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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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白布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因為害怕而紊亂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此刻聽起來格外刺耳。
這是哪裏，自己又為什麽要朝前走？
她也不清楚。可是她知道，她還沒有走到目的地。
也不知道就這樣走了多久，在她覺得好像永遠走不出去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點點的亮光。
太好了，她心下一驚，不由加快了步子，險些打了個趔趄。
隨著光源在不斷地放大，她邁開腿跑了起來，似乎能看到風在她耳邊劃過。可就在踏入曙光的剎那，畫面一下子扭曲了，像是支離破碎的鏡子。
轉瞬間，出現在她眼前的便是包圍著她的熊熊烈火。
她睜大了眼睛，瞳仁嚇得搖曳，腿定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動了。這突如其來的沖擊感讓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她恍惚之際，一個清脆又焦急的男童聲音穿透烈火的燒灼傳入了她的耳膜。
“快，阿時，快跑啊！”
她打了個激靈，隨著聲音向上看去。
那是一個被煙嗆得滿臉烏黑的小男孩，正在不遠處一棟規模不大的二層樓的窗口拼命沖她擺手。
她下意識瞇了瞇眼，努力想要看清楚男孩的樣子。
可還沒等她看清，趴在窗口的男孩卻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散亂不堪的頭發也因震顫披散在了眼前，擋住了他的眉眼。
“餵！你還好嗎！？”她的心瞬間被揪了起來，連忙往前邁了幾步，可火苗也順勢爬上了她的褲腳。
她趕緊跺了跺腳，用鞋子蹭著褲子想把火苗撲滅，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一直流向了鎖骨。
“別過來啊阿時！危險，快跑啊！！”
她再一次擡頭，小男孩正死死地抓住窗邊，五官扭曲，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朝她喊著。他的周圍火光沖天，聲音已經不像剛才那般清脆，而是像老舊的唱片機，夾雜著刺刺啦啦的沙啞。
眼看著那棟小樓就要被火海淹沒，迅猛的火勢馬上就要朝她這邊飛撲過來，她咬了咬牙，兩眼一閉就朝著小樓房的反方向跑去。
對不起小朋友，姐姐沒辦法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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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伶姐姐，你怎麽了呀？”床邊，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正伏在床頭，輕輕地搖著閉著眼睛瑟瑟發抖的女孩，聲音裏帶著些許焦灼。
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被什麽觸碰晃動著，躺在床上的女孩猛地睜開了眼睛。
床邊的小男孩似乎被她突然的驚醒嚇了一跳，手隨即往回抽了抽。
她眨了眨眼，似乎還沈浸在剛才的夢裏沒有醒來。
“小伶姐姐…你怎麽了？”小男孩弱微微地開口，手還僵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放下。
女孩回過神來，轉而看向小男孩，有些不解道，“什麽？”
小男孩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她的臉，“你怎麽哭了？”
“我......哭了？”她不可置信地伸出手覆上自己的臉，竟然真的摸到了一片濕潤。
“我......”她詫異地看向男孩，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會這樣。楞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暄子，你怎麽會在這？”
小男孩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繼而無辜地搓了搓小手，“是奶奶，她讓我過來叫你吃飯的。”
“吃飯了？現在幾點了？”
“快十二點了，馬上吃午飯。”
居然睡了這麽久嗎...
她點了點頭：“好，我馬上起來，暄子先幫奶奶盛飯去吧。”
男孩乖巧地嗯了一聲就跑了出去。關門之後，她眼神放空了幾秒。
為什麽，心臟那裏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卻似乎在隱隱作痛。
阿時又是誰......為什麽這個名字聽起來莫名耳熟？
她搖了搖頭，用手拍了拍臉頰，嘲笑自己一般喃喃道：“廖佳伶，一個夢而已，你至於嗎，什麽事不都見過了......”
一直到洗漱完畢，她竟還是有些恍惚。
從她的房間走出來，是一段不長不短的走廊，過了走廊，就是孩子們的休息室。一排排的小床整齊地擺放著，然而此時卻沒有一個孩子，顯得冷冷清清。
太陽很耀眼，她剛第一只腳邁進太陽下，就忍不住瞇起了眼睛。要去到飯廳，必須要經過這個小院子。平常幾乎每天要走的這條路，今天似乎有點不太一樣，可她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的問題。
這種異樣感一直持續到進了飯廳。
飯廳裏，年齡不同的孩子們都已經端端正正圍坐在了一張由好幾張桌子拼成的大桌子旁。看到廖佳伶走進來，廖佳涵蹦蹦跳跳地拿了一只空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大懶蟲你起來啦？今天怎麽起這麽晚啊，這可不像你。”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做了個奇怪的夢。”
“什麽夢什麽夢？”廖佳涵一向八卦，一聽這個立馬來了興致，頭也急急地朝廖佳伶耳邊湊了過去。
眼看孩子們還在等她們過去一起開飯，她輕輕戳了戳廖佳涵的腰：“先吃飯吧大家都等著呢，一會吃完再跟你說。”
廖佳涵嘟了嘟嘴，嗔怨地看了她一眼，才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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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倆每半個月會回來看一次紀奶奶和孩子們。
每次回來的時候，奶奶都會給她倆和孩子們做紅燒排骨吃，今天也不例外。她用小勺盛了兩三塊不大的肉塊，然後坐在了紀奶奶旁邊。
“伶兒啊，咋吃這麽少，去多盛點吃吧，”紀奶奶滿眼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背，“奶奶這個月收到了一家新老板的讚助。這不，我今天叫你楊姨多做了五斤排骨。”
環顧了一圈吃的正香的孩子們，她搖了搖頭：“沒事的奶奶，多讓孩子們吃點吧，他們還都長身體呢。”
紀奶奶也沒有繼續勸，她是了解佳伶的，這孩子從小就不爭不搶，也根本就是個勸不動的倔脾氣。
“唉，都是奶奶不好，也沒能力讓你們吃上好的。”
“別這麽說奶奶，”坐在紀奶奶另一邊的廖佳涵趕緊擺了擺手，“要是沒有您，我和佳伶現在還不知道被賣給誰家做小媳婦呢。”
洗完二十多個孩子們的碗筷，廖佳涵先跑去收拾東西了，她們一會就得坐大巴回市區。
紀奶奶拉住正在把碗放進櫥櫃裏的廖佳伶，寶貝地從冰箱裏拿出一個布包塞給她。
“這是奶奶鹵的雞蛋，你們倆帶走去吃。奶奶知道你們平常也舍不得花錢，多照顧自己的身體。”
她本來還想推脫，不過看到紀奶奶滿是慈愛和期待的眼神，生生把話咽了回去，上前輕輕抱住了她。
因為孩子們不能沒有人看管，所以紀奶奶只是送她們到了大門口。
走了一段距離後，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紀奶奶已經回去了。大門上的印的幾個紅字格外顯眼—“廖輝孩童福利院”。
這是個私立的孤兒院，是她和佳涵生活了十二年的“家”。而廖輝，是紀奶奶丈夫的名字。
紀奶奶的丈夫因病早逝，給她留下了一筆不算太小的財產。他走的時候兩人膝下還無兒無女。而紀奶奶愛他愛的深沈，這麽多年楞是沒有再嫁，用他留下的錢一個人扛起了這家私人福利院。為紀念丈夫，而用他的名字作為了福利院的名字，也把廖作為了沒有名字的孩子們的姓。廖佳伶和廖佳涵的姓，就是從這裏來的。
天空陰翳了下來，廖佳伶望著車窗外發呆。
“餵餵，”廖佳涵拍了拍她的肩膀，“快跟我說說你做了什麽樣的夢。”
“哦好......”她回了回神，“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一個關於火災的夢。”
“火災？”廖佳涵蹙起了眉，“我之前看過一點解夢的書，快說說我給你解解夢。”
她心裏有些許猶豫，但還是把那個夢大概講了講，就看廖佳涵一臉癡迷地聽著。
“沒了？”
“沒了。”
“你最後沒救他？”
“沒有。”
“為什麽沒有救啊？”
“我沒辦法救他，那個小樓房就要塌了，而且火又很大，馬上就要燒到我這邊了。”
“那你醒了之後發現自己哭了？”
“嗯......”
