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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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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晞和放下了手裏的糖炒栗子,神識瞬間放了出去,隨即眉頭一皺。

一個穿著暖黃色襦裙的姑娘仰面躺在地上,睜大的眸子裏盛滿了震驚,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死了,而在她的身上,趴著一個穿著玉色華服的少年,一只手握住了刀柄,襟口和衣擺處露出幾分金色的祥雲繡紋。

一灘鮮血在他們躺下的地方鋪開,染紅了衣裳。

“那不是........”小德子帶著驚訝的聲音還沒有完全落下,一道驚慌失措的喊聲就在耳邊響了起來,“三夫人,小少爺出事了!”

一個眼熟的小丫鬟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神色慌亂,指著前方道,“他,他,他........”

“他怎麽了?”蔣秀秀見這小丫鬟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噌”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厲聲道,“眀濯在哪裏,他出什麽事了,你倒是說清楚啊。”

小丫鬟被她握的手腕立馬青了一塊,她疼的“啊”了一聲,眼淚都流了出來,蔣秀秀仿若未見,想到方才聽見的那聲尖叫,她的心跳如擂鼓,“咚咚咚”的震的她頭暈耳鳴,連意識都跟著變得混沌起來。

蔣秀秀松開小丫鬟的手,起身就往尖叫聲傳來的方向跑去,沈晞和一步不落的跟在後面,同時用神識繼續觀察現場及周圍人的反應。

“路扶搖真的被沈明濯殺了嗎?”小德子未說完的半句話姍姍來遲,透著濃濃的疑惑。雖然它也不怎麽喜歡那個熊孩子,看對方看起來也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能下殺手的孩子啊,沈晞和之前不是還說他就是嘴上說的厲害,但是內心慫的一批嗎。

“你說這殺人罪不會再扣在你頭上吧。”小德子想起了在小鳳村發生的事,畢竟死者可是剛跟她鬧過口角,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你想多了。”沈晞和不以為意,“我從坐下後就沒有離開宴席,在場的人都可以證明,有腦子和眼睛的人都知道人不是我殺的。”

小德子:“就是沈明濯為了給你出氣,不小心將她給殺了?”話一出口,不等沈晞和反駁,它自己就否定了,“那太陽得從西邊出來。”

沈晞和:“是不是,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雖然從現場痕跡來看,兇手好像就是他,但沈晞和卻覺得不是。

無他,太直接了。

順澤大長公主是當今皇帝的胞妹,深受寵卷,不論是在前朝還是後宮都是能說的上話的人,看這次來參加宴會的人就知道了。

官場小透明都沒機會來。

沈明濯雖然驕縱自大,但不是一點腦子和分寸都沒有,在她的宴會上殺人,還大咧咧的躺在現場等著人抓,怎麽看怎麽不正常。

想到這裏,她的神識落在了聞訊趕來的一個纖弱的女孩身上,對方的小臉上充滿了震驚和傷心,柔弱無骨的小手虛虛的搭在櫻桃小口上,不可置信的退後了一步,小鹿般純凈的眸子裏浮出了一層淚水,順著白皙光潔的面頰落了下來。

小德子也看見了她,“你懷疑沈晞月?”

沈晞和:“我懷疑所有人。”

在事情未查明之前,每個人都有嫌疑,只是她的嫌疑更大,畢竟死者可是跟著她一起離開的,從作案時間上來看,可能性更高。

小德子:“動機呢?”

沈晞和:“我怎麽知道。”

“可你不是警察嗎?”

“警察也不是萬能的啊。”沈晞和道,“況且從她離開宴席到現在最多也就半個時辰,這麽短的時間內被人殺害,很可能是沖動作案。”

也就是一直情急的無預兆殺人。

........

“扶搖!”

