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
關燈
小
中
大
高考之後的暑假時光是如此愜意，陸萱抱著西瓜吹著空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機正播放著百看不厭的經典連續劇——西游記。
只見沙僧追著那躲閃不及的玉面狐貍，奮力揮動他那降魔寶杖收了她的性命，那驚恐的美人瞬間化成了一具狐貍屍，沙僧激動得哈哈大笑。
據說這是電視劇裏沙僧親手打死的唯一一只妖怪。
“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沙僧喊道。
“囡囡，你媽被隔壁那家新來的綁架了！”老爸喊道。
陸萱迷惑：“？”
“我倆看電影回來都七點了，她說去菜市場買些菜，回來慶祝你順利考上大學。回來的時候發現原來隔壁那戶鄰居搬家了，新來的這個不會做飯，你媽見了人家那孤苦伶仃的兒子就果斷拋棄了你爸。老爸的小心臟承受不住啊！誰年輕的時候還不是枚小鮮肉了！不行不行，老爸難受，今天晚上你做飯啊。”
陸萱翻白眼：“合著您說那麽多，就是想讓我做晚飯唄！”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想做飯。
不過老媽樂於助人的品質是好的，鄰居剛搬來總要幫襯著點，以後有什麽事還可以互相幫忙。
晚上九點，陸母回來，看樣子是被鄰居留在那裏吃飯了。
她沒去哄在一旁鬧別扭的老伴，而是選擇跑來沙發擠在陸萱旁邊。
“囡囡，有空多去隔壁串串門，那家孩子也是A大的學生，比你大一屆，算是你以後的學長，你有空多去向人家取取經哈。”她說。
“哦。”陸萱冷漠回覆。
“囡囡，你也十八歲了，是成年人了，你要是談戀愛媽絕不會攔著你。”
“媽，我真沒早戀！”她都說了八百遍了那些情書都是男生偷偷塞她書包裏的，真不是她收的！
“好好好，媽知道，媽知道，媽就是跟你說一聲，提醒你一下，雖然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但是媽還是希望你能找個長得好看的，畢竟我家寶貝這麽漂亮是不是？還有啊，隔壁那家的小夥子，又帥又懂禮貌……”
眼看著老媽的話題越來越偏，陸萱急忙打斷了她：“停，母親大人，單身有單身的快樂，碰不到合適的人還不如單著，免得相互折磨。”
她瞅了一眼哀怨的老爸，提醒道：“您有空不如多關註一下自己老伴兒的身心健康，今天晚上您這麽輕而易舉的拋棄他，太不地道！”
老媽遠遠睨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心胸狹窄。”
不知又想到了什麽，她又開始吹起隔壁那家兒子的彩虹屁：“那小夥子長得是真不錯，就是染了一頭白發，看著很非主流，不過說起話來還怪討喜的，是個很乖的孩子，哎，囡囡，你幹嘛去？”
“睡覺。”陸萱生無可戀地回到了臥室，躺倒在床上。
天啊！隔壁那家到底給她媽灌了什麽迷魂湯？居然讓她覺得自家閨女愁嫁麽？
愁麽？
陸萱決定第二天去隔壁會會那妖魔鬼怪。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美其名曰自然醒，結果剛爬起來就被老媽賦予“給鄰居送一盤剛煮好的餃子”的重任。
陸萱推門而出：“呔，老娘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妖精！”
叮咚～
“來了——”一道充滿活力的少年音從裏面傳出，陸萱的耳朵不適地動了動。
看來是個道行頗深的妖精。
門一打開，一個頭上戴著白色貓耳、染著一頭白發、戴著藍色美瞳的清冷與陽光型並存的男生出現眼前。
他看見陸萱就笑了：“你好呀，陸萱。”
陸萱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好。”
本來怒氣沖沖的小臉現在卻不爭氣地紅了。
你沒出息啊陸萱！
“進來吧。”
陸萱手中的盤子被他接過放在桌子上，他一邊切水果一邊跟她聊天：“陸阿姨說她有個女兒也考上A大了，真巧，我們以後可以一起上學了。”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陸萱心說他這身打扮像極了coser，就是不知道cos的哪位大羅神仙。
“啊，忘了告訴你，我叫白曄，日華曄，你不嫌棄的話叫我小白也沒關系的，家裏人都這樣叫我，顯得親近。”
“哦……好的”小白？聽起來怎麽那麽像寵物名？
“那你家裏人呢？”陸萱進來之後就只看見了他自己，他父母呢？
“我爸媽經常出差，昨天也是我自己聯系的搬家公司，他們一般只有過年才會回來。”
“這樣啊。那你平常也是……這身打扮嗎？每天都要戴美瞳？”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來了這個問題。
“對啊。”
他的眼裏一片清澈，完全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勁，倒是搞得陸萱小題大做了一樣。
他們兩個又聊了聊其他的，比如大學生活，學校周圍有沒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
陸萱在那兒待到吃完了果盤才回來，回到家就迎上了母親那慈愛的目光。
陸萱：＝＿＝
晚上陸萱躺在床上，腦海裏全都是那個白色身影，以至於晚上做的夢也是關於他的。
夢裏的人是只白色貓妖，它不但搶陸萱的小魚幹吃，還抓她魚缸裏養的金魚，簡直是無法無天！但是當它變成人的時候，簡直就是跟隔壁那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只不過他的頭上沒有貓耳朵。
夢裏那人也叫小白。好像還是自己給他取的名字。