“天啊，”廖佳涵故作震驚地張大了嘴巴，然後神神叨叨地說，“這可不得了了啊。”
“哪裏不得了了？”她一聽，也認真了起來。
“話說夢醒之後，眼角遺淚之人，必是和這夢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
“是麽？”她似信非信地撇了撇嘴，“那我倒是很想知道這種生死攸關的夢和我有什麽聯系。”
“不過，”她轉而一想，“就是有一個細節還挺讓我在意的。”
“什麽什麽？”廖佳涵又趕緊往她身邊湊了湊。
“阿時......那個小男孩清楚地喊了一個名字，他叫我阿時。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名字有點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裏聽過。”
“啊......”廖佳涵沈思了幾秒，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猛地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她的神情立馬變得緊張起來。
“你肯定是看了什麽動作片電影了，這個應該就是一個角色的名字。”
聽到這裏，廖佳伶忍不住送了她一個大白眼。想著她也分析不出個什麽所以然來，索性就終結這個話題好了。於是裝作很了然於心地點點頭：“嗯，你說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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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就在A市的遠郊，車程大概一個半小時，不算遠也不算近。快到汽車站的時候，下起了大雨。
“下雨了誒佳涵，我們下車之後怎麽辦，打車回去嗎？”廖佳伶看著時不時穿梭著閃電的灰蒙蒙的天，皺了皺眉。
廖佳涵不緊不慢地摸出手機，“沒事，我給廖炎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們吧。”
“讓廖炎來接嗎？會不會太麻煩他了。”
“哪會啊，晚上還有聚餐呢，正好讓他繞我們一下。”
她楞了楞：“什麽聚餐？”
“啊，忘記告訴你了，”廖佳涵朝她吐了吐舌頭，“林元旭今天開生日趴，他跟我還有廖炎說了，咱們一起去。”
“今天生日趴？”她疑惑道，“他不是後天才生日嗎？”
“誰知道呢，估計後天有事吧。”佳涵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她哦了一聲，安靜地低下了頭。
他的生日會，唯獨沒有跟她說。做了四年的同窗，高中三年大學一年，關系好像還不如某些剛剛認識的陌生人來的近。可是，沒有辦法，她就是這樣控制不住自己地喜歡了他四年。
下了車，廖炎已經等在出站口了。
佳涵背著包，顛顛兒地朝廖炎跑了過去，廖佳伶就在後頭快步跟著。
佳涵和廖炎的關系比廖佳伶親密，因為他們兩個從兩三歲就認識了，而廖佳伶是六歲之後才加入他們。好像那個時候倆人就自己定了娃娃親，長大後要結婚的。雖然現在明面上沒有確定關系，但或許早已超越了那層概念。感情能維系這麽多年不變，也實屬不易了。
“坐車累不累？”廖炎寵溺地揉了揉佳涵的頭，上揚的嘴角毫無保留。
“還好。”佳涵也一臉開心地笑著，回頭看了一眼落在後面幾步之遙的廖佳伶，“快點啦佳伶！”
“哦哦，來了來了！”說著，廖佳伶也小跑了幾步追上了他們。
廖炎看了一眼她手上提著的布包，問道：“佳伶你手上拿的是什麽呀？”
“這個啊，”她順勢提了提，“是奶奶給我們鹵的雞蛋。”
廖炎皺了皺眉，看樣子頗有些為難：“這個拿到元旭的生日會上不太合適吧......”
她了然，抿嘴沖他倆笑道：“沒事，你們倆先去吧，我回寢室放一下然後再過去。”
其實她知道，廖炎是覺得拿這種東西過去會丟了他的面子。
從高中認識林元旭的時候，廖炎就一直瞞著他們出身於孤兒院的事實。林元旭家裏條件很不錯，廖炎害怕他知道他們是孤兒院的窮孩子之後就再也不會搭理他們。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愛慕虛榮，可其實也正是她在擔心的事情。
“行，那你一個人小心一點，有什麽事情就給我或者佳涵打電話。”
“沒必要回去一趟的吧，外面還下雨......”佳涵小聲嘟囔了一句，還沒說完就被她趕緊打斷，“你們趕緊過去吧，不用管我了。”
廖佳涵還想說什麽，卻被廖炎搭著肩膀帶走了。看著他倆依偎在一起被人群漸漸淹沒，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客運站離學校還是不算近的，她沒舍得打車。雖然公交車站有雨棚，但窄窄的根本擋不到被風吹斜的雨。
回到宿舍，廖佳伶整個人都濕透了，噴嚏也一連打了好幾個。她的室友胡筱玥吹著頭發從浴室走出來，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樣子，不禁笑道：“怎麽一回來就成落湯雞了？”
她白了一眼在一旁言笑晏晏的女孩：“玥玥，能不挖苦我嗎？”
“好了好了，開玩笑的啦。”胡筱玥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走到廖佳伶身旁幫她吹起了頭發。
“你怎麽沒有直接去林元旭的生日會？”
她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包，“我回來放一下這個，紀奶奶給我們鹵的雞蛋。”
“那廖佳涵怎麽沒跟你一起啊？”胡筱玥皺了皺眉。
“我讓他們倆先去了，反正誰放也是放，不用非得倆人一起的。”
胡筱玥嗔怒地拍了廖佳伶的肩膀：“這麽大雨，也不應該讓你一個女孩子家的回來放啊，你怎麽就天天老好人。”
“安啦安啦，”她笑著用手指捅了捅胡筱玥鼓起的腮幫子，“也耽誤不了多少，我換個衣服這就過去。”
“我正好也馬上弄好了，咱倆一起打車去。”
廖佳伶猶豫了一下，她本來想著坐公交車去，還能省些路費。可是這邊胡筱玥也在催。她咬了咬牙，順了順還沒幹的頭發，火速換了一件幹凈的短袖和一條長褲，和胡筱玥各自撐上一把傘就沖進了雨中。
下雨天路上很堵，她倆趕到蒂緹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交纏著五光十色的走廊上。這種嘈雜的場合廖佳伶很少來，充滿走廊的混合重低音讓她忍不住掐了掐眉心。
407。
廖佳伶推門進去，是個特大包房，裏面擁擁簇簇目測有著二十多個人。大家唱的唱，跳的跳，都玩得很嗨，似乎沒什麽人註意到兩個女孩子進來了。
她環視了一圈，林元旭坐在最左邊角落的卡座上。他似乎有些疲乏，眼皮只擡了一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重新埋下頭玩起手機。
胡筱玥推了推她，示意她往裏面坐。她的目光從林元旭身上收了回來，眼底是藏不住的失落感。她無力地點了點頭，然後拉著胡筱玥找了一塊空著的卡座將身體陷了下去。
