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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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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對,背水為之一戰吧。

長老們考慮得其實不無道理,但不料伏嬰是個幹大事的,偏喜歡挑戰難題。他倒的確是帶著擁躉們去了北荒,但他一去到北荒便聯絡上了鬼族與妖族,對兩族許以厚利,三派力量很快組成了一支聯合大軍,攻上了九重天,欲滅掉長老團,廢掉後桭,使伏嬰禦極八荒,成為下一位神王。

後桭與長老團趕緊調兵遣將前去拒敵,兩軍對陣數日,在弋水僵持不下。

神族人心惶惶,不知這一戰將走向何方。

折顏上神為此又來了兩趟碧海蒼靈,不久,後桭上神也來到了碧海蒼靈,再之後,長老團也陸陸續續來到了碧海蒼靈。

後桭上神同整個長老團在碧海蒼靈大門外等了整整七天,帝君才松了口,答應他們出山,暫代神主之位,統領神族大軍,應戰伏嬰同鬼妖二族的三族聯軍。

帝君忙起了大事,自然而然,同鳳九和滾滾見面也就少了起來,原本一日三餐三人都會一起用,現在一日能一起用一餐就算不錯了。

霏微原本以為小白姑娘會不習慣,沒想到小白姑娘年紀小小倒是很懂事,知道帝君有正事忙,從不主動相擾,只在附近自己給自己找樂子,還玩得挺開心。

趁著帝君忙時,小白姑娘領著小滾滾將碧海蒼靈周遭全逛完了,還抽空回了一趟青丘,遠遠看了幾眼白止狐帝和凝裳狐後。這日又琢磨著要帶滾滾去章尾山探險。

這件事,霏微自然要去請示帝君,因章尾山不像青丘,能容他們一日來回,章尾山同碧海蒼靈相隔十萬八千裏,以他們的修為,沒三四天根本回不來。

帝君正在書房中整理一卷陣法圖,聞言擡頭看他:“她為什麽想起來要去章尾山了?”

霏微老老實實回答:“小白姑娘說他們那個時代的女子,沒有一個不崇拜少綰神的,好不容易回到這個時代,她無論如何也要去瞻仰一下少綰神的故居。”

帝君沈吟了片刻,“哦,也好。”點了點頭。

霏微覺得帝君可能是對小白姑娘遠行不放心,當即表忠心:“帝座放心,此行臣下必定會保護好小白姑娘,定讓小白姑娘和小主人萬無一失。”

帝君再次沈吟了片刻,然後他將陣法圖卷了起來,很隨意似的對他說:“無妨,我在那兒有個會,正好和你們同路。”

老實的霏微信了。

由後桭上神主理的、原本為了遷就帝君而定在碧海蒼靈召開的議事會,就這樣被改去了十萬八千裏外的章尾山舉行。

霏微也是在神眾們紛紛跑來同他打聽為何突然改地點時,方知帝君說的那個會,原來是這個會,帝君說的“正好”,哪裏是什麽正正好。

神眾們一派虛心地同他打聽這是為什麽。他也不知該說什麽,總不能說是因小白姑娘要去章尾山探險,帝君不放心,故而將議事會改去了章尾山吧,這很不利於帝君的英名啊。

霏微絞盡腦汁,硬著頭皮作答:“或許是為了紀念同少綰神的友情……”

神眾們聽後,居然信了,一片唏噓:“帝君真是重情重義!”紛紛抹著感動的淚走了。

霏微擦幹腦門上的冷汗,覺得自己真是有急智。

鳳九自然不知道這一茬,還以為那會果真那麽巧開在章尾山,帝君果真那麽巧和自己同路,一路高高興興地就隨帝君去了章尾山。

帝君去開會了,她就領著滾滾漫山遍野地逛。逛完了回到住處,見霏微張羅著將她的行李往外搬送,一問之下,方知原是辦差的仙仆們不知她的身份,以為她是碧海蒼靈的仆婢,因此給她安排的是仆婢的住處。霏微正要將她的東西移到帝君院中。

鳳九畢竟一代青丘女君,偶爾慮事還挺縝密,覺得此處畢竟不是碧海蒼靈,如此未免太過招搖,必定要給帝君惹閑話,因此吩咐霏微只給自己在仆婢院中安排個單屋即可。又聽帝君還在同人議事,深覺帝君勞累,又弄了個參茶勞霏微給他送過去。