他不經常笑，但是笑的時候就像冬日裏的陽光一樣暖暖的，他會甜甜地望著你，告訴你他想吃魚，如果不給他買，他也不會纏著你，只會可憐兮兮地綴在你身後，等你什麽時候心情好了，再展示給你一個大大的微笑。
他不經常陪伴你，但是如果你遇到什麽危險了，他一定是第一個沖出來保護你的。他還會在你受到驚嚇之後溫柔地安慰你，向你承諾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不好的事，他會守護好你。
他不太會說話，他經常對自己的弟弟使用暴力，劈裏啪啦的巴掌只要能打到弟弟身上，一個也絕不少打，但是弟弟被控制失去理智的時候，他又不忍心下重手。
他的感情總是很內斂，像含苞待放的花，一直縮著。
他做什麽事之前不會同你商量，只會向你保證他會成功並且安全回來見你，很會讓人擔心。他會一次又一次地默默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替你解決掉那些麻煩。
他好像，也喜歡cosplay。
他時而穿一身白袍，留一頭長發，在古裝劇必備閣樓上優雅撫琴；時而一身布衣，草草紮起一頭亂發下水捕魚；時而一身短袖短褲，大大咧咧地偷吃外賣，瀟灑不羈。
最多的時候是化身成一只白貓東奔西跑，或許是縮在背包裏打盹兒，又或是傷痕累累地依靠在你的懷中等待治愈。
醒來之後，夢裏的內容卻全都模糊了。
陸萱呆呆地看著臥室一角，心中莫名泛起一陣苦澀。
那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她覺得應該在那兒放一個貓爬架，還要有兩只睡得四仰八叉的貓長在上面，這樣才行。
可她對動物的毛發過敏，特別是貓。
開學了。
陸萱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走進校園，學長學姐們爭先恐後地朝新生這個方向湧來。陸萱滿心歡喜地將行李拱手相讓，卻沒一個人上前接過。
陸萱滿臉問號：“……？”
Excuse me？你們沒人看見我一介弱女子在這兒站著嗎？大包小包的行李有那麽多啊餵！
“把東西給我吧。”一只有力的手從陸萱手中接過了行李。
“啊，謝謝。”陸萱擡眼望去，望進了一雙熟悉的冰藍色美瞳裏。
滴，好人卡！
可是路上那些人看她的眼神為什麽那麽怪？那麽……不友好？
沒錯吧？她沒形容錯吧？！是真的不友好！
看看左前方那個女生白眼都翻上天去了！你眼睛還好嗎？
“小白，”陸萱暑假期間跟白曄熟悉了不少，現在已經能很容易地喊出這個名字了，“他們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身為同屆同學，他們為何那樣？！
小白笑了笑，完全是一副無害的樣子，說道：“可能是想讓我幫他們擡行李。”
陸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們像母親一樣拜倒在小白的美貌之下了。
陸萱後來加了學校的表白墻，發現上面每天至少會出現三十條表白白曄的動態，比如：
“自從上次在圖書館見了他一面，我的心臟便再也不會為其他人跳動了。求求你看看我吧白曄學長！”
“表白大二文學系的白曄學弟，我是大四同系學姐xxx，我喜歡你，如果你覺得我還可以，我們可以交往試試看的。附：[美照一張]”
“表白表白！墻墻我要表白！我終於知道小說裏一眼萬年到底是什麽感覺了！墻裂要求白曄學長和我來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
“表白大二白曄同學，謝謝你那麽忙還要抽空來三年級的教室陪我聽課，大三的課程是不好學，你不嫌棄我可以給你輔導的！”
……
“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樣對白曄學長表白！PS：那個被白曄學長拎行李箱的女生好沒禮貌！居然都不知道給白白擦汗！沒看見他幫你提行李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嗎？你備一個小電扇有那麽難嗎？”
陸萱看見這條動態差點沒把手機摔了，臉部抽搐得厲害，咬牙切齒地說：“這都過了多久了還有人diss我，我要是說他那天一滴汗都沒出，估計也沒人信吧？”
還有白白是什麽鬼？
徐奕冷笑一聲：“信是不可能信的，除非白曄拎的行李是她的。”
陸萱撅起小嘴，抱怨道：“那我倆是鄰居，幫一下忙根本就沒什麽嘛！她們為什麽想那麽多，還把我想的那麽惡毒？”
聶盼盼平靜說出真相：“你也許不知道，那天白曄就幫你一個人拎了行李。”
陸萱大為震驚：“……”造孽啊！
孟玲安慰道：“沒事沒事，他走的就是高冷校草風，腦殘粉多也正常，好在沒有人敢當面對你說什麽難聽的話，你以後就不要看墻上的信息了。來跟我一起雲吸貓吧！”
徐奕：“你那麽喜歡貓怎麽不在家養一只？”
孟玲嘆氣：“我怕我上學的時候它在家想我，與其現在養還不如等到畢業之後有了自己的家再養。”
陸萱手機上彈出幾條快遞取貨信息，她問：“我去領個快遞，你們有什麽需要帶的嗎？”
孟玲：“我有一個快遞！我買了一個毛絨絨的貓布偶。”
徐奕：“我也有一盒面膜到了。”
聶盼盼：“我的豪華文具禮包已經在驛站躺了一天了，你也幫我領了吧。”
陸萱一時胸悶氣短：“你們……真是好室友！”
“愛你哦萱萱寶貝！”三人齊聲道。
陸萱氣短：“……”她肯定是上輩子欠了她們的。
不多時，陸萱左手拿著兩個快遞袋，右手拿著兩個快遞袋，雙手還擡著摞在一起的三個大中小紙箱，搖搖晃晃朝宿舍方向前進。
她沒註意踩到了一顆石子，腳下一滑，摔了一跤，手裏的快遞也散落在地。
糟了，盼盼的文具怕是要碎了，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不容易，不要生氣。
周圍路過了許多人，但是沒有一個來幫她。陸萱納悶：總不能是她這張臉已經出名到被全校學生拉入黑名單了吧？