她本來就不喜歡參加這種場合的活動，如果這不是林元旭辦的party，估計她是怎麽也不肯來的。只是他這樣冷漠的態度，讓她的心又涼了幾分。
“佳伶！”佳涵不知道從哪裏蹦了出來，揉了揉她還有點濕漉漉的頭發，“還好吧？”
廖佳伶拍了拍放在她頭上的爪子，笑道：“當然，放心好了。”
“去唱歌去唱歌吧！”說著，廖佳涵就轉手去拉她的胳膊。
她本來打算推脫的，畢竟在這麽多人面前唱歌實在不是她的風格。突然餘光瞥到角落的一絲目光，林元旭正在盯著她？
她心裏不由得小小悸動了一下，腦子一抽就站起身來走向點歌臺。胡筱玥則是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認識這麽久了，廖佳伶可是從來沒有在公共場合出過頭的。
她的歌本該排在最後面的，可不知道怎麽的，那首醜八怪越過了後面三十多首歌蹦到了最前面。
其實廖佳伶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她忐忑不安地從別人手中接過話筒，下意識往林元旭的方向看去。他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不得不說，他的眼神還是蠻有殺傷力的。
隨著開場的旋律，她薄唇輕啟，曼妙的聲音從她口中流出。漸漸的，那些嘈雜的聲音竟然降了下去，偌大的房間裏只剩下了她一個人清晰的聲音。
胡筱玥依舊是保持著張大嘴驚訝的表情。不過，這次不是因為廖佳伶去唱歌了，而是她沒想到，廖佳伶唱歌的聲音居然和她說話的聲音完全不同，像天籟一般，空靈澄澈。
一屋子人都屏住呼吸在聽。
開口唱歌的她不是沒有意識到這個情況，聲音深處多多少少有些顫抖，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緊緊握在手掌上的話筒滿是汗水。
這首醜八怪，其實就是想唱給自己。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人群身後的那雙漆黑的眼睛，自始至終都只盯著她一秒也沒有挪開過。
她的手機偏偏在唱到高潮的時候響了起來，讓她尷尬到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還是胡筱玥機靈地打破了冷場，叫坐在點歌臺旁邊的同學把歌切掉。
不過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坐在角落裏的林元旭居然冷然開口道：“再幫她點一次。”
廖佳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他的眼睛滿是不可置信。他這是抽什麽風了？
那雙眼睛毫不避諱地，直直地看向她的，“你不接電話嗎？”一句淡淡的問句從林元旭嘴裏飄了出來，聽不出任何情緒。
“啊......接。”她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來電顯，是路璨。
廖佳伶在按接聽鍵由於緊張不小心按到了免提，緊接著路璨磁性又略帶撒嬌的聲音就這樣從揚聲器裏蹦了出來。
“這麽久不接我電話，你現在在哪裏呢？”
這一聲，讓整個屋子又安靜了幾個度。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廝緊接著又來了一句：“我好無聊啊，我要去找你玩！”
這句話說完，她才趕緊關閉了免提。不過是兩句話的功夫，已經有幾個同學get到了粉紅氣息，看著她的眼神也變得戲謔起來。
“額...別誤會啊，不是不是......”她支支吾吾著擺手，別人怎麽看她無所謂了，最主要是不能讓林元旭誤會啊。
還好這屋子裏燈光晦暗，不然大家都會看到她羞紅了臉。
林元旭還是不動聲色，冰冷的目光註視著她。
在看到他的眼神時，她心下涼了半截。他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看起來有一絲怒意...
廖佳伶咬了咬牙，轉身出了門。而她沒有看到的是，在她關門的一瞬間，林元旭眼底轉瞬即逝的落寞，還有卡座另一邊的女孩，默默握緊了拳頭。
“臭小子，你想幹嘛？”在走出包房遠一點的距離之後，她才把捂著手機的手放了下來。
剛剛廖佳伶支支吾吾的解釋和斷斷續續嘈雜的音樂，路璨在電話另一頭聽得很清楚，也聽到了門關閉的聲音，他就知道她在別人的派對上。所以一直到廖佳伶講話，他都沒有再說過一個字。
聽到女孩的聲音像只炸毛的小獅子，他輕輕笑了。
“你去參加party都不告訴我，你從紀奶奶那邊回來也不告訴我，你根本就沒拿我說的話當回事。”路璨語氣裏有小小的委屈。
“嗯？什麽話？”她一頭霧水，這小子突然說什麽奇怪的話呢。
“你！”路璨在那頭深吸了幾口氣，自己遲早要被這神經大條的丫頭氣得去做心臟支架，“請你現在，立刻，馬上，打開微信，看看我昨天說的話。”
“誒？”她把手機拿到眼前點開微信。
哦吼對了，他昨天說過他找到了一家評分4.8的特色餐廳今晚要一起去吃的。
廖佳伶有些石化地扶了扶額，頓了幾秒之後，轉而狗腿地重新把手機貼上耳朵，用哄小孩子的語氣：“璨璨啊，姐姐對不起你...下次姐姐請你吃好嗎。”
那邊楞了一小會，在她以為路璨已經氣昏過去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路璨冷冷地來了一句：“你現在在哪？我也要來。”
“我在...蒂緹。”說完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這次居然這麽聽話就把位置告訴他了？況且路璨和林元旭也不怎麽熟，這憑空多出來一個人林元旭會不會不高興。
路璨得到地點之後什麽也沒說就掛了，她悻悻地揉了揉頭發往包廂走去。
包廂裏又變成了她剛來時的爆嗨，廖炎和佳涵也只是沖她點了點頭就重新埋頭和大家玩骰子。她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玩著手機的胡筱玥立刻湊近問道：“路璨嗎？”
廖佳伶點了點頭：“他說他要來。”
“那你跟他說是林元旭的生日會了？”
“沒有，”她搖了搖頭：“我就說我在蒂緹。”
胡筱玥垂下眸子，睫毛陰翳下的眼睛裏明滅閃現。
“嗯......他給你打電話有什麽事啊？”
廖佳伶扶額無語道：“他昨天說找到一家很好吃的什麽餐廳，說今天晚上去吃，我這不給忘了嘛。”
“嗨，就這事，這小子也是搞笑。”說著，胡筱玥拿起一杯威士忌一飲下肚。
三首歌還沒唱完，路璨就敲門進來了。其實他敲不敲門都無所謂，不會有人註意到他。
他站在門口環視了一周，就看到廖佳伶縮在胡筱玥身後拿手機擋住臉。
心裏嗤笑一聲，看起來真是個小白癡啊。他幾步邁了過來，跟廖佳伶旁邊的同學說了聲麻煩挪一挪，就一屁股坐在了她旁邊，一把奪過了她擋在面前的手機。
“幹嘛呢你？”
廖佳伶擡起頭，看到路璨正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眼神無比嫌棄。
“哇，我這樣子你還能發現我。”
“你是不是蠢？”
“你才蠢呢，我本來還打算讓你找個幾分鐘呢。”
“放心吧，這裏頭的人看起來都比你正常多了，你簡直一目了然。”
“你閉嘴吧...”
