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應明月來說, 成為神明最大的好處除了可以改變世界、不當螻蟻之外，就剩下可以穿梭空間了。

天空神之前只給了她有關於愛神協會的兩個坐標，但應明月在自己的力量逐漸增強之後, 她研究了大半天, 又詢問了月亮神一些關於權柄使用的方法和穿梭空間的技巧，終於明白該怎麽使用神明的力量去穿梭空間。

至少在她的領域或者主神分享給她的領域中，她已經可以勉強做到利用自己的權柄穿梭, 而不是非要祈求神明幫助。

人類世界的空間壁壘到底沒有神界堅固，她將坐標分割為好幾段之後, 就可以僅憑自己的力量在短時間內幾次穿梭，然後回到奧普斯托了。

離開奧普斯托也有不短時間，但每一次回去她都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這一次和之前都不一樣的是，這次過後，也許她以後會很少再回去了。

爸爸媽媽和弟弟妹妹都是普通人，沒有魔法天賦, 哪怕她以後可以試著改變他們的天賦, 但不可能讓他們走上和她一樣的道路, 特別是她的父母已經不年輕, 與其這樣，不如在她的庇佑下安定、幸福地過完一輩子, 有時候對神秘了解得太多並不是什麽快樂的事。

他們的世界很小, 只有奧普斯托那麽大, 但她可以盡量讓那片小小的世界成為樂土, 不需要他們糾結深淵還是天空，只需要按照原本的人生軌跡，過安穩的日子就好了。

當她走上這條路的時候，一切已經註定, 就像之前月亮神說的那樣。

神明和人類之間巨大的鴻溝並不只是生命的層次，她要學會接受，也要學會釋然，盡管這一切對現在的她來說還有些困難。

應明月帶著些許難以言說的覆雜心情，經過了幾個坐標點的穿梭，回到了熟悉的康帝斯區，教會總部所在地。

她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照例去找了自己在教會的熟人——菲利克斯主教。

因為不是從正門拜訪，菲利克斯主教見到她的時候還顯得很驚訝，但很快他就露出愉快笑容來。

“奧芙拉，我能感覺得到，你又變強了。”

應明月只是對他笑了笑，這一次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溫和，她也帶著笑意說：“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菲利克斯目光頓了一下，有些急促地詢問：“發生了什麽嗎？”

應明月搖了搖頭。

“我以後也許很少會到這裏來了。”

“可你的家在這裏......”

他話還沒說完，似乎明白了什麽，突然止住了聲音，目光有些楞住，但很快他挪開視線，語氣似乎有些低沈起來；“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會幫你照顧他們。”

“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拜托你這件事。”

應明月再次搖頭，往前幾步靠近他，伸手在他的眉心輕輕點了一下，然後加深笑容。

“這是來自愛神的祝福，主教大人，願你餘生安康。”

菲利克斯主教並沒有因為她的祝福而快樂起來，他只是嘆了口氣，既深沈又溫和地說：“謝謝。”

微微停頓之後，他才繼續：“這樣也好，奧芙拉，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哪怕成為神明也依然如此，悲傷不屬於你，希望你永遠快樂，與主永不落幕的光輝一樣照耀神界。”

這句話已經包含了他最真摯的祝福。

應明月微笑點頭，又和他說了一些有關於從前的話，交談結束，在窗外燦爛的光輝中，她悄然消失在菲利克斯眼前。

菲利克斯一直靜靜註視著從教堂彩色窗柩中映照下來的光芒，很久之後，他才露出微笑，看著這片被琉璃渲染的彩色光芒輕聲說了一句誰也沒聽見的話。

“奧芙拉，願你的榮光傳遍世界。”

寧靜的教堂裏只有他獨自佇立，融合在那片光輝中，寂靜中仿佛已將榮光灑遍。

告別了菲利克斯主教，應明月又去一一拜訪了自己之前的熟人，她的第一位金鎊供奉者英斯頓先生，還有她的騎士長奧斯汀。

其實也算不上漫長，但再次見面彼此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英斯頓還是和以前一樣憂郁多情但單身，奧斯汀已經是騎士營新的騎士長，肩負著訓練新騎士的任務，應明月並沒有將自己回來的消息告訴別人，只單獨去見了這幾位熟人，並且給與了他們獨一無二的‘愛神的祝福’。

在見過所有熟人之後，她靜悄悄地回到家中，與家人們享用了一頓豐盛晚餐。

妹妹又長高了一些，弟弟看起來也成熟了不少，與母親交談半宿，知道他們一切都很好，過得很幸福，只是偶爾會想念她，她也就能放心了。

第二天清晨，應明月留下了一封‘遠航’的書信，悄無聲息離開了家，並沒有與家人們作出道別。

雖然不至於再也不能相見，但她覺得再見的機會應該不多。

不過看到以前熟悉的朋友和親人都安穩地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似乎也就沒有那麽遺憾了，也許時間總能抹平離別的傷感。

處理完這些事情大概花了兩天時間，應明月按照原來的坐標返回，很快又回到了南大陸，但她沒有回愛神協會，而是十分罕見地主動去了月亮神的神國。

這位神明的神國雖然與深淵的神國一樣擁有永恒的黑暗，但一輪明月讓所有東西都增添了一絲光輝。

月亮神對於在自己的神國見到她似乎有些意外，不過祂並沒有將她拒之門外。

祂的神殿之中，應明月剛坐下就聽見祂說：“我的孩子，有什麽麻煩直說。”

