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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天下大道已失勢,天界官方無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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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荊歌見了她,不知怎的也是微微一楞,他往前走幾步,向他二人均行了禮,正要找個位子也坐下,那天使竟招招手,沖他道:“你來這邊坐吧,讓我好生瞧瞧你。”

她這番反應頗有些奇怪,夏荊歌自然不會立刻應下,但又覺這天女這麽做總不會沒有適合的理由,就去看柳向塵。

柳向塵這時也道:“你就坐她旁邊吧。”

夏荊歌再無疑慮,依言走到那女子身旁的椅子上坐了。那女子又盯著他細細瞧了片刻,方才笑道:“原該百年前就來見你的,誰想你突然閉關去了,只好等到你這幾日出關。”

夏荊歌也看著她,總覺她眉眼之間有些……不禁問道:“您是?”

那女子笑了笑:“我亦原出九華派,說來是你此生生母。”

夏荊歌不免楞怔,此時此刻,夏荊歌面對著這個自打自己出生就飛升,從未見過面的飛來母親,竟也不知自己作何感想,又該做什麽樣的反應,才算得是情理之中的。

他有些木木地瞅著喻青蕎。喻青蕎見他無甚反應,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的事,我已曉得了。命雖天定,運卻自轉,你的命雖然我早就已知曉,你往後的種種劫數福道卻是應運而生,隨時移,從世易,漫說是我,哪怕是天人古神都不能全數提前偵知。如今你走到這步境地,我們也是意外過的。”

夏荊歌靜靜地聽著,並沒有什麽感觸。無論是什麽樣的命運,總要人去做了,才能應驗成真。所以才有蔔筮可趨吉避兇之法,蔔得吉者便去做,兇者則不做,那麽命運也就改變了。

當然也有些事,是明知大兇也不得不去做的,譬如吸魔族魔氣,因為那是他存在的意義。倘若他不做,魔族就更容易傷他,修士也難理解他,更甚者,天界費了這許多力氣造出他也就失去了意義。

思及此,夏荊歌忽然想到,自自己入紅塵界這百多年來,實際上還沒有將自己的人生意義有效地發揮出來。

他想了想,便對自己的母親道:“您這次下紅塵界,是為何事而來?”

喻青蕎約莫是聽他提起正事,也略收了一番敘舊的溫情,肅容道:“是為反攻魔域而來。”

夏荊歌一點不意外,心道:總算是來了。

他亦知,自己必然是要在這場大反攻中扮演利器的角色。

喻青蕎接著道:“既然你已知自己身份,我也就不用再解釋一遍了。此番反攻魔域,須由你打頭陣,先將紅塵界收覆回來。”說到這,喻青蕎頓了頓,又道,“原本這於你是極易之事,可惜你閉了百年關,這百年裏,魔域已研發出一種依靠叛變修士搭建的防禦陣法,專門以此對付你,此番你們再想收回整個紅塵界,就不那麽容易了。”

夏荊歌點了點頭,卻忽然道:“紅塵界原本也不是我們的啊。”

喻青蕎仿佛是一噎,回道:“從前紅塵界至少是崇道不崇魔的。”

夏荊歌又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麽,又道:“這是說失道的時代到來了麽?”

他這話一出,柳向塵立刻沈了臉斥他:“這樣的玩笑怎麽開得?”神仙是道的絕對捍衛者,在神仙面前說道失了,那不就跟一個人說你家祖墳好像被掘了一樣失禮麽?哪怕喻青蕎曾經是九華派弟子,還是夏荊歌生母,但她飛升得早,對夏荊歌未見得能有多少感情。如今喻青蕎又是代表的天界來與九華派交涉,於公於私,總不能讓她覺著夏荊歌不好。約莫出於類似的考量,柳向塵就搶先把夏荊歌的一時嘴快打成玩笑了。

柳向塵顯然是謹慎了些,喻青蕎看起來還比較隨意,仿佛並不介意夏荊歌這番說法。她沖柳向塵擺了擺手,然後對夏荊歌道:“你說的沒錯,失道的時代已然到來了。”

夏荊歌原本不過是信口那麽一說,並未深想,誰想喻青蕎她作為一個天界的使者,居然就真的承認了。夏荊歌隨即又想到,他母親的說法是有些道理的。所謂失道,自修士界集體掉入紅塵界,這個現象就已經有些不可逆轉了。

對失道覆道的歷史規律總結,夏荊歌記得九華派的書閣中一本史述類的書曾有過這樣的描寫:一位數十萬年前的道家先人老莊曾言“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老莊之後數千年,到了連禮也失去的年代,時人言必稱法,以為高論,又有不知名的人給這段話添了一句話,叫“失禮而後法,失法而後兵”。及至那句話出現不到千年,法崩了,天下四處興兵,百姓提械便成兵,且只看誰拳頭大誰才能說話,至亂已極,人世間的大循環終於到了陰極之境,後覆生禮,禮覆生義,義覆生仁,仁覆生德,德覆生道。由道至兵只歷數萬年,由兵至道則耗時十數萬年,爾後天下行大道至今矣。

毫無疑問,夏荊歌所在的九華派,接受的就是最純正的道的教育,奉行的也是道的法則。而上界修士掉入紅塵界,從此與紅塵界、下界那些已經變得不夠純正的理論和思想混雜,乃至受其影響。而九華派保持高度純潔性的代價就是人丁雕零,至於記名弟子——這些記名弟子基本都是半路收進來,固有觀念已成,哪怕聲勢浩大也不能說明九華派的道傳承下去了,反而只能說明,九華派為了能在紅塵界占有一席之地,已然不得不放寬要求,有所屈服了。……這些都意味著,純正的道已經在不可避免地走往沈寂之路了。

這便是失道的趨勢已成。

由兵至道向上覆起何其艱難,由道往下失起來卻是快極了。萬事萬物均是如此,往上總是艱難,往下只消嗖地一聲,也就到了。

快得也許很多人都來不及反應過來。

當然,與紅塵界的混亂不同,天界這個道家累世精英薈萃之地,仍是個知道懂道的地方。

喻青蕎說完那句話,就沈吟了好一陣,片刻過後方道:“你能想到這點,我很高興。這次我是帶著天界的意思來的,可知當你掃蕩魔域成功之後,天界打算予你什麽麽?”