“路璨，你來了...”胡筱玥招呼道，語氣裏有些小心翼翼。
“嗯，你好。”路璨擡眼，瞅了一眼坐在廖佳伶另一側的女孩，漫不經心地朝胡筱玥點了點頭，又重新和廖佳伶說起話來。
胡筱玥看著他倆開著玩笑，捏著酒杯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說來也是巧了，路璨剛坐下沒一會，林元旭讓人幫她重新點的歌《你幸福就好》就開始播放了。
拿著話筒的同學很主動地把話筒遞給了廖佳伶。路璨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表情僵硬地拿手指捅了捅她，“你這咋還唱上了？”
廖佳伶沒理他，接過話筒身子坐正就開了口。
“你幸福就好我唯一奢求
你幸福就好我會作一個好觀眾
你的現在你的未來不再有個我
......”
一曲畢，她的眼睛濕潤了，連她都覺得自己真沒出息。
這首歌，唱給她明知道不可能有結果卻一意孤行喜歡了四年的人，林元旭。
高一的游泳課，她穿著連體泳衣出現在林元旭面前的時候，透過他震驚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們，是永遠不可能了。時間流逝，現在的她可能根本找不到喜歡他的理由了，可是自己這不爭氣的心，怎麽就是收不回來呢。
她垂下了頭，放下話筒將身體蜷縮回卡座，淚水一直在她眼角打轉。路璨看到她的樣子，倒是不知所措了，慌亂地開口：“你怎麽了佳玲...”
看到她沒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路璨剛要起身幫她拿桌子上的紙巾，沒想到手卻觸碰到了另外一只冰冷的手。
路璨擡眼，站在他面前的竟是林元旭，他深沈的瞳仁裏散發著幽黯的光芒，藏讓人看不懂的覆雜情緒。而他的手，已經早路璨一步將紙巾抽走，繞到了廖佳伶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起來。
廖佳伶根本沒想到林元旭會突然拉住她，一下子怔住了。
他的臉頰泛著微紅，眼神透著一絲迷離，看樣子應該是有些醉了。
林元旭緊緊盯了她幾秒，薄唇微啟：“廖佳伶，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的瞳孔一瞬間放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麽會，他怎麽會突然這麽問......
不過，他似乎根本沒想得到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著：“我不知道該怎麽接受你......”說到後面，他竟然慢慢低下了頭，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醉了，不然怎麽會跟廖佳伶說這個，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自己平時可是一直在躲避她目光的啊。他明知自己不會接受她，可為什麽每每看到她受傷的表情就情不自禁想要朝她走過來呢。
還不如不要看不要聽，因為每次自己的靠近都會加倍傷害她......
無數個念頭同時在林元旭腦子裏炸開，令他心亂如麻。
“我......”他看著面前的女孩瞳孔搖曳，想說點什麽彌補，可一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夠了，真的夠了......她的心底一片悲涼，像是被人扔在冰窟裏，涼到發疼。她從來沒奢望要林元旭接受她，也根本沒想過他今天為什麽要在這麽多人面前讓自己這麽難堪。
她自嘲地笑了笑，甩開了林元旭拉著的那只手，然後轉身離開。
“我早就知道了，這句話，你不用非得說給我聽。”
真的，她告訴自己，這次一定要整理這份感情了。
胡筱玥追了出去，但路璨沒有。
剛才和廖佳伶在一起時眼裏的光芒消失殆盡，兩只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他站起來，比林元旭稍稍高出的個子讓他顯得更有氣勢。下一秒，他沖了上去，一拳打在了林元旭的左臉。
“幸會啊林元旭，就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她喜歡。”
林元旭承受了突如其來的一拳，重心不穩跌坐在了地上。他沒有反擊，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沫，眼神迷離始終沒有再看路璨。
當路璨再次找到廖佳伶的時候，她正坐在女生宿舍樓下的小花園裏大口灌著啤酒，旁邊坐著一臉擔心的胡筱玥。
她已經喝醉了，地上零零灑灑扔著七八個易拉罐，身子也因為坐不穩而左右晃動。
“廖佳伶！”路璨一個箭步沖上來扣住了她的肩膀。
她努力讓自己的眼睛聚焦在面前的人上，突然咧開嘴笑了起來。
“林元旭？你怎麽會來？”
路璨剛要開口問她怎麽樣了，就被她的話硬生生頂了回去，隨之心下一股無名火越燒越旺，“廖佳伶，你給我看清楚了，我不是他！”
她瞇了瞇眼，然後莞爾一笑：“啊，原來是你啊路璨。”
她轉向身邊，“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啊......對不對玥玥？”
“對對對，都結束了，都會過去的佳伶。”胡筱玥趕緊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她知道廖佳伶的這份感情已經很久很久，所以更不知道怎麽能好好地安慰她，只能順著她的意思說。
“她醉了吧？”路璨深吸一口氣，平覆了有些過火的情緒，然後弓下腰用手在廖佳伶眼前晃了晃，看著她無法聚焦的雙眼，他就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
“我怎麽說她都不肯回宿舍，非要在這裏坐著。”胡筱玥嘆了口氣，一臉無奈地攤手道。
路璨沒再說什麽，一只手環住爛泥一般癱倒在長椅上的廖佳伶的腰，另一只從她膝蓋下穿入，下一秒她就被路璨以公主抱的姿勢抱了起來。
他腳下的步子走得格外堅定，棱角分明的半張臉映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冷漠，與白天活潑的他格格不入。
沒走幾步，身後就響起了他的名字。
“路璨。”
“嗯？”他抱著廖佳伶半側過身子，“怎麽了？”
胡筱玥就站在原本的位置，垂著雙手，背對著月光，表情看不清晰。
“你喜歡佳伶，是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能是喝了幾杯酒，她現在格外想要得到這個答案。
路璨靜靜地佇立了幾秒，然後肯定地開口：“是。”
聽到這個字，胡筱玥只感覺有些無法呼吸，她急急地說道：“那你知道她......”
