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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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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書涼摘下眼鏡,放進上衣口袋。手中的傘化作一柄利劍,朝貓妖刺去。

貓妖亦不甘示弱,人形十指化出長長利甲。

利刃相碰,蹭出的火花與冰雪共舞。

血滴滴墜落,似朵朵紅梅在雪上綻放。

陸萱發熱了。

她明明泡了熱水澡,還喝了防止感冒的沖劑,但為什麽又發燒了啊?!

陸萱郁悶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徐奕回來的時候發現陸萱身上籠罩著一股奇怪的氣息。

有點臭,是屬於跟討厭的貓臭不一樣的臭。

除了討厭,還讓人反胃。

她走近了才發現陸萱臉紅得不正常,手背探過她的額頭,溫度也高得嚇人。

“陸萱,你怎麽病得這麽厲害?來,我送你去醫院。”徐奕把人扶起來就要往背上放,這時聶盼盼和孟玲也回來了,三人合力將陸萱送進校醫院。

校醫院晚上沒有多少醫生,陸萱打了點滴,躺在病床上睡著了。徐奕讓孟玲她們先回去,她自己留在病房看著陸萱。

等病房裏沒人了,她憑空變出一顆晶瑩圓潤的珠子來,攤在掌心,隨後將其放在陸萱的被子上。

這是哥哥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叫辟邪珠,可以驅散身上的邪氣。

它還有一個名字——還魂珠。

古時有種怪病,一旦染病,人就像丟了魂似的,經常在午夜時分於村子裏游蕩,四處拍門,鬧得小兒夜啼不止。據說這是因為山林精怪吸食了人的精氣,而還魂珠就是為了找出被精怪吸食的散魂,經高人誘捕精怪後破肚而出。雖然耗費精力和錢財,但好歹能讓人老實安分地睡在家裏,不再人心惶惶。

此刻陸萱身上環繞的黑氣正緩慢地散去,與此同時,另外一種顏色的霧氣正圍繞著陸萱,在她頭上盤旋。

按理說現在應該不會出現精怪吸食。精氣這種不良現象,否則破壞規則的妖怪會受到天道的懲罰。

但眼前的景象讓她改變了看法。或許真有不怕死的妖怪,敢對貓妖的人下手。

徐奕懷疑,這是傳說中的“散魂”。

莫非陸萱的魂魄曾被某種精怪吸食過?

不過既然現在散魂被引來,就證明那個精怪已經死了。

也許這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此刻,夢境中的陸萱,好像回到了她和小白初識的那幾天。

小白扒出了魚缸裏的金魚,叼走後消失不見。

小白翻開了她的零食罐,把所有的小魚幹掃蕩一空。

小白跳上她的書桌,將筆筒裏的筆一根根叼出來甩在地上。

她走近了一些,比原來自己站的地方還要接近白貓,只見那條迷你貓眼彈珠項鏈竟是憑空凝結而成。她的筆筒裏,從來都沒有什麽項鏈。

然後她看見自己戴上了項鏈。

……

景象一變,陸萱這次又不知來到了什麽地方。

這裏青山綠水,晴空淩雲,潺潺溪水蜿蜒而下。陸萱尋思這水質該是很好的,現在能看到這麽清澈的溪流已經很不容易了,甚至還能清晰地看到有幾條游魚款款擺尾。

一支竹叉倏地刺穿了其中一條,水裏暈開一片紅色。

一只纖細靈巧的手拿起了這支竹叉,將魚抄下來放進背後竹簍,大眼一觀,裏面已經有不少獵物了。

陸萱的一雙眼睛黏在這姑娘身上,再也挪不開了。

她長著一張同自己一般無二的臉,但是舉手投足間的行為舉止又不像自己。她穿著一身粗布衫,已經被主人洗得發白,麻花辮一圈圈圍在脖子上,她的額頭上已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陸萱——”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白的臉隨之映入眼簾。

這是更為年少的小白,他一臉青澀,留著一頭銀白長發,只松散地挽了一下,身上穿的也是跟這女孩一樣的粗布衫。

陸萱以為小白是來找自己的,沒想到對方直接穿過了她,跑向了那位姑娘。

她也叫陸萱?

“白尋,我剛剛又叉到一條魚,晚上我們有魚湯喝了,還有烤雞吃。這山裏頭的野雞個頭真大,我打了兩只呢!我們下山後可以賣一只留一只,我還摘了不少野菜和山蘑,黑貍要是知道了肯定高興壞了。”她笑得很開心,滔滔不絕地說著她這一天的收獲。

那個被她叫做白尋的男孩同樣笑得開懷,並不像小白那樣。

不,小白也是笑過的,在他用人形面對自己的第一天。

他笑著的時候,心裏是在想著誰呢?

白尋臉頰泛著粉,語氣崇拜道:“我最不擅長捉魚了,陸萱你這麽能幹,以後你養我好了。”

“成,到時候我娶你做我的小媳婦兒!”

