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成歸來後，青雲集團這場空前絕後的動蕩很快便被平息下去。秉承他向來賞罰分明的處理，先挨個請支持舒星的那幫董事高管去總裁室一敘。那幫董事們見寧天成如神兵天降般毫無征兆的歸來，個個噤若寒蟬的坐在總裁辦的沙發上，面如土色的等待著寧天成的秋後算賬。

“我們實在沒辦法啊，舒小姐坐上總裁的位置是您的囑托，我們唯命是從也是忠誠於寧總您。”一位頭發花白，滿臉橫肉的高管忍不住自辯道。

“哦。那你的赤膽忠心實在讓我太感動了。”寧天成隨手拿起老孫送過來的資料，漫不經心的打開瞥了一眼：“你叫唐競，管集團采購的？”

“我在青雲集團做了二十年采購工作。從來兢兢業業，沒出過一單差錯。”唐競額上冒出的冷汗順著胖臉滑下，滴在鼓鼓囊囊緊裹西瓜肚的白襯衫上。

“荒唐，你還敢說自己兢兢業業？這幾年來，所有經你手的設備都比市場上同類售價貴了百分之十五，還不算服務費這種油水豐厚的重災區。這就是你所謂的忠心耿耿？當初如果讓你坐到舒星的位置上，只怕整個青雲集團遲早被你掏空了！”

寧天成聲嚴厲色的說，“當初我就任時總覺得您是董事長留下的老人，為公司奮鬥了半輩子，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願意動的。沒想到你中飽私囊還不算，代理總裁不熟悉情況做了錯誤決定，也跟著指鹿為馬，實在居心叵測。”

唐敬肥厚的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口。

“給你兩個選擇，”寧天成把資料往桌子上一丟，徑自走到窗前，再也不想看油光滿面的胖子也一眼，“退回這些年虛擡的價格和收授的供應商回扣，打報告引咎辭職。或者等到下個月我正式提請風險合規部門介入，發現的問題交由董事會集體討論，如果夠立案標準立刻移送司法機關處理。你自己看著辦吧。”

唐競離開總裁辦時雙腿都忍不住哆嗦起來，老孫依舊掛著微笑禮貌性的送他到電梯口，這種情況他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寧天成告訴他，讚成舒星荒唐“改革”的多半存在嚴重的經濟問題，是不顧青雲股票大跌只想趁亂渾水摸魚的害群之馬，必須盡快清除出集團。

“為什麽寧少不將他們直接移交司法機關呢？”老孫眼中閃過一絲不解，“過去在部隊，軍官們只要有貪汙受賄行為發現了就會被移交給軍事法庭接受審判，絕不姑息。”

“可我們是商業集團，面對的是瞬息萬變的市場。有的時候，效率和成本只能二選一。”寧天成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用陳年的紫砂茶具泡了壺上好的凍頂烏龍，“水至清則無魚。如果底下人一點油水都撈不到只守著幾個死工資，他們就會屍位素餐效率低下，到頭來被競爭對手搶占先機，吃虧的還是集團。我當務之急要清除的不是集團裏的曾汙納垢，而是吃裏爬外和暗度陳倉與外人勾結損害公司利益的人。”

“寧少，那些暗地裏準備跳槽的人打算怎麽處理？”老孫想起，舒星交給他們的名單上還有另外一類人，而且涉及面多而廣，上到管理者下到基層的專業技術人員，人力資源部說如果一下子都解雇，招聘部門根本來不及補充。”

“上面的名單我都看了，全部解雇不但他們來不及補充，公司日常事務也會癱瘓。”寧天成透過濃如鴉羽的睫毛打量著憂心忡忡的老孫，“何況他們又沒有犯錯，我為什麽要解雇？”

老孫低著頭，雙唇緊抿，一言不發。

“呵呵，舒星都知道扣住他們的辭職信不放人。”寧天成含了溫熱的茶水，緩緩咽下，滿口回甘，“人才都是來去自由的，尤其是有本事的人，如同良禽擇木而棲，看見集團的決策者越來越荒唐，棄船而逃另尋出路是最正常不過的想法。都是需要養家糊口的普通人，至少他們沒想過趁火打劫撈上幾筆，還算有良心。”

“寧少說得對。”老孫恍然大悟道，“就好比戰場上，逃兵總比調轉槍口朝自己人開火的強。”

“哈哈哈哈，別總把部隊那一套用在公司裏。”寧少笑道，“去跟財務說，名單上想跑路的那幫人每人上調一級工資，我這就在OA上發通告，今年年終獎在原有基礎上增發百分之十五。我不信他們還想跑。”

老孫走後，寧天成打開電腦，關註了下集團股價。他回來之後青雲的股價正由谷底緩慢而持續的回暖著，連續幾日的飄紅讓他心情大好。他打算早點下班回家，好好獎勵公寓臥房裏那位酣睡著的頭號功臣。

