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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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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閨女才多大啊, 都還沒及笄, 居然就被人給這麽騙走了,霍啟衡氣得不行, 長籲短嘆了一宿,硬是沒睡著。

雖說這裕王方方面面都不錯,他平時也對他欣賞有加,可這看後輩的眼光和看女婿的那能一樣嗎,這會兒他再去瞧他, 便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年紀太大了些,這身子骨從前也不好,還是這幾年才康健起來的,將來不會讓他寶貝女兒做寡婦吧……

沈容倒還好些,她雖然驚訝,但此前秦苒對她旁敲側擊的,她心裏也有了些成算,只是沒想到, 還真是那位霍嫵七哥前,七哥後的裕王。

看著女兒小心翼翼的目光,沈容心中直發笑,她還真當自己是棒打鴛鴦的惡人了,此前提的種種要求,總歸敵不過霍嫵喜歡,再說了,衛旌笙對阿嫵這麽多年的好, 她又不是木頭人,哪還能無動於衷呢。

只是就連那兩個不成器的小子都知道了,自己這個做母親的竟還被瞞在鼓裏,實在是可氣,這才故意板著臉,嚇嚇她罷了。

霍嫵嚇得不行,連忙趕走了衛旌笙,一連好幾日在父母面前作小服低的,乖得不像話。

她心虛地很,這些天也就安生地呆在府裏不出門,卻不知外頭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淮王衛藺灃,協同外戚作亂,意圖謀反,已被下了大獄。宮裏的陳淑妃被褫奪了位份,禁與自己宮中,她脫簪待罪,費勁辛苦跑了出來,苦苦跪在宮門前哀求,陛下也不肯見她一面,只告訴她,若再做糾纏,便於旁的陳家人一個下場。

就連先前對謀反一事並不知情的衛泓奕,也被擼了王爵,成了個白身,今生是再無出頭之日了。

陳家百年世家,一夕之間樹倒猢猻散,陛下擺明了是要拿陳家開刀,好好磋一磋世家大族的銳氣,朝野上下人人自危,自然不會有誰想不開的要去替陳家人說話,省得一不小心,就被扣上個亂黨的嫌疑。

陳思璇將陳家這些年的賬冊陰私全數交給了陛下,給陛下省了不少事。陛下看她也沒有那麽厭惡了,還好心派人告訴她,不日便要將陳縱送離京畿,要不要在離開前再讓她於其見上一面。

陳思璇跪在地上,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此次一生一死,天南地北,見與不見又有什麽分別。

等宮人走後,她才站起來,坐到妝鏡臺,緩緩理順頭發,為自己梳妝打扮。

從前陳家最鼎盛的時候,她出入間仆婢成群,這種事情哪用得著自己動手,更別提是這種劣質的香粉眉膏了,別說是她,就連她的貼身侍婢,也是不屑去用的。

待整理完了,她盯著鏡子看了好久,突然癡癡地笑起來,拿起梳子狠狠朝銅鏡擲了過去,將鏡子砸了個稀碎。

陳思璇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裙子,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這處院子地處荒涼,院外的大門緊閉,每日除了一日三餐,再不會有人進來,陛下未曾下旨非要她去死,只是要她這麽活著,她做不到。

她安靜地靠著院裏的枯樹坐下,心想,這樣的時節,外面肯定開滿了花了吧。

真可惜,她是看不到了。

陳思璇笑了笑,從腰封那裏取出一定小小的金錁子,默默吞了下去,尖銳的觸感劃過她的喉管,她皺著眉,指尖在掌心摳出了血,死咬著不讓自己吐出來。

兄長,你說過的外頭的好風光,我無緣去看了,只盼你能得償所願,不負此生才好。

陳思璇慢慢閉上眼,嘴角仍帶著笑意,放任自己沈入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陳縱自婚儀那日起,整個人就變得渾渾噩噩的,他被關押起來,看著父親被拉出去嚴刑審問,看著族人們一個個憤怒哭嚎,他麻木地坐在角落裏,等待著最後的宣判。

陳家抄家滅族,陳年男丁五服內的一並處死,其餘發配邊疆,婦孺一律變賣為奴。

旨意一下,又是一陣哀嚎,所有族人無一不是痛罵著他的父親,指責他將陳家帶入了這樣的深淵之中,就連陳縱身上,也被唾了還幾口口水。

父親動了動嘴唇,始終沒有說話。

陳縱原以為,他也逃不過這樣的結局,心裏也總好了準備,不想,他卻被帶去換了套幹凈的布衣,帶出了天牢。

那位身著官服大人將一個包袱連同馬匹送到他手裏,道:“走吧,從今往後,你記住,你不再是陳家人,你,你的子孫,永遠不要再到京裏來了。”

陳縱錯愕道:“為什麽?”

為什麽會放過他,他,他是陳家嫡系長子,照說是怎麽也逃不掉的。

官員不耐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陛下查清了此事與你無關,決定放你一條生路,真是,不用死了還不好,快點走吧。”

可是,如果真是因為這樣,不該死的陳家人多了去了,怎麽也不會是他被放過啊。

陳縱不解,可見那官員臉上已是十足的不耐煩,他也就不再多問下去,眼見那人要拂袖而去,陳縱這才急急地拉住他,問道:“我有一事,想向閣下打聽。”

“何事?”

