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真真沒等到三天，就得到回覆。

經過專業團隊的評估預判，最終定下雙方合作的意願，只是相互之間一些細節還需要溝通。

唐振雄沒來，是秘書帶著洗幹凈的飯盒找到店前。

“合同正在擬定中，不知道到時候該如何通知。”總不能每次都來小店找人吧。

“這是我的傳呼號，收到信息我會第一時間回過去。”

“好，還有一件事情。”秘書笑容溫和，見對方臉色沒什麽改變，這才繼續說：“您給的建議，唐總很看好，希望找時間坐下來仔細聊一聊您的想法，采取的意見都會支付相對應的報酬。”

“隨時可以。”她最近的主要任務，就是完成這份合作。

南街的事情定下來，再加上之前的開發區，她今年的任務目標就算完成，畢竟，木桐鎮就是個城中村，地方小，任務量比往年大，那總數字也多不到哪裏去。

紀真真腦海中想起什麽，一閃而過快的讓她沒能抓住，面對著秘書，她只好暫時先放下。

寒暄幾句再將人送走後，紀真真就看到媽媽正攔著外婆不讓幹活。

“媽，這桶太重，等我來拎。”

“菜也不用你洗，大冷天凍手。”

趙梅雖然在幹活，可眼神就沒從母親身上離開，一天下來不知道攔了多少次。

“外婆，有人買東西。”紀真真進去分開兩個人。

等外婆去招呼客人時，她趁機抓著媽媽的胳膊說：“太明顯了。”

在報告出來那天，紀真真回家就找爸媽攤牌，所以外婆現在的情況，她都知道。

“你現在這樣會讓外婆起疑的。”

“很明顯嗎？”

“恩。”紀真真重重點頭，“醫生不是說過，要讓病人放寬心才有助於治療，你下次要是看到外婆幹重活，就喊去幹點輕松的，重的我來。”

拎起鹵汁倒進桶裏，紀真真才想起來自己不常在，“我不在就讓爸爸來。”

趙梅猶豫幾分，目光落在母親的背影上，對方正笑著跟外人說話。

“喜歡那蘿蔔條呀，蘿蔔條沒了，不過還有點雪菜，送你點，趕明我再腌菜多腌點。”

麗紅是這條街後的一家租戶，男人幹的是力氣活，她也在一家小地攤裏刷碗，掙的還行，但是家裏面兩個孩子都要上學，加上一家人吃喝，就顯得有點困難。

平時都是趕著菜市場停市才去買點便宜菜，雞啊肉啊的什麽都不敢想。

知道真記還是一天兒子放學，拎了一兜素鹵回來，氣得她以為給孩子買本子筆的錢都被拿去買吃的了，差點打一頓，最後揪著耳朵來退貨時才知道，小學門口開了家店，叫真記。

剛開張最活動，有買送，兒子拎這麽大一兜才一毛錢。

他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因為不好意思，之後偶爾也會來買一點照顧生意，最主要，東西好吃家裏面兩個孩子老惦記。

前段時間店老板的娘來，送了點腌的鹹菜，她男人喜歡吃。

“謝謝嬸，改天找時間教教我。”

“這都好說。”

紀真真安撫好母親後，走到送離客人的外婆身邊。

林老太太瞧見後停住腳步，虛虛地歪頭看一眼趙梅，見對方沒看這邊，才悄悄問。

“真真，你媽是不是還在生氣，還是說不想我留下來？”

“怎麽會？”

“我有感覺，自打做了這個決定後，她看我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幹什麽都不對勁，要真是嫌棄我，我也能直接回家，不是一定非要在這。”

紀真真兩頭為難。

她總不能說，媽媽是擔心你幹重活傷到身子。

“沒，不是因為外婆，是……店裏的生意。”

紀真真餘光憋見學校，腦子靈光起來。

“外婆該知道，爸爸跟大舅最近在跑包工頭的關系，對方要開發的就是咱們這附近，學校現在已經在開始搬遷，咱們店的生意大頭都是靠學校來支撐，媽媽是擔心學校搬走之後怎麽辦，這都要拆，新地方選哪還沒定呢。”

林老太太雖然懷疑，可還是信了。

拆遷的事情，最近聽了好多，越來越多的人來寫字，有的開心有的愁。

“實在不行跟著學校一起搬走呢。”

“都還沒定呢。”

林老太太繞開她走進去，紀真真聽到了他們在說的事情，目光跟隨而去，對視上媽媽的眼神，拿起東西晃了晃表示離開。

合同都要簽了，她也該跟領導報告一下這件事情。

只是站在辦公室門口，紀真真有點遲疑，她心裏不太確定，宋業會不會又橫插一手。

正猶豫呢，辦公室裏面傳來老馮的聲音。

“為什麽找宋主任，咱們誰也不清楚，但是聽說上頭語氣特別不好。”

