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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欲授仙法禦後敵,靈氣無蹤知有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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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荊歌的表情明顯是完全不信。

“我傷愈快。”風甫淩沈默了一會,又解釋道。

“那也不能快成這樣吧?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

風甫淩神色瞬間又冷硬了起來,有些厭煩地皺了一下眉,靠著墻壁閉了眼,不再理他。

夏荊歌等個半天,不見他應答,只好又問:“餵,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我剛才看那鼠精把真氣打入你體內,你沒覺得身體裏氣息亂竄,很難受麽?”

風甫淩皺了皺眉,仍沒有睜開眼,只是搖了搖頭。“不曾難受。”

“不會吧?……你聽我說,逞強真的是不行的!別人的真氣在自己體內亂竄的後果是什麽你知道嗎?是走火入魔!等你感覺到不對勁已經晚了!”

夏荊歌見風甫淩仍然不動如松地坐著閉目養神,不禁有些著急。他剛才被鼠精打到,到現在體內的真氣都走得跟針刺一樣,還沒從那金屬性的震蕩傷害中平覆下來。這換個沒修煉過的人的身體,那得折騰成什麽樣啊,他都有點不敢想象。

風甫淩睜開眼,不耐煩地瞥了瞥他:“別吵。”

“……”夏荊歌頓時給噎住了,好半天才有些委屈地蹦出一句,“……嫌我修為低下的人不少,嫌我吵的……你還是第一個。”

風甫淩微微擡高一邊眉毛,看了眼夏荊歌,涼涼道:“現在你知道自己吵了。”

夏荊歌想了想,竟無言以對。

遂打定主意在項融和項雨過來前不再說話。

想歸想,偏偏項融和項雨左等又等不來,他又想到了一個極緊要的問題不得不問。

夏荊歌內心掙紮了一下,終於還是撅著嘴道:“就算你說我吵我也得問一下了……怎麽他倆還沒過來,那鼠精不會去前院那個蓮花池滅火吧?”

“……不會。”風甫淩約莫猶豫了一下,還是理他了。

“為什麽?”夏荊歌有些不解。

“他離去的方向是後山。”風甫淩睜開眼,坐直了身體,“阿融應該是順便把前殿的鋪蓋拿上了。”

夏荊歌點點頭,又問:“那後山有水源嗎?近不近?”

“近。是條河。”風甫淩說著,將身旁擱置的劍拿了起來重新握在手中。他顯然明白夏荊歌的意思,那鼠精匆匆離去是為滅火,他們已經激怒他,等滅完火他肯定要折返回來。

夏荊歌眉頭就皺了起來,“你能走嗎?你們帶上佛珠先跑吧,只要我留在這,它應該就不會去特意追你們了。”

風甫淩看看他,目光黑沈沈地:“那你怎麽辦?”

“我就算跑不掉應該也死不了吧?它不是要我給它當什麽法器嗎?肯定得我活著才有用啊。況且……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們也不用卷進來,我保護不了你們已是失責,只能叫你們先跑了。”

風甫淩眉峰微斂:“失責?”

“是啊,怎麽,有疑問嗎?”夏荊歌問完,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失落地說,“我身為九華派門人,竟連一只鼠精也打不過,沒能好好保護你們,還累得恩人你受了傷,實在愧對你們,也愧對師門……”

風甫淩徹底皺起了眉,他低頭轉了轉那串古舊但佛珠早已被撚得圓潤的佛珠,過了會才問:“你有什麽責任,得保護我們?”

“我是修士啊,我爹說,修士就該保護凡人。再說,你們就算留下來,也打不過那鼠精……”夏荊歌說到這,又不免有些消沈,若是他師兄在這,估摸只要一劍,就能結果了那鼠精。

風甫淩眉頭皺了起來,他有些不開心,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竟然需要一個看起來有股子書生柔弱氣的少年保護而不開心。許是因這不開心,他的話難得地多了起來:“它未必會放過我們。小雨又是那個樣子,就算跑也跑不遠。外面比這裏頭還危險,碎石雪當頭砸下來,拿著佛珠也沒用。”這也正是風甫淩叫項融把項雨帶進來,而不是叫項融帶著項雨馬上跑的主要原因。

夏荊歌一時沈默下來,他也知道風甫淩說的是實情,跑到外頭去,沒有遮擋,那些天柱碎石每時每刻都有砸死人的危險。這是左也是死,右也是死,若是留下與鼠精決鬥一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夏荊歌想著,轉頭去看那堆因燒水還燃著的火焰。