“我知道。”沒等她說完，路璨就打斷了她，然後轉身邁進了宿舍樓。
不管她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過往，也不管她身上有任何的印記，廖佳伶對他而言，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人，沒有任何事情能改變。
可是我也喜歡你啊…
胡筱玥知道，這句話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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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裏，自己又為什麽要朝前走？
她也不清楚。可是她知道，她還沒有走到目的地。
也不知道就這樣走了多久，在她覺得好像永遠走不出去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點點的亮光。
太好了，她心下一驚，不由加快了步子，險些打了個趔趄。
隨著光源在不斷地放大，她邁開腿跑了起來，似乎能看到風在她耳邊劃過。可就在踏入曙光的剎那，畫面一下子扭曲了，像是支離破碎的鏡子。
轉瞬間，出現在她眼前的便是包圍著她的熊熊烈火。
她睜大了眼睛，瞳仁嚇得搖曳，腿定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動了。這突如其來的沖擊感讓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她恍惚之際，一個清脆又焦急的男童聲音穿透烈火的燒灼傳入了她的耳膜。
“快，阿時，快跑啊！”
她打了個激靈，隨著聲音向上看去。
那是一個被煙嗆得滿臉烏黑的小男孩，正在不遠處一棟規模不大的二層樓的窗口拼命沖她擺手。
她下意識瞇了瞇眼，努力想要看清楚男孩的樣子。
可還沒等她看清，趴在窗口的男孩卻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散亂不堪的頭發也因震顫披散在了眼前，擋住了他的眉眼。
“餵！你還好嗎！？”她的心瞬間被揪了起來，連忙往前邁了幾步，可火苗也順勢爬上了她的褲腳。
她趕緊跺了跺腳，用鞋子蹭著褲子想把火苗撲滅，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一直流向了鎖骨。
“別過來啊阿時！危險，快跑啊！！”
她再一次擡頭，小男孩正死死地抓住窗邊，五官扭曲，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朝她喊著。他的周圍火光沖天，聲音已經不像剛才那般清脆，而是像老舊的唱片機，夾雜著刺刺啦啦的沙啞。
眼看著那棟小樓就要被火海淹沒，迅猛的火勢馬上就要朝她這邊飛撲過來，她咬了咬牙，兩眼一閉就朝著小樓房的反方向跑去。
對不起小朋友，姐姐沒辦法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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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伶姐姐，你怎麽了呀？”床邊，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正伏在床頭，輕輕地搖著閉著眼睛瑟瑟發抖的女孩，聲音裏帶著些許焦灼。
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被什麽觸碰晃動著，躺在床上的女孩猛地睜開了眼睛。
床邊的小男孩似乎被她突然的驚醒嚇了一跳，手隨即往回抽了抽。
她眨了眨眼，似乎還沈浸在剛才的夢裏沒有醒來。
“小伶姐姐…你怎麽了？”小男孩弱微微地開口，手還僵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放下。
女孩回過神來，轉而看向小男孩，有些不解道，“什麽？”
小男孩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她的臉，“你怎麽哭了？”
“我......哭了？”她不可置信地伸出手覆上自己的臉，竟然真的摸到了一片濕潤。
“我......”她詫異地看向男孩，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會這樣。楞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暄子，你怎麽會在這？”
小男孩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繼而無辜地搓了搓小手，“是奶奶，她讓我過來叫你吃飯的。”
“吃飯了？現在幾點了？”
“快十二點了，馬上吃午飯。”
居然睡了這麽久嗎...
她點了點頭：“好，我馬上起來，暄子先幫奶奶盛飯去吧。”
男孩乖巧地嗯了一聲就跑了出去。關門之後，她眼神放空了幾秒。
為什麽，心臟那裏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卻似乎在隱隱作痛。
阿時又是誰......為什麽這個名字聽起來莫名耳熟？
她搖了搖頭，用手拍了拍臉頰，嘲笑自己一般喃喃道：“廖佳伶，一個夢而已，你至於嗎，什麽事不都見過了......”
一直到洗漱完畢，她竟還是有些恍惚。
從她的房間走出來，是一段不長不短的走廊，過了走廊，就是孩子們的休息室。一排排的小床整齊地擺放著，然而此時卻沒有一個孩子，顯得冷冷清清。
太陽很耀眼，她剛第一只腳邁進太陽下，就忍不住瞇起了眼睛。要去到飯廳，必須要經過這個小院子。平常幾乎每天要走的這條路，今天似乎有點不太一樣，可她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的問題。
這種異樣感一直持續到進了飯廳。
飯廳裏，年齡不同的孩子們都已經端端正正圍坐在了一張由好幾張桌子拼成的大桌子旁。看到廖佳伶走進來，廖佳涵蹦蹦跳跳地拿了一只空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大懶蟲你起來啦？今天怎麽起這麽晚啊，這可不像你。”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做了個奇怪的夢。”
“什麽夢什麽夢？”廖佳涵一向八卦，一聽這個立馬來了興致，頭也急急地朝廖佳伶耳邊湊了過去。
眼看孩子們還在等她們過去一起開飯，她輕輕戳了戳廖佳涵的腰：“先吃飯吧大家都等著呢，一會吃完再跟你說。”
廖佳涵嘟了嘟嘴，嗔怨地看了她一眼，才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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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倆每半個月會回來看一次紀奶奶和孩子們。
每次回來的時候，奶奶都會給她倆和孩子們做紅燒排骨吃，今天也不例外。她用小勺盛了兩三塊不大的肉塊，然後坐在了紀奶奶旁邊。
“伶兒啊，咋吃這麽少，去多盛點吃吧，”紀奶奶滿眼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背，“奶奶這個月收到了一家新老板的讚助。這不，我今天叫你楊姨多做了五斤排骨。”
環顧了一圈吃的正香的孩子們，她搖了搖頭：“沒事的奶奶，多讓孩子們吃點吧，他們還都長身體呢。”
紀奶奶也沒有繼續勸，她是了解佳伶的，這孩子從小就不爭不搶，也根本就是個勸不動的倔脾氣。
“唉，都是奶奶不好，也沒能力讓你們吃上好的。”
“別這麽說奶奶，”坐在紀奶奶另一邊的廖佳涵趕緊擺了擺手，“要是沒有您，我和佳伶現在還不知道被賣給誰家做小媳婦呢。”
洗完二十多個孩子們的碗筷，廖佳涵先跑去收拾東西了，她們一會就得坐大巴回市區。
紀奶奶拉住正在把碗放進櫥櫃裏的廖佳伶，寶貝地從冰箱裏拿出一個布包塞給她。
“這是奶奶鹵的雞蛋，你們倆帶走去吃。奶奶知道你們平常也舍不得花錢，多照顧自己的身體。”
她本來還想推脫，不過看到紀奶奶滿是慈愛和期待的眼神，生生把話咽了回去，上前輕輕抱住了她。
因為孩子們不能沒有人看管，所以紀奶奶只是送她們到了大門口。
走了一段距離後，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紀奶奶已經回去了。大門上的印的幾個紅字格外顯眼—“廖輝孩童福利院”。
這是個私立的孤兒院，是她和佳涵生活了十二年的“家”。而廖輝，是紀奶奶丈夫的名字。
紀奶奶的丈夫因病早逝，給她留下了一筆不算太小的財產。他走的時候兩人膝下還無兒無女。而紀奶奶愛他愛的深沈，這麽多年楞是沒有再嫁，用他留下的錢一個人扛起了這家私人福利院。為紀念丈夫，而用他的名字作為了福利院的名字，也把廖作為了沒有名字的孩子們的姓。廖佳伶和廖佳涵的姓，就是從這裏來的。
天空陰翳了下來，廖佳伶望著車窗外發呆。
“餵餵，”廖佳涵拍了拍她的肩膀，“快跟我說說你做了什麽樣的夢。”
“哦好......”她回了回神，“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一個關於火災的夢。”
“火災？”廖佳涵蹙起了眉，“我之前看過一點解夢的書，快說說我給你解解夢。”
她心裏有些許猶豫，但還是把那個夢大概講了講，就看廖佳涵一臉癡迷地聽著。
“沒了？”
“沒了。”
“你最後沒救他？”
“沒有。”
“為什麽沒有救啊？”
“我沒辦法救他，那個小樓房就要塌了，而且火又很大，馬上就要燒到我這邊了。”
“那你醒了之後發現自己哭了？”
“嗯......”