白曄到底有什麽魅力？
這要是放在古代，不禍國殃民都對不起受苦受累的自己，嗚！
“你沒事吧？”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幫她拿起地上大大小小的快遞盒子，還把她扶了起來。
陸萱聽見這聲音，就知道周圍準是又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白眼怪了，她半點兒不意外地迎向白曄擔憂的純澈目光，入鄉隨俗地翻了個白眼，說：“你瞎嗎？”
然後兩人笑鬧著並肩而行離開了。
不一會兒，A大表白墻：
“日常表白白曄學長。PS：啊啊啊氣死了那個女的憑什麽對白曄學長翻白眼啊！她憑什麽！”
“今天發生了一件震驚的事，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女生對白曄翻白眼，真是奇了。”
“雖然白曄學長對那個女生那麽好，但是他一天不發脫單動態，我就一天不停止對他的愛！”
“勇士！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帥哥俊美的臉龐，並翻出一個完美而不做作的白眼，我決定了，我要粉她！一人血書跪求勇士聯系方式，我想認識認識。”
……
地府。
“羨慕吧？可惜了，誰讓你沒有你哥那麽好的運氣呢。”一鬼差道。
被搭話的那道身影並不回應。
這鬼差晃動手中的鐵鏈，發出叮鈴咣當的響聲，吵得人心煩，他見那鬼差不應，自討沒趣地離開了。
黑曜翻動手中的簿子，確定好下一個亡魂出現的地點，帶著他的鎖鏈前往人間勾魂去了。
這次死去的是一位九十多歲的老婆婆，是因為突發腦溢血，沒來得及搶救回來。她的家人正圍著她痛哭流涕。
婆婆看見了一身玄衣飄在半空中的黑曜，對他笑了笑：“孩子，等阿婆再嘮叨幾句行嗎？”
黑曜不置可否。
“老大，”亡魂的手放在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頭上，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別沖著人家小夥子發脾氣了，我看得出來小姝他們兩個是真心喜歡對方的，雖然現在他沒房沒車，或許小姝跟著他會吃一些苦，但是日子是夫妻兩個一起過的，我們做長輩的不好摻和進去。哪怕真的栽了跟頭，也算是得了個教訓，別再生氣了。”
“老二，”她又轉向一旁抽噎著的老奶奶，同樣把手放在她頭上拍了拍，“我一直都很放心你，從小到大你都最讓我省心，這次媽走了，你不要太難過，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你那腸胃炎的毛病要好好養養，年紀大了，身體經不起你造騰了，該享福的時候就得好好休息，你勞累了大半輩子，媽很心疼。”
亡魂依依不舍地乖乖跟著黑曜回到地府。
鎖鏈沒有用武之地。
即便是在黃泉路上她還在喋喋不休：“我還有很多話想對他們說，活著的時候開不了口，死了倒是能說能跑能跳了，可惜他們也聽不見了。”
黑曜一言不發。
亡魂過了奈何橋，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直到她喝下孟婆湯，忘卻了前塵往事，這才安心地去排隊投胎了。
黑曜數了數日子，他任鬼差已有十八年了。
但身為黑曜、黑貍、海膽的記憶，他都沒有忘記。
可見那南海鮫人的水鑒也不過如此，它能做的只是抹掉命簿上的痕跡，消去陸萱的記憶，為將來扶柳山山神的誕生獻上禮炮罷了。
他哥就是那個禮炮，還是月老附贈的。
穿越時空是超脫了時間的四維空間。這是他從人類的書上看到的。
那水鑒消除不了時空之間的差錯，造成時空悖論，一切都將被打亂重來的時候，白曄犧牲了自己，將一切負面影響攬到自己身上，用他那沒剩幾條的命換來了他的重生，又喚醒了陸萱的神力。
他幾百年來作惡多端，本是萬死難辭其咎，但是……
他卻得到了一次贖罪的機會。
白曄拖著那鬼魂墜入地獄，黑白無常將它鎖到了第十八層。
永世不得超生。
黑貍慘死那天，白尋一直沒有回來，他被那個男人剜去雙眼，臨死前把那猶如惡魔低語的聲音烙刻在耳膜上，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找到這惡人的轉世，將他的內臟、腸子、雙眼一一剜出來。
看了十八年的生離死別，感同身受，他終於體會到了當年被自己害死的無辜百姓到底有多麽怨恨他，又多麽想繼續活下去。
之前的每一次轉世他都渴望著能手刃仇人，但他總是找不到。
與此同時，他也在尋找陸萱，尋找哥哥。
轉世投胎之後的陸萱已經不認識他了，而且他在陸萱體內感覺到了自己的妖力，也就昭示著當年是她吞食了自己的眼睛。
為什麽？
他有氣憤，有怨恨，但是想到當年陸萱臥床不起的身影，耳邊再回想起那個男人說的屁話，雖然他說的狗屁不通，但他的妖力的確是對陸萱的病體有好處的。
後來漸漸的他也不常去看陸萱了，她過得好就行，消逝的妖力比起她算不了什麽。
但不知為何他耳邊總有什麽東西在嘀咕，說什麽當年他哥是眼睜睜看著他慘死雲雲。
他不信。
接下來便是徹夜的夢魘。
夢裏的白曄真的在冷眼旁觀，他甚至說：“只要你願意把眼睛給陸萱，我願意替你報仇。”
夢裏的黑曜在憤怒嘶吼：“憑什麽？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不把你的眼睛剜出來！”
自那之後他一直被夢魘折磨，精神意識微弱，分不清白天黑夜。這樣的狀態極其容易被邪祟趁虛而入。
他眼中見到的所有人，都變成了那天的那個男人，他以為這是夢魘中的幻境。
於是他開始瘋狂地殺人。
然後被白曄一劍穿心。
他又瘋魔了。
這下不論轉世多少次，他的眼前除了那個男人，還有白曄。
他死在白曄手中六次，後來再次遇見白曄的時候，他都釋然了。
估計這次自己會死的很難看，他閉上眼等著對方給他致命一擊。
