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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正文完結(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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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正文完結(下)(1)

入夜,雪又漸漸變做了雨,且開始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除了必要的安保力量留在基地內守衛普通民眾外,其餘戰力幾乎傾巢而出,沒入了南區的暗夜中。

因為分開後無法借助通訊設施再進行聯絡,各分隊在白天都對各自的搜尋和作戰範圍進行了細致的劃分和商討確認。

每個分隊長的手中都有幾顆軍用冷光信號彈,通過顏色區分用途,用於警示危險,呼叫救援,或者是緊急集合。

這場突襲中,除了榮國軍人外,還有狗狗藤和小鸚鵡率領的變異生物機動隊。

南區收容飼養的變異寵物不多,戰鬥力不強,但也有幾只能力特殊的小家夥可以湊出一小支隊伍,以翻譯大師小鸚鵡為軍師智腦,隨機應變,主要是探查對方與變異生物之間的關系,希望能得知容器他們為什麽能驅使蟲群和其他變異獸。

狗狗藤得到過古樹的饋贈,能力大大提升,還可以屏蔽掉容器的力量感知,如果一旦發現有什麽意外情況,可以用藤條卷住大家,暫時隔絕氣息,趕緊撤離。

時沐沒有率領小隊,而是同餘佳佳、白豹和路禹一起行動。

他們四人中有三人在容器的感知雷達下都是隱形的,只有餘佳佳一人會被感知到,但她的能量波動是容器的同類,又是單獨一人,一旦有什麽意外,也不會引來大批量的圍剿。

他們陣營中,目前只有小姑娘一個例外可以遠距離感知到敵方力量,可以說這次行動能實施,一部分就是建立在有她這樣的“外掛”之上。

時沐帶著她在所有可疑範圍邊緣進行試探和感知,抓住了極輕微的一些能量波動,繪制出了一份力量分布地圖,並以此為基礎進行了人員分配。

“佳佳,感覺還好嗎?”

時沐將背上有些滑下去的小姑娘向上顛了顛,偏過頭有些擔憂地看她。

白豹從口袋中取出一顆新的晶體,換出餘佳佳手中已經黯淡下去的那一顆,手上微微用力,撚成粉末散落在地上。

餘佳佳輕輕搖了搖頭,用了點力自己抱緊時沐,側臉貼了貼她的脖子。

“姐姐別擔心,我很快就好了。”

小姑娘使用能力太多透支了體力,此時渾身綿軟無力,好在沒有大礙,可以靠著吸取晶體中的能量緩慢恢覆。

幾人翻出了身上所有的高階晶體用於供給餘佳佳充能,但是含有金元素的不多,其餘轉換的效率也低,只能靠時間補足。

城市上空彌散起了團團迷霧,手持指南針的指針開始不規律地晃動。

時沐等人頓足,將後背交給隊友,背靠背面朝不同的方向,細細觀察了一陣子。

“道路環境有什麽異樣嗎?”

“沒有。”

時沐深吸一口氣:“繼續吧。”

晚八點。

似乎是他們的侵入驚動了對方,伴隨著迷霧四起,槍械聲、獸類的嚎叫聲、叫喝聲逐漸在城市的各條街道上響起。

躲藏甚至消失了數日的變異生物和喪屍群突然再次出現,但出沒的方位都是餘佳佳感知到,或者是戰士們依據以往經驗推測出的地點,並沒有打亂他們的節奏。

時沐反過來利用迷霧的遮掩,從一名容器的背後發起突襲,幹凈利落地一刀割斷了他的脖子。

她低頭掃視了一眼對方的面容,伸手將他的眼睛闔了起來。

另一面,白豹也處理掉了負責的敵人,輕手輕腳地退了回來,將晶核遞給路禹懷中抱著的小姑娘。

餘佳佳的臉色看上去好了一些,她接過晶核,有些疑惑地皺起眉。

“有些不太對勁。”時沐撤回,輕聲道,“碰到的這幾個容器,給人的感覺都怪怪的。”

白豹有些疑惑地問:“什麽樣的怪?”