“天啊，”廖佳涵故作震驚地張大了嘴巴，然後神神叨叨地說，“這可不得了了啊。”
“哪裏不得了了？”她一聽，也認真了起來。
“話說夢醒之後，眼角遺淚之人，必是和這夢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
“是麽？”她似信非信地撇了撇嘴，“那我倒是很想知道這種生死攸關的夢和我有什麽聯系。”
“不過，”她轉而一想，“就是有一個細節還挺讓我在意的。”
“什麽什麽？”廖佳涵又趕緊往她身邊湊了湊。
“阿時......那個小男孩清楚地喊了一個名字，他叫我阿時。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名字有點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裏聽過。”
“啊......”廖佳涵沈思了幾秒，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猛地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她的神情立馬變得緊張起來。
“你肯定是看了什麽動作片電影了，這個應該就是一個角色的名字。”
聽到這裏，廖佳伶忍不住送了她一個大白眼。想著她也分析不出個什麽所以然來，索性就終結這個話題好了。於是裝作很了然於心地點點頭：“嗯，你說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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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就在A市的遠郊，車程大概一個半小時，不算遠也不算近。快到汽車站的時候，下起了大雨。
“下雨了誒佳涵，我們下車之後怎麽辦，打車回去嗎？”廖佳伶看著時不時穿梭著閃電的灰蒙蒙的天，皺了皺眉。
廖佳涵不緊不慢地摸出手機，“沒事，我給廖炎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們吧。”
“讓廖炎來接嗎？會不會太麻煩他了。”
“哪會啊，晚上還有聚餐呢，正好讓他繞我們一下。”
她楞了楞：“什麽聚餐？”
“啊，忘記告訴你了，”廖佳涵朝她吐了吐舌頭，“林元旭今天開生日趴，他跟我還有廖炎說了，咱們一起去。”
“今天生日趴？”她疑惑道，“他不是後天才生日嗎？”
“誰知道呢，估計後天有事吧。”佳涵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她哦了一聲，安靜地低下了頭。
他的生日會，唯獨沒有跟她說。做了四年的同窗，高中三年大學一年，關系好像還不如某些剛剛認識的陌生人來的近。可是，沒有辦法，她就是這樣控制不住自己地喜歡了他四年。
下了車，廖炎已經等在出站口了。
佳涵背著包，顛顛兒地朝廖炎跑了過去，廖佳伶就在後頭快步跟著。
佳涵和廖炎的關系比廖佳伶親密，因為他們兩個從兩三歲就認識了，而廖佳伶是六歲之後才加入他們。好像那個時候倆人就自己定了娃娃親，長大後要結婚的。雖然現在明面上沒有確定關系，但或許早已超越了那層概念。感情能維系這麽多年不變，也實屬不易了。
“坐車累不累？”廖炎寵溺地揉了揉佳涵的頭，上揚的嘴角毫無保留。
“還好。”佳涵也一臉開心地笑著，回頭看了一眼落在後面幾步之遙的廖佳伶，“快點啦佳伶！”
“哦哦，來了來了！”說著，廖佳伶也小跑了幾步追上了他們。
廖炎看了一眼她手上提著的布包，問道：“佳伶你手上拿的是什麽呀？”
“這個啊，”她順勢提了提，“是奶奶給我們鹵的雞蛋。”
廖炎皺了皺眉，看樣子頗有些為難：“這個拿到元旭的生日會上不太合適吧......”
她了然，抿嘴沖他倆笑道：“沒事，你們倆先去吧，我回寢室放一下然後再過去。”
其實她知道，廖炎是覺得拿這種東西過去會丟了他的面子。
從高中認識林元旭的時候，廖炎就一直瞞著他們出身於孤兒院的事實。林元旭家裏條件很不錯，廖炎害怕他知道他們是孤兒院的窮孩子之後就再也不會搭理他們。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愛慕虛榮，可其實也正是她在擔心的事情。
“行，那你一個人小心一點，有什麽事情就給我或者佳涵打電話。”
“沒必要回去一趟的吧，外面還下雨......”佳涵小聲嘟囔了一句，還沒說完就被她趕緊打斷，“你們趕緊過去吧，不用管我了。”
廖佳涵還想說什麽，卻被廖炎搭著肩膀帶走了。看著他倆依偎在一起被人群漸漸淹沒，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客運站離學校還是不算近的，她沒舍得打車。雖然公交車站有雨棚，但窄窄的根本擋不到被風吹斜的雨。
回到宿舍，廖佳伶整個人都濕透了，噴嚏也一連打了好幾個。她的室友胡筱玥吹著頭發從浴室走出來，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樣子，不禁笑道：“怎麽一回來就成落湯雞了？”
她白了一眼在一旁言笑晏晏的女孩：“玥玥，能不挖苦我嗎？”
“好了好了，開玩笑的啦。”胡筱玥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走到廖佳伶身旁幫她吹起了頭發。
“你怎麽沒有直接去林元旭的生日會？”
她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包，“我回來放一下這個，紀奶奶給我們鹵的雞蛋。”
“那廖佳涵怎麽沒跟你一起啊？”胡筱玥皺了皺眉。
“我讓他們倆先去了，反正誰放也是放，不用非得倆人一起的。”
胡筱玥嗔怒地拍了廖佳伶的肩膀：“這麽大雨，也不應該讓你一個女孩子家的回來放啊，你怎麽就天天老好人。”
“安啦安啦，”她笑著用手指捅了捅胡筱玥鼓起的腮幫子，“也耽誤不了多少，我換個衣服這就過去。”
“我正好也馬上弄好了，咱倆一起打車去。”
廖佳伶猶豫了一下，她本來想著坐公交車去，還能省些路費。可是這邊胡筱玥也在催。她咬了咬牙，順了順還沒幹的頭發，火速換了一件幹凈的短袖和一條長褲，和胡筱玥各自撐上一把傘就沖進了雨中。
下雨天路上很堵，她倆趕到蒂緹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交纏著五光十色的走廊上。這種嘈雜的場合廖佳伶很少來，充滿走廊的混合重低音讓她忍不住掐了掐眉心。
407。
廖佳伶推門進去，是個特大包房，裏面擁擁簇簇目測有著二十多個人。大家唱的唱，跳的跳，都玩得很嗨，似乎沒什麽人註意到兩個女孩子進來了。
她環視了一圈，林元旭坐在最左邊角落的卡座上。他似乎有些疲乏，眼皮只擡了一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重新埋下頭玩起手機。
胡筱玥推了推她，示意她往裏面坐。她的目光從林元旭身上收了回來，眼底是藏不住的失落感。她無力地點了點頭，然後拉著胡筱玥找了一塊空著的卡座將身體陷了下去。
