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為什麽會去那裏？”

路璨在學校食堂找到了胡筱玥，一屁股坐在她對面，直接開門見山。

胡筱玥裝作沒聽見的樣子，頭也沒擡繼續吃飯。

路璨急了，伸手按住了她拿著筷子的手，迫使她看著自己。

“我再問一遍，你們去那裏幹什麽了？”他的雙眸緊盯著胡筱玥，眼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像是能把她看透。

胡筱玥也毫不退縮，目光直勾勾地回盯著路璨。

兩個人就這樣毫不妥協地盯了一會，胡筱玥用另一只手將他的手拉開。

“佳伶讓我陪她去的。”她語氣冷漠，低下頭繼續吃飯。

“僅此而已？”路璨握緊了拳頭，似乎不相信她說的話。

按照他想的，一定是胡筱玥帶她去的，出於什麽目的他暫且不知道。否則沒有理由胡筱玥好端端的，而廖佳伶差點在那裏喪命。

“你最好說實話。”他又補充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胡筱玥嗤笑出來，讓路璨有些莫名其妙。

“你笑什麽？”

“如果你已經認定了某個事實的話，為什麽還要來問我呢。既然如此，我說什麽你也不會相信的吧？”胡筱玥換上了一副挑釁的目光。

路璨一時間啞口無言。

明明之前都是很好的朋友，為什麽她會變成這副樣子，這副他完全認不出來的陌生樣子。

“算了。”他起身，最後看了胡筱玥一眼，眼裏滿是厭惡和失望。

她看著路璨離開的背影，眼底漸漸氤氳。

“叮咚”——她的手機屏幕亮了。她拿起手機，點開那條匿名短信。

篇幅非常簡短，只有兩個字。

“很好。”

手指尖的汗已經把手機屏幕染濕，變得模糊一片。

她關掉手機屏幕，用輕顫的手重新拿起筷子，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低下頭繼續吃飯。

路璨從食堂出來之後直奔咖啡店。

廖佳伶的電話一直打不通，讓他有些擔心。

來到咖啡店之後，發現林元旭也在。他正和蘇瑉峻坐在吧臺前說著什麽，兩個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也根本沒有註意到有人進來了。

他走了過去，發現他們正對著一張紙議論。

“這是什麽？”

他們聞聲擡頭，林元旭的表情突然變得慌張，下意識想將那張紙收起來。可他的手速沒有快過路璨，等他伸手的時候路璨已經將紙奪了過去。

路璨的表情由疑惑，逐漸變為震驚，攥著紙的手也漸漸收緊。

“這是...什麽意思？”

蘇瑉峻鎮定自若地看了他一眼，“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路璨將視線轉到蘇瑉峻的身上，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不是...”他的呼吸又些急促，“我沒有理解。”

“你沒看到嗎，遇難者名單。”林元旭用手撐住了頭，神情覆雜地嘆了口氣。

已經是下午一點，三個男生圍坐在一起，都默不作聲，各自思索。他們都沒有吃飯，現在的情況也根本容不得他們想別的了。

“這怎麽可能...”路璨率先打破沈默，猶豫著開口。

“如果他在十四年前就已經在事故中死亡的話...那我們見到的這個人，又是誰呢...”路璨說完，還是忍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對了，還能聯系到黃晟熙嗎？”

林元旭和蘇瑉峻一起搖頭。

“這才是我覺得奇怪的，他怎麽會突然消失了。”林元旭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有沒有可能...是冒充的？”路璨思考道。

林元旭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這種可能性應該比較低，”他指著那張照片，“不覺得跟黃晟熙還是挺像的嗎？”

路璨拿起照片仔細端詳了一番，“確實...”

而後又轉念一想，“可是這樣的話，根本說不過去啊。如果真的是他本人，難不成死而覆生了？”

三個人又陷入了沈默。那兩個人都看起來精神恍惚，只有蘇瑉峻若有所思。

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黃晟熙。

她去了他們一起走過的街道，一起吃過的餐廳，一起遇到過幻境的地方。

她一個人在育海村的沙灘上躺了一夜，在淩寒山的山澗瀑布邊等了一夜，也去了江邊的櫻花道和黃明病院，卻再也沒看到她希冀的身影。

他已經消失了將近十天了。

這期間，她在找黃晟熙，大家也在找她。

可她卻給每個人發了一條信息，告訴他們自己很安全，讓他們別記掛，也別來找她。

刺骨的海風打在她的脖頸和腳踝，她僵硬地縮了縮脖子。

月光慘白，似乎再也不曾有那天晚上和他一起躺在沙灘上時那般明亮皎潔。

奇怪，她以前從來不敢獨自來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還是面朝大海。

夜色無聲地籠罩了海平面，她像是在海天之間徘徊。

風逐漸微弱，她環抱著雙腿，蜷縮著身子坐在冰冷的沙灘上，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那麽孱弱。

似乎看到月光下，兩個人並排坐在一起，女孩一臉向往地看向月亮，男孩一臉深情地看著她。

她說，她從來沒想過，靈魂是真實存在的。也從來沒想過，一個靈魂會跟在一個人身邊那麽久。

他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也許被某個人也記掛了很久很久。

她笑，怎麽可能呢，如果有的話，我怎麽還沒看到我身後那個跟屁蟲。

他也笑，好看的眼睛彎了起來，那雙眼睛裏有光芒在閃爍著，可終是沒有回答她的話。

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大海和月光不曾改變。

只是，等朝陽再次從海平面閃耀的時候，再沒有人來捏住她的鼻子等她醒來。再沒有那個挺拔的身影站在海邊沐浴著陽光，任憑浪潮一次次沒過他的腳踝。

“看來你很想和我一起看日出的嘛。”

她似乎又聽到了那句有些賴皮的玩笑話。

“是啊...想和你一起看日出...”她輕呢道。

不知是陽光太熱烈還是海風太強烈，她的視線一片模糊。

她累了，這些天的尋找奔波實在是讓她精疲力竭。

在看到“廖輝福利院”幾個大字時，她才覺得像是小船靠了岸。

紀奶奶看出她的不對勁，也看出了她的沈默，便沒再多問。她知道，佳伶這孩子其實從小就很倔。有些事情，別人勸是沒有用的，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

路過塗鴉走廊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他畫的那幅畫，安靜地躺在墻上。

她現在才看懂了那幅畫，和他當時說過的話。

她明白了，為什麽這幅畫看起來有些悲傷，原來他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了。

那個瘦弱的小女孩是她，而那只潛在海裏的巨鯨，就是他。

他們，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可是他卻說，這樣他們才是彼此最特別的存在。

即便是沒有辦法看到，在他們心裏，還是默默陪伴和守護彼此的吧。

她還記得那天，他的神情異常認真，眼裏一片星光。

他說，“如果有一天你看不到我了，你要記得，我會在某個地方默默守護你。”

她笑了，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在眼眶裏打轉。

她伸手撫摸畫中的巨鯨，開玩笑般道，“黃晟熙，你未免把我畫的太瘦了點吧，我小時候可是很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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