離著案發現場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一道淒厲的女聲從後前方斜插了進來,路夫人跑的頭上的花鈿都歪了,幾縷碎發從挽好的發髻中散了出來,隨著她的動作輕輕的甩動。

她撲在女孩身旁,抖著手試了試她的呼吸,隨即整個人眼皮一翻,整個人直直的向後倒去。

周圍傳來了幾道關切的驚呼,“路夫人!快叫大夫。”

有激靈的小廝早就將這裏發生的事情第一時間就稟告了順澤大長公主,路夫人暈倒的時候順澤大長公主正好趕到,她的身邊跟著三個年輕俊美的青年,個個風姿卓越,身上透著一股儒雅之氣。在他們身後幾步遠的地方,跟著一個穿著青衫的青年,黑發用一枚玉簪束在腦後,除此之外再無半點裝飾,但是氣度從容淡定,平靜的眸子裏有一種世間萬物都是過眼雲煙的淡然。

沈晞和餘光瞥見那四個身長玉立的青年,心中那個古怪的念頭又冒了出來,“這個順澤大長公主難道有收集癖?”怎麽身邊的人個個容貌出色且隱約能看出一點相似?

“眀濯!”下一秒,一道驚呼聲在耳邊炸開,蔣秀秀完美覆制了一遍方才路夫人的動作,好在沈明濯沒死,她堅強的挺住了,除了些許慌亂迷茫和憤怒外,並沒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傷心。

“眀濯,快醒醒。”蔣秀秀由跪變蹲,將沈明濯從地上翻了過來,拖到一旁沒有血跡的地方,輕輕拍打著他的面頰,急聲喚道。

而在她的不遠處,路夫人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她青色的裙角,看著分外紮眼,更刺激眼球的是她旁邊安靜的沒有一絲呼吸的少女,面容僵硬,發絲淩亂,胸口的位置插著一把匕首,整個刀刃全部沒入體內,只留下一個鑲嵌著寶石的刀柄。

“這個不是沈明濯的匕首嗎?”

聽到動靜趕來的男客中有人疑惑的道,此言一出,大家頓時議論紛紛,“你這麽一說,還真的挺像的。”

“他的匕首插在了路扶搖的胸口,而他倒在了路扶搖的身上,手上還握著匕首,那路扶搖豈不是........”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聽到都人卻齊齊倒吸了口涼氣,看向沈明濯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驚疑和猜忌。

這時那個落在後面的青年忽然大步上前,越過眾人站在了路夫人的身前,他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搭在了路夫人的手腕上,隨即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白色的針包,看也不看的從裏面抽出幾根銀針,紮在了路夫人的頭部穴道上。

六個呼吸的功夫,路夫人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這人真神了。”

“那可不是,他可是小神醫張遠之張大夫。”女孩嬌俏的聲音充滿了崇拜,但在看見死去的路扶搖時又瞬間沈寂,“扶搖也很崇敬張大夫來著。”

可惜卻永遠也看不見他了。

想到這裏,她狠狠地瞪向那個同樣昏迷未醒的少年,眸子裏仿佛燃起了一簇火焰,“張大夫,你給沈明濯看看吧。”

她請求道,將人弄醒了才能讓他認罪伏法!

“不,不會的。”就在這時,沈晞月仿佛終於回過神,搖著腦袋否定道,“那匕首雖然是我弟弟的,可人一定不是他殺的。”

“眀濯是不會殺人的。”

此言一出,不但沒有平覆眾人的怒火,反而更澆了一把熱油,“你都說了那是他的匕首,他又在現場,不是他殺的是誰殺的,難不成是你........”

後面的兩個字在看見女孩哭的梨花帶雨又傷心又淒美的面容時頓時噎在了喉嚨裏,他喉結滾動了幾下,最後憋出一句,“你別哭了,也許是誤殺呢。”

沈晞月卻哭的更難過了,眼淚像是掉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的滾落在地,她輕輕抖動著肩膀,無聲哽咽,卻仿佛有陣陣驚雷落在眾人心中,讓人忍不住想要將人摟在懷裏輕聲呵護,小心安慰。

“別哭了。”就在這時,一個高大俊朗氣度不凡的青年從湖心的方向走了過來,遞給沈晞月一塊手帕,“擦擦眼淚。”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比他矮一頭氣息也更內斂安靜的少年,對方看見沈晞月時似乎目光一動,又似是無動於衷,無聲的跟在穿著紫色華服的青年身後,宛若一個影子。