霏微小心翼翼地捧著參茶離開了。鳳九回到房中,將玩累了的滾滾哄睡,又歸置了下行李,理著理著,突然想到帝君此行只帶了霏微,霏微一來就圍著自己和滾滾打轉,恐還沒有去為帝君收拾行李。

在太晨宮時,帝君若要去梵境赴幾位佛陀的法會,一向都是她忙前忙後為他整理行裝,帝君也很喜歡她如此。想到此處,她立刻決定去帝君院中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自己收拾。

帝君的院子果然很大,她一路分花拂柳來到寢房前,然後在閉鎖著的石門跟前頓住了。帝君的禁制和結界她一向暢行無阻,可這不是碧海蒼靈,這裏鎖門不靠禁制或者結界,靠的是門鎖。霏微不在身邊,她根本打不開面前的石門,正覺棘手,忽聽一聲嬌喝:“你是何人,在此做甚?”

和氣殿中,眾神正在議事,卻見梓箏公主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梓箏公主乃後桭神君唯一的女兒,深得後桭上神喜愛,因此一向驕縱慣了。

同擅戰的伏嬰上神不同,後桭上神不是個武神,論領兵打仗是敵不過伏嬰上神,但他腦子好使。有傳言說,七百年前墨淵上神起事之初,後桭上神就想把女兒嫁給墨淵,以期將自己一族和墨淵上神緊密捆綁在一起。這也是他很有腦子的一個表現。可惜梓箏一心戀慕東華,抵死不從。其實嫁給東華也可以,後桭好像也挺支持,奈何五百年後東華便歸隱了。不過最近帝君出山,聽說後桭上神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梓箏公主此次擅闖和氣殿,焉知不是父女倆所做的一場旨在引起帝君註意的大戲?

在座議事的諸神皆是神精,誰也不想壞後桭上神的好事,故而不約而同地停了議論,眼觀鼻鼻觀心起來。

但這事其實和後桭上神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也很蒙圈,看著女兒闖進來,不由沈了臉色:“諸位神尊正同帝座商議正事,豈容你在此胡鬧,還不快下去!”

梓箏公主絲毫不畏懼:“女兒要說的也是正事,且是需要帝君做主的正事!”說著一拍手,兩個力壯的仙仆便押著一個手上綁縛了捆仙鎖的女仙走了進來。

女仙烏鬢翠鬟,雪膚紅衣,看著年紀不大,美貌卻令人震驚。眾神面面相覷,見尊位上方才還在漫不經心摩挲著鎮紙的帝君也停下了動作,看著堂中。

鳳九並不懼怕這個陣仗,她就是覺得丟臉。三萬歲,真的太小了,即便是同輩神仙中的翹楚,但對戰渺落後她失去的仙力一直沒修回來,此種境況下,對戰梓箏這種大了她差不多三輪的女神仙,她也真的是力有不逮。

她悄咪咪地掀起來一點眼簾,偷偷看了一眼帝君。帝君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好像在看她手上的捆仙鎖。

她喪喪地想,帝君一定覺得她很弱,很看不起她吧,越想越喪,將頭垂得更低了。

梓箏冷冷看了眼鳳九,面向東華,一派凜然:“臣女見這女子在帝君寢房前鬼鬼祟祟,形跡可疑,上前問話,她居然說是您的貼身侍婢,所以才出現在那處。”梓箏輕嗤,“四海八荒誰人不知,帝君何曾會用什麽貌美的貼身女婢,必然是伏嬰派來的探子,所以臣女特捉了她來請帝君懲處!”

鳳九不由得為自己辯駁:“那、那就算貼身侍婢是我給自己貼金吧,可我真的是碧海蒼靈的侍婢!”說著看了眼帝君,心想我已經聰明地給出了一個不會讓小事變大的完美解釋,帝君配合地點個頭這事就能了結了,總不至於還能出什麽幺蛾子。

不想帝君真的出了幺蛾子,他沒有如她所願地點頭,反而看著她皺了皺眉:“在我房前出現?你去那裏幹什麽?”

梓箏憤憤:“她必然是去探取什麽機密!”

“我真沒有,”鳳九趕緊搖頭,心中暗恨帝君的不配合,不禁再次強調了一下自己貼身侍女的身份,“因為我是個侍婢,職責就是伺候帝君,所以想說去給帝君整整行裝……”

梓箏冷笑:“那你怎麽會進不去帝君的寢間?”