它們跳動得靜謐而持續,只有早已燒開的水在發出泊泊的氣泡聲,抗議自己被遺忘了。普通火焰沒有靈氣加持,夏荊歌不知道用來對付那已經有幾百年道行的鼠精是不是也有作用。這個後殿說是殿,其實已經殘破,原本應該是和尚們內部念經的場所,還有個擺放了不少殘留經書的櫃架,顯然這裏原先並不能燒火,純粹是被他們三個給簡單改造掉的。一些經書已經被撕了丟柴火堆裏,現在夏荊歌都能看到經書的殘灰孤零零地蜷曲在柴火堆邊。

顯然風甫淩至少對神靈並沒有什麽敬畏之心。

這倒是好事。若要修習術法,自然不能對神靈和妖魔鬼怪存有多少敬畏之心。因為歸根到底,修士只是比所謂的仙神能耐差些,心境差些。若不談品性族類,修士與那些妖魔鬼怪,本質上也並無太多區別。

夏荊歌沈吟片刻,對風甫淩道:“我剛才看你劍招很不錯,只是沒有內息,我教你修煉之法吧。若是你適合火系那最好,對付那鼠精正要被它忌憚。”

風甫淩一怔:“拜你為師?”

夏荊歌搖了搖頭,含笑道:“這哪能啊,你敢拜我還不敢收……就是教你一些尋常的修煉之法,那鼠精想必很快就來,到時你會用最簡單的禦靈之法對付他就行。雖然要辦到這點其實挺難的,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希望那鼠精不要太早過來吧……”

風甫淩:“……”

……知道時間緊迫了還能講這一長串,他等了一下,不見夏荊歌有下一步動作,只好提醒道,“講口訣吧。”

“我還得先確定你是什麽五行屬性……”

風甫淩:“怎麽確定?”

“正在想。我只知大概原理,手邊也沒工具,只能自己試試看了。”

“……”

風甫淩感覺有點不靠譜。

夏荊歌也覺得自己這樣有點不靠譜,但條件就那樣,不靠譜還不是得硬上?

他想了想,若靠自身靈力去反推風甫淩身上的擅長屬性的話,應該可行,便道:“你把手伸出來,手掌攤開。”風甫淩照做了,夏荊歌就把自己的一只手放了上去,握住他的手心施放靈力。

自他醒來,就未見風甫淩笑過,夏荊歌下意識就覺得風甫淩整個人都該是冷冷的,握到手才發覺他掌心滾燙,比一直處在火鳳袍溫暖小循環中的自己手掌溫度還高許多。他忍不住擡手試了試風甫淩的額頭,並沒發燒,不免有點奇怪。

“怎麽?”風甫淩擡手反抓住他的手腕,目中有些警惕。

“你手掌燙得很,我看看你發燒沒。”

風甫淩似是一怔,盯著夏荊歌那雙澄黑清亮的杏眼楞了楞,才放開他的手腕道:“許是方才在火堆邊熱的。”說完他面色微微一變,咬到舌頭了。

夏荊歌並未註意到他話裏明顯的不合邏輯和異常,知他沒發燒就放下心來,低頭給他輸靈力。

那開水還在泊泊地響著,夏荊歌聽著聽著,施放靈力的韻律都快跟那水聲重合了。因知風甫淩體內並沒真氣,大約還有鼠精的真氣在搗亂,起初他只敢一小股、一小股地投放試探,卻都如泥入大海,瞬息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夏荊歌從前並沒做過這類事,一來測試新入門弟子的靈力屬性不可能用得到他,二來他靈力低微,遇到點什麽意外,他不需要靠別人輸靈力已經是表現很不錯了,哪還能有機會給別人輸什麽靈力?

所以夏荊歌對這方法的可行性判定也只停留在“理論上可行”的階段上。遇到這異狀,他有些拿不準是不是自己方法出了問題,便問道:“你什麽感覺?”

風甫淩搖搖頭,“沒感覺。”

夏荊歌想了想,還是有點擔心施放靈力大了風甫淩承受不住,只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加大了施放靈力的強度,卻仍然有去無回,不見絲毫蹤影。

怎麽會這樣?

這在理論上完全不可能啊?旁人的靈力哪能瞬息之間就毫無阻滯毫無排斥地被吸收得幹幹凈凈?

現下這種情況著實詭異,如果打個能承前啟後的比方,夏荊歌的身體還是那個渾身都是排氣孔的漏瓢的話,那麽風甫淩這種情況,什麽瓶子都已經沒法形容了,他就跟個吸靈無底洞一樣……可他身上偏偏沒有一絲真氣。夏荊歌心中詫異,不免顯露出來,咦了一聲。

風甫淩見他神色有異,正待要問,突然廊道那邊傳來一聲喝問:“你在幹嘛?”