時沐蹙眉沈思,一時間找不到適合描繪的用詞。

餘佳佳敲了敲手中的幾枚晶核,揚起手沖著白豹揮了揮:“白哥哥,這幾顆都是空殼子,裏面沒什麽力量呀。”

時沐打了個響指:“對對對,就是這個感覺。他們都……很空。”

路禹伸出手,讓餘佳佳把空核放到他的掌心,稍一用力,便捏成了碎渣,裏面早已裂出了孔洞,只剩下絲絲渾濁的能量。

晚十點。

雖然沒辦法從戰場上得到補充,但之前的庫存晶核也足夠餘佳佳吸取,終於慢慢恢覆了大半。

從目前已知的消息中無法推測出“他”的確切身份,可其是容器的概率顯然是遠遠大於其他可能的。

餘佳佳和路禹兩人,一個感知能量,一個試圖共感,多次捕捉到可能的微弱信號,但是在趕到目標地點後時卻又什麽都探查不到。

找不到“他”,也找不到之前進入南區的其他支援隊。

除了原本藏匿的一部分,大部分的變異生物、容器和喪屍群都仿佛是憑空出現的。

其中一些變異生物看上去感覺很奇怪,乍一看似乎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什麽物種,可細細看去,又會覺得像是多個生物被捏合在一起拼湊出來的模樣。

最奇怪的還是容器,一個個都仿佛是失去靈魂的提線木偶,不言不語,面上也不帶任何表情起伏,出招尖鉆狠厲,絲毫不顧及自身的安危。

時沐在腦海中輕聲問:“統子哥,他的能力已經進化到可以在夜晚大範圍使用空間能力了嗎?”

[……我不知道。]

系統最近幾乎是一問三不知的狀態,但是時沐也沒有怪它的意思,它自然有它自己的限制。

而它越是無法回答,反而也越昭示著,一切離終點越接近,所以它這樣的外來系統無法窺其本質。

“但是你答應過我的那個辦法,還可以使用對嗎?”

系統沈默一瞬,悠長嘆息一聲。

[可以,希望你不要迷失,一切順利。]

時沐找到一個安全的可以避雨的角落,讓路禹和餘佳佳停下來休息。

雨勢越來越大,雨滴粘在身上,沈重得仿若水銀。

小姑娘倚在大哥哥的身上,眼睛不由自主地瞇了起來,虛弱到昏昏欲睡。

捕捉似有若無的能量波動極其耗費精神和體力,兩個人的狀態肉眼可見地變得難以為繼。

時沐拉著白豹走到一旁,低聲道:“我懷疑他一直在持續使用能力,構造了一個虛假的空間,把支援隊伍騙了進去。”

白豹面色微沈,點點頭:“有這個可能。”

“看這些容器的狀態,他要麽是孤註一擲,要麽是即將掌握了能力,不再需要這些能量源了。”時沐頓了頓,“我傾向於是後者。”

“能隨心掌控時間和空間的敵人很可怕,我們不能放任他繼續成長下去。”

“但是我們找不到他!”白豹有些焦躁地一拳砸在墻上,“這狗日的到底藏到哪裏去了!”

時沐深呼吸一口:“我有辦法,應該能找到他。”

白豹偏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什麽辦法?老大你怎麽不早說?”

時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語速飛快:“接下來我應該會失去意識,小路和佳佳的狀態不好,你一個人要負責照顧我們三個,你行嗎?”

白豹楞了一下:“……等會兒,你這是什麽意思?”

時沐神色堅定,直直地擡頭看著他的雙眸:“程隊不在,除了我,你現在是榮國最強的戰鬥力,又有古樹的饋贈機緣,能夠避過容器的感知,這事只能交給你來做。”

“如果一切平安,自然皆大歡喜。”

“如果我沒有醒來的跡象,保住我的身體,只要我的身體還存活,首都區和異界的傳送點就永遠都不會停止運作。”

時沐笑了一下:“但是不管怎麽樣,我都一定能把他揪出來的。”

“我們和成功之間只有時間的距離了,沒有再重來的機會,不能在中途出什麽岔子。”

“我從來都不是什麽當管理者的好料子,但是我應該能當國家,最利的一把破陣刀。”

·

熟悉的輕微失重感過後,時沐睜開眼睛,平靜地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的黑暗中。

統子哥說過,不同的人在這個所謂的時空縫隙中,都會看到不同的東西。

不論看到什麽,她都必須保持住本心,去尋找距離最近的波動點,只要“他”的能力和時空有關,只要“他”躲在自己開辟的時空中,就一定會在縫隙中留下痕跡。

時沐環視了一圈,到處都是純凈的黑,沒有上下,也沒有前後。

她閉上眼試探著向前踏了一步,耳畔忽然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時沐握緊統子哥最早給她的“新手武器”,那柄匕首算是神明力量的造物,是她在這裏唯一能使用的防身之物。

她警惕地睜開眼,忽然怔住了。

她的身側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投影屏幕一樣的存在,正栩栩如生地播放著畫面。

“恭喜,是個健康的女孩子!”

