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城昆明，天高雲淡，晨光熹微。

寧天成在充滿東南亞風情的酒店醒來，望著繪滿斑斕孔雀和威武象群的天花板，意猶未盡的伸了個懶腰。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傳來，寧天成接通，老孫的聲音嘶啞而疲憊。隱隱能聽到航班廣播的聲音，估計人在機場候機大廳裏。

“我被舒星小姐通知放長假。其實也是趕出了公司，現在只能過來找寧少。”

“怎麽回事？”寧天成瞬間睡意全無，“不是讓你在公司好好彈壓著那幫老奸巨猾的，穩住大家等我回來嗎？”

“哎，別說了，公司現在一片混亂。”老孫的口氣懊喪十足，“我馬上要登機，寧少您先看看微博，事情就全明白了。”

寧天成打開微博，熱搜前幾條爆點全部有關青雲集團和舒星本人。定睛看看內容，幾乎噴出一口老血來。

舒星代理總裁位置後，大刀闊斧推行“改革”措施，公司員工們全部變得“青春靚麗”起來。還在董事會內部另辟蹊徑評選“最不受歡迎的管理者”，從來為寧天成唱黑臉的老孫不出意料榮登榜首，就被舒星以眾望所歸為名放長假休整。

寧天成覺得舒星幾日不見，就仿佛是變了一個人，平素的理性都煙消雲散。網上也罵聲一片，什麽仗勢欺人、以色謀權、藏汙納垢，還有懷疑舒星是商業對手請來迷惑寧家繼承人，趁機擾亂青雲的間諜分子，建議青雲老員工組織“清君側”活動把這個蘇妲己式的妖精清除出集團。

他略加思索，翻到舒星和他最後的聊天記錄，是涉及能源公司的債務問題。舒星委婉說了下她的想法，被自己一口否定。後來，董事會上舒星決定放飛自我，再後來青雲集團就徹底亂套了。

手機上的未接電話大多是公司裏忠心耿耿的資深董事打來。是放棄查訪礦山直接回北京撥亂反正主持大局，還是繼續按照原先計劃繼續尋找礦山背後所存在的破綻，寧天成一下子沒了主意。或許當務之急是先問問舒星具體情況？他略微遲疑，撥通了舒星的手機。

沒想到剛打過去就被舒星掛掉了。緊接著一條微信闖了進來：在公司，說話不方便。無論發生什麽，務必信我。

寧天成苦笑著搖搖頭，當初是他執意要將總裁生殺予奪的大權交到舒星手上，結果現在徹底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老孫降落在昆明已經接近傍晚，寧天成親自叫了輛出租車去機場接他。見到老孫，他零亂如麻的心裏一下子平靜很多。

“舒星那邊下一步計劃怎麽走，她有對你說過沒有？”一番簡略的寒暄之後，寧天成開門見山道。

老孫點點頭，“她說要盡快出售公司資產和子公司不必要的業務。根據之前的辦公記錄，目前定的是青雲投資之前被政府部門發回的那一批辦公設備和一些績效不佳的金融資產，還有，還有能源公司。”

寧天成一下子擰住了眉毛：“她這麽胡鬧，難道公司高管們都能認可？”

老孫嘆了口氣，“你也知道，青雲的董事們背景各異，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這麽多年貌合神離的，全靠寧董事長這跟獨木支撐著。現在董事長病著，你也不在，牛鬼蛇神們就出來各顯神通了。”

“是的，我向來懷疑有高管被陳氏收買，趁機暗度陳倉給他們透露信息輸送利益。只是一直苦悶抓不住證據。”寧天成想到這些，心裏百感交集，“老爺子在的時候，至少他們不敢做的太過太明顯。”

老孫看著寧天成光滑的麥色皮膚上沒有一絲皺紋，驢唇不對馬嘴的來了一句：“主少國疑。”

“舒星跟我發微信，說無論發生什麽，叫我信她。”寧天成指指遠處群山連綿的方向，“意思是讓我繼續按原計劃行事。”

“按什麽計劃？公司股票現在一落千丈，她明天就要拍賣青雲投資留下的設備了。過不了幾天，金融資產和能源公司相關都會被一點不少售賣出去。等咱們調查完畢回到北京，估計剩下的只能被稱為遺骸了。”

—— ——

一千公裏之外的海軍工程大學附中宿舍裏，阮清正窩在沙發裏跟舒星煲電話粥。

“最近網上罵你的人暴增，咱們在學校裏那些捕風捉影的謠言都被當做黑料發在網上。”阮清把壓在胸口的雪沫抱到地上，“我有軍人身份，他們不敢造謠太過，火力口都對著你。”

