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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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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可道,非常道。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予以觀其微。”

“道沖,用之或不盈,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載營魄抱一,摶氣致柔,滌除玄覽,天門開闔,明白四達。”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

清正平和的聲音在腦海深處悠然響起,明明是輕緩的聲調,落下時卻像炸開了一道道驚雷,震得識海動蕩,翻騰不休。

沈晞和仿佛陷入了一個純黑的空間,忽然驚雷劈開了黑暗,帶來了光和熱,她徜徉其中,樂不知返。

“六叔,都三天了,半夏這燒還是沒退下來,您快想想辦法吧。”一個穿著灰色布裙的女人看著燒的不省人事的女兒,急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趙文竹,也就是這個哭的眼睛紅腫一臉憔悴的女人的六叔,小鳳村裏醫術最好的人一邊換了一只手把脈,一邊捋著自己的胡子,眉心蹙成一團,面容嚴肅。

“這不該呀。”他表情困惑,看著床上的少女,十分納悶,“半夏身上既無外傷,內臟也都安好,更沒有骨折,只有脖子扭了一下並不足以引起三天高燒不退。”

“難不成是驚著了?”

不是他往怪異亂神的方向想,實在是這孩子的情況超出了常理的範圍。

“那我去叫瞎婆婆來看看。”

聽趙文竹說起驚著了,趙佩蘭下意識就想到了村尾那個獨居寡言的婆婆,她是十三年前來到小鳳村的,因為瞎了一只眼又有些神神異異的本事,又被大家叫做“瞎神婆”。

“我也聽說之前村子裏有孩子被嚇到驚了魂,大人怎麽哄都不管用,吃藥也不見起效,請她來叫了一次第二天就活蹦亂跳的了。”

沈三端著一盆涼水走了進來,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鼓起,一張胡子拉碴的臉看著女兒,虎目中露出心疼的神色。

“既然六叔也覺得半夏可能是被什麽給驚著了,那我這就去請人過來看一看。”

趙文竹捋著胡子,站在門口的位置,點了點頭。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人命關天,總要試一試。

沈三放下手裏的水盆,轉身就往外走。

趙佩蘭自覺的掀起搭在水盆上的一條白巾,浸濕,將半夏頭上的那條早就沒了涼氣的布巾換了下來。

然後順手給她擦了擦脖子和手腕,只是趙佩蘭擦著擦著忽然覺出了不對,“六叔,你看半夏這是怎麽了?”

她舉起女兒的一只手臂,指著上面黑乎乎油膩膩的一層汙垢道,“之前還都沒有的。”

她又翻了翻女兒的褲腿,果然那裏也滲出了一層黑泥。

只是因為太黑了,先前都沒有註意到。

與此同時,一股子臭味直沖腦門,熏的趙佩蘭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咳咳。”

她忍不住扭過頭,屏住呼吸。

趙文竹也聞到了那股臭味,準確的說,他早就聞到了,只是一開始以為是半夏大小便失禁而侄女沒來得及收拾,他不好意思開口。

而且那時候味道也沒這麽沖。

但現在看來是他猜錯了。

“給她洗洗吧。”

雖然不太清楚緣由,但當務之急顯然是讓這股味道散去,不然一會來人後可就尷尬了。

趙文竹拿袖口掩住了口鼻,一邊避嫌的退了出去,一邊從外面打開了窗戶。

趙佩蘭想到瞎婆婆一會就到了,也顧不得臭了,連忙將水盆端了過來,解開女兒的衣服就擦拭了起來。

幹凈的白巾很快就成了黑巾,不一會連水都成了墨色,可半夏身上的黑垢卻不見減少,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趙佩蘭眨了眨眼睛,是錯覺嗎?

她起身想要換盆水再繼續給女兒擦,卻聽見丈夫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婆婆,我女兒就在前面。”

趙佩蘭一驚,連忙將女兒卷起的褲腿和衣擺放了下去,剛做完,兩道一重一輕的腳步聲就進了屋。

下一秒,一道陌生的女聲傳入耳中,“那孩子在哪?”

像是砂礫磨過地面,粗糙又沙啞。“在這裏,婆婆。”

趙佩蘭讓開身子,空出前面的位置。

瞎婆婆拄著盲杖走到了床前,摸索著坐了下來,然後一只消瘦如雞爪的手精準的落在了女孩的手腕,同時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臉上。

“什麽?”

瞎婆婆驀然睜大了雙眼,聲音又尖又高,像是見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東西,那雙無神空洞的眼珠上下轉動,一錯不錯的盯著半夏,讓人莫名的背後發毛。

趙佩蘭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見她一臉的陰沈,一顆心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婆婆.......”她張開嘴,剛想說說什麽,就見一只黑豬蹄一把掀翻了雞爪,“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獨屬於女孩的嗓音同時響起,“幹什麽?!”

床上的女孩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一手拍臉上的雞爪,一手反握住那只皺巴巴的枯手,一雙仿佛被水浸洗過的眸子明潤生輝,又如寶劍出鞘,帶著冷銳的鋒芒。

“半夏,你醒了!”

趙佩蘭高興的撲了上去,同樣被少女避開,“你誰?”

沈晞和的視線從面容秀美的年輕婦人臉上略過,落在那張幹巴巴的沒多少表情的臉上,在她那無神的眸子上一停,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還有你,想對我做什麽?”