比記憶中的模樣還要年輕幾分的媽媽虛弱而欣慰地笑了起來,眼中閃著瑩瑩亮光,望向被輕輕放置到嬰兒床中的小生命。

產房外,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年輕男人聽到裏面的動靜,從緊張兮兮地貼墻站軍姿變成滾坐到椅子上。

他將手握成拳抵在嘴巴上,牙齒使勁咬住拳頭,還是忍不住像個孩子一樣嗚咽出聲。

他努力深呼吸,抹幹凈眼淚,站起身想要去看看老婆和新生的女兒,通訊器卻突兀地震動起來。

男人讀完通訊器上的內容,脊梁挺得僵直,用力地握緊拳,最終只能透過門縫低低地叮囑了幾句,接著便利落地戴好警帽前去執行緊急任務。

女人笑著揮手,眼角卻滑落的眼淚,和男人跑動時甩出的淚珠,像是穿透過屏幕砸落在時沐的心上。

屏幕上的畫面像是被按了快進鍵,從幸福美滿的小夫妻和牙牙學語的孩童,到獨自帶著孩子生活的女人,再到獨自生存偶爾有人問津的女孩子。

她看到男人身上滿是血洞,手指抽搐著在空中寫下妻女之名的最後一個字。

她看到女人整個身體被轟然炸起,依然把重要的資料牢牢抱在懷裏,意識最後,嘴裏喃喃地輕聲叫了一聲“沐沐”。

時沐咬緊牙,眼眶中含滿淚,竭盡全力不被這些畫面左右情緒,借著微光繼續向前邁進,尋找周遭的時空波動。

她站在各種雜亂的立體聲中,靜靜感受了一下,憑著身體感覺,向右轉了個彎。

更多的屏幕“砰”得出現在她身側,同步播放著更多的內容。

安靜的教室,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翻動書頁的聲音,周一升國旗時的國歌,運動會時躁動而熱烈的吶喊。

勤工儉學時總多給時沐一些工錢的店長,買食材時“搭”給她比要買的還多的肉菜的菜攤阿姨,紅著臉遞給她情書,雖然被拒絕了依然說她很好的不知名男生,和說會永遠記得她這個學生,並以她為榮的老師。

第一次經歷末世。

重生,前去上交自己。

畫面分裂成更多塊,像是在榮國的每一個大區的上空都安放了超清的攝像頭,記錄著末世前國家雷厲風行的各項措施。

龔老面向第一批要進入異界的知情人士發表的動員講話。

短短十數天便建成的高速通道,被層層包裹住的通訊塔和能源塔,立刻順應政策進行原地隔離的民眾們,在研究室中夜以繼日進行科研的學者們,穿著防護服在街道上噴灑滅火藥劑的工作人員們……

甚至還出現了異界之內的畫面,戰士們和專家們盡可能壓縮再壓縮休息時間,把全部的精力用於為即將到來的末世儲備物資,並向提供了住所和土地的納瑙鎮的居民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因為神明創世底層邏輯不順而原本刻板固化的異界居民們,在同榮國人的接觸下愈發靈活生動。

眾多手工藝人和法師入駐這個邊緣小鎮,一邊提升自我,一邊幫助制作可以對抗末世變異生物的魔獸武器。

末世降臨後,更多的屏幕出現,以榮國戰場為中心,向外輻射式散開,密密麻麻播放的全都是其他國家的情況。

同榮國雖然也有艱難困苦的時刻,但是團結一心井井有序,逐漸推進,清理安置民眾相比,不少其他的屏幕上始終是一片混亂與血色。

時沐停下腳步。

榮國的畫面上忽然出現一團混沌的模糊物體,像是強行打了細密的馬賽克,看不清模樣。

它不像是一維到三維之間的任何存在,突兀地出現在榮國的首都區。

入侵意識。

時沐站在第三人稱的角度,看著祂再次被驅逐,看到奇跡般還存留有自我意識的路禹,看到被沖擊到血肉模糊的程越和站立不能的自己,卻也眼尖地看到一小挫馬賽克在脫離畫面時,從本體上被剝落,跌跌撞撞落到了南區。