但是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體內被拉扯出去，那時候他還在想，這是來勾他魂的？
但是被扯出來的不是他的魂，是……大概是只鬼物。
白曄甚至不願看他，眼裏只剩下失望，他說：“你走吧。”
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離開，在一處山洞裏歇下了。開始回想這些年幹過的混賬事，靜心修養。
然後在一次下山覓食的時候遇到了孟玲。
她看起來像個男孩子，打起架來更像。
他被這人養在身邊。
孟玲身子骨很弱，他就捉魚來給她調養身體，好像捉一條魚就能彌補他失手奪走的一條人命似的。
……
不知過了多久，那鬼居然沒死，又來找他了。
呵，真以為他還會再上當嗎？
“你知道你哥現在在做什麽嗎？他愛上陸萱了！陸萱這一世的父親就是當年那個男人的轉世，你不信可以去確認一下，那聲音是一模一樣。所以你得明白，當年就算你哥回來了，他也不會去救你，因為你還有八條命，陸萱只有一條。”
“你放屁！”
可他已經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身體根本抵抗不了鬼物。
這鬼物要的是他的身體。
後來他真的覺得，白曄愛上陸萱了。
白曄可以為了保護陸萱，斬千妖萬獸來煉出護她周全的法寶，還化成人類混進校園去接近她……
他有些嫉妒了。
可他的身體不聽使喚，那鬼物唆使他接近陸萱並引來白曄。
他又要死了。
他還騙白曄說是自己自願出賣靈魂來報覆陸萱的。
他不是，他明明沒有。
再睜開眼時，他趴在一個屋子裏。這屋裏有許多躺著的、趴著的、坐著的貓和狗。
好像是家寵物店。
他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被人伺候的感覺還不錯，最後一世在這待著也挺好。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他問店裏的職員：“有白色的小貓嗎？滿月的最好。”
這聲音……
沒錯，他沒聽錯，這個男人就是當年那個剜他眼睛的惡魔！
可它看到的這張臉，不是他。
投胎也會改頭換面嗎？陸萱就沒有。
鬼使神差地，在男人四下掃視合適的寵物時，他悄悄釋放妖力，蠱惑他帶走自己。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人會是陸萱的父親。
再一次見到陸萱，他有些懼怕，還有些莫名的興奮。他怕陸萱會知道自己曾經是個無惡不作的妖怪，白曄也因此拋棄了自己，她肯定不會喜歡。但這是一個新的陸萱，不是那個叫他黑貍的陸萱。這個陸萱叫他海膽，她不知道也不會知道自己是誰，所以他又為和“老友”的久別重逢感到興奮，又或許是自己終於又能融入陸萱身邊，直到某天白曄也能正視自己的存在？
她頸間的項鏈仿佛有一種魔力，吸引著他去靠近。他待在項鏈旁邊的時間越長，記憶就越模糊。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白曄將自己放到寵物店的，好像是讓什麽神仙幫的忙。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回到陸萱身邊，不管抱著什麽樣的目的。
再後來他誤打誤撞地沖破了封印，恢覆記憶，其實沒什麽不一樣的，他情緒也沒什麽波動，但是意外的是白曄出現了。
白曄罵他愚蠢，說他是廢物。
他不服，可他卻無法反駁。
看著一直貶低自己的哥哥，他心底湧起一股無名火。他想，憑什麽陸萱搶他妖力，白曄不給他做主？難道白曄真的愛上陸萱了？不行，不可以，她可是仇人之女啊！
但是白曄不聽他的。
之後又失了憶的他陪著四個女生度過了一段還算美好的時光。
慶幸的是，他又見到了孟玲。
她還是老樣子，留著男孩子樣式的短發，行為舉止也不像女生。
不過這一世她的身子骨挺硬朗的，瞧瞧，都有力氣來給自己捉魚吃了。味道比起陸萱母親做的還要好。
……
黑曜時不時地會看看哥哥和陸萱，更多的時間用來觀察孟玲。
她這幾天好像得了貓咪饑渴癥，一看到校園裏的野貓就想上去揉，最後還被撓破了手，打了疫苗。
正巧這次的亡魂地點在寵物店附近，他辦完事情或許可以送她一只貓，用來感謝她曾經陪伴過自己。
鈴鈴鈴～
“歡迎光臨！先生有什麽需要？”
一個身穿黑色T恤，黑色運動褲，白色運動鞋，戴著黑色棒球帽和黑口罩的男人進了店。
店員：謔，是個社恐，得給他推薦一款粘人的。
黑曜的目光四下掃描了一遍，沒發現合適的貓。這裏的貓要麽太傻了，要麽太膩歪，他怕孟玲甩不開，耽誤她學習。
然後他的目光停在一只烏龜背上。
……
黑曜趁夜悄悄把裝有烏龜的盒子放在孟玲那邊的桌面上，他還貼心地在龜背上貼了一張小紙條。
上書：孟玲。
翌日清晨，孟玲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桌上的禮品盒，她打開一看，臉色頓時黑得像她奶奶家竈臺上用了十年的鍋的鍋底。
“哪個兔崽子罵老娘是王八！”
等待接收孟玲感激的笑容的黑曜：？？？
送你烏龜不好嗎？又不纏人，還能陪你很長時間，雖然不是毛絨絨，但是你已經有毛絨絨布偶了不是嗎？
……
N年後，地府。
孟玲一巴掌呼在他後腦勺上，氣道：“你寫小紙條就是內涵我！”
黑曜委屈：“我沒……”
“送烏龜送烏龜，你怎麽不把自己送給我？我保證一分鐘不到就把你薅禿！”
黑曜：“……”
路過的鬼差打趣他們：“嘖嘖嘖，大庭廣眾之下打情罵俏，成何體統。”
“就是就是，不過做了鬼還能有這樣一段姻緣，肯定是命定之人。”
天庭。
祿存星君看著大打出手的月老和司命，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月老“我磕CP管你什麽事”和司命“加班人的痛苦你不懂”的哀嚎此起彼伏地響起，只有他一個人老神在在地喝茶吃瓜。
因為路星辰要接他的班了，他終於可以退休了。
