“什麽！”

紀招娣瞪大眼睛，因為庫存過大，他們現在是在曬場搭的那種老式糧倉，倉皮倒是竹席，很容易著火的！

“怎麽回事！你電燈呢。”

男人低著頭不說話，整個人縮起脖子瑟瑟發抖。

紀招娣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堂姐，學著她處理事情的冷靜樣子，深吸一口氣。

“你家裏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沒，我現在的工資夠養活老娘。”

“那你為什麽用煤油燈？”

“我……”男人偷偷看了一眼紀招娣，沒瞞著，“就連娃把我電燈搶走了。”

“他不是棉地的人，憑啥搶……”紀招娣說到這，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沒出息，你今天這樣不要守夜了，什麽時候把電燈要回來，什麽時候再回來上工。”

“可是我！”

“別說了，出去。”

紀真真沒攔著，也沒說什麽下紀招娣面子的話，只是等人走了之後才問。

“你確定他不是故意的？”

“應該不是，這是個大孝子，為了老娘好好的，不會冒險。”

“那要是拿他老娘來威脅呢？”

“那就更不可能，你猜他為啥是孝子？因為老娘是個潑婦。”

紀真真不怕一萬，“我心裏一直毛得慌，還是得找個人看著他。”

“行。”

紀招娣沒拒絕，現在什麽都沒棉花重要。

一夜不安的過去，沒等到什麽鬧事的，倒是隔天迎來了縣政府的人，紀招娣招待的，紀真真就站在邊上當個背景板。

對方來的目的也十分明確。

“小紀同志，如今棉花到處都緊張，我聽聞了供銷社鬧的事情，都是些淺皮子，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鄭重通知你，你們村生產的全部棉花，不論多少我們都收了，價錢就按照國家定價來，甚至為了表示支持，政府明年開春將支持一萬斤化肥。”

這個隊伍裏，紀招娣沒看到有供銷社的人，但凡紀真真沒來，她都要答應了。

可現在真真已經答應了別人。

“一時半會我還真沒法答應你。”

“不著急，你再考慮，有什麽問題盡管來縣裏找我。”

人來得匆匆，走得也利索。

“姐。”紀招娣回頭，“你說他們這是要幹嘛？”

“誰知道，不糾結這個，等後勤部來人。”

部隊真來人，那這棉花縣政府就絕對得放手，以戍邊戰士優先。

誰知道坐等，右等，三天時間過去了，部隊的人都沒看見，縣長是一天三催。

眼看著大太陽出來，屋頂地面上的薄雪開始融化，縣長來下最後的命令了。

“現在我們都清楚這事不能再拖，你們也別等了，早點簽字對我們雙方都好。”

紀真真目光一頓，悄悄踢了下紀招娣的板凳，她起身拉著二狗離開之前，聽到紀招娣答應下來。

“好，我再檢查一邊倉庫棉花到底有沒有出事，確定數量後，我們當場簽合同。”

紀真真走出正門，叮囑二狗說：“我記得這次跟你來的還有倆人，在村裏是生臉，一直在縣裏。”

“對。”

“讓他們一個跑鐵路，一個跑高速，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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