“見過大殿下,四殿下。”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他們,紛紛行禮參拜,大殿下淡淡的應了一聲“免禮”,然後走到順澤大長公主面前,熟稔又親切的道,“姑母,我來晚了。”

順澤大長公主陰沈的面色在看見他時終於和緩了幾分,“景湛,你來的正好。”她眉眼淩厲,細眉長長挑起,帶著無聲的壓迫,“有人在我的宴會上殺人,這可真是能耐了。”

“姑母放心,侄兒一定替您處理好這件事。”

他從容的應道,仿佛對這種事習以為常,聽到他這麽說,大長公主的面色終於露出了一點晴朗,她緩緩點了點頭,“那就交給你了。”她的目光落在頭頂上不知何時也插了幾根針眼看著就要醒來的少年身上,“不管是誰,殺人償命。”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但語氣卻充盈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殺氣和戾氣。蔣秀秀聞言差點步了路夫人的後塵,她嘴唇蠕動了幾下,剛想說什麽,就被一道嬌弱的女聲搶先,“大長公主,我弟弟他........”

“他醒了。”一道清脆的女聲後來居上,截住了她的話,沈晞和對著順澤大長公主和大皇子道,“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還死者一個公道。”

沈晞月被搶了話頭微微一楞,隨即緩緩的朝著順澤大長公主和大皇子跪了下來,嘴上同時說道,“長公主殿下,大殿下,我弟弟他雖然沖動,但是、但是........”她說到這裏又哽咽了一下,拿帕子試了試眼角,剛醞釀好情緒準備繼續說,又被那道清脆的女聲給打斷了。

“沈明濯。”沈晞和走到醒來的少年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的眼睛,目光幽深,“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又是被誰打暈的?還有你的匕首借給誰了?”

如果現場有大理寺或者順天府裏擅長推理的推官在,就一定能聽出來沈晞和這三個問題的精妙和沈晞月話裏不對勁。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說明了來到案發現場的理由。

被誰打暈,說明了現場不止他一個,行兇者另有其人。

匕首借給誰,說明匕首有可能是別人從他身上拿走後為了栽贓嫁禍。

這三個問題雖然不能立馬洗清他身上的嫌疑,但至少在眾人心中留下了一個印象--兇手未必就是沈明濯,而不是像沈晞月那般,看似在為他解釋,實則一句句都錘死了沈明濯就是兇手的猜測。

不然為什麽求情,為什麽下跪,只有心虛的人才會氣弱。

蔣秀秀雖然頭腦簡單聽不出沈晞月話裏究竟哪裏不對,但是能聽出沈晞和的話是絕對對兒子有利的。

於是她緊緊的盯著兒子,催促道,“問你話呢,啞巴了?”

沈明濯剛醒過來腦子還有些懵,聞言下意識的摸了摸後頸,“一個小丫鬟讓我來這裏的,說有人約了我。”

“我一來就被人打暈了。至於匕首........”他摸了摸身上,後知後覺的道,“對了,我的匕首哪去了?”

他的眼神朝四周溜了一圈,越過蔣秀秀的肩膀正好看見了匕首的刀柄,視線下移,在瞥見那一團暗紅的血漬時臉色唰的一下白了,他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面皮緊繃,身子打著哆嗦,最後兩眼一翻暈了。

“眀濯!”蔣秀秀驚呼了一聲,趕緊將人扶住,避免了他後腦勺著地的痛楚,隨即看向一旁的青年,“大夫,你快給我兒子看看,他這是怎麽了。”

沈晞和看著昏迷的沈明濯,沈默了片刻,更加確定他不是兇手了。

“可能是受到了驚嚇,不要緊,我再給他紮一針就醒了。”張遠之翻了翻他的眼皮,肯定的道。

“早不暈晚不暈,偏偏在看見我女兒時暈了。”自醒來後就一直默不作聲仿佛沒了魂魄的路夫人直勾勾的盯著沈明濯,那雙死寂的眸子裏漸漸的燃起了一簇怒火,焚燒著她的理智,“他這分明是做賊心虛!”

路夫人眼神瘋狂,手臂擡起,兩手虛虛攏起,徑自朝著沈明濯的脖頸掐了過來,“還我女兒的命!!”