她本來就不喜歡參加這種場合的活動，如果這不是林元旭辦的party，估計她是怎麽也不肯來的。只是他這樣冷漠的態度，讓她的心又涼了幾分。
“佳伶！”佳涵不知道從哪裏蹦了出來，揉了揉她還有點濕漉漉的頭發，“還好吧？”
廖佳伶拍了拍放在她頭上的爪子，笑道：“當然，放心好了。”
“去唱歌去唱歌吧！”說著，廖佳涵就轉手去拉她的胳膊。
她本來打算推脫的，畢竟在這麽多人面前唱歌實在不是她的風格。突然餘光瞥到角落的一絲目光，林元旭正在盯著她？
她心裏不由得小小悸動了一下，腦子一抽就站起身來走向點歌臺。胡筱玥則是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認識這麽久了，廖佳伶可是從來沒有在公共場合出過頭的。
她的歌本該排在最後面的，可不知道怎麽的，那首醜八怪越過了後面三十多首歌蹦到了最前面。
其實廖佳伶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她忐忑不安地從別人手中接過話筒，下意識往林元旭的方向看去。他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不得不說，他的眼神還是蠻有殺傷力的。
隨著開場的旋律，她薄唇輕啟，曼妙的聲音從她口中流出。漸漸的，那些嘈雜的聲音竟然降了下去，偌大的房間裏只剩下了她一個人清晰的聲音。
胡筱玥依舊是保持著張大嘴驚訝的表情。不過，這次不是因為廖佳伶去唱歌了，而是她沒想到，廖佳伶唱歌的聲音居然和她說話的聲音完全不同，像天籟一般，空靈澄澈。
一屋子人都屏住呼吸在聽。
開口唱歌的她不是沒有意識到這個情況，聲音深處多多少少有些顫抖，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緊緊握在手掌上的話筒滿是汗水。
這首醜八怪，其實就是想唱給自己。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人群身後的那雙漆黑的眼睛，自始至終都只盯著她一秒也沒有挪開過。
她的手機偏偏在唱到高潮的時候響了起來，讓她尷尬到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還是胡筱玥機靈地打破了冷場，叫坐在點歌臺旁邊的同學把歌切掉。
不過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坐在角落裏的林元旭居然冷然開口道：“再幫她點一次。”
廖佳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他的眼睛滿是不可置信。他這是抽什麽風了？
那雙眼睛毫不避諱地，直直地看向她的，“你不接電話嗎？”一句淡淡的問句從林元旭嘴裏飄了出來，聽不出任何情緒。
“啊......接。”她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來電顯，是路璨。
廖佳伶在按接聽鍵由於緊張不小心按到了免提，緊接著路璨磁性又略帶撒嬌的聲音就這樣從揚聲器裏蹦了出來。
“這麽久不接我電話，你現在在哪裏呢？”
這一聲，讓整個屋子又安靜了幾個度。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廝緊接著又來了一句：“我好無聊啊，我要去找你玩！”
這句話說完，她才趕緊關閉了免提。不過是兩句話的功夫，已經有幾個同學get到了粉紅氣息，看著她的眼神也變得戲謔起來。
“額...別誤會啊，不是不是......”她支支吾吾著擺手，別人怎麽看她無所謂了，最主要是不能讓林元旭誤會啊。
還好這屋子裏燈光晦暗，不然大家都會看到她羞紅了臉。
林元旭還是不動聲色，冰冷的目光註視著她。
在看到他的眼神時，她心下涼了半截。他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看起來有一絲怒意...
廖佳伶咬了咬牙，轉身出了門。而她沒有看到的是，在她關門的一瞬間，林元旭眼底轉瞬即逝的落寞，還有卡座另一邊的女孩，默默握緊了拳頭。
“臭小子，你想幹嘛？”在走出包房遠一點的距離之後，她才把捂著手機的手放了下來。
剛剛廖佳伶支支吾吾的解釋和斷斷續續嘈雜的音樂，路璨在電話另一頭聽得很清楚，也聽到了門關閉的聲音，他就知道她在別人的派對上。所以一直到廖佳伶講話，他都沒有再說過一個字。
聽到女孩的聲音像只炸毛的小獅子，他輕輕笑了。
“你去參加party都不告訴我，你從紀奶奶那邊回來也不告訴我，你根本就沒拿我說的話當回事。”路璨語氣裏有小小的委屈。
“嗯？什麽話？”她一頭霧水，這小子突然說什麽奇怪的話呢。
“你！”路璨在那頭深吸了幾口氣，自己遲早要被這神經大條的丫頭氣得去做心臟支架，“請你現在，立刻，馬上，打開微信，看看我昨天說的話。”
“誒？”她把手機拿到眼前點開微信。
哦吼對了，他昨天說過他找到了一家評分4.8的特色餐廳今晚要一起去吃的。
廖佳伶有些石化地扶了扶額，頓了幾秒之後，轉而狗腿地重新把手機貼上耳朵，用哄小孩子的語氣：“璨璨啊，姐姐對不起你...下次姐姐請你吃好嗎。”
那邊楞了一小會，在她以為路璨已經氣昏過去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路璨冷冷地來了一句：“你現在在哪？我也要來。”
“我在...蒂緹。”說完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這次居然這麽聽話就把位置告訴他了？況且路璨和林元旭也不怎麽熟，這憑空多出來一個人林元旭會不會不高興。
路璨得到地點之後什麽也沒說就掛了，她悻悻地揉了揉頭發往包廂走去。
包廂裏又變成了她剛來時的爆嗨，廖炎和佳涵也只是沖她點了點頭就重新埋頭和大家玩骰子。她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玩著手機的胡筱玥立刻湊近問道：“路璨嗎？”
廖佳伶點了點頭：“他說他要來。”
“那你跟他說是林元旭的生日會了？”
“沒有，”她搖了搖頭：“我就說我在蒂緹。”
胡筱玥垂下眸子，睫毛陰翳下的眼睛裏明滅閃現。
“嗯......他給你打電話有什麽事啊？”
廖佳伶扶額無語道：“他昨天說找到一家很好吃的什麽餐廳，說今天晚上去吃，我這不給忘了嘛。”
“嗨，就這事，這小子也是搞笑。”說著，胡筱玥拿起一杯威士忌一飲下肚。
三首歌還沒唱完，路璨就敲門進來了。其實他敲不敲門都無所謂，不會有人註意到他。
他站在門口環視了一周，就看到廖佳伶縮在胡筱玥身後拿手機擋住臉。
心裏嗤笑一聲，看起來真是個小白癡啊。他幾步邁了過來，跟廖佳伶旁邊的同學說了聲麻煩挪一挪，就一屁股坐在了她旁邊，一把奪過了她擋在面前的手機。
“幹嘛呢你？”
廖佳伶擡起頭，看到路璨正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眼神無比嫌棄。
“哇，我這樣子你還能發現我。”
“你是不是蠢？”
“你才蠢呢，我本來還打算讓你找個幾分鐘呢。”
“放心吧，這裏頭的人看起來都比你正常多了，你簡直一目了然。”
“你閉嘴吧...”