時沐猛地沖過去,想要看清那一小塊馬賽克落在了誰的身上,並且繼續看到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

但畫面忽然全都消失了。

時沐頓住腳步,看到無邊的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亮點,這亮點逐漸擴大,形成了一個俊美的高大男人的模樣。

他低頭打量了一下身上的穿著,活動了一下身體,像是不太習慣似的,試探性地向前走了兩步,雙腿有些互相打絆。

見走不好路,他索性停了下來,原地騰空,向著時沐的方向飄了過來。

時沐將匕首拔出刀鞘橫在胸前,時刻準備著要與之一戰。

“沒想到我睡了一覺,居然還真有地球人類給了我驚喜。”

時沐微微蹙起眉頭,雖然沒有放松握著匕首的力道,但看向男人的目光變得稍稍沒有那麽戒備。

他的聲音和統子哥,幾乎一模一樣。

男人漂浮在半空,單手向周遭揮動了一下,之前消失的畫面重新出現,以數十倍的速度加速播放。

“真不錯。”他誇讚道,聲音清潤卻帶著絲高傲,“看到你們這麽努力乖巧,我感到很欣慰……”

“……你在說什麽?”

似乎是神明的男人停下來,居高臨下地望著發出質疑聲的時沐,思考了一下:“我在說,我很高興選中的上百個小家夥中,有一個小家夥這麽乖巧,帶著她的……國家?帶著國家一起,為了喚醒我而努力。”

“如果你們能把小世界也經營好,我得給你們一些獎勵。”

時沐微微仰頭望著他,雖然他的聲音和統子哥幾乎一樣,但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統子哥可能有的表情。

她搖搖頭:“沒有。我們努力不是為了喚醒你。”

“我們所有人拼盡全力,是為了不再看到更多的家破人亡,是為了能重新擁有安定和富足和生活,是為了能有未來和希望。和你無關。”

時沐不知怎麽有點想笑,笑這些高級意識不可一世的傲慢。

“我的國家,那些你口中乖巧努力的人們,他們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我們絕大部分普通人呢,只相信自己的勞動和拼搏,只相信自己的國家……尤其是在這種天災‘人禍’之前,不信什麽所謂的神明。”

時沐說了幾句,忽然轉頭一想,覺得這個所謂的神明,很可能和之前那些畫面一樣,也是統子哥口中會誘使她尋錯方向的迷惑點。

她聳了聳肩,不再搭理這個男人,重新平定心緒,一步步踏入黑暗中,感知周遭的能量波動。

漂浮在半空的男人有些困惑地皺起眉,喃喃自語:“她怎麽一點都不害怕?”

[正常,她還威脅過我,即便是明知道我比她的力量強太多。]

[身處劣勢也不代表要屈服,要恪守本心。他們這些小家夥從小就學一個詞,叫什麽來著,讓我想想……]

[哦,叫“氣節”。]

男人似乎聽不太懂,沈默了一會兒,晃了晃頭,伸出手指朝著女生離去的方向輕輕點了一下。

[謝了啊。]

“……你怎麽一點尊卑意識都沒有了?”

[哦,我還學了個詞,叫“平等”]

時沐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蹣跚了多久,這裏仿佛沒有時間在流動,也看不到任何空間的變換,仿佛到了世界的盡頭。

她甚至覺得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思緒也逐漸混亂。

就在時沐決定用疼痛保持清醒之刻,一絲微弱的光亮了起來,伴隨著光,還有她一直在尋找的能量波動。

她跌跌撞撞地奔了過去,看到了一團醜陋的怪物。

它蜷縮著身子,臉上皺巴巴的,像只脫了毛的猴子,背上生出幾對蠅翅,雙手處是鐮刀狀的螳螂前肢,後腿則短粗有力,看起來有些像兔腿。

怪物睜開眼睛,目光對上時沐的眼睛,露出完全是人類的情感。

懦弱、羞恥、恐懼、憎惡和瘋狂。

它爬起來才有大概小腿那麽高,似乎在進攻和躲避之間搖擺不定,身上的動物器官也不停地變換著,但是無論怎麽樣都令人作嘔。

時沐皺緊眉頭,走上前,在怪物準備逃跑之時,一把抓住了它的脖頸,和它一起跌入了憑空出現的時空漩渦中。

·

白豹驚喜的聲音忽然在時沐耳畔炸開:“你醒了!”