舒星關了手機，整個人陷在柔軟的鵝羽枕與蠶絲被中，睡得酣沈。這些日子不用拍戲也不用去公司，她終日裏除了酣睡就是看電視吃零食，似乎要把昔日透支的精神加倍補回，從頭到腳繃著的那根弦都松弛下來。

“親愛的，看看我做了什麽好吃的？”寧天成在睡美人粉紅的頰邊淺吻一下。

舒星睜開水亮明眸，纖細的手腕勾上寧天成的脖頸，玫瑰花瓣似的嘴唇在他唇上輕輕一啄。

“我居然睡了一天。”舒星面對著滿桌豐盛大餐與過窗而入的金紅色晚霞，有些懊惱的自言自語。寧天成在一旁解著身上的格子圍裙，把嬌憨的舒總盡收眼底。

“你也不怕我胖。”舒星拿起小銀勺，在面前的奶油布丁上輕挖一勺，眼睛被突如其來的甜蜜夠成彎月狀，看的寧天成心中一顫。”

“先嘗嘗這幾道菜。”寧天成有些不自然的把目光移開，為舒星舀了一碗羅宋湯，“好久沒有下過廚，不知道水平是不是降低了。”

酸甜的湯水流連在唇齒間，勾的舒星胃口大開。很久沒有心無芥蒂的吃過一頓飯，二人在悠揚的俄羅斯歌曲中深情款款的對視，將這一刻定格在記憶裏。

“我好愛你。”舒星與寧天成十指相扣，把面前琥珀色的蘇格蘭香檳一飲而盡。“這幾天閑下來的時候我就在想，你我究竟是誰先動的心，卻怎麽也想不出個眉目來。”

“傻瓜，這還用說，當然是我。”寧天成擁她入懷，把下頜緊緊貼在她濃厚的發頂，“從見過你那一刻開始，我就覺得你和所有女孩兒都不一樣，舉手投足間有種獨特的味道。”

“我是你的俘虜。”倦意如潮水般襲來，舒星瞇起眼，嗅著寧天成身上好聞的薄荷氣息。

“算是吧，哈哈。不過我卻成了愛情的俘虜。”寧天成看著只被舒星挖了一小勺的布丁，伸出手把它端到面前，“來，別浪費，這可是我親手做的。”

“略微甜了點。”舒星的耍賴似的挖了一大勺，看的寧天成膽戰心驚，“來，你也嘗一嘗。”

寧天成不好推開舒星的手臂，只好淺淺的喊了一小口，“確實甜了點，咱們得分享。”他不由分說就把剩下的送入舒星口中。

奶油綿密濃郁，入口即化，還帶著淡淡的香草味。舒星細細品嘗，寧天成握著她的雙手，表情僵硬，似乎有些緊張。

“呀，這是什麽？”舒星偏過頭，吐出一枚硬物，寧天成連忙伸手接住，然後把她按在雕著紫藤花的紅木座椅上，單腿緩緩跪下。

“嫁給我。”寧天成用袖口擦著鉆戒上殘存的奶油，緊張的不敢擡頭看舒星，事先準備好的浪漫詞句一下子堵在胸口，仿佛有千鈞重，壓得他心臟砰砰直跳，卻吐不出再多的話，哪怕僅僅是只言片語。

舒星靠在椅背上，呆若木雞，腦海裏一片空白。

“別，別開玩笑。”舒星狠狠的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尖銳的疼痛傳來，確認不是南柯夢境。“這種玩笑不能隨便開，實在，實在不太吉利。”在酒精和驚嚇的雙重作用下，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能結結巴巴的說。

“我沒開玩笑。”寧天成不敢看舒星的眼睛，“這都是我的真心。回來路上我就跟老孫說要向你求婚，這幾天我在公司處理爛攤子，老孫就開著車逛遍北京各大商場替我看鉆戒，拍了數千張圖片傳到我手機上，才選定了這一個。

舒星揉揉醉意迷蒙的雙眼，寧天成紋路縱橫的寬大手掌上，果然躺著一枚碩大的鉆石戒指。粉色的主石成菱形，足足有七八卡，四周圍了一圈由藍色碎鉆組成的鑲嵌，愈發顯得光彩奪目。鉑金戒托圓潤而古樸，內側刻著她和寧天成名字首字母的縮寫。

“謝謝你。”舒星眼眶微紅，扶起跪在地上不敢擡頭的寧天成。“這件事太突然，我也沒有想過現在就要結婚。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意，只是如果現在就答應你，對你不公平。真的，你讓我好好想一想，我需要時間。”舒星手腳冰涼，語無倫次的說。

過了好一會兒，寧天成才把戒指放進口袋。他僵硬的摸了摸舒星的臉，啞著嗓子輕嘆一聲：“沒事，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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