鳳九哽住了:“我……我沒有鑰匙……”

梓箏再次冷笑:“貼身侍婢奉命為帝君整理行裝,怎麽會沒有帝君寢間的鑰匙?”

兩人一時爭執不下,在一旁靜靜看著她倆的帝君發出了一個靈魂疑問:“她到底是不是我的貼身侍婢,靠你們在此辯論能辯出個什麽?難道不是直接問我更容易?”

理,確實是這個理,梓箏怔了一下,反應了一下,神色一時很精彩,驚疑不定地看向東華:“所以她的確是帝座您的貼身……”

帝君揉了揉額角:“她不是。”

梓箏松了一口氣,高聲:“那她就是個探子!”

帝君不耐地敲了敲手指:“她是我夫人。”

鳳九完全沒想到他就這樣隨意且無所謂地說了出來,一時驚呆了。

眾仙也呆了,只帝君還是八風不動,看向她和梓箏:“沒別的事你們就下去吧。”見她聽話地轉身欲去,又道,“小白等等。”說著從袖中取出一串鑰匙,一看她手腕處還縛著那捆仙鎖,皺了皺眉,捆仙鎖瞬間化飛。

帝君將鑰匙扔過來,鳳九楞楞接住:“這是……”

帝君像是不明白她為何能有如此弱智的疑問:“你不是要幫我整理行裝,但又沒有鑰匙?”

看她露出恍然的表情訥訥答:“啊,是……”像又覺得她好笑似的,不容人察覺地抿了抿唇,聲音也放緩了些:“好了,下去吧。”又補充了一句,“以後別胡亂騙人。”

鳳九看了一眼堂中石化的眾仙,點了點頭,接過鑰匙就離開了。跨出和氣堂時,聽到帝君不耐煩地對著梓箏:“你怎麽還在這裏?”

梓箏聲帶哭腔:“帝君何時成的婚,為何臣女從沒有聽說過,那女仙她、她有什麽好……”

帝君的反應是喚了一聲後桭上神。

接著和氣堂便傳出了一陣窸窣之聲。

鳳九偷偷向後瞟了一眼,見仙仆們忙忙慌慌將哭哭啼啼的梓箏公主給架了出來。

鳳九因禍得福,住進了帝君的寢房中。八卦似長了翅膀,一天不到便傳得八荒皆知。

當天晚上,鳳九正打著瞌睡等著帝君回房安寢,亥時過,帝君沒等到,卻等來了一位來爬床的魔族姑娘。

姑娘捂住鳳九待叫人的嘴:“哎別叫,別叫,我不是來爬床的,”姑娘解釋,“我就是來看看八卦中的帝後長得什麽樣。”

鳳九聽聞姑娘的真正來意,不知怎麽竟然有點失望。她聽折顏上神說起過,在洪荒和遠古時代,帝君是姑娘們共同的夢中情郎,魔族的姑娘最不矜持,熱衷爬帝君的床,她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還有點好奇。

自稱津津的魔族姑娘放開鳳九,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不住點頭:“哎呀,原來竟是這樣一位傾城佳人,我津津甘願認輸。”話罷自來熟地坐到床邊,挨著鳳九和她聊天,“不過帝座乃是個石頭做的神仙,無情也無欲,不然我們魔族幾代姑娘爬了幾百年床,不至於一個也沒爬成功,你是怎麽辦到的啊?”

鳳九往後退了退,和津津拉開了一點距離:“我沒有爬床。”

津津一拍大腿,拍得挺重,鳳九都替她疼,但津津不以為意:“沒說你爬床,你看,是這樣的,我們只是想睡帝座而已,只是想睡睡他,都沒有成功,但你居然讓帝座他娶了你。這事的操作難度可比單純地睡睡他大多了,所以我就好奇,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啊?”

鳳九對帝君為什麽會喜歡自己其實也一直稀裏糊塗的,從前只是心大,覺得管它為什麽,帝君喜歡她,她簡直賺大發了,追根究底沒意義。此時被人問起,也有點含糊,不確定地和津津分享經驗:“可能因為我是個狐貍,去他身邊當了幾百年靈寵,後來他知道了,有點被打動,所以就和我試試了。”話罷想想,感覺這個理由還挺可信,說著說著連她自己都信了,拳頭撞了撞手,挺肯定地向津津,“我猜應該就是這樣的了,你是不是都有點被感動?”