“閣下可知,我妹妹,就是原本定下的淮王妃,她現在怎麽樣了?”

那官員思忖了片刻,才道:“她啊,也算她有福氣,識時務,早早交代了,陛下仁慈,免了她一死,只是被圈起來了,但是吃喝無憂,你就放心吧。”

陳縱心中的那塊巨石陡然落下,他原本還擔心,以妹妹的驕傲,若要她從此為人奴仆,她怎麽肯呢。

如今雖然不得自由,比之他人的結局,已經是很好了。

見他轉身上馬離去,另一個官員才走過來,撞了那官員一胳膊肘,道:“唉,你騙他做什麽?”

官員給了他一個白眼,道:“難道要我老實告訴他,你妹妹吞金自殺,早就下黃泉了,那他聽了還得了,萬一哭著喊著鬧出點什麽事來,麻煩的不還是你我。”

“反正他這一走,也不能回來了,所幸騙騙他得了唄。”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陳家那個娘們兒心可真夠狠的啊,吞金吶,那得有多疼,也虧她對自己都下得去手。”

“可不是嗎,都說這最毒婦人心……”

包袱裏是幾錠銀子和兩套換洗的衣物,陳縱背著簡單的行囊,牽著馬走在坊市上,可他的心境,卻與以往大不相同了。

他從前想要的無非就是像現在這樣,沒有家族束縛,快意天涯,可如今,他失去了至親,唯一的妹妹,此生也再無緣相見,分明艷陽高照,陳縱卻覺得從心裏一陣發涼。

“陳表兄?”

一個輕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縱回頭看去,正是霍嫵。

陳縱囁嚅了幾下,還是規規矩矩地喊她:“嘉寧郡主。”就像那根無緣送出去的發簪,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喊她一聲阿嫵了。

霍嫵見了他也很驚訝,陳家謀逆的事她清楚,雖然覺得陳縱應與此事無關,只是這種事,已經不是她求情與否就能幹涉的了,她心裏為他可惜,卻也無計可施。

陳縱把那官員告訴他的說辭說與霍嫵聽,霍嫵這才恍然,又問他:“那你以後可有什麽打算?”

陳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能是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我從前一直以為父親是為國為民,風光霽月的人物,小時候更是一直以能有這樣的父親為傲,怎麽……”他看著她,眼裏透著茫然,“一夕之間,什麽都變了呢。”

這種事情,霍嫵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陛下懲治罪人,自然是沒有錯的,只是陳縱想要從這件事情裏走出來,只怕還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行。

霍嫵道:“我記得,表兄從前與我說起在外游歷的事情時,是有一位師傅的?”

“是啊。”陳縱道,“郡主……你,不必再叫我表兄了。”他不配了。

霍嫵才不理他,只道:“既然如此,表兄就算不得舉目無親。”

“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表兄還有從小教你育你的師傅在世,他若得知,自然是不想你渾渾噩噩度日的。表兄不如去找到他,好好孝敬師傅他老人家,從此行走天下懲惡揚善,也算是為百姓做了好事了啊。”

“天大地大,師傅行蹤向來飄忽不定,只怕不好找。”

見陳縱神情有所松動,霍嫵心裏一喜,剛想再接再厲多勸他幾句,就有另一個人打斷了她剛要說的話。

“陳兄還是早些離京吧,再耽擱下去,父皇知道了,只怕要生出許多事端。”衛旌笙一板一眼地道。

陳縱回神,忙道:“是,殿下。”

他現在誰沾誰臭,就算霍嫵自己不介意,他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和霍嫵再多說些什麽了。

陳縱朝著二人又是一揖,這才牽上馬走進人群中,走了幾步路,他忍不住又回頭朝霍嫵望了一眼。

霍嫵正鼓著臉和衛旌笙不知在說些什麽,衛旌笙笑著回了她幾句,兩人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讓人覺得他們親如一人,任誰也插不進去的。

這個他懵懂傾慕的女郎,終會有人護持,有淮王在,她想必一生都會笑得像此刻一般開懷。

陳縱再無留戀,騎馬出了城門。

城外,正有一個胡子拉碴的老人騎在馬背上,嘴裏叼了根稻草,百般無賴地等著他,陳縱見了老人,眼前一亮,趕忙駕馬過去。

“師傅,您怎麽來了?”

老人罵罵咧咧的道:“我怎麽來了,還不是來給你小子收屍的,沒想到你命倒是大。”頓了頓,老人才又開口道,“瘦了不少,果然這京裏不是什麽好地方。”

“得了,臭小子,跟師傅走吧。”

“徒兒啊,為師可約了五月與人在揚州鬥酒,你可別耽誤了為師的大事!”

“師傅你年紀大了,杯中物還是少飲些的好。”

“嘿,你小子,怎麽跟師傅說話呢?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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