“路璨，你來了...”胡筱玥招呼道，語氣裏有些小心翼翼。
“嗯，你好。”路璨擡眼，瞅了一眼坐在廖佳伶另一側的女孩，漫不經心地朝胡筱玥點了點頭，又重新和廖佳伶說起話來。
胡筱玥看著他倆開著玩笑，捏著酒杯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說來也是巧了，路璨剛坐下沒一會，林元旭讓人幫她重新點的歌《你幸福就好》就開始播放了。
拿著話筒的同學很主動地把話筒遞給了廖佳伶。路璨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表情僵硬地拿手指捅了捅她，“你這咋還唱上了？”
廖佳伶沒理他，接過話筒身子坐正就開了口。
“你幸福就好我唯一奢求
你幸福就好我會作一個好觀眾
你的現在你的未來不再有個我
......”
一曲畢，她的眼睛濕潤了，連她都覺得自己真沒出息。
這首歌，唱給她明知道不可能有結果卻一意孤行喜歡了四年的人，林元旭。
高一的游泳課，她穿著連體泳衣出現在林元旭面前的時候，透過他震驚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們，是永遠不可能了。時間流逝，現在的她可能根本找不到喜歡他的理由了，可是自己這不爭氣的心，怎麽就是收不回來呢。
她垂下了頭，放下話筒將身體蜷縮回卡座，淚水一直在她眼角打轉。路璨看到她的樣子，倒是不知所措了，慌亂地開口：“你怎麽了佳玲...”
看到她沒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路璨剛要起身幫她拿桌子上的紙巾，沒想到手卻觸碰到了另外一只冰冷的手。
路璨擡眼，站在他面前的竟是林元旭，他深沈的瞳仁裏散發著幽黯的光芒，藏讓人看不懂的覆雜情緒。而他的手，已經早路璨一步將紙巾抽走，繞到了廖佳伶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起來。
廖佳伶根本沒想到林元旭會突然拉住她，一下子怔住了。
他的臉頰泛著微紅，眼神透著一絲迷離，看樣子應該是有些醉了。
林元旭緊緊盯了她幾秒，薄唇微啟：“廖佳伶，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的瞳孔一瞬間放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麽會，他怎麽會突然這麽問......
不過，他似乎根本沒想得到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著：“我不知道該怎麽接受你......”說到後面，他竟然慢慢低下了頭，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醉了，不然怎麽會跟廖佳伶說這個，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自己平時可是一直在躲避她目光的啊。他明知自己不會接受她，可為什麽每每看到她受傷的表情就情不自禁想要朝她走過來呢。
還不如不要看不要聽，因為每次自己的靠近都會加倍傷害她......
無數個念頭同時在林元旭腦子裏炸開，令他心亂如麻。
“我......”他看著面前的女孩瞳孔搖曳，想說點什麽彌補，可一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夠了，真的夠了......她的心底一片悲涼，像是被人扔在冰窟裏，涼到發疼。她從來沒奢望要林元旭接受她，也根本沒想過他今天為什麽要在這麽多人面前讓自己這麽難堪。
她自嘲地笑了笑，甩開了林元旭拉著的那只手，然後轉身離開。
“我早就知道了，這句話，你不用非得說給我聽。”
真的，她告訴自己，這次一定要整理這份感情了。
胡筱玥追了出去，但路璨沒有。
剛才和廖佳伶在一起時眼裏的光芒消失殆盡，兩只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他站起來，比林元旭稍稍高出的個子讓他顯得更有氣勢。下一秒，他沖了上去，一拳打在了林元旭的左臉。
“幸會啊林元旭，就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她喜歡。”
林元旭承受了突如其來的一拳，重心不穩跌坐在了地上。他沒有反擊，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沫，眼神迷離始終沒有再看路璨。
當路璨再次找到廖佳伶的時候，她正坐在女生宿舍樓下的小花園裏大口灌著啤酒，旁邊坐著一臉擔心的胡筱玥。
她已經喝醉了，地上零零灑灑扔著七八個易拉罐，身子也因為坐不穩而左右晃動。
“廖佳伶！”路璨一個箭步沖上來扣住了她的肩膀。
她努力讓自己的眼睛聚焦在面前的人上，突然咧開嘴笑了起來。
“林元旭？你怎麽會來？”
路璨剛要開口問她怎麽樣了，就被她的話硬生生頂了回去，隨之心下一股無名火越燒越旺，“廖佳伶，你給我看清楚了，我不是他！”
她瞇了瞇眼，然後莞爾一笑：“啊，原來是你啊路璨。”
她轉向身邊，“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啊......對不對玥玥？”
“對對對，都結束了，都會過去的佳伶。”胡筱玥趕緊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她知道廖佳伶的這份感情已經很久很久，所以更不知道怎麽能好好地安慰她，只能順著她的意思說。
“她醉了吧？”路璨深吸一口氣，平覆了有些過火的情緒，然後弓下腰用手在廖佳伶眼前晃了晃，看著她無法聚焦的雙眼，他就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
“我怎麽說她都不肯回宿舍，非要在這裏坐著。”胡筱玥嘆了口氣，一臉無奈地攤手道。
路璨沒再說什麽，一只手環住爛泥一般癱倒在長椅上的廖佳伶的腰，另一只從她膝蓋下穿入，下一秒她就被路璨以公主抱的姿勢抱了起來。
他腳下的步子走得格外堅定，棱角分明的半張臉映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冷漠，與白天活潑的他格格不入。
沒走幾步，身後就響起了他的名字。
“路璨。”
“嗯？”他抱著廖佳伶半側過身子，“怎麽了？”
胡筱玥就站在原本的位置，垂著雙手，背對著月光，表情看不清晰。
“你喜歡佳伶，是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能是喝了幾杯酒，她現在格外想要得到這個答案。
路璨靜靜地佇立了幾秒，然後肯定地開口：“是。”
聽到這個字，胡筱玥只感覺有些無法呼吸，她急急地說道：“那你知道她......”
“我知道。”沒等她說完，路璨就打斷了她，然後轉身邁進了宿舍樓。
不管她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過往，也不管她身上有任何的印記，廖佳伶對他而言，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人，沒有任何事情能改變。
可是我也喜歡你啊…
胡筱玥知道，這句話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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