“都抓緊點手底下的人，老實幹活。”

紀真真耳朵動了動，這意思宋業不在？

她邁步走進去，老馮正好掛斷電話，辦公位上，小蔡低頭咬著筆不知道在看什麽，計算機前，李亞梅雙眼微紅地盯著屏幕，還在錄入。

老馮瞧見她這個點回來都已經見怪不怪，人真是個習慣動物。

紀真真主動找上前，“領導，這是新的合作方案，您看看沒問題，就要和對方選時間簽合同。”

“新合同？”老馮聽到合同心裏面咯噔一下。

“對。”

老馮一把拿下來，翻第一頁看到圈的位置，立馬合上遞過去。

“不行，這件事情先擱置下來，等到宋主任回來再說。”

“為什麽？”紀真真不記得部門的業務需要事事請教宋業。

“這單太大，牽扯的金額更多，不是我們這個小地方能做得了主的，實在不行，我聯系它當地的同事，轉給他們。”

“這麽大一筆單，給別人！”她都想挖開領導腦子看看裏面裝的都是什麽，發面饅頭嗎！

“不可能！這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跑下來的單子，我不可能給別人。”

老馮也頭疼，他以為之前開發商的事情就已經夠棘手，誰能想到這又弄來個南街開發案。

“也不一定非給別人，主要還是等宋主任。”

紀真真聽明白了，要麽給宋主任，要麽給當地的同時。

等會。

氣血上湧，倒是讓她越發冷靜下來，上輩子被氣多了，腦血管都粗幾分。

“你一直攔著我，是不是因為開發地劃分不在我們木桐鎮。”

話到這個點子上，紀真真忽然瞇起眼睛，“宋主任之前非要代替我當這個牽頭人，是要跟其他地區的同事打擂臺。”

回想到剛剛的電話，“上頭是誰找的宋主任。”

見她想起來，老馮也不瞞著，“當然是省局。”

……

市中心。

宋業坐在紅木的長會議桌邊，難得坐的端正，面色嚴肅。

“宋業，今天叫你來知道是什麽事嗎？”中山裝的老人雙手交叉擱在桌上，目光如炬。

“請領導指示，有責改正，無則加勉！”

“不要跟我嬉皮笑臉，你被人實名舉報了。”

“實名舉報！哪個孫……這又是誰見不得我好，我都躲到鎮上還能被舉報。”

古老看他這沒兩分鐘就要現原形的樣，扔出手中文件。

“市局舉報，說你私自和個體戶合作，從中收受回扣。”

“冤枉啊。”宋業啪一下拍桌子站起來，“我這種根正苗紅的同志是堅決不可能受到資本主義的腐敗，您該知道我不是這種人。”

“那你說說，你們分局最近定下的一筆合作，上面好幾臺電話機的安裝費為什麽是零。”

宋業厚臉皮慣了，掰著手指頭就沖著對面幾位說：“我給大家算筆賬，今年上面給的任務，是我們每個月安裝十臺電話，木桐鎮當年接入通訊線的地理位置除去鄉政府，就是我們郵政大樓。”

“說重點。”

“重點時，今年木桐鎮沒整修計劃，代表任何一家安裝電話都需要申請，到時候鄉政府肯定要又拿破壞鎮容鎮貌，征地費用，管道整修這一番下來又是錢……”

“你的意思，你吃回扣都是不得已，怪上面了。”古老面色嚴肅。

“當然不是，但是如今國情大家都看在眼裏，古局，都說如今全國人民的生活越來越好，但是咱們心裏門清，電訊這一塊年年虧損多少。”

“安裝費用高額，附加費用更是不低，年年還需要維修，這些錢等著國家撥的補償款，根本不夠看。”

“機要部門通訊優先，剩下能分到手的就不多，如今是電話增加不上去，電報年年降，我好不容易給部裏省點錢，又說我吃回扣。”

“年年打的申請調費報告，年年駁回，這麽下去，電訊部遲早要完。”

宋業越說越委屈，索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開始揉眼睛。

至於哭沒哭，除了他本人沒人知道。

這一幕在場幾個人看在眼裏，心裏都不是滋味。

古老手敲在桌子上，“像什麽樣子，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如今只是在調查，也沒說你一定吃回扣，事情總要說清楚，合作商的幾臺電話機，確實是你送的吧。”

宋業也不擡頭，“也別覺得我說話不好聽，這舉報遞交第一時間紀檢就會派人調查，我要真有事，就不是把我叫來省局，但凡叫我來，就是你們心裏不信任我。”

“……”

古老拳頭硬了，“你還要不要這次合作。”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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