他已不是打工人，這世間的加班與他毫無瓜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電視機正播放著百看不厭的經典連續劇——西游記。
只見沙僧追著那躲閃不及的玉面狐貍，奮力揮動他那降魔寶杖收了她的性命，那驚恐的美人瞬間化成了一具狐貍屍，沙僧激動得哈哈大笑。
據說這是電視劇裏沙僧親手打死的唯一一只妖怪。
“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沙僧喊道。
“囡囡，你媽被隔壁那家新來的綁架了！”老爸喊道。
陸萱迷惑：“？”
“我倆看電影回來都七點了，她說去菜市場買些菜，回來慶祝你順利考上大學。回來的時候發現原來隔壁那戶鄰居搬家了，新來的這個不會做飯，你媽見了人家那孤苦伶仃的兒子就果斷拋棄了你爸。老爸的小心臟承受不住啊！誰年輕的時候還不是枚小鮮肉了！不行不行，老爸難受，今天晚上你做飯啊。”
陸萱翻白眼：“合著您說那麽多，就是想讓我做晚飯唄！”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想做飯。
不過老媽樂於助人的品質是好的，鄰居剛搬來總要幫襯著點，以後有什麽事還可以互相幫忙。
晚上九點，陸母回來，看樣子是被鄰居留在那裏吃飯了。
她沒去哄在一旁鬧別扭的老伴，而是選擇跑來沙發擠在陸萱旁邊。
“囡囡，有空多去隔壁串串門，那家孩子也是A大的學生，比你大一屆，算是你以後的學長，你有空多去向人家取取經哈。”她說。
“哦。”陸萱冷漠回覆。
“囡囡，你也十八歲了，是成年人了，你要是談戀愛媽絕不會攔著你。”
“媽，我真沒早戀！”她都說了八百遍了那些情書都是男生偷偷塞她書包裏的，真不是她收的！
“好好好，媽知道，媽知道，媽就是跟你說一聲，提醒你一下，雖然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但是媽還是希望你能找個長得好看的，畢竟我家寶貝這麽漂亮是不是？還有啊，隔壁那家的小夥子，又帥又懂禮貌……”
眼看著老媽的話題越來越偏，陸萱急忙打斷了她：“停，母親大人，單身有單身的快樂，碰不到合適的人還不如單著，免得相互折磨。”
她瞅了一眼哀怨的老爸，提醒道：“您有空不如多關註一下自己老伴兒的身心健康，今天晚上您這麽輕而易舉的拋棄他，太不地道！”
老媽遠遠睨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心胸狹窄。”
不知又想到了什麽，她又開始吹起隔壁那家兒子的彩虹屁：“那小夥子長得是真不錯，就是染了一頭白發，看著很非主流，不過說起話來還怪討喜的，是個很乖的孩子，哎，囡囡，你幹嘛去？”
“睡覺。”陸萱生無可戀地回到了臥室，躺倒在床上。
天啊！隔壁那家到底給她媽灌了什麽迷魂湯？居然讓她覺得自家閨女愁嫁麽？
愁麽？
陸萱決定第二天去隔壁會會那妖魔鬼怪。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美其名曰自然醒，結果剛爬起來就被老媽賦予“給鄰居送一盤剛煮好的餃子”的重任。
陸萱推門而出：“呔，老娘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妖精！”
叮咚～
“來了——”一道充滿活力的少年音從裏面傳出，陸萱的耳朵不適地動了動。
看來是個道行頗深的妖精。
門一打開，一個頭上戴著白色貓耳、染著一頭白發、戴著藍色美瞳的清冷與陽光型並存的男生出現眼前。
他看見陸萱就笑了：“你好呀，陸萱。”
陸萱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好。”
本來怒氣沖沖的小臉現在卻不爭氣地紅了。
你沒出息啊陸萱！
“進來吧。”
陸萱手中的盤子被他接過放在桌子上，他一邊切水果一邊跟她聊天：“陸阿姨說她有個女兒也考上A大了，真巧，我們以後可以一起上學了。”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陸萱心說他這身打扮像極了coser，就是不知道cos的哪位大羅神仙。
“啊，忘了告訴你，我叫白曄，日華曄，你不嫌棄的話叫我小白也沒關系的，家裏人都這樣叫我，顯得親近。”
“哦……好的”小白？聽起來怎麽那麽像寵物名？
“那你家裏人呢？”陸萱進來之後就只看見了他自己，他父母呢？
“我爸媽經常出差，昨天也是我自己聯系的搬家公司，他們一般只有過年才會回來。”
“這樣啊。那你平常也是……這身打扮嗎？每天都要戴美瞳？”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來了這個問題。
“對啊。”
他的眼裏一片清澈，完全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勁，倒是搞得陸萱小題大做了一樣。
他們兩個又聊了聊其他的，比如大學生活，學校周圍有沒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
陸萱在那兒待到吃完了果盤才回來，回到家就迎上了母親那慈愛的目光。
陸萱：＝＿＝
晚上陸萱躺在床上，腦海裏全都是那個白色身影，以至於晚上做的夢也是關於他的。
夢裏的人是只白色貓妖，它不但搶陸萱的小魚幹吃，還抓她魚缸裏養的金魚，簡直是無法無天！但是當它變成人的時候，簡直就是跟隔壁那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只不過他的頭上沒有貓耳朵。
夢裏那人也叫小白。好像還是自己給他取的名字。
他不經常笑，但是笑的時候就像冬日裏的陽光一樣暖暖的，他會甜甜地望著你，告訴你他想吃魚，如果不給他買，他也不會纏著你，只會可憐兮兮地綴在你身後，等你什麽時候心情好了，再展示給你一個大大的微笑。