津津沒有被感動,津津給她簡單地總結了下:“就是說你追了帝君幾百年都沒有睡到他,但也沒有放棄,還繼續追他,因此打動了他?”津津一聲驚嘆,向她比了個大拇指,“幾百年沒睡到你還不放棄,那你真的很厲害,不愧是可以做帝後的人啊!”

鳳九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掩著嘴輕咳了咳:“我們神族,不太在乎什麽睡不睡的,我們還是比較在乎是不是能得到一個人的心,讓對方真正喜歡自己。”

津津的思維比較清奇,什麽都能跟睡不睡扯上關系,她一臉驚詫,又給鳳九總結了下:“所以你的意思是到現在了你還沒睡上帝君嗎?”自己把自己給說楞了,想了想,又一拍大腿,“那不對啊,不是說你倆連兒子都有了嗎?”

鳳九沈默了下:“……睡是睡上了的。”

津津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好奇地問:“那帝君好睡嗎?”

鳳九瞪著津津:“你問這個做什麽?”

津津忙擺手:“你不要誤會我啊,我沒別的意思,那不是因為八荒只有你睡過帝君,我就隨便問問嗎。”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慢慢皺起了眉,“該不會兒子什麽的只是謠傳,你是真的還沒睡到帝君吧?”一臉同情地看著鳳九,話音很唏噓,“啊這也不怪你,畢竟帝君是個石頭做的仙……”

這無疑激起了鳳九的好勝心:“我真的睡過。”她認真地向津津,“他還行。”

津津一臉懷疑。

鳳九鄭重:“真的,他還行。”

津津點了點頭:“還行。”但她是個楞頭青,就此打住是不可能的,她還繼續追問,“還行是個什麽意思啊?”

房門就在這時候被推開了,帝君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口。鳳九和津津面面相覷。

津津率先反應過來,一跳而起,賠著笑臉:“帝座別誤會,我、我就住在隔壁山頭,住得近,就過來和帝後聊聊天,我、我、我沒有惡意。”看帝君向前一步,津津臉色雪白地退後,“我、我聽說帝座從不打女人!”

帝君點了點頭:“我不打,所以你是想自己出去,還是被我扔出去?”

津津選擇了自己滾出去。

津津滾了出去,房中一時只有他們兩人,鳳九心裏打鼓,不知方才和津津的對話帝君聽到了多少。看帝君徑直去了裏間沐身,自己安慰自己,他可能什麽都沒聽到。結果帝君擦著頭發出來,第一句話就是:“我也想問,還行是什麽意思?”

鳳九正在鋪被子,聞言一個趔趄,緩緩轉身:“還是不問了吧……”

帝君坐在床對面的玉凳上,仍擦著頭發:“所以,是不好的意思嗎?”

鳳九站在床邊,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在床底,結結巴巴:“沒、沒有不好,你、你不要擔心。”

帝君將棉帕放了下來:“我的確有點擔心,所以到底是什麽意思?”

鳳九低著頭,半捂住了臉:“是……是好的意思,”有點兇地擡了一下頭,“是好的意思總行了吧。”話罷卻又捂住了臉。

帝君站起來,走了過來,坐在床邊,將她也拉了下來與他相對而坐,像談論什麽絕頂要緊的正經事一樣看著她,認真發問:“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我很好?”

這題該怎麽答,鳳九覺得自己要死了,她面紅如血地在那兒坐了半天,想著怎麽回答才能讓帝君閉嘴。片刻後,她開了口:“因為我能夠擁有這麽棒的你,已經很招人恨了,要是她們再知道你……還那麽棒,不是會更恨我嗎,還是低調一點吧?”

帝君看了她一陣:“也對。”果然閉嘴了。

兩人一時無話,就此安寢。

等到鳳九呼吸均勻,沈入睡鄉,帝君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少女臉上依然未曾褪去的紅暈,露出了一點捉弄人的微笑。

青年凝視著臂中的少女,許久,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了一吻。

窗外圓月高懸,皎潔流淌的月光,忠實地記錄下了此刻。

06

這是七個月後。

碧海蒼靈中,霏微同鳳九提及帝君於水沼澤求學時的往事,說到了父神親自傳授的陣法課。

兩軍對戰,排兵布陣至關重要,布陣得法,便能克制敵人,出奇制勝。說那時候陣法課學得最好的是墨淵和東華。兩人結業時各有代表作。東華的代表作忘了起名字,父神看了,給起了個名字叫作乾元,乾元,乃是天道伊始的意思。父神的意思是,這個陣法,將天道伊始的種種道理都涵在了其中,然後提取其最為無情殘酷的部分,制成了一部可利落克化目前為止天下所有陣法的大陣,霸道如斯,當得上乾元之稱。但又因其殘酷霸道,圖成之日,父神看過後便將其永久封印了,說此陣若出,不利蒼生。