夏荊歌不免有些意外,他覺得當自己做完該做的事,已然背負深重債孽,天界能給他一個正常投胎轉世的機會就很了不得了,還能予他什麽?他自然是搖頭的。

喻青蕎便道:“天界已有決議,到時會為你造神冊,授你司監時序之職。”

夏荊歌楞了好一會,總算是明白過來天界的意思了。這個獎勵給得有點出人意料,但也正因為太出人意料了,不論是天界之神也好,還是正確理解了道法的上界修士也罷,只要一聽,就知道這些獎勵實在從頭到尾都透著蹊蹺。

正如前面所言,天界是個知道懂道的地方,也就是說,他們也是最會用道,甚至是鉆道法的空子的那一批。

授予夏荊歌司監時序之職,就是個很明顯的鉆天道空子的應對之法。

夏荊歌大面積吸人魔族魔氣,並非每個魔都與九華派、與修士界有血仇,他是肯定會吸到大批無血仇魔的,這部分魔受到的傷害對夏荊歌而言,就是他“應負之責”,總有一天他是要為此付出代價的。而且吸得越多代價越大,因為嚴格說起來,他從沒仇的魔身上得到修為,他的這部分修為是來路不正的。

但是夏荊歌變得能吸魔氣,並不是他自己的責任,這個作弊一般的因由卻要追溯到天界去,讓天界也負一部分責任,付一部分代價。

這種涉及無數魔的代價並不是只讓幾個主事的天神付出代價就能了的,整個天界必也將因此受到天道懲罰。便是一時未有,將來也逃不過的。那句話叫什麽來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沒有比天界之神更了解這套天道運行的法則的了。

所以如何才能消弭這天道的反饋於無形呢?

讓夏荊歌以後司管時序就是一個四兩撥千斤的好方法。

首先給夏荊歌造神冊,那麽他就脫離了修士群體,進入了天神群體,以天道法則而言,他做出的事本來就是他自己要負大部分責,之後又受嘉獎進入了罪魁天神群體,這個動作就相當於把他自己是受害者的那部分消化了絕大部分,因為他成了天神,他當然是與罪魁同流合汙了。那麽他就從一半受害者一半加害者變成了首惡,他就要付絕大部分代價了。

再者魔族修煉出修為也是花了大量的時間的,即便個別魔有些別的方法,時間的堆積對絕大多數魔的修煉仍是最重要的,所以夏荊歌吸魔氣,他最大的責任不是殺了多少魔,背了多少命債,他只吸魔氣是不會致魔死的,他最大的責任是對時間作用的摧殘。那麽對天界來說,他們最大的責任當然也是設計夏荊歌摧殘魔族付出的時間成本了。

因此讓夏荊歌來管時序,就相當於讓一個摧殘了時間作用的神,讓他從此付出不再有時間的代價。因為司這一職,他從此就跳出了時序之外,無盡的時間都歸他管,但他從此也不能把自己置身其間了,那這對他而言,不就相當於沒有時間可言了。

這完全是辛苦他一個,安樂一天界的漂移神招啊。

原本,天界之神生生把井軸拆成兩半,讓能吸魔氣的這部分單獨轉世,夏荊歌之前剛得知的時候哪怕是有些怨念,有些懷疑天界的目的,但冷靜了之後,他是默認他們是為了天下萬靈考慮,他也默認天界終也將因此付出代價,所以他對於自己將付的代價既有了準備,也有了接受命運去做的打算。

現在一聽,原來天界壓根就沒有付出代價的覺悟啊?你們都沒有覺悟,我這個被弄成這樣的為什麽還要去做這件事了?

說到底我已經只是個不健全的生靈了啊,能不能不要再摧殘我了。

夏荊歌腹誹著,還沒表態,柳向塵已經開始反對了:“太過分了。”他微微皺眉,有些責怪地看著喻青蕎,“這樣的條件您怎麽會願意來傳達?”

喻青蕎並沒有回他,只看著夏荊歌問:“你怎麽看?”

既然師兄也持反對態度,夏荊歌自然更沒什麽顧慮了,回道:“我不接受。”

這是明晃晃的我不想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的意思,誰想喻青蕎聽了,竟然並未生氣,還笑了,她竟說道:“這是天界官方的意思,你們也看到了,行而不擔,妄想繞行天道,委實令人不齒。我方才說失道時代到來是真的,就是因為失道的根源,實起於天界。”

“……”夏荊歌和柳向塵都是一楞。這就像一個人原本已經做好了打一架的準備,誰想對方撈起袖子就道“你們要打人?算我一份”一樣,簡直讓人措手不及。

而喻青蕎接下來的話,讓他們都沒有空發呆了。因為她說:“既然我們看法差不多,那現在我要同你們說一說另一部分非官方的意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Shadlrow 姑娘得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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