“哈哈哈，”舒星的笑聲灑脫而愉悅，“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這還是當年我為宿舍關系煩惱的時候，你用來開導我的。”

“你是頂流，粉絲基礎很關鍵。不然脫粉太多，就被後起之秀追上了。”阮清擔憂道，“寧總呢？你這麽出格也沒看他露個面，支持或者阻止都沒有。”

“他被安插出去做苦力了，現在我才是青雲的舵手。”

“是是是，我聽飛針說了，現在一批董事都見風使舵，投靠在你的門下。一大把年紀的中年男人，腆著啤酒肚化妝做美甲，只為了迎合你的審美表忠心，我想想都覺得辣眼睛，虧你看得下去。”

“還有幾個看不下去的想辭職，辭職信都被我扣住了。”舒星深深嘆了口氣，“阮阮，你就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阮清幽幽地吐出八個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停頓一會兒又道：“我只怕老孫他們不理解你，故意作對。想想都覺得心疼的慌，那麽多委屈都要你親自來擔，這種感覺我懂。”

“心疼我的話，假期記得來看我。”舒星故作輕松的說，“老孫確實礙手礙腳，所以把他打發走了。不過我估計他肯定溜回天成身邊告狀。”

“因為寧天成比你更需要他，對吧。”阮清一語道破天機，“我看網上說你這邊要賣掉青雲的一些資產，飛針說他很有興趣。”

舒星的心情頓時墜入冰窟。如果飛針中途意外殺出，這件事確實難辦。

阮清那邊卻絲毫沒有察覺：“飛針說，這麽大的餡餅與其便宜了別人，還不如給他一口吞下，也算報答寧董事長昔日的青眼。不過你放心，飛針說那些設備都會被運往海外，日後不至於讓青雲集團太過難堪。”

“好，……好吧。”舒星無奈的應承下來，她隱隱感覺到飛針的背景非同小可，也許真的連寧天成和傅堂凜都得罪不起。

“美女總裁，你得盡快把這事了結，我下個月要發新書，可別霸占熱搜耽誤宣傳。”阮清的聲音慵懶而嫵媚，“這個學期美術課時特別少，我跟學校申請了集中授課，以後長期出外寫真，只需要在上課和開會的時候趕到學校就可以。”

舒星知道阮清向來癡迷創作無法自拔，估計不久以後又會爆發一把。只說到時候寧天成怪罪起來就去她的新房裏避風頭，阮清笑嘻嘻的答應了，還說有很多原稿給她一睹為快。

放下電話，舒星翻著面前的一份名單，心情異常沈重。周婷再三警告過她，再這麽下去，別說頂流位置不保，被有心人拿來作起文章，被迫離開娛樂圈都有可能。

這份名單是公司裏支持她改革的董事和高管簽名，一共有十七個，後面還附有表忠心的決心書。她何嘗不知自己在指鹿為馬，以斯文掃地為代價演出了一幕皇帝的新衣。只希望，寧天成最好不要誤會她太深，即使是現在誤會，之後也能原諒她的所作所為，可以冰釋前嫌重歸於好。

舒星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法國紅酒。透過高層公寓豪華的落地窗，樓下是北京最繁華的街道，行人來往如織，車水馬龍絡繹不絕。如果當年寧天成沒有力排眾議簽下自己，只怕現在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模特兒，為著渺茫的前途而奔波，早已一身滄桑淹沒在滾滾紅塵中。

“天成，敬你。大家只知道你瘋，殊不知，最瘋的人其實是我。”半杯紅酒下肚，美人早已微醺。舒星飄飄然，對著窗外陽光刺眼的玻璃幕墻舉杯，“我如果這次真的被逐出娛樂圈，以後只能背著罵名做你背後的小女人了。”

室內靜謐如斯，舒星把杯中紅酒一飲而盡，歐式風情的陳設變得五光十色起來，華美猶如光怪陸離的娛樂圈。視後獎杯被擱置在一旁的木架上，金光奪目，白璧生輝。誘惑越大，利令智昏的人就越趨之若鶩。眾所周知，只有在渾水中，才能花最少的功夫摸起最大的魚。

商場，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在公平交易、自主選擇的市場底線之上，紅章戳下，落子無悔。當年的陳氏用這一招讓寧泊舟頭腦沖動做下決定，所以才有陳嫣趾高氣揚闖到舒星面前，毫不掩飾對於青雲集團的狼子野心。可陳大小姐不知道，在她轉身的那一刻，舒星已定下決心血戰到底，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不會讓陳氏的奸計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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