不過父神還是給這部結業作打了個高分,但也沒有墨淵神的陣法圖得分高。墨淵神看過兩部陣法圖,覺得其實東華的更妙一籌,問父神為何反而東華得分比他低,父神表示因為東華忘了給陣法起名字,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得分點。

從此以後帝君倒的確從不會忘記給自己的東西起名字了。真是多謝了父神。

鳳九聽到此處,提出了不同見解,說自己在太晨宮裏做靈寵時,帝君就沒有給她起名字,只叫她小狐貍。霏微說哦,因為在帝座看來,小狐貍就是給您起的名字,所以您是有名字的,沒準他還覺得這個名字起得很可愛,私心裏頗為得意呢。

言歸正傳,霏微表示和鳳九提起這些,並非只是閑談,因了解乾元陣的由來,她才能了解目前的局勢;了解了目前的局勢,她即使被勒令待在碧海蒼靈不得外出,那也不至於對帝君有太多無謂的擔心。

目前的局勢就是,七個月前章尾山的議事會後,帝君便回到了九重天,重開了太晨宮,接替了神主之位。執掌象征八荒最高權柄的晝度樹權杖後,帝君解除了父神對乾元陣的封印,祭出陣法來,率神族數百萬之軍,不到半年,便將伏嬰上神所率領的三族聯軍逼回了北荒。

伏嬰退回北荒後,抽取了北荒的養地之氣建起了一座將整個北荒都籠入了其中的結界,領軍退入結界,閉守不出。結界乃北荒地氣所建,若是強攻,結界一破,地氣被毀,整塊北荒亦會化為烏有,伏嬰這是賭神族無法失去北荒的廣袤土地。神族果然不敢如此,屯兵於結界之外的頡水河畔。

戰事如此緊湊,鳳九也有半年沒見過帝君了,還在想著眼看這場戰爭一時半會兒也結束不了,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見到帝君。結果同霏微的那場對話結束後的第七日,便有兩位神將來到碧海蒼靈,說是奉帝座之命,請她前去頡水一聚。

到得頡水,天已入夜。鳳九想象中,兩軍對峙,此地必定該是緊張肅殺的氛圍,誰知竟是一片休養生息之態。頡水之東,營帳萬頂,中間的一圈營帳懸燈結彩,瞧著很是喜慶,一問才知今日有將領成親。

鳳九大感吃驚,好奇地詢問霏微:“戰場之上居然還可以成親?”

霏微也很吃驚:“小白姑娘所在的那個時代,難道竟還有如此嚴苛的規矩,不允許神將們在戰場上成婚?”他真心實意地向她求教,“可八荒一旦有戰事起,兩軍對峙起來,常常一對峙就是幾百年,有時候甚至上千年,反正大家也沒有事,讓神將們成個親都不許,這是不是太殘忍了?”

小白姑娘所在的時代是個承平盛世,根本沒有什麽戰場,關於戰爭的所有知識,她都是在學堂中習得。可夫子講洪荒遠古的戰爭,主要也是講神將們如何排兵布陣、兵行詭道,並不講對峙的閑暇時刻裏怎麽保障將士們的福祉。

這是小白姑娘的知識盲區。小白姑娘楞了會兒答不上來。最後她摸了摸額頭,有點靦腆地笑了一下:“可能真的是我少見多怪。”

二人正說著話,霏微看到帝君的身影出現在河岸上,正向此處而來,忙識趣地退下了,臨走之時還向鳳九使了個眼色。

被霏微一提點,鳳九擡眸望去。頡水婉轉而流,因天寒之故,河上浮著一層蒙蒙的霧色,明月倒映其間,現出一個似有若無的浮影。紫衣銀發的神尊身浴銀月流光,於迷蒙霧色之間向自己走來,就像是一個夢。