時沐晃了晃頭,適應了一下周遭的亮光,才從他的背上跳了下來。

經歷了時空縫隙中無邊的虛無,她忽然覺得下著雨雪的冬夜實在是有些過於明亮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問道:“什麽時間了?”

“淩晨五點,天快亮了。”

餘佳佳見時沐醒了過來,跑過來想要擁抱她,忽然抱著頭蹲了下去。

時沐忙抱住她:“佳佳!你怎麽了!”

小姑娘搖了搖頭,反而仰起頭咧嘴笑起來:“忘記停下感知了。”

“突然多了好多哥哥姐姐們啊!”她跳了起來,“那個家夥,那個家夥也出現了!”

“他”出現的位置距離幾人很近,時沐知道她在時空縫隙中見到的四不像怪物就是那個“他”的化身,卻沒想到他居然在現實中也是個怪物的模樣。

雖然同是怪物的樣貌,但他現實看上去要威風和厲害許多,臉也不是個皺巴巴的猴子臉,是個挺英俊的男人。

只是他章魚的下半身、蝙蝠的雙翼、螳螂的手臂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混搭,讓他完全沒有了人類的模樣。

“……是……你。”

他一眼就認出了時沐,可惜一對血紅的覆眼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仿佛腔體共鳴的聲音也沒什麽溫度。

時沐蹙眉望著他,忽然出聲問道:“那個高個子的女人,應該是愛慕你這個主人的吧?她愛慕的是你這個模樣嗎?”

怪物似乎僵了一下,然後章魚下身瘋狂地蠕動,向著時沐的方向整個彈射過來。

“你……死!”

被禁錮在怪物空間內的支援隊伍終於也同他一起回到了現實,被困了數天的戰士們憋著一股勁發洩不出來,化成了此時城市內綿延不絕的槍彈聲。

他們開著作戰車,沿途清理被怪物釋放出來的其他變異生物和喪屍,同時把戰鬥了一夜的其他戰士們拉到車上,該休息休息,該治療治療。

境況幾乎是在淩晨五點這一瞬間發生了反轉。

天快要亮了,最終結果如何,在此一舉。

怪物之前肯定不是躲在時空縫隙中的,但是卻能認出時沐,顯然其中也有些她不知道的關聯,只有他們這種能觸摸到時空之力的存在清楚。

“他”和時沐在縫隙中看到的小可憐有些不太一樣,身形擴張了數倍,器官可以轉換,但是要緩慢許多,似乎也有一定的冷卻時間。

諸多變異生物的能力匯總在一個人的身上時,解決起來雖然麻煩,卻出乎意料的,並不是十分難以對付。

“他”太過於貪婪無厭,把各種自認為是生物長處的東西搬到自己的身上,卻缺乏應用,也沒有考慮過配合,巨大的體型有時也是靶子,被動地承接著來自時沐等人的配合攻擊。

但他畢竟本身是一名容器,還吸收了數十名其他容器的能量。

當他忽地同時釋放出數種元素的能量時,時沐並沒有感到意外,而是緊急做出了反應,用卷軸包住另外三人迅速後撤。

在時沐失去意識後,路禹和餘佳佳並沒有放棄繼續尋找,以至於此時體能虛弱,只能在一旁掠陣。

白豹護著三個大大小小,高強度移動和戰鬥了近七個小時,此時體力也趨近了極限。

時沐硬闖入不該涉足的時空縫隙,在裏面跋涉了無法衡量的長度,現在也不是個可以同多面手怪物硬碰硬的最佳時刻。

地面上散落著各式各樣動物軀體部分的殘骸,都是來自於“他”一人,疼痛和挫敗反而讓他陷入到了極度的瘋狂之中,仿佛不要本錢一般地釋放著元素能量。

“所有……都得……死!”