他不經常陪伴你，但是如果你遇到什麽危險了，他一定是第一個沖出來保護你的。他還會在你受到驚嚇之後溫柔地安慰你，向你承諾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不好的事，他會守護好你。
他不太會說話，他經常對自己的弟弟使用暴力，劈裏啪啦的巴掌只要能打到弟弟身上，一個也絕不少打，但是弟弟被控制失去理智的時候，他又不忍心下重手。
他的感情總是很內斂，像含苞待放的花，一直縮著。
他做什麽事之前不會同你商量，只會向你保證他會成功並且安全回來見你，很會讓人擔心。他會一次又一次地默默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替你解決掉那些麻煩。
他好像，也喜歡cosplay。
他時而穿一身白袍，留一頭長發，在古裝劇必備閣樓上優雅撫琴；時而一身布衣，草草紮起一頭亂發下水捕魚；時而一身短袖短褲，大大咧咧地偷吃外賣，瀟灑不羈。
最多的時候是化身成一只白貓東奔西跑，或許是縮在背包裏打盹兒，又或是傷痕累累地依靠在你的懷中等待治愈。
醒來之後，夢裏的內容卻全都模糊了。
陸萱呆呆地看著臥室一角，心中莫名泛起一陣苦澀。
那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她覺得應該在那兒放一個貓爬架，還要有兩只睡得四仰八叉的貓長在上面，這樣才行。
可她對動物的毛發過敏，特別是貓。
開學了。
陸萱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走進校園，學長學姐們爭先恐後地朝新生這個方向湧來。陸萱滿心歡喜地將行李拱手相讓，卻沒一個人上前接過。
陸萱滿臉問號：“……？”
Excuse me？你們沒人看見我一介弱女子在這兒站著嗎？大包小包的行李有那麽多啊餵！
“把東西給我吧。”一只有力的手從陸萱手中接過了行李。
“啊，謝謝。”陸萱擡眼望去，望進了一雙熟悉的冰藍色美瞳裏。
滴，好人卡！
可是路上那些人看她的眼神為什麽那麽怪？那麽……不友好？
沒錯吧？她沒形容錯吧？！是真的不友好！
看看左前方那個女生白眼都翻上天去了！你眼睛還好嗎？
“小白，”陸萱暑假期間跟白曄熟悉了不少，現在已經能很容易地喊出這個名字了，“他們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身為同屆同學，他們為何那樣？！
小白笑了笑，完全是一副無害的樣子，說道：“可能是想讓我幫他們擡行李。”
陸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們像母親一樣拜倒在小白的美貌之下了。
陸萱後來加了學校的表白墻，發現上面每天至少會出現三十條表白白曄的動態，比如：
“自從上次在圖書館見了他一面，我的心臟便再也不會為其他人跳動了。求求你看看我吧白曄學長！”
“表白大二文學系的白曄學弟，我是大四同系學姐xxx，我喜歡你，如果你覺得我還可以，我們可以交往試試看的。附：[美照一張]”
“表白表白！墻墻我要表白！我終於知道小說裏一眼萬年到底是什麽感覺了！墻裂要求白曄學長和我來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
“表白大二白曄同學，謝謝你那麽忙還要抽空來三年級的教室陪我聽課，大三的課程是不好學，你不嫌棄我可以給你輔導的！”
……
“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樣對白曄學長表白！PS：那個被白曄學長拎行李箱的女生好沒禮貌！居然都不知道給白白擦汗！沒看見他幫你提行李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嗎？你備一個小電扇有那麽難嗎？”
陸萱看見這條動態差點沒把手機摔了，臉部抽搐得厲害，咬牙切齒地說：“這都過了多久了還有人diss我，我要是說他那天一滴汗都沒出，估計也沒人信吧？”
還有白白是什麽鬼？
徐奕冷笑一聲：“信是不可能信的，除非白曄拎的行李是她的。”
陸萱撅起小嘴，抱怨道：“那我倆是鄰居，幫一下忙根本就沒什麽嘛！她們為什麽想那麽多，還把我想的那麽惡毒？”
聶盼盼平靜說出真相：“你也許不知道，那天白曄就幫你一個人拎了行李。”
陸萱大為震驚：“……”造孽啊！
孟玲安慰道：“沒事沒事，他走的就是高冷校草風，腦殘粉多也正常，好在沒有人敢當面對你說什麽難聽的話，你以後就不要看墻上的信息了。來跟我一起雲吸貓吧！”
徐奕：“你那麽喜歡貓怎麽不在家養一只？”
孟玲嘆氣：“我怕我上學的時候它在家想我，與其現在養還不如等到畢業之後有了自己的家再養。”
陸萱手機上彈出幾條快遞取貨信息，她問：“我去領個快遞，你們有什麽需要帶的嗎？”
孟玲：“我有一個快遞！我買了一個毛絨絨的貓布偶。”
徐奕：“我也有一盒面膜到了。”
聶盼盼：“我的豪華文具禮包已經在驛站躺了一天了，你也幫我領了吧。”
陸萱一時胸悶氣短：“你們……真是好室友！”
“愛你哦萱萱寶貝！”三人齊聲道。
陸萱氣短：“……”她肯定是上輩子欠了她們的。
不多時，陸萱左手拿著兩個快遞袋，右手拿著兩個快遞袋，雙手還擡著摞在一起的三個大中小紙箱，搖搖晃晃朝宿舍方向前進。
她沒註意踩到了一顆石子，腳下一滑，摔了一跤，手裏的快遞也散落在地。
糟了，盼盼的文具怕是要碎了，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不容易，不要生氣。
周圍路過了許多人，但是沒有一個來幫她。陸萱納悶：總不能是她這張臉已經出名到被全校學生拉入黑名單了吧？
白曄到底有什麽魅力？
這要是放在古代，不禍國殃民都對不起受苦受累的自己，嗚！