項融一手攙著項雨,一手拿著他那桿紅纓□□,背上還背了厚厚的一大疊鋪蓋。兩人剛從走廊轉過來,項融冷不丁看到夏荊歌把風甫淩的手抓在手中,以為他還在打風甫淩的歪主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出聲喝止。

風甫淩自然知道他在跟夏荊歌喝問什麽,幫夏荊歌解釋道:“他要授我修仙之法,在幫我確定五行屬性。”

項融看向夏荊歌的目光還是有些懷疑。只不過大抵夏荊歌看起來還是頗為誠懇的,他打量了夏荊歌兩眼,卸了背上鋪蓋棉被等物,才將挽上去一截的袖口擼平了。

其實面對此情此景,夏荊歌仍然滿心疑惑,他摸了摸後腦勺上因打了一架有些松散的發髻,也不知道項融的怒氣是哪來的……紅塵界的人可真奇怪,脾氣怎麽個個陰晴不定的,是不是離魔域太近,受影響太大了……

夏荊歌腹誹一番,轉而對風甫淩道:“你身體有點奇怪,我的靈力輸進去,全都找不見了……我也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不如這樣,我把五系基礎修習方法都給你,你自己試試看哪個修煉起來最順暢?”

風甫淩:“……”

還有比這更不靠譜的修士嗎?

他指著遠處火堆言簡意賅道:“我用那個。”

“一般人可是想學都學不到的,你真的不學?”夏荊歌有些意外。

風甫淩看看他:“現在學也來不及。……打完鼠精再學。”

“好吧……”這完全不能讓夏荊歌心中的憂慮消散一絲,也完全不能讓他高興一下。

出了這種意外狀況,他也知道風甫淩這時候再怎麽趕著學修煉之法都趕不上了。他心中即便再沒底氣能戰勝盛怒之下回歸的鼠精,也知在遇到妖怪害人之時,斷無修士拋下凡人自個獨跑的道理。

反正還欠了風甫淩一條命,便是拼死也要護住這三人的。……當然如果自己死掉了,護不住,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總歸是盡力了。

主意既已打定,夏荊歌反而有些輕松起來,便也隨風甫淩所指看過去。

火堆仍在孜孜不倦地燃燒著,白色的霧氣不斷地在大鍋上空凝聚,又不斷地消失,些許斑駁的朱紅在霧氣之後若隱若現……恍惚竟有些像他爹的書房。

青煙裊裊,盤香繞繞。

那是無數個晝日凝成的煙霧散光,又仿佛是某個特定午後的片羽吉光。

他爹夏青蘆執著他的手,一筆一劃教他寫自己的名字。他的字原本還是生疏難看,在那蒼勁有力的手腕帶動下,竟也寫得有模有樣,寫出了一兩筆撇捺上的筆鋒。

寫罷夏青蘆摸著他腦袋問:“吾兒荊歌,可知為父為何給你起名叫作荊歌?”

夏荊歌欣賞了幾眼自己和父親共同完成的字作,將筆擱在筆洗上,回頭看著他父親搖搖頭:“孩兒不知,還請爹爹告知。”

他爹少有地重重嘆息一聲,輕輕揉著他本梳得齊整的總角,隔了好半晌才說道:“你此生註定坎坷,難常人所不能難,為父望你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能做到時時有披荊斬棘之勇,常懷擊節而歌之樂。是為荊歌。”

那時夏荊歌尚不知坎坷為何物。

後來知道坎坷就是周圍隨便一個人都能嗖嗖地從練氣進入築基,自己還在吭哧吭哧地蓄精攢氣,一天不練就漏得比攢得還多。知道了坎坷是人與人之間原有天份上的差距,不可強求。

現在又知道了,坎坷原來還是欲回家不得門而入,旁人都在浴血奮戰,獨自己游離其外。……那個他生長了十二年的地方,他竟然連守護的資格都不曾獲得。

夏荊歌不知道人的一生到底會有多長,又有多少他爹口中的坎坷在等著他,但他想,眼下這個,去對付一只鼠精,大抵還算不上是坎坷。

就是感覺上疼了點。

夏荊歌伸手去揉揉自己的背,忽覺天色暗得有些不尋常。

他往塌了些許的那堵墻頂望去,但見外面烏壓壓一片,說不清是雲還是什麽,只能看見有黑魆魆的龐然大物當空急劇下落。

作者有話要說:

求個評論嘛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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