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就如此,有人光輝偉大，有人就自私狹隘，千人千面,生氣是氣不過來的。”沈晞和父母剛去世那會，就已經嘗過了一次人情冷暖,等當了警察,更是看遍了世態炎涼,沈晞月的這點算計還真沒放在心上，但看不上是一回事,被人當傻子算計就是另一回事了，她看著還在磕頭的春雨，心平氣和的道，“你說沈晞月遇到了劫匪？”

春雨動作一頓，停止了磕頭,擡起一張血糊糊的臉,使勁的點頭,隨著她的動作,更多的血順著面頰流了下來,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地上。

“她讓你回來找我？”

春雨方才磕的有些狠，這會頭暈乎乎的，沒敢再點頭，“對。”

沈晞和再問道，“劫匪有多少人？”

“十幾個吧。”春雨扶住了腦袋，下意識的道，“人太多了，我沒數。”

“哦。”沈晞和意味深長的拖長了語調，卻什麽都沒有說,春雨直覺哪裏不太對，但腦子昏沈沈的又想不起來，只能按照沈晞月教的繼續道，“三小姐，當年的事情二小姐也不知情，她也是無辜的，現在您也回來了，就看在往日二小姐對您的照顧上，前去救救她吧。”

沈晞和眼裏掠過一絲古怪，深深的看了春雨一眼，“對方既然有十幾個人，我一個女孩子去了又能有什麽用？陪著沈晞月做難姐難妹嗎？”

春雨一楞，被懟的說不出話來，這一停頓就落了下風，只聽見沈晞和繼續道，“還是說，她自己落難了不算，還想拉我做墊背？”

春雨大驚，她的頭深深的埋了下去，遮住了眼睛裏的心虛和慌亂，“不，不是的，她只是，只是........”

春雨急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大冷天的後背全都濕了，風一吹冰涼刺骨，凍得她不停的哆嗦，可就是說不出完整的話。

院門口的嘈雜聲漸漸低了下去，靜的能聽見北風呼號而過的聲音，春雨不用回頭都能猜到眾人用一種怎樣的眼神看著她，整個人如墜冰窖，軟倒在地上。

“你別緊張，我知道你只是一個傳話的丫頭而已。”沈晞和將她扶了起來，甚至還給她打入了一道回春術，春雨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這個問題等將沈晞月救回來，我會親自問她的。”

春雨聞言抖的更厲害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在撞見對方那雙沈靜的眸子時失了聲，心裏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愈演愈烈，“她知道，她什麽都知道。”

就在這時，相國寺的主持帶著人匆匆趕到，看著圍在一起的眾人，先是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諸位施主請放心，老衲已經增派人手守住了出入口，寺內還有武僧巡邏，定能保證諸位的安全。”

話落，跟在他身後的八名武僧用力的將手裏的木棍往地上一敲，聲勢如雷，氣勢如虹，沒有說一個字，卻比任何言語都要有用。

眾人的心瞬間安定下來，相國寺作為百年老寺，傳承悠久，實力雄厚，當年宣安之亂時有叛軍攻上山來想要搶奪寺裏的存糧和銀錢，沒想到卻被武僧一一擒獲，無一逃離。

這也是為什麽那麽多達官貴人喜歡來相國寺上香的緣由，因為安全有保證。所以即便聽見萬梅峰來了匪徒，她們卻並不怎麽擔心害怕。

現在聽主持說有了安排，那就更放心了，在悟能的勸說下，眾人紛紛散去，悟能走到沈晞和面前，“沈姑娘，可否讓老衲問這位姑娘幾句話？”

沈晞和挑了挑眉梢，放開了春雨，“當然可以。”

悟能道了一聲謝，看著春雨問道，“姑娘，你是什麽時辰遇見的賊人？具體是哪個位置？他們都是什麽打扮？佩戴的什麽兵器？可有騎馬？”

悟能雖然一下子問了許多問題，但是語氣不疾不徐，神色平和溫厚，讓人不知不覺就卸下了心防。

春雨道：“我們是巳時初遇見那夥賊人，就在萬梅峰的山谷中，帶著刀，沒騎馬，一個個兇神惡煞的，十分可怕。”

悟能看了一眼天色，現在是巳時末，從沈晞月出事起到現在，差不多兩個小時過去了。

他神色嚴肅，視線落在她磕破的額頭上，“多謝姑娘，老衲這就帶人前去救你家小姐。”

春雨大喜，激動的流下了眼淚，一把抓住了悟能的衣袖，“謝謝大師，謝謝大師。”