……

畫面又是一轉,兩人回到家,架起了鍋,不多時,香噴噴的鮮魚湯出鍋了。

海膽,不,應該是她口中的“黑貍”,正饜足地吃著“陸萱”夾給它的魚肉。兩人一貓的畫面讓陸萱覺得有些恍惚,又有些刺眼。

畫面又改變了。

“陸萱”好像得了病,她面無血色地躺在床上,眼裏布了一層陰霾。嘴唇幹裂,卻沒人來照顧她,餵她喝上一口水。

屋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這叫聲淒厲之極堪比嬰兒啼哭,陸萱連忙跑出去查看。

是黑貍受傷了,它幾乎渾身是血,四肢怪異地扭曲著,趴在地上,面上一片血肉模糊。顯而易見,它的眼睛被眼前這個男人挖了去,男人嘴裏幾近癲狂地念叨:“玄貓……玄貓鎮宅,鎮宅又如何,我都已經家宅不寧了!眼睛……你的眼睛能通靈,大仙說了這肯定能治好那賤人的病,到時候她病好了,老鴇才會買,我才會有錢……哈哈哈哈,對不住了,你下輩子投胎,可千萬是個瞎子才好,別來找我尋仇。”

陸萱心道:難道這就是海膽被人剜去眼睛那天?

這裏是……幾百年前?

黑貍奄奄一息,不肯咽氣,它似乎是要把這人的聲音刻進心裏,烙在腦中。

男人拿著手中的短刃,一刀捅穿了它的心臟。

黑貍不動了。

男人將手中的貓瞳沖洗幹凈,混著冰涼的粥水灌進了“陸萱”口中,嗆得她直咳,男人捂住她的嘴,狠聲道:“給老子吞下去,早一天下地老子就早一天有錢。”

“陸萱”根本不知道自己吞下了黑貍的眼睛,她也不知道,黑貍已經死了。

陸萱心道:小白呢?

小白為什麽不在?

……

“陸萱”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她可以慢慢下地走路了,但是只要那個男人一回家,她便馬上躺回床上,裝出一副無氣無力的樣子。

這時男人就會晦氣地呸上一聲,罵道:“賤人生的孩子還是賤人,這麽點小毛病還要養。”

過了一段日子,他似乎是終於忍不住了,一把將床上的人拉下來,“陸萱”一急,腳沾了地,被男人看見又是一巴掌打過去。

“好哇,你這些天都在裝模作樣?既然這樣,今天就把你送進去,你那母親就是在那裏長大的,我今天把她女兒也送過去,全了你們母女團聚的心願!”他不由分說,拉著女孩就往外走。

“陸萱”哪裏比得過一個成年男人的力氣,她手腕被攥得生疼,跌跌撞撞被帶下了山。

……

一個熊腰虎背、豐乳肥臀的中年女人捏著手帕,用她那能把人嚇出汗來的目光緊緊盯著“陸萱”的身子骨看。

這姑娘款款細腰,雖然穿著一聲粗布衣裳,卻難掩身姿曼妙,尤其是一雙又圓又大的杏眼,安在她臉上就像那畫裏的妙人兒眨了眨眼似的,靈動活潑,雖然都說薄唇人亦薄情,但在花樓這種地方,多情可是要命的。

她聽這男人說這是青柳的女兒。

怪不得這樣一副好皮相,原是隨了她的母親。

她掩住嘴角的笑意,對男人說:“不錯不錯,二兩銀子。”

男人又死纏爛打多要了一兩,這才爽快地放開了“陸萱”。

老鴇說:“打今兒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把你拾掇拾掇雖然不能當頭牌,起碼能做個花魁。”

見“陸萱”一臉不願意,她又笑了說道:“你可別把我當成什麽壞人,我這是青樓不是妓院,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我的女兒們的,你以後叫我一聲媽媽,我自是會向著你,若是哪家的公子哥看上了你,出得起錢,倘若你不願意,媽媽我也不會硬將你賣出去。畢竟你這小模樣可以帶來多少金子,那就是你的能耐了。是也不是?”

“陸萱”怪異地看了一眼她,又想起不知所蹤的白尋和黑貍,心中的悲傷油然而起。

她已無處可去了,山上的茅屋被大伯占了去,父親母親也早早離開人世。今日若不是被大伯強賣出來,她還不知自己的母親曾是細柳閣的頭牌。

這一進門,她發現似乎有什麽地方開始變得不對勁了起來。

陸萱也發現了。

原來青樓不止有老鴇一個貍貓精,裏面的妙齡女子無一不是她曾在山上見過的。

那個身著一身玄衣翩翩起舞的是山雞精,那個拿著胡蘿蔔躲在袖子裏啃的是野兔精,那個一頭銀發坐在二樓撫琴的是……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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