不遠處便是熱鬧的營地,其間燃著巨大的篝火,將士們圍著篝火歌舞作樂,鬧著正中應是新郎新娘的一對紅裝男女。然隨著銀發青年走近,鳳九覺得,那些存在感十足的歡鬧之聲似乎盡皆遠去了,洪荒大地,唯留一片清寂,和自己怦怦怦怦的心跳聲。

雖然和帝君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但無論何時,只要他一個身影,就能使自己心如鹿撞,不費吹灰之力地回憶起最初之時喜歡上他的感覺。追逐他的那幾千年,真的很難,但無論多麽艱難,她卻始終無法真正放下他,想必這就是原因吧。

鳳九怔怔地望著青年越來越近的身影,她當然明白,等在原地讓帝君主動走近她,方顯得她矜持。但她堅持了不到三個彈指就堅持不下去了,一邊在心裏想,哼,都怪他走這麽慢,一邊飛也似的向青年奔了過去。

她這時候卻不像是個小狐貍了,倒像是一只鳥,又像是一只蝶,甜蜜而又輕快地撲進青年的懷中,順手便圈住了青年的脖子,仰著頭,眼中含著動人的光,半真半假地抱怨:“你怎麽走得那麽慢!”

青年沒有回答她的抱怨,反而垂眸打量她:“你呢?怎麽這麽愛投懷送抱?”

她眉眼彎彎:“讓你占便宜還不好?”

他挑眉:“到底是你占便宜,還是我占便宜?”

這,的確是個問題,有點把鳳九給問倒了,不過她轉念一想:二十六萬年前的帝君,雖然還不是他的夫君,但反正最後他都會成為他的夫君,那她提前占點便宜怎麽了?只要他不推開她,她就還敢占他便宜。因此佯瞪了他一眼:“好吧是我占便宜。”吐了吐舌,“我就占。”故意同青年作對似的,踮起腳尖來整個人都貼到了他身上,還哼了一聲,“哼,我就占。”

她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了帝君身上,帝君還要扶住她的腰,擔心她掛得不穩,也是很費心。

近處走來兩個楞楞的小士兵,不經意撞見帝座帝後在此,立刻退了兩步,趕緊回避,但又好奇地邊走邊悄悄回頭看他們。

被小兵們一看,鳳九遲來的羞恥心發作,突然就有點不好意思,退後一步,嘴裏嘟囔:“你們這裏怎麽人來人往啊,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去。”說著便向河畔的蘆葦蕩走去。

蘆葦蕩旁正巧臥了塊巨石,兩人在巨石上坐了下來。剛坐下來,少女便偎了過來。帝君發現,兩人獨處時,她是真的很黏他。

少女偎在他的身邊,抱住他的手臂,微微仰頭,那雙杏子般的眼充滿了好奇,眸光閃爍,像落了星星:“之前你都不許我來這裏的,為什麽現在又許我過來了?”

他垂眸看她:“你不是想看看如今的戰場是什麽樣?之前太危險,最近比較平靜,還有將士成婚,也熱鬧,我想你多半會喜歡。”

“啊,這樣嗎。”得到了答案,她轉頭望向遠處圍著篝火作樂的人群,模樣看起來是高興的,“嗯,我真的很喜歡。”說完這句話,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突然滯了滯。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變化,出聲問她:“怎麽了?”

半晌,她才開口,有點歆羨,又有點落寞:“就是覺得他們能這樣成婚,可真好啊,同祭天地之後一起開心地慶祝,接受大家的祝福,真羨慕。”

他觀察著她的表情,微微皺了眉頭:“為什麽羨慕他們?”頓了一頓,“我們的婚禮,難道不比他們的更加盛大?”

就見她靜了一會兒:“的確是很盛大啦,碧海蒼靈打扮得可漂亮了,神族們也盡皆到賀。”她咬了咬嘴唇,“就是成親那日,帝君你沒出現。”

他楞住了:“什麽?”

她忽然生氣:“也不是你的錯啦。”說著不是他的錯,卻在生氣,也不知是在生誰的氣,“就是你去救人,然後救完人回來,又遇到了一件危及蒼生的大事需處理,你就錯過了我們的成親禮。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沒回來。我的禮服做得很漂亮的,我特別想要穿它,可是最後也沒有穿成。但也不是你的錯啦,是造化弄人了。”說完有點老成地嘆了口氣。那樣青春美麗的一張臉,卻那樣老成地嘆氣,看起來有點好笑,卻又讓人笑不出來,反而感到心酸。

他靜了許久:“後來我沒有補償你嗎?”