“你沒事吧？”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幫她拿起地上大大小小的快遞盒子，還把她扶了起來。
陸萱聽見這聲音，就知道周圍準是又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白眼怪了，她半點兒不意外地迎向白曄擔憂的純澈目光，入鄉隨俗地翻了個白眼，說：“你瞎嗎？”
然後兩人笑鬧著並肩而行離開了。
不一會兒，A大表白墻：
“日常表白白曄學長。PS：啊啊啊氣死了那個女的憑什麽對白曄學長翻白眼啊！她憑什麽！”
“今天發生了一件震驚的事，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女生對白曄翻白眼，真是奇了。”
“雖然白曄學長對那個女生那麽好，但是他一天不發脫單動態，我就一天不停止對他的愛！”
“勇士！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帥哥俊美的臉龐，並翻出一個完美而不做作的白眼，我決定了，我要粉她！一人血書跪求勇士聯系方式，我想認識認識。”
……
地府。
“羨慕吧？可惜了，誰讓你沒有你哥那麽好的運氣呢。”一鬼差道。
被搭話的那道身影並不回應。
這鬼差晃動手中的鐵鏈，發出叮鈴咣當的響聲，吵得人心煩，他見那鬼差不應，自討沒趣地離開了。
黑曜翻動手中的簿子，確定好下一個亡魂出現的地點，帶著他的鎖鏈前往人間勾魂去了。
這次死去的是一位九十多歲的老婆婆，是因為突發腦溢血，沒來得及搶救回來。她的家人正圍著她痛哭流涕。
婆婆看見了一身玄衣飄在半空中的黑曜，對他笑了笑：“孩子，等阿婆再嘮叨幾句行嗎？”
黑曜不置可否。
“老大，”亡魂的手放在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頭上，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別沖著人家小夥子發脾氣了，我看得出來小姝他們兩個是真心喜歡對方的，雖然現在他沒房沒車，或許小姝跟著他會吃一些苦，但是日子是夫妻兩個一起過的，我們做長輩的不好摻和進去。哪怕真的栽了跟頭，也算是得了個教訓，別再生氣了。”
“老二，”她又轉向一旁抽噎著的老奶奶，同樣把手放在她頭上拍了拍，“我一直都很放心你，從小到大你都最讓我省心，這次媽走了，你不要太難過，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你那腸胃炎的毛病要好好養養，年紀大了，身體經不起你造騰了，該享福的時候就得好好休息，你勞累了大半輩子，媽很心疼。”
亡魂依依不舍地乖乖跟著黑曜回到地府。
鎖鏈沒有用武之地。
即便是在黃泉路上她還在喋喋不休：“我還有很多話想對他們說，活著的時候開不了口，死了倒是能說能跑能跳了，可惜他們也聽不見了。”
黑曜一言不發。
亡魂過了奈何橋，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直到她喝下孟婆湯，忘卻了前塵往事，這才安心地去排隊投胎了。
黑曜數了數日子，他任鬼差已有十八年了。
但身為黑曜、黑貍、海膽的記憶，他都沒有忘記。
可見那南海鮫人的水鑒也不過如此，它能做的只是抹掉命簿上的痕跡，消去陸萱的記憶，為將來扶柳山山神的誕生獻上禮炮罷了。
他哥就是那個禮炮，還是月老附贈的。
穿越時空是超脫了時間的四維空間。這是他從人類的書上看到的。
那水鑒消除不了時空之間的差錯，造成時空悖論，一切都將被打亂重來的時候，白曄犧牲了自己，將一切負面影響攬到自己身上，用他那沒剩幾條的命換來了他的重生，又喚醒了陸萱的神力。
他幾百年來作惡多端，本是萬死難辭其咎，但是……
他卻得到了一次贖罪的機會。
白曄拖著那鬼魂墜入地獄，黑白無常將它鎖到了第十八層。
永世不得超生。
黑貍慘死那天，白尋一直沒有回來，他被那個男人剜去雙眼，臨死前把那猶如惡魔低語的聲音烙刻在耳膜上，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找到這惡人的轉世，將他的內臟、腸子、雙眼一一剜出來。
看了十八年的生離死別，感同身受，他終於體會到了當年被自己害死的無辜百姓到底有多麽怨恨他，又多麽想繼續活下去。
之前的每一次轉世他都渴望著能手刃仇人，但他總是找不到。
與此同時，他也在尋找陸萱，尋找哥哥。
轉世投胎之後的陸萱已經不認識他了，而且他在陸萱體內感覺到了自己的妖力，也就昭示著當年是她吞食了自己的眼睛。
為什麽？
他有氣憤，有怨恨，但是想到當年陸萱臥床不起的身影，耳邊再回想起那個男人說的屁話，雖然他說的狗屁不通，但他的妖力的確是對陸萱的病體有好處的。
後來漸漸的他也不常去看陸萱了，她過得好就行，消逝的妖力比起她算不了什麽。
但不知為何他耳邊總有什麽東西在嘀咕，說什麽當年他哥是眼睜睜看著他慘死雲雲。
他不信。
接下來便是徹夜的夢魘。
夢裏的白曄真的在冷眼旁觀，他甚至說：“只要你願意把眼睛給陸萱，我願意替你報仇。”
夢裏的黑曜在憤怒嘶吼：“憑什麽？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不把你的眼睛剜出來！”
自那之後他一直被夢魘折磨，精神意識微弱，分不清白天黑夜。這樣的狀態極其容易被邪祟趁虛而入。
他眼中見到的所有人，都變成了那天的那個男人，他以為這是夢魘中的幻境。
於是他開始瘋狂地殺人。
然後被白曄一劍穿心。
他又瘋魔了。
這下不論轉世多少次，他的眼前除了那個男人，還有白曄。
他死在白曄手中六次，後來再次遇見白曄的時候，他都釋然了。
估計這次自己會死的很難看，他閉上眼等著對方給他致命一擊。
但是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體內被拉扯出去，那時候他還在想，這是來勾他魂的？