槍炮聲不絕於耳,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人找過來,腐蝕性愈發強烈的大雨也讓他們攻擊和抵抗的動作變得艱難。

一條隱隱約約黑色似龍的存在自西北方雲端盤旋而來,發出震徹雲霄的龍吟聲。

雨停了,黑龍也消失不見。

就在怪物和他們都被震驚了一瞬之時,一顆紅色的信號彈忽然炸在幾人的頭頂上空,發出尖銳的嘶鳴。

白豹一邊有些吃力地躲避著攻擊,一邊喊:“得虧被……嚇了一下!當獨狼……當慣了!差點忘了……叫救援!”

幾乎是在信號彈被發出後幾秒內,一頭銀白的巨狼忽然從巷道中躥出。

它的皮毛上沾著點點血跡,卻更襯得整頭狼威風凜凜。

“艹!”白豹震驚,“怎麽把它的援兵叫來了!”

然而銀白巨狼並沒有向時沐等人發起攻擊,而是忽然周身亮起淡淡的光,緊接著整頭撲向了發狂的怪物。

光刃、火焰、巖石、水浪、藤條……由元素構成的各式攻擊齊齊砸在巨狼的身上,幾乎是瞬間就將它身上的光芒撲滅。

厚實的皮毛被割裂,血水湧了出來,但巨狼並沒有停下。

它違背著生物的本能,迎著攻擊而上,兇狠地咬住了怪物唯一還保留了人形的上半身,利齒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臟。

可怪物並沒有因此而喪生,反而掙紮得更厲害了。

巨狼將前爪拍向“他”的頭,卻在擊中之前被整個彈出。

時沐忽然意識到什麽,給巨狼砸上數個新的護盾,然後趁著怪物的仇恨被巨狼拉得滿滿的,一個猛躍,跳到了他的背上。

她抓著其翅膀借力向上,竄到他的脖子上,取出系統給她的那把,在時空縫隙中也能使用的匕首,眼睛眨都沒眨,用盡全身的力氣,刺入了怪物的頭顱中。

匕首像是割豆腐一樣,輕而易舉地紮進了“他”怪異不似人形的大腦。

怪物發出慘烈的嘶鳴,僵持片刻,轟然倒塌在地,徹底斷了呼吸。

時沐借著跌落一個翻滾,急急忙忙地沖向巨狼被彈落的方向。

銀白的狼體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男人,躺在地上劇烈地喘息,鮮血將他的本就是深色的衣服染得更深,也模糊了他的面容。

時沐掏出空間裏所有的治療用品,胡亂地想要全部用在他身上。

“別……別這麽浪費。”程越的嗓音有些啞,“也有之前受的傷……我現在身體好,能恢覆過來。”

時沐不聽他的話,偏執地同白豹等人一起,將大半藥物都敷在他的傷口上。

程越沒再拒絕,只是掃了一眼白豹後,便再沒把目光停留在自己隊員的身上,只定定地望著時沐一個人。

[我先打個岔,一會兒就要溜了,不打擾你們敘舊。]

[你剛剛看到的,是真的神明。雖然祂看上去也確實不太像。]

[你做得很好,你們做得都很好,打敗末世對你們來說只是時間問題。]

[到這種程度,也就沒必要再考驗什麽了。祂因為自己的私心,給你們和你們的文明添了麻煩,決定送你們一個小禮物。]

[末世的考驗到此結束了,不會再有繼續的擴張了。]

[當然,異界那邊的任務還是要繼續的,我相信你和你們的國家,也不會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盡快處理完如今的局面,適應改變,抓住機遇,迎接嶄新的未來吧。]

時沐被這好消息砸得頭腦發蒙,但也聽出統子哥語氣中不對勁的地方。

“統子哥……你要走了嗎?”

系統沒有及時回應,在時沐以為它已經離開的時候,忽然輕輕地說了句——

[但是也還會再見的。]

時沐被一波又一波的大起大落搞得又想哭又想笑,好一會兒才完全消化過來。

白豹等人看出她情緒上的波動,便讓時沐留在原地緩和,同時照顧受傷的程越,他們則先行前去通知其他人勝利的消息。

時沐一邊消化消息,一邊給程越擦拭臉上的血跡。

程越輕輕動了動手,被她一把抓住,一根根手指擦幹凈。

“怎麽手上都是傷?”時沐下意識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他的傷口,“狼沒有肉墊嗎?”