蔣秀秀下半身跪坐在地上,上半身扶著沈明濯分不出手來,只能將兒子往懷裏一按,自己擋在了他的上面,蔣秀秀閉著眼睛等了半天也沒感覺到疼,不由睜開眼睛瞧了瞧。

一個纖細高挑的身影牢牢的擋在了她的前面,宛若一座高山巍然不動,蔣秀秀看著她的背影,心情忽上忽下十分覆雜。

沈晞和抓著路夫人的手,一道靈氣順著交握的地方打了進去,“路夫人,冷靜。”

她輕聲道,“人不是沈明濯殺的。”

路夫人感覺有一道清風拂過了大腦,混沌的思緒變得清明了幾分,“你說不是就不是了?”她瞇著眼睛打量身前的人,認出來後冷哼了一聲,“你就是榮國公府新找回來的三小姐吧,果然是骨肉至親,都沒怎麽相處就這麽相信他。”

沈晞和松開她的手,指了指路扶搖胸口的一大攤血跡,再指了指被紮醒卻仍舊將頭埋在蔣秀秀懷裏不敢出來的沈明濯,平靜的道,“舍弟暈血。”

路夫人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反問,“那又如何?”

等回過神來後,她想通了其中的關鍵,眼神閃爍了幾下,最後仍舊不服氣,“你說暈血就暈血了?”

沈晞和又指了指張遠之,“這裏有大夫,你可以問他。”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您若是還不相信,可以再驗證一下。”

路夫人看看她,又看看張遠之,最後視線落在女兒身上,牙關一緊,“好,試試就試試,我親自來。”

她從懷裏取出一塊手帕,抖著手放在了女兒的胸口,很快手帕被血染透,她拿著血帕走到了蔣秀秀面前,蔣秀秀下意識抱緊了沈明濯。

“三嬸,放開他。”沈晞和淡聲道,“不然今天我們都沒法離開長公主府。”

國公府的小公子在長公主府上殺人,他們身為家屬怎麽可能安然無恙的離開,至少得等榮國公親自來領人。

蔣秀秀低頭看了一眼沈明濯,還有些猶豫,路夫人卻等不及了,她一把將沈明濯從對方懷裏扯了出來,在沈明濯驚訝的瞪大眼睛的時候,將血帕杵到了他的眼前。

濃烈刺鼻的血腥味湧入鼻尖,深紅色的血液猝不及防的闖入眼簾,沈明濯眼睛瞬間直了,下一秒,頭一歪,再次暈了過去。

“你給老娘醒過來!”路夫人見暈過去的少年,表情兇狠,狠狠的揪了他的大腿一把,然而沈明濯卻一動不動。她不死心,想要再揪,沈晞和出手攔住了她的動作,“路夫人若是懷疑,可以讓張大夫看看。”

“想來大長公主的人總不會和我們一起騙您。”

這話說的有道理,路夫人下意識的看向了張遠之,張遠之俯身給沈明濯把了把脈,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肯定的道,“確實暈了。”

“那就把他弄醒。”大殿下忽然出聲,在眾人的註意落在自己的身上時,漫不經心的彈了彈衣袖,“雖然能證明沈小公子真的暈血,但不能完全證明他不是兇手。”

“畢竟,他可以殺了人再暈嘛。”大殿下語氣玩味,“你們說是不是?”

“是,大殿下說的有道理。”其餘人紛紛附和,眼看著沈晞和好不容易贏來的局面就要被大殿下輕飄飄的一句話扭轉,她忽然笑了。

“你笑什麽?”大殿下一怔,神色不由嚴肅。

“沒什麽。”沈晞和搖搖頭,最後一次跟他們講道理,“我只是覺得一個明知道自己暈血的人卻偏偏在這種既不隱蔽又有人經常經過的地方殺人,這不明擺著告訴所有人他就是兇手嗎。”

“堂堂大理寺少卿的公子,會做這麽不著調的事嗎。”

大殿下:“或許他是反其道而為之。”

沈晞和點了點頭,“那他的計策顯然不成功。”她看著大殿下,“因為所有的人都將他認作了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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