但是被扯出來的不是他的魂，是……大概是只鬼物。
白曄甚至不願看他，眼裏只剩下失望，他說：“你走吧。”
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離開，在一處山洞裏歇下了。開始回想這些年幹過的混賬事，靜心修養。
然後在一次下山覓食的時候遇到了孟玲。
她看起來像個男孩子，打起架來更像。
他被這人養在身邊。
孟玲身子骨很弱，他就捉魚來給她調養身體，好像捉一條魚就能彌補他失手奪走的一條人命似的。
……
不知過了多久，那鬼居然沒死，又來找他了。
呵，真以為他還會再上當嗎？
“你知道你哥現在在做什麽嗎？他愛上陸萱了！陸萱這一世的父親就是當年那個男人的轉世，你不信可以去確認一下，那聲音是一模一樣。所以你得明白，當年就算你哥回來了，他也不會去救你，因為你還有八條命，陸萱只有一條。”
“你放屁！”
可他已經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身體根本抵抗不了鬼物。
這鬼物要的是他的身體。
後來他真的覺得，白曄愛上陸萱了。
白曄可以為了保護陸萱，斬千妖萬獸來煉出護她周全的法寶，還化成人類混進校園去接近她……
他有些嫉妒了。
可他的身體不聽使喚，那鬼物唆使他接近陸萱並引來白曄。
他又要死了。
他還騙白曄說是自己自願出賣靈魂來報覆陸萱的。
他不是，他明明沒有。
再睜開眼時，他趴在一個屋子裏。這屋裏有許多躺著的、趴著的、坐著的貓和狗。
好像是家寵物店。
他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被人伺候的感覺還不錯，最後一世在這待著也挺好。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他問店裏的職員：“有白色的小貓嗎？滿月的最好。”
這聲音……
沒錯，他沒聽錯，這個男人就是當年那個剜他眼睛的惡魔！
可它看到的這張臉，不是他。
投胎也會改頭換面嗎？陸萱就沒有。
鬼使神差地，在男人四下掃視合適的寵物時，他悄悄釋放妖力，蠱惑他帶走自己。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人會是陸萱的父親。
再一次見到陸萱，他有些懼怕，還有些莫名的興奮。他怕陸萱會知道自己曾經是個無惡不作的妖怪，白曄也因此拋棄了自己，她肯定不會喜歡。但這是一個新的陸萱，不是那個叫他黑貍的陸萱。這個陸萱叫他海膽，她不知道也不會知道自己是誰，所以他又為和“老友”的久別重逢感到興奮，又或許是自己終於又能融入陸萱身邊，直到某天白曄也能正視自己的存在？
她頸間的項鏈仿佛有一種魔力，吸引著他去靠近。他待在項鏈旁邊的時間越長，記憶就越模糊。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白曄將自己放到寵物店的，好像是讓什麽神仙幫的忙。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回到陸萱身邊，不管抱著什麽樣的目的。
再後來他誤打誤撞地沖破了封印，恢覆記憶，其實沒什麽不一樣的，他情緒也沒什麽波動，但是意外的是白曄出現了。
白曄罵他愚蠢，說他是廢物。
他不服，可他卻無法反駁。
看著一直貶低自己的哥哥，他心底湧起一股無名火。他想，憑什麽陸萱搶他妖力，白曄不給他做主？難道白曄真的愛上陸萱了？不行，不可以，她可是仇人之女啊！
但是白曄不聽他的。
之後又失了憶的他陪著四個女生度過了一段還算美好的時光。
慶幸的是，他又見到了孟玲。
她還是老樣子，留著男孩子樣式的短發，行為舉止也不像女生。
不過這一世她的身子骨挺硬朗的，瞧瞧，都有力氣來給自己捉魚吃了。味道比起陸萱母親做的還要好。
……
黑曜時不時地會看看哥哥和陸萱，更多的時間用來觀察孟玲。
她這幾天好像得了貓咪饑渴癥，一看到校園裏的野貓就想上去揉，最後還被撓破了手，打了疫苗。
正巧這次的亡魂地點在寵物店附近，他辦完事情或許可以送她一只貓，用來感謝她曾經陪伴過自己。
鈴鈴鈴～
“歡迎光臨！先生有什麽需要？”
一個身穿黑色T恤，黑色運動褲，白色運動鞋，戴著黑色棒球帽和黑口罩的男人進了店。
店員：謔，是個社恐，得給他推薦一款粘人的。
黑曜的目光四下掃描了一遍，沒發現合適的貓。這裏的貓要麽太傻了，要麽太膩歪，他怕孟玲甩不開，耽誤她學習。
然後他的目光停在一只烏龜背上。
……
黑曜趁夜悄悄把裝有烏龜的盒子放在孟玲那邊的桌面上，他還貼心地在龜背上貼了一張小紙條。
上書：孟玲。
翌日清晨，孟玲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桌上的禮品盒，她打開一看，臉色頓時黑得像她奶奶家竈臺上用了十年的鍋的鍋底。
“哪個兔崽子罵老娘是王八！”
等待接收孟玲感激的笑容的黑曜：？？？
送你烏龜不好嗎？又不纏人，還能陪你很長時間，雖然不是毛絨絨，但是你已經有毛絨絨布偶了不是嗎？
……
N年後，地府。
孟玲一巴掌呼在他後腦勺上，氣道：“你寫小紙條就是內涵我！”
黑曜委屈：“我沒……”
“送烏龜送烏龜，你怎麽不把自己送給我？我保證一分鐘不到就把你薅禿！”
黑曜：“……”
路過的鬼差打趣他們：“嘖嘖嘖，大庭廣眾之下打情罵俏，成何體統。”
“就是就是，不過做了鬼還能有這樣一段姻緣，肯定是命定之人。”
天庭。
祿存星君看著大打出手的月老和司命，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月老“我磕CP管你什麽事”和司命“加班人的痛苦你不懂”的哀嚎此起彼伏地響起，只有他一個人老神在在地喝茶吃瓜。
因為路星辰要接他的班了，他終於可以退休了。
他已不是打工人，這世間的加班與他毫無瓜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