即便對方是個瞎子,看起來又瘦瘦巴巴的一吹就倒,但是沈晞和卻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屬於強者的威脅。

“半、半夏。”趙佩蘭被女兒這兩句問話給弄懵了,“我是你娘啊。”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老婦,“這個是村裏的瞎婆婆,你小時後還抱過你呢。”

“你不記得了嗎?”

沈晞和看看她,又看看那個被她攥住了手腕卻一言不發仿佛絲毫沒感受到的婦人一眼,眸子略垂,“我,我不知道。”

沈·新晉影後·晞和低著頭,松開了老婦人的手腕,雙手抱頭,身子發抖,聲音慌亂,“我是誰,我在哪裏,我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

趙佩蘭聞言也慌了,她連忙沖著外面喊道,“六叔,你快過來看看,半夏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趙文竹對瞎婆婆能不能治好半夏很是好奇,因此並沒有離開,不過也沒有進來,而是靠在門口一個視角和通風都極好的位置,安靜的註視著屋裏。

半夏醒來的時候他就看見了,聽到她說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大步走了進來,趙佩蘭的話音還沒落下,他已經走到了床前。

“勞駕,讓讓。”

他對瞎婆婆客氣的道。

瞎婆婆默默的起身,讓開了位置。

趙文竹臉色和藹,“半夏,我是你六叔公,別害怕,把手給我,我給你看看。”

沈晞和警惕的看著他,仿佛沒聽見。

趙文竹和趙佩蘭對視了一眼,兩人又放軟了聲音,輪著勸道。

“差不多行啦。”小德子見趙佩蘭都快哭了,跟著勸道,“再演就過了。”

“我有數。”沈晞和回了它一句,聲音平靜,絲毫不見半分之前的慌亂。

她慢慢的伸出了手,趙文竹動作輕緩的給她把了把脈,又看了看她的眼珠,最後將她的手放回杯子下,對趙佩蘭使了一個眼神,趙佩蘭跟他走了出去。

“半夏身體沒問題。”

趙文竹道,“至於失憶,可能是在山裏的時候受到了驚嚇,又或是高燒影響了腦子,讓她喪失了部分記憶。”

“那她?”

“放心,從她的神態、說話和反應來看,只是不記得以前的事,神志是正常的。”

聽到沒傻,趙佩蘭拍著胸口松了口氣,連帶著一旁沒擠進去的沈三也放了心,“不記得以前的事就不記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人沒事就好。”

“對,人沒事就好。”趙佩蘭重覆道,臉上還帶著一種慶幸。

“我給她開幾副安神的湯藥,你先給她喝幾天,要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安神藥也不用再喝了。”

趙文竹寫完了方子,又叮囑了幾句,目光經過另一個房間的時候,一頓,沈三察覺到他的視線,神色也有些沈重,“六叔,那個少年.......”

三天前將女兒從落凰山找回來的時候,一同帶回來的,還有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年。

趙文竹嘆了口氣,“盡人事,聽天命吧。”

那少年的傷勢太重了,又失血過多,舊傷加上新傷讓他的身體就像個破敗的稻草人,到處漏風。

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

屋內,沈晞和看著仍舊站著沒走的老婦人,瞇了瞇眼睛,仿佛沒看見她似的,沒吱聲。

兵法有雲,敵不動,我不動。

現在對方實力為明,她又初來乍到,當然是少說少做避免出錯。

“呵。”半晌後,瞎婆婆輕笑了一聲,像是老樹上飛過的烏鴉,又啞又澀,“小姑娘。”

沈晞和身上的毛頓時豎了起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拄著盲杖,轉身朝外面走去,“望你惜福,切莫辜負了這一場造化。”

“鐸鐸鐸。”

盲杖敲在地面上的聲音漸漸遠去,直到聽不見的時候,沈晞和繃緊的神經才松了下來,“小德子,你說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說話半遮半掩的,像是天橋底下擺攤的神棍。

“或許。”小德子道,“我在她身上感覺到了術法的氣息。”

“不過那氣息雜亂渾濁宛若一潭死水,應該荒廢了許久。”它總結道,“不足為懼。”

“是嗎。”沈晞和卻不敢茍同。

這世上殺人的人可不一定是壯年,還可能是老人和孩子。

不過那都不要緊,要緊的是。

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舉起胳膊聞了聞,差點沒吐出來,“我身上這都是些什麽東西,怎麽這麽臭!”

聽到小德子說是洗精伐髓出來的體內的汙垢後,她更是一口氣沒喘勻,嗆在喉嚨裏。

“咳咳咳。”

門外的夫妻倆聽見動靜立馬走了進來,見她彎著腰不停的咳嗽,頓時急了。

“半夏,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沈晞和艱難的咽下一口氣,用力的抓住了趙佩蘭的胳膊,“水,不,我要去河裏。”

方才彎腰的時候她看見了一截熟悉的凸起,當時在林子裏的時候天黑身體又虛,沒時間也沒氣力去想,現在再次看見,便由不得她忽略了。

沒想到上一世擁有馬甲線的她這一世居然穿成了一個噸位一百八的大胖子!

水桶已經滿足不了她的需要了,她需要去水裏,河裏,或是池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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