程越覺得有些癢,輕輕笑起來:“有,但是跑太多了,磨破了。”

“你怎麽……”時沐咂了咂舌,“算了,以後慢慢說。”

她想要強行保持鎮定,但帶著哭腔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

程越敏銳地察覺到異樣,柔聲問:“怎麽了?”

時沐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腦海中再次呼喊了幾遍統子哥,果然沒有得到熟悉的回覆。

她怔了一會兒,輕聲道:“統子哥走了。”

程越有些驚訝,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聽時沐繼續道:“末世停止繼續擴張了,我們通過考驗了。”

她的聲音有些幹巴巴的,聽起來還有一些不太自信。

程越躺在地上望著她,淩晨的光漸漸亮了一些,照在她有些蓬松淩亂的發頂。

他費力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個非常老式的小玩意兒:“你要對著它說嗎?”

時沐不解地接過它,用眼神詢問這東西的用途。

“知道南區信號被切斷後,研究所整出了這個東西,隔一段距離放置一個小設備,不通過信號傳遞,也可以進行超長距離通話。”程越笑了笑,“我也不太懂,但你能通過這個,直接跟龔首長對話。”

時沐將信將疑地撥了撥小玩意兒的按鈕,沒幾秒鐘的時間,小喇叭裏居然真的傳來了龔華榮的聲音。

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家中的長輩,充滿了擔憂和關切:“是小時嗎?你們那邊情況怎麽樣?”

時沐忽然就繃不住了,皺著鼻子,委屈巴巴地哭了起來。

“首長——我們贏啦!”她雖然在報喜,哭得卻差點破音,“末世——也停啦——”

“咱們贏啦——以後不會——再有什麽大麻煩了——”

時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磕磕巴巴地把事情就講了個清楚。

“好!”龔老的聲音在小喇叭中有些失真,但也十分的激動,“好!孩子們!你們都是好樣的!”

龔老掛斷通訊,要將好消息第一時間傳遞給所有在一線戰鬥的戰士們,所有夜以繼日的各行工作人員們,也傳遞給榮國所有堅強的百姓們。

空中忽然炸開信號彈,把時沐嚇了一跳。

她抹著眼淚,剛想要爬起來背著程越去支援,就聽得響聲接二連三,不由地怔怔擡頭看。

程越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這是在慶祝呢。”

他的動作沒有過界,但也確實有些暧昧,意識到後立刻後撤,生怕時沐覺得冒犯。

但時沐反而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將臉整個埋到他的掌心裏。

熾熱的掌心燙得她有些耳熱,又在悸動中有些新的說不出的委屈。

程越感受到手心的濕意,有些心疼,又無奈失笑:“小傻瓜,現在又在哭什麽?”

時沐甕甕回道:“我也不知道。”

她坐著彎腰累了,索性也躺了下來,擡頭望著天空,手卻依然握著程越的手,耳尖通紅。

兩人靜靜地並排躺在布有一堆生物屍骸的市中心廣場上,不遠處還有一具亂糟糟的怪物屍體,卻並不覺得有恐懼和作嘔,只覺得沒由來的平靜。

程越手掌緩緩縮緊,將時沐溫軟的手整個握進掌中,偏著頭看向她,似乎有許多話想講,最後出口卻只是問:“你在想什麽?”

時沐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很多啊,在展望未來。”

“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雖然末世停止了,但是現有的敵人還沒有消滅幹凈。怎麽和變異生物共存,還需要許久的摸索。”

“災區要重建,海外的榮國人民還沒接回來,一些中立和親近我們的國家可能還需要前去支援。”

“文明晉升了之後會面對什麽還不知道呢。”

“異界還需要繼續探索和發展,雖然神明不是什麽好家夥,可異界的居民們都是無辜的,我想早點看到黛娜她們覺醒,不想讓他們無盡回檔了。”

“唉,要做的事情好多啊……”時沐嘆了口氣,轉頭看著程越,“你呢,你在想什麽?”

程越靜了好久,兩人默默四目相對,時沐忽然有些明悟。

她輕咳一聲,梗著脖子道:“……那,那可能還有點早,再等等,再等等。”

程越輕輕笑了起來,覺得身上的傷痛似乎都退了不少:“好,不著急,我們未來還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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