畢竟這位小眷者從來不會找祂敘舊。

但這一次卻有些不同，因為應明月略帶惆悵地看了祂一眼，突然嘆息：“月亮大人，您的神國裏有釀造美酒嗎？”

“你想拿美酒去哄深淵還是天空？”

“我想自己喝。”

應明月難得沒有對祂的話腹誹，她目光深沈，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語氣幽幽：“我今天做完了一些令人傷感的事情，想醉一下。”

大概是這種狀態下的應明月實在太難得，月亮神在稍許靜默之後，伸手從虛空中取出了一套精美的寶石酒具和一壺美酒。

祂伸手給她倒了一杯，才緩慢說：“怎麽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

畢竟奧芙拉總是充滿了勇氣和膽量，似乎永遠也不會沮喪。

而應明月默默端起祂的酒喝了一口，似乎味道不太喜歡，她五官都皺了一下，但她沒有表達出來，反而繼續喝了一大口，在微醺的醉意中，才喃喃道：“我剛剛去了一趟奧普斯托，和以前的朋友道別，還見了一趟我的家人。”

月亮神聽完之後並沒有詢問她為什麽要道別，反而十分理解：“看來你也明白，人生總是充滿遺憾，哪怕你是神明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也許就如你說的那樣，遺憾才讓生命顯得有意義。”

祂看起來像在安慰她，應明月聲音有些含糊地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完，苦得她五官都扭曲了，但她並沒有吐出來，反而吸了口氣，有些悶悶地說：“我都明白，其實這樣沒什麽不好，至少不用擔心哪天死在混亂事件中，或者擔心身邊的人死在混亂事件中，我只是有那麽一點點傷感，喝點酒睡一覺就好了，月亮大人，你不會介意我在你神殿中睡一覺吧？”

問了這麽一句，她也沒有等待月亮神的答覆，直接就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自己鋪好裙擺，仰躺在祂神殿的地板上，看著祂神殿穹頂上美麗的雕刻圖案眨了眨眼睛。

“您的神殿真美，以後可以讓我借鑒一下風格嗎？”

月亮神剛想說些什麽，應明月已經雙手交握在腰間，安詳地閉上了眼睛，呼吸逐漸沈穩，似乎已經睡著了。

“......”

月亮神在靜默裏揉了揉眉心。

其實祂想說，想睡可以去旁邊的偏殿，那裏有床，祂的正殿平時還要見人的，就這麽筆直安詳地躺在祂的神殿中央，不覺得很奇怪嗎？

可看她似乎沒有挪動的想法，月亮神凝視半響，終於還是放棄，祂從神座上起身，越過應明月身邊，筆直走出了神殿，把這裏留給了她。

至於其他的，她已經是神明了，在地板上睡一覺不會怎麽樣。

而就在應明月躺在月亮的神殿裏為離別而傷感沈醉的時候，許多神明卻發現神界光明與黑暗交匯的邊緣似乎出現了一些變化。

那些變化說不上好還是壞，只是感覺光明與黑暗的分割沒有那麽明顯了。

而且不只這些，負責擦拭神明神像、打理神殿的塞西斯甚至發現兩位主神的神明象征在逐漸模糊，那種變化非常細微，但因為他每天都要擦拭神像十遍以上，特別是海神和兩位主神的神明象征，所以他發現了這一細微的差別。

塞西斯將這個變化告訴了邪神，但邪神也說不上是因為什麽，只是覺得神界也許又將發生什麽大事。

當然，這一切應明月並不知情，她還在月亮神的神殿裏沈眠。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黑暗與光明交匯、融合，變成了一個她前世很熟悉的太極圖案，然後從太極圖案裏走出來一個面目模糊的男人，那個男人走到她面前，用一種非常邪魅的語氣說：“奧芙拉，就算你逃到藍星世界我也能找到你，你忘了，我是你最愛的父神啊。”

而她似乎被鬼壓床一樣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那個面目模糊的男人緩緩朝她伸出手，一點一點靠近......

然後她就被嚇醒了。

應明月猛得從冰涼的地板上起身，環顧一周之後才松了口氣，確定自己只是在做夢。

畢竟這個世界不可能有太極圖，而且無論是深淵還是天空都不會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還提起藍星什麽的，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不過神明一般不會做夢，夢見的未必是現實，但很有可能是某種征兆。

只是為什麽會夢見這種征兆呢？

她有些弄不明白，但無論如何她也睡不著了。

應明月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準備結束這段傷感時間，去問問月亮神她睡了多久。

神殿之外沒有任何改變，月亮的神國依然靜謐而美好，應明月在懸浮島的最邊緣找到了這位神明。

“醒了？”

月亮神微笑著看了她一眼，又繼續註視著遙遠的神國之外，看了一會兒，祂才饒有興致地說：“奧芙拉，你真是神界最偉大的改變者。”

“？”

剛剛才醒來的應明月根本不知道祂在說什麽，只好露出茫然神色，臉上仿佛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無緣無故誇她，聽起來就不像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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