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井田跟趙梅付了定金，拿上打印出來的合同，被中介恭恭敬敬地送出來。

“大哥大姐，我等你們消息哈！”

紀井田頭也沒回，只顧跟身邊老伴說：“真真昨天電話是不是說今天回來？”

“對，咱們早點回去，晚上做點好吃的。”

趙梅走在小道上，目之所及全是南街破敗老舊的房子，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南街真正開發建造還要等一段時間，咱們全部的錢都押在房子上，房子升值前的這段時間裏，咱們之前銀行的貸款拿什麽還？更不說還有日常的房租費和開銷，總不能坐吃山空。”

“錢還是得還，不然再找份工作？憑借咱們之前這麽老的資歷，換份新工作應該不難。”

“是不難，但是玻璃廠這次鬧的我心有點涼，待這麽多年都沒落好，更何況其他新場子。”

紀井田沈默了。

“我想重新把咱們的攤給支起來。”趙梅主動打破沈默。

“現在沒多少人在外面吃東西。”

上輩子，兩夫妻到處躲債時，撿過垃圾，幹過工地，當過短工，最後才買了個小推車，在夜市幹起大排擋，因為物美價廉，他們才算是安定下來。

可這個時候，有資本的都到飯店吃飯，路邊攤很少有人吃的。

“這倒是，再看看吧。”

兩人騎車回到家，趙梅早早就將飯蒸上，坐在門口摘菜，瞧見隔壁老頭騎車回來打了個招呼。

“大哥今天回來挺早呀。”

“轉一圈沒收到什麽，就回來了。”老頭停下車，“今天這麽早做飯。”

“真真連著加班兩天，早點做好等她回來就能吃。”

“你們兩口子倒是疼孩子。”

“自家孩子肯定疼，住過來這麽久，怎麽沒見老大哥你家孩子回來看看你？”

老頭當場拉下臉，一聲不吭地背手走進屋，“管他們。”

紀井田拿著毛巾擦把臉，歪頭朝隔壁看去，“這是怎麽了？”

趙梅搖搖頭，“不知道，我問了句孩子。”

“那以後就別提了。”

“知道了。”趙梅應下，用手背碰了碰老伴，“等過一會，你去問問他要不要來一起吃飯，天天一個人啃幹餅就鹹菜，長時間下去身體哪能受得了。”

“行。”紀井田說完回頭去找東西。

趙梅見他將收拾好的櫃子翻亂，忍不住叫住，“你找什麽。”

“我記得家裏面之前有付牌九，我找老大哥打牌去。”

“你怎麽不想點好。”

“我不玩錢，你別急啊。”紀井田停下手回頭問，“你給放哪了？”

“照片那櫃子最裏頭。”

紀井田伸手掏了掏，如願摸到，開心地找到隔壁去。

沒一會，趙梅就瞧見倆人在外頭支起桌子開始玩起來。

紀真真回到家時，就瞧見自家的爸媽跟隔壁大叔坐在桌邊圍一圈。

“爸，媽，你們玩什麽呢。”

將自行車靠墻紮起來，湊近才看清是她不懂規則的牌九，爸爸以前在廠裏就挺喜歡玩。

趙梅捏著手裏的牌，頭也沒回，“真真回來了，去洗把臉，等這把打完咱們就能直接吃飯。”

說一半，瞧見手裏組成的雙天，樂開花。

“贏了贏了，快收起來吃飯，大哥也來。”

趙梅笑著伸手把牌糊亂，起身回頭就瞧見女兒站著沒動。

“楞在這幹嘛，快去洗手洗臉，下午有時間我專門鹵了素雞。”

紀真真雙眼一亮，立馬轉身去洗手，出來時，媽媽正在裝碗，外面桌子已經收拾幹凈，牌九也變成了菜。

鐵盆裝的素雞浸泡在鹵汁裏，顏色看起來比邊上的紅燒魚都要漂亮。

瞧見這滿滿當當一桌子的菜，雞鴨魚肉蛋，就差個鴨子了。

紀真真有點疑惑，爸媽平時最節儉的，今天不逢節不過年的，怎麽弄這麽豐盛？

“媽，今天是有什麽喜事嗎？”她湊到媽媽身邊去幫忙端碗。

趙梅面帶笑容，壓低聲音說：“我跟你爸跑這幾天，總算是把南街的房子定下來，一會你看看買房合同，沒事趁著明天休息跟我們去一趟。”

“明天啊。”她原本想著明天休息，去敬老院道個謝的。

“你有安排了嗎？”

“有點，我可以下午去，家裏事最重要。”

趙梅盛飯的手一頓，率先直起腰盯著自家養了幾十年的女兒。

“真真，你最近真的有點不太一樣。”

“不好嗎？”紀真真俏皮地眨了眨眼，用來掩飾內心的淩亂。

但凡不是怕嚇到爸媽，她都想實話實說。

“好。”

趙梅覺得女兒現在這樣更通透，可惜同樣的讓她越發看不透。

“還有一件事情，你爸身上掛著銀行的擔保，要沒個月還錢，擔心買房子這事被銀行知道後，拿房子抵押，所以我們倆商量，把房子落在你名下，反正以後我們老了，這些也都是給你的。”

她跟紀井田一直覺得，上輩子就是給女兒的太少，才會讓她被嚴如松給騙。

“按時還款，銀行應該不會亂收。”

“誰知道，上次不還找人去廠裏面鬧事，銀行做事保不準，就這麽定了，明天我把戶口本拿上，你身份證也別忘記。”

趙梅定下這事，端著碗率先出去，讓紀真真都沒時間開口說，廠裏那次鬧事，是嚴慶國安排的。

想起今天嚴寶香被喬家菊踢出計財部，紀真真心情才輕松點，真希望嚴寶香能讓現在一團亂的嚴家，更亂點，給她制造多點機會。

“真真，你傻站在那幹嘛呢。”

“來了來了。”紀真真回過神，端著碗出去。

四方的桌子一人一面，隔壁老頭看這麽豐富都不好意思。

“我這跟著白吃白喝了。”

“這哪的話。”紀井田倒杯酒，“我們被廠子趕出來時，要不是大哥你幫忙，我們連住哪都不知道呢。”

“嗨，你這麽說我也不會給你免房租。”老頭笑著端起杯子開玩笑。

“不漲房租都好說。”紀井田跟著撞一杯。

“今天這麽高興，你們是有好事啊。”老頭眼睛尖著呢，這一家子今天都開心。

“是有好事，拖老大哥的福，之前一直在看的房子總算定下來。”

“買哪了？那你們要搬走啊。”

老頭低頭看著眼前的飯菜，瞬間覺得味道不香了，他難得找到合口味的鄰居。

“南街那，沒那麽快搬。”

紀真真豎起耳朵，聽到這扭頭問了媽媽具體位置。

地址一說出來，紀真真開心了，老頭倒是苦起臉來，“你們是不是被人騙了呀，南街那就是快爛地賣不出，環境不好，周遭配置也差，你們錢付了嗎？沒付趕緊跑。”

紀井田跟老板對視一眼，再看老頭時點了點頭，“付了，老大哥，我之前在廠子裏有領導經常看時政，南街那邊很快就要開發拉，到時候房子肯定漲價，你要是手裏有閑錢，也去買一間，過了今年錢也變得不值錢。”

錢不值錢？

紀真真吞飯的速度慢下來，歪頭盯著爸爸，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浮現出來。

上輩子，沒聽說爸爸對時政這麽敏感。

還有之前南街那邊要開發，爸爸是在她之前說出來的，這些爸爸都是怎麽知道的？

總不能她重生一次，爸爸還變了性子。

這時，老頭立馬擺手，“是不是南街那買房子的人說房價便宜，未來肯定升值？千萬別信啊，你們明天去看看能不能把錢要回來。”

“老大哥，你信我。”

“唉，你這是被洗腦了呀。”

兩人相互堅持著自己的意見，趙梅不得不出面打斷兩人。

“不聊這，大哥，我們打算做點小生意，你有沒有什麽好的意見？”

老頭無奈，見紀井田態度這麽堅定就知道勸不住，索性不再招人嫌。

“我就一收破爛的，能知道啥。”

老頭打算認認真真開始吃飯，看著盆裏黑漆漆泡著的素雞，夾一筷子。

鹵汁放了許久，早就已經涼透，鮮鹹的鹵汁浸入素雞內，素雞像是被油炸過的，單獨外面看是虎皮狀，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濺，涼冰冰的，在夏天倒是十分開胃。

老頭眉毛一挑，“這味道好啊，吃著不像是雞肉，一點不塞牙。”

“這不是雞，是百葉皮捆成團的豆制品，真真愛吃這個，大哥要是喜歡，一會裝點回去，這東西放上兩三天完全沒問題。”所以她才敢按盆來做，吃的也快。

被點到名的紀真真擡起頭，“大叔，你不覺得這素雞有肉味麽，還沒肉那麽膩，多好吃。”

“是好吃，你媽手藝好。”

“是吧，這手藝完全能開店了。”紀真真來了精神，“媽，不然你就開個鹵味攤。”

老頭點點頭，“確實是個能幹的。”

趙梅得到認可心裏開心，“原本有這個想法，但是大多人都在家裏做飯，怕沒多少人買。”

“去工地上賣，買的人肯定多。”老頭提議，“我每次去工地上撿鐵偶爾買次盒飯，味道都不好。”

紀真真跟著建議，“或者中學邊上擺個小攤，現在為省時間，很多學生中午都不回家吃吧。”

她一直記得，爸媽這一輩人因為吃過苦，對孩子其他方面可能會省，上學這方面就很大方，都盼望著家裏孩子能考上大學，出人頭地，徹底拜托泥腿子的身份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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