聽到了他的保證，春雨繃著的神經終於松了下來，額頭傳來火辣辣的痛感，身上卻冰冷一片，她朝沈晞和的方向看了一眼，擡起手似乎想要請求什麽，腦門一抽，整個人暈倒在地。

悟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後背，看向沈晞和，“沈姑娘。”

沈晞和退後一步，“大師，你方才應該也聽見了，我得去救我們府上的二小姐，怕是不能耽擱時間了。”

其實將她送回房間再出發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只是沈晞和不願意給算計自己的人施以援手。

悟能一楞，但也沒有勉強，叫來兩個年紀小的僧人，吩咐道，“將這位施主送回房間，然後請你們悟塵師叔過來給她醫治一下傷口。”

“是。”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和尚齊聲應道，然後一人扶著春雨的一半身子，朝著房間走去。

沈晞和朝悟能拱了拱手，施展輕功飛上屋檐，腳尖在上面輕輕掠過，翩若驚鴻，輕若浮雲，幾乎在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好快的身法。”有武僧忍不住讚道。

悟能收回視線，偏頭朝春雨的房間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明白她為什麽一定要讓她過去了。

所以，之前應該是他多心了.......吧。

.......

萬梅峰。

鮮紅似血，白潤如雪的梅花點綴在枝頭，千樹萬枝連綿不斷，連風中都帶著梅花的清香。

沈晞和落在一枝紅梅枝頭，輕若無物，只有花蕊上的一點露珠輕輕一顫，欲墜不墜。

“這個是........天然陣法。”小德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紅白相間的梅樹交錯而立，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暗藏玄機，但又渾然天成，不見半分人為的痕跡。

“但是不對呀。”小德子不解，“這裏是一處景點，每天人來人往的，要是有陣法早就陷裏頭出不來了，怎麽還會有人願意來觀景。”最主要的是，相國寺的和尚也沒有提醒過這一點。

“很簡單。”沈晞和極目遠眺，神識一瞬千裏，將整座山峰盡收眼底，“這陣法是死的。”

或者說，沒有被觸動。

這麽解釋的話就說的通了，小德子了然，繼續在這梅林中尋找沈晞月的身影，然而它找了三圈也沒看見她的身影，倒是那夥賊人在第一圈的時候就發現了。

“她去空間了？”小德子不是吳下阿蒙，很快便想通了關鍵，“她這分明就是為了坑你。”

沈晞和一躍而起，中途沒有任何借力，卻速度極快的朝著那夥賊人的據點飄去，不一會的功夫就落在了他們上方的一顆枯死的松木上。

因為是死樹，枯枝一踩就斷根本承受不住太重的分量，所以那夥賊人也沒有安排人把守，就這麽成了一處盲區。

“老大，都這麽長時間了那人還沒有出現，再等下去相國寺的武僧來了我們就不好走了。”

豈止是不好走，他們雖然刀頭舔血了這麽多年，一個個身上都背負著命債，但是畢竟是野路子出身，沒怎麽經過正統的訓練，和傳承淵博的相國寺比起來是真的不夠看。

“而且.......”吳三悄悄覷了老大一眼，欲言又止。

他們平時雖然也打家劫舍，但一般只劫財不取命，再加上有人罩著，所以才相安無事多年。

但這一次，他從出了寨子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心頭籠罩著一股陰影，十分不安。

“你瞎叨叨什麽，老大自有打算，跟著做就行了。”一個漢子吐了一口唾沫，橫貫整張臉的刀疤隨著臉上的表情抖動，像是一只活的蚯蚓，“再說我們擄了人就撤，又不跟那些武僧糾纏，你怕什麽。”

“我就是心裏不安。”吳三擠出一個苦笑，“對方畢竟是榮國公府的小姐，萬一........”

“沒有萬一。”刀疤臉一把打斷了他後面的話，“我們以前也不是沒有搶過公侯之家的夫人小姐，她們為了名譽屁都不敢放一個，有勞什子事。”

“可是.......”吳三還想再說什麽，一直沈默的老大忽然擡頭瞥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吳三成功的閉上了嘴，不再吱聲。

“什麽時辰了。”

男人沙啞的聲音在山洞中響起，像是鞋底在摩著沙地，令人頭皮發麻。

“午時一刻了。”刀疤出去看了一眼，回來稟告道。

男人從地上站了起來，拇指推著刀鞘，露出一寸鋒芒，“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收網了。”

“是。”

隨著他的話落，或站或坐的眾人紛紛站直了身子，身上氣息一變，仿佛踏入人間的惡鬼，煞氣沖天。

“好重的孽氣。”小德子看著他們身上濃厚的黑氣，聲音涼了下來，“都是死不足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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