她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你倒是說過要補償,可成親那時候你雖然不在,重霖也把一切都安排得挺好,婚事也錄入了女媧的婚媒簿子,所以按理說我們的確是成過親了。”她說得頭頭是道,看上去是真的考慮了許多,“雖說婚禮中出了種種問題,但八荒諸神也都知道我們已經成過親了,再成一次,不是很奇怪嗎,所以我拒絕了。”

他看著她的眼睛:“你是真心拒絕的?”

“嗯,”她悶悶地,“雖然……”又咬了咬唇,“但就是很奇怪,所以還是不要了。”又自我安慰似的更緊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其實我能夠和帝君在一起,已經很是滿足了,也並不是真的很遺憾我們的成親禮沒有那麽完美。”

美麗、慧黠,有時候會有點呆呆的,但無論什麽時候,都懂事得讓人心疼,這就是他在既定的命途中,要到很晚很晚的時候,才會碰到的與他執手的女子。他的心輕輕顫了顫,不由得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說了許久的話,她像是將自己說累了,輕輕打了個哈欠,用那種毫無防備的軟軟鼻音同他撒嬌:“帝君,我困了。”

他再次撫了撫她的額頭:“那就躺在我腿上睡一會兒。”

她半睜開眼睛,坐正了:“睡你腿上嗎?”像覺得不可思議似的,有點呆,“帝君今日怎麽這麽好說話……”

什麽叫今日這麽好說話,他哪一日不好說話了?此前在碧海蒼靈,不是容她夜夜與自己同床共枕?她睡沒個睡相總是往自己懷裏鉆,他又有哪一夜將她推開過?只是沒心腸的小狐貍,睡醒總是把一切都忘了。

他沒有回答她,趁著她發呆,伸手便將她抱了過來,擺弄著她躺倒,使她整個人都窩進他懷裏。又自知她嬌柔,認床又認被窩,還憑空化出一床雲被將她裹住了。做完這一切,他擡手在她眼眸上撫了撫:“這樣躺著就舒服了,對吧?”

感覺到她的睫毛軟軟掃過他掌心,是在很輕地點頭,他嘆了口氣:“那就睡吧。”

她卻窸窸窣窣地從雲被中伸出一只手來,拉住他的衣袖,小聲問他:“那你會在吧?”

他垂眸看著她,伸手反握住了那只手,放在唇邊貼了貼:“嗯,我一直在。”

銀月澄輝,洪荒孤寂,若有情人,縱隔天涯,亦能相許。

07

兩軍對壘,指的是兩軍相持。兩軍相持,天平稍有傾斜,戰事便有可能爆發。頡水照理說依然是個危險之地,故而鳳九在此待了三日,便被送回了碧海蒼靈。

帝座已有帝後這事,此前雖在八荒傳得沸沸揚揚,但神族泰半沒有見過傳說中的帝後,許多人仍是將信將疑。鳳九來頡水一趟,卻是坐實了這個傳聞。神將中不乏女將,男將們只對此事感到震驚,女將們卻在震驚之餘,各自黯然神傷。

不過這些鳳九全然不知,同帝君約好了若下月戰場無事,便帶著滾滾一起來看他,離別之時雖然依依不舍,但也沒太表現出來,懂事地隨著霏微回到了碧海蒼靈。

回到碧海蒼靈沒幾日,卻發生了一件令人頭疼之事。

大概是第七日清晨,碧海蒼靈迎來了一行客人。帝君不在之時,亦能令霏微迎入碧海蒼靈之人,自然並非等閑。乃是靈鶴一族的族長及其妻女。

霏微解釋,帝君為天地清氣所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剛自碧海蒼靈化生之時,靈氣微弱,差點被虎狼分食,幸被當日路過的靈鶴夫婦所救。靈鶴夫婦看帝君可憐,將他領回自己的地界上照看了許多年,對帝君有施飯之恩。所以帝君性子雖然淡漠,也實在不愛管閑事,但這十來萬年,卻對靈鶴夫婦一直很尊重,對靈鶴一族也差不多是有求必應。

當是時,鳳九和小滾滾一起在會客廳外不遠處的小閣子裏聽霏微說起這段往事。兩人都是學過洪荒史的人,面面相覷,小滾滾率先舉起了手:“靈鶴夫婦,是不是就是知鶴公主